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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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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兒媳有喜, 太夫人早就把所有事情都攬過去了,一樁都沒有麻煩紀瑤, 故而紀瑤有的是時間做衣服。

不止給兒子做,給楊紹也做了兩件裏衣, 繡了四君子的圖案,他時常穿在身上。

等到端午節, 她又打算做幾個香囊,今兒在選料子的時候,楊紹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三個人, 紀瑤一看, 差點跳起來, 叫道:“姐姐!”

紀玥出月子了來看妹妹,手裏牽著兒子潛哥兒,已經高到她的腰了。

“別亂動。”紀玥見她迎上來, 急忙過去扶住,“哎呀, 快坐下!”

“沒事兒,都四五個月了,可以到處走走的,大夫說不動也不好, 所以我這幾日下午就去院子裏散步, 看看花。”紀瑤拉住紀玥的手, “姐姐你都生過兩個了, 怎麽還這麽緊張?”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紀玥笑起來,“我自己當然是不緊張的。”又關切的問,“可有哪裏不舒服?聽說你胃口很好?”

“嗯,看我的臉就知道了。”

紀玥莞爾。

妹妹確實是胖了一點,但這是不可避免的,何況能吃是福,許多人經常吐呢,這才犯愁。

潛哥兒這時過來行禮:“見過姨母!”

小孩子越長越像謝鳴珂了,紀瑤給他一串金珠子:“拿去玩兒。”

“謝謝姨母。”潛哥兒認真收起來,歪頭看看她,“姨母肚子裏是不是有我的表弟在呀?我的妹妹已經出來了,就等表弟了。”

紀瑤噗嗤一笑。

在旁邊的楊紹也笑了。

謝鳴珂道:“玥兒懷著瑞芳的時候,他就天天催著呢。”

他們的女兒叫謝瑞芳。

紀瑤道:“再等五個月就能看到的,你乖乖的,好好照顧妹妹。”

“好。”潛哥兒點點頭。

幾個人說得幾句,楊紹就跟謝鳴珂去了庭院裏。

專門養烏龜的小池塘邊放著石桌石凳,他們兩個對面而坐,楊紹叫陳素端茶過來。

耳邊聽著遠處妻子的嬌笑聲,楊紹面上滿是溫柔,但很快就收斂了,同謝鳴珂說起正事。因前不久,宋瑞就借吃空餉的事情對付他,把幾個領兵的副將撤了下來,換上自己的人。

“延安侯也在動作,怕是要圖謀什麽大計。”

謝鳴珂道:“那不正好嗎?文官那裏,想必顧大人會出手的。別的我會留意下,恐怕也會有不少人想‘富貴險中求’。”

“小心點,別打草驚蛇。”楊紹端起茶喝一口,這是最後關頭了,想他挨了多少彈劾啊。如果彈劾可以留下傷痕的話,他怕自己都已經成了篩子。

謝鳴珂點點頭:“放心,”又問,“戲會不會做得太過?”

楊紹嘴角一翹:“對於自大的人來說,一點不過,他只會覺得自己聰明。”

謝鳴珂就不說了。

過得一會兒,喝完茶,他道:“是否跟讚明知會一下?他在都察院,也許會有別的線索,也好清得幹凈些,省得還留下餘孽。”

“他可能有點忙,”楊紹道,“你晚上可去清月酒莊找他。”

謝鳴珂想笑,忍住了。

兩個男人在談公事,裏面女人就在說些瑣碎的小事兒,正好做香囊,紀玥還提供了幾個圖樣,都是她自己想的,紀瑤聽了很喜歡,忙按照紀玥的描述,細細畫下來。

“下回把冊子給你送來。”紀玥道。

“好的。”她現在可喜歡做女紅了,紀瑤心想,她越來越像個賢妻良母了啊!

晚膳,兩家是在一起用的。

席上其樂融融,歡聲笑語,要不是有喜,紀瑤都想喝點酒了。

紀玥倒是喝了一點,回去的時候就在車上睡著了。謝鳴珂叫兒子守著妻子,等到清月酒莊的時候,他下去找紀廷元。

正如楊紹所說,還真在那裏。

謝鳴珂走進去,笑道:“讚明,你又來喝酒?”

“啊。”紀廷元一楞,“煜善,你怎麽過來了?”

“剛剛去了克述那裏,他說你在這兒。”謝鳴珂低聲說了幾句,發現他身邊還有一個竹筐,驚訝道,“帶了什麽東西?”

“沒什麽。”紀廷元輕咳一聲,說正事:“這幾日我看看,有用的拿給你,對了,妹妹呢?”

“在車上睡著,我馬上就回去。”說起妻子,謝鳴珂眉眼含笑,“怕她著涼,她今天高興難得喝酒的,潛兒也在車上呢。”

“你們一起吃飯也不叫上我!”紀廷元不滿。

“等你成家了會叫你的。”謝鳴珂揶揄,拍拍他肩膀轉身走了。

他前腳一離開,後腳又有幾位公子進來,高聲談笑著要夥計上酒,上牛肉。

紀廷元回眸看去,見穆昭也在其中,面色便是一凝。

穆昭看到他就笑,舉舉酒杯:“紀公子,又遇到了。”

感覺像成心跟他過不去似的,但也可能是沈妍這裏的酒太香了,京都許多年輕公子都願意來這裏。這些天,紀廷元也發現了此處的好,難怪蘇昇跟李冰玉經常光顧。

他也笑了笑,並不動怒。

他最近好像把一輩子的怒氣都用完了,就為沈妍。

但如今他明白,只要沈妍開著酒莊,就會有許多年輕公子來,他難道要一個一個的生氣?那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了,還是收著點吧。

所以這穆昭……他也不應該在意,沈妍對他四年的感情絕不是說沒就沒了的。

他淡定的喝酒。

等到沈妍出來,卻見紀廷元不在了,她朝窗外看看,也許是夜深了吧?他不可能每天都待那麽晚。

她朝幾位相熟的公子打聲招呼,朝外走去。

行到路口,還是左右張望了一眼。

半響,走向西邊。

冷不丁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終於出來了。”

沈妍嚇一跳,轉過頭發現是紀廷元,呼出一口氣:“是你。”

“嚇到了嗎?”紀廷元道,“不過,你不是在找我?”

“誰找你……”

“算了。”紀廷元曉得她不承認,把手裏的竹筐打開,“送你的。”

沈妍低下頭看去,只見竹筐裏居然是只貓,驚訝道:“是獅子貓嗎?你還真的買來了。”

“說過送你,自然要送的,只不過之前一直沒長大。不,是還沒生下來,他們家只有母貓,這只是公的。”紀廷元道,“我幫你帶回去。”

沈妍道:“我又沒說要。”

紀廷元淡淡道:“沈妍,你這麽裝著不難受嗎?”

“……不難受。”

紀廷元道:“行,那我明兒拿去給瑤瑤,讓她用她的名義送給你。”

沈妍道:“多少銀子我給你,你幫我拿回家吧。”

“等我算算。”紀廷元朝前走去,“來來回回我走了好幾趟,想我一個左僉都禦史,光是跑腿錢就不少,還有買這貓欠的人情……”

這是要不知算出多少錢來,沈妍跟在後面,聽他一本正經得胡扯,暗自好笑,反正她也給得起。

但紀廷元最後也沒算個數出來,倒是行到一處僻靜的巷子,忽然停住道:“你還記得那天我送你回去嗎?”

也是這樣的晚上,她穿著男人的衣服在一個酒莊喝酒,後來紀廷元主動送她回家。

那天的月光她一直都記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的心忽然有些微微的疼痛,反問道:“難道你記得嗎?”

怎麽會不記得?她說,“紀廷元,或者你再對我兇一點。”

軟軟的語氣,像世上最甜的糖。他其實一口吃了,自己都不知道。

紀廷元微微一笑:“我當然記得了,要是能回到那個時候,我不會這樣對待你的。”

聽到他這麽說,沈妍眼角一熱:“那你會怎麽對待我呢?”

“我不會讓你等的,我也不會再摔你的酒壇子,想來那酒應該挺好喝。”紀廷元看著穿了一身男袍的沈妍,雖然簡簡單單,但卻動人。

她身上有著一種很多男人都做不到的堅持,毅力,還有勇氣。

她也許一開始是因為他開了酒莊,但後來,她做得那麽好,卻不是為他了。他看得出來,沈妍是把它當做理想的,她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將來她嫁給自己,他可以跟她一起品酒,一起選酒,晚上一起賣酒,應該也是別有一番滋味。而且,到時候,他可以光明正大得告訴別人,沈妍是他妻子,那麽,就算有公子來喝酒也沒什麽。

紀廷元放下竹筐,上去握住沈妍的胳膊:“阿妍。”

男人面色難得的鄭重,沈妍擡頭看向他,看到了頭頂上,皎潔的月光,她嗯了一聲。

“那天,你不是說,在我沒有娶妻之前,會一直喜歡我嗎?”

說出去的話真是收不回來了,這他都記得,沈妍咬唇:“此一時彼一時的。”

紀廷元挑眉:“還在跟我作對,算了,我不是想說這個……我想說,”他頓了頓,手指微微用力,“阿妍,在你沒有嫁給別人之前,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男人聲音低柔,隨著風飄入耳朵,沈妍心頭咚的一聲,微微張大了眼睛。

她好像驚訝極了。

可這不就是她想要的話嗎?

紀廷元明白了,沈妍為什麽一直不答應,她是希望自己能這麽說。

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這樣才可以成親。

“阿妍,我喜歡你。”他微微低頭,湊近她,“聽到了嗎,我喜歡你。”

沈妍的臉色一下通紅,感覺到他的呼吸襲來,她的睫毛都顫動起來了。

“你什麽時候喜歡的……”

“不知,”紀廷元懷疑,“可能是摔你酒壇子的時候。”

“什麽?”沈妍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看著她的樣子,紀廷元輕笑一聲,低頭吻了上去。

………………

等紀瑤知道紀廷元去沈家提親的事情時,已經是過了幾天了。

廖氏高興得不得了:“哎呀,瑤瑤,可被你說中了!我們兩家終於成了親家,沈夫人都哭了。”

“這就好。”紀瑤也大大松了口氣。

如今這二人總不會再和離的,因為這次是哥哥心甘情願去提親的。

“你好好養胎,知道嗎,我再去買一張鏡臺,兩個衣櫃去。”廖氏說著又一陣大笑,“還得告訴你祖父,省得他還在著急,對了,還要去廟裏還願。”

紀瑤感覺她這娘是要高興的瘋了。

確實廖氏是欣喜若狂。

這等了多少年才等到啊,她馬上就跟沈家那裏商議好了吉日。沈夫人也一樣急吼吼的,把成親的日子定在這年的九月,只隔了三個月。

不過兩家都已經差不多準備好了聘禮跟嫁妝,倒也不是那麽匆忙。

不知不覺便到八月。

就在太夫人準備中秋禮的時候,京都發生了一樁大事,延安侯許巖密謀造反,被一舉抓獲,涉及此案的官員多達三十多人,其中武官有十九人,分別任職於兵馬司,三千營,各處衛所,多數乃千戶,少有將軍。

宋焱下令,命刑部,大理寺,順天府同時審理。

許巖萬萬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他以為自己在暗中,正當聚集了一批官員商議,打算等宋焱外出的時候進行暗殺。倘若成功,朝堂必定大亂,到時就能渾水摸魚,奪取京都。

而若不成功,就把禍水東引,稱兵權都在楊紹之手,是他安排,結果計劃還未實施,便胎死腹中了。

他才明白,所謂的楊紹與顧延年不合都是假的!

楊紹的官員被撤職,也是早有安排。

那些來投靠他的人,其中必定是有細作,要麽是顧延年派出來的文官,要麽是楊紹派出的武官,他們都變成了人證。

許巖背上冷汗直流。

堂上紀彰一拍驚堂木:“還不如實招來?你們準備在重陽節,皇上登高時動手,殺手已經說出詳細計劃,另有別的官員也招供,你乃主謀。許巖,你不要再執迷不悟,我知道你一個人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何必這樣浪費時間?”刑部堂官可沒什麽耐性,“那麽多人都招供了,在侯府也搜出了暗殺用的□□,還有各種毒物。”

“來人,動刑!”

…………

靖王府,王希已經在給宋瑞準備行李。

“殿下,還是早些逃出京都吧,許巖肯定會供出你的,此時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宋瑞苦笑。

回首來時路,只覺自己是一場笑話。

真是荒唐透了!

可是自己都已經走到這一步,斷不能回頭。

逃,逃哪裏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難道要從此做個隱姓埋名,好像乞丐一樣的人嗎?不,他宋瑞絕不會的,事已至此,也只能賭一把了。

許巖供出他又有什麽好處呢?

幸好他謹慎,一切都是由許巖去走,也許還有機會。

就在這時候,突然宮裏召見。

宋瑞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在靴中藏了幾柄飛劍,朝外走去。

王希在後面叫道:“殿下,殿下,不要走啊……”直至聲嘶力竭。

可是宋瑞完全沒有聽,很快就消失了。

來到明德殿,他朝宋焱行了一禮。

椅子上的男人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威風凜凜,他早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太子了。宋瑞心想,不過要是他坐上這個位置,也會跟宋焱一樣的。

只是他從小就失了先機,不像宋焱生為皇後之子,備受尊敬,他算什麽?一直都受冷落的,就好像他卑微的生母一樣,沒有得到過寵愛。

收回心思,宋瑞道:“不知皇上召見我有何事?”好似恍然大悟,故意表露出自己不心虛,“可是為了延安侯?唉,說起來,延安侯真是糊塗,竟然會這樣大逆不道,虧得皇上如此信任他。”

宋焱幽幽一嘆:“可不是嗎?人心難測啊,朕從來沒想到許巖竟然會想要朕的命。”他看著宋瑞,“不過朕今日並不是為此事,畢竟已經抓捕,也沒什麽好說的。”笑一笑,“過幾日就要中秋了,朕許久不曾與你們一起過這個節,馬上嫣嫣要嫁人,朕想與你們再聚一聚。”

“朕聽說你頗通戲曲,這樣,你好好準備下,後日我們先在宮裏聽一聽,若是好,中秋就這麽定了,你看如何?”

宋瑞一楞,看來延安侯並沒有將他召出來,不由笑道:“好,微臣馬上回去準備,一定讓皇上滿意。”

宋焱點點頭:“也就這件事兒了。”

宋瑞並不想久留:“那微臣不打攪皇上。”

宋焱沈默會兒,看著他:“三弟,此事,你可有什麽好的建議?或者有別的,跟朕說說?”

“沒有。”宋瑞並不猶豫,“微臣對別的一竅不通。”

“那就罷了。”宋焱微微一嘆,語氣裏透出了幾分疲倦,擺手道,“你走吧。”

宋瑞躬身告退。

看著他的背影,宋焱的目中閃過了一絲悲哀,還有一絲濃重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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