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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道士伏魔重回山,忽聞深淵有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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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塵土飛揚的北面,快如閃電奔跑來個道士,他頭罩荷葉巾,身著絳色道士服,肩負鼓鼓囊囊的皂色布袋。

往他的臉上看,三十出頭的年紀,毛發茂密鋼針般的長髯,碧眼炯炯目光如電,向三柱旋風張目叱咤道:“天魁星、天速星、地靈星,膽敢沖破禁錮,逃出伏魔殿,在這裏興風作浪有悖天條,還想顛覆生死輪回嗎?”

見三股妖風無動於衷,他從背後抽出把寶劍,掐訣步罡,劍鋒一指口念咒語,“福生無量天尊!是要逼我出手,把你們打回仙班嗎?五雷猛將,火車將軍,騰天倒地,驅雷奔雲,隊仗千萬,統領神兵,開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三道奪人雙目的閃電瞬間劃過,平地裏響起一連串的炸雷,使人以為山河欲墜大廈將傾呢。

灰風柱受驚竄向一旁,黃風柱被嚇得萎縮一團,只有黑風還算鎮定,立在當場一動不動,帶著顫音哀求道:“小天師,莫發雷霆之怒,聽我把事情緣由細細道來。是天閑星算出我家君主有難,在小孤山下性命垂危,這才按著天機星的主意大家合力突破禁錮,使得我們四個逃出伏魔殿,火速前來搭救君主。君主有難,做臣下的不能不管,請天師體諒我們的苦衷吧。君主得活也是天意吧,若不是老天師飲酒過度意外羽化,憑著我等一百單八宿的力量,怎能抗衡正一派神符的法力呢?”

“嗨!”道士不禁長嘆一聲,“牙牙百歲高齡,只因貪杯害了性命,痛心疾首啊,也許像你說的是天意吧?你們本不該前來解救羅隱啊,他命歸西正好一了百了,你們也不用留在凡塵進退兩難了。渤海國太白山有大事發生,小道本欲前往解救天下豪傑,正在去的路上,推測到你們要出手相救,無奈太白山路途遙遠,一時趕不回來,才使羅隱僥幸撿回了一條命。眾星君,初心不改,忠貞不二,可敬可嘆啊。如今江南草寇剿滅殆盡,殘餘的幾只小蝦米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來,只剩下北邊的黃巢仍在茍延殘喘,天下大定可期。你們這些上仙要好自為之,再不能讓天下蒼生流離失所,生靈塗炭了。天魁星,小道說得在理否?你是天罡之首,是個深明大義的明白神仙,難道真得要效仿黃巢,興妖作亂,血染這潯陽江口嗎?”

“小天師,你多慮了,我怎能效仿草寇呢?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價嘛。我本意是不想離開雲錦山的,君主在世間一日,我便陪伴他一日,不離不棄,不辜負君臣之義呀,待他辭世之後再重返天庭。我高衍是這麽想的,只是不知道兄弟們的心意如何呢?只求你善待君主,讓其平安了此一生,縱使天帝降下罪責,均由我一人承擔。請松開你的布袋紮口,讓我們隨你回去。”黑風通情達理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面對情真意切的表白,神情威嚴的道士也動容了,“羅隱的仙骨已換,就剩下一副牙床骨和一對腳腿骨了,如今又收了你們這幫輔佐之臣,單靠聖賢嘴也說不出個皇帝來。也罷,就讓他自生自滅,再偏得幾年陽壽吧。”他指著岸邊空無一人的大帆船,“這艘船是只棄船吧?我掐指一算這小孤山下不但有你們,還有一艘可以渡江的帆船,就用它載我們過江。你們三個不必進入袋中,給我鼓風把舵去往對岸,再順道把天煞星找回來。”

道士健步如飛跳上船去,三股風打著旋兒緊隨其後,即刻鼓足風帆,大帆船似離弦之箭駛向南岸。

“天煞星!快回來。”

“天煞星兄弟。”

是三位星宿在江上高聲呼喊著。

“你別走啊,我還有話沒問呢。”郭巖輕盈地顛著碎步奔到江邊,“道長!你說渤海國發生什麽事啦?說清楚啊。”雷子聽到他的喊話,也似想起了什麽,跟著跑過來想聽個究竟。

可是江上的狂風大作,白浪滔天,淹沒了他的詢問聲,等了一陣兒可算是風平浪靜了,而那艘大帆船早已無影無蹤啦。

“渤海國太白山一定出什麽事了。”郭巖堅定地認為,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發生的事情是不是與澹臺堂主的失蹤有關呢?

“正一派的那個道士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惜風吼得太兇了,他是聽不到我們的問話的。”雷子抱著同樣的心情迫切地想知道。

“喃倆敗嗷嗷地喊了,大聲嚎癢銀家也聽不到,用不著問道士,太白山的事俺最門清。”是賀正使走過來煞有介事地說道,“問俺不介得了嘛,太白山有三寶,銀參、貂皮、鹿茸角,可這三樣不值得這麽有身份的天師千裏迢迢跑一趟,好幾年了,中原的武林高手都往俺那旮瘩撩,為哈嘛?就因為太白山天池裏的龍唄。”

“龍?”兩個孩子同時驚呼道。

“是龍,騰雲駕霧、淵潛水底的龍。”渤海國人肯定地重覆著,“細致板牙地說,不是鹿角、牛頭、驢嘴、蝦眼、象耳、魚鱗、人須、蛇腹、鳳足的蛟龍,是龍生的兒子,囚牛。它神出鬼沒,躲在水裏一年也出來不了幾次。”

“是水牛?”

“到底是龍,還是牛呀?”

郭巖和雷子被弄糊塗了。

看他們無知不解,特使賣弄地閉口不說,有意吊起了胃口。

“龍生九子,鳳育九雛。龍性最淫,與龍生龍,與其他的動物□□,生出來的就不一定是龍啦。”顧非熊看不慣開口說話了,“龍的本領高強,能大能小,變化多端,興雲布雨,鳴雷閃電,開河移山,法力無邊。龍跟牛生囚牛,跟狼生睚眥,跟大鳥生嘲風,跟□□生蒲牢,跟獅子生狻猊,跟王八生霸下和負屃,跟老虎生狴犴,跟魚生鴟吻。它們較老子的能耐卻大打折扣了,好在各有所好,術有專攻。就拿老大囚牛來說吧,它性情溫順,不嗜殺,不逞狠,喜好音樂,能辨萬物聲音。”

雷子甚是不信,“我卻不信,世上哪裏有龍啊?龍是人們想象出來的。”

“哎,小孩子不能信口開河,這也不信,那也不信。”方幹和曹松湊了過來,老頭子唇齒間漏著風說教道,“自古以來龍是有的,《山海經》中多有描寫,咱們且不說孔甲好龍、葉子高好龍是真是假,那些都是司馬遷、劉向的個人記載。可史書總要信吧?書上可寫得明明白白,魏明帝曹叡,也就是曹操的孫子,他稱帝時郟州摩陂的水井裏有青龍出現,魏帝聞訊率群臣親臨觀龍,並令畫工當場繪像,且讓文臣對此吟詩作賦。隨後改太和年號為青龍,改地名摩陂為龍陂。這事不會是假的吧?曹叡就是曹植所愛甄宓的兒子,《洛神賦》中說甄宓,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噢,扯遠了,扯遠啦。”

“那麽說,真有龍嘍。”郭巖似懂非懂地相信了,“我知道了,江湖中人都去太白山擒龍啦?人們都傳,龍鱗、龍須、龍骨,龍身上都是寶嘞。”

“擒哈嘛龍啊!”高特使不耐煩地阻止孩子瞎猜,“太白山天池裏的正是囚牛,它身上的那些噶嘛微不足道,武林高手們是沖著它的寶藏去的,那可是一筆數量可觀、無與倫比的財富呀。”

雷子插嘴問道:“為了寶藏!難道囚牛和人一樣也愛財嗎?”

“凈說孩子話,這世上誰不愛財呀?囚牛把收集來的名貴樂器和金銀珠寶都藏在太白山裏,多少銀找了一輩子也找不到,天池邊上住滿了尋寶未果的貪心銀,個個覺得自己不含糊,可成年八倍地尋覓下去,到頭來還是任嘛兒都沒有。”賀正使似看透了貪婪的人性。

“我們應該馬上出發,先到黃泗浦,再去渤海國太白山,我和你要找的人八成去了那裏。”雷子急切地對郭巖說,立即得到對方的積極響應。

李太白有詩雲: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此時,故人已經不是孟浩然,辭別的也不是鄂州的黃鶴樓,而是舒州的小孤山,眼下是二月,不是三月,要去的也不是揚州,是宣州的當塗縣,那裏是天竺人雇船的始發點,是被擄百姓們返程的目的地。

長話短說,載著獲救人們的帆船順流而下,這日駛至當塗縣境內,當塗地居襟要,北拱群山,東抱石臼,西瀕長江,南懷熟地,素有“南北津渡”之稱,相傳這裏本是塗山古氏國,大禹娶了塗山氏,並會諸侯於此。放眼望去是一派水鄉景色,溝渠交織,河網密布,戶藏煙浦,家具畫船,湖、潭、灘、蕩點綴其間,橫塘、柳堤、朝溪、暮浦隨處可見,想來應該是個水甘魚肥的富饒之地。

帆船拐入姑孰溪,一路向東抵達土城外,只見一座浮橋展現眼前,二十幾只木船並列靠緊一字排開,上覆木板通達成路,隨波漲落儼然一架彩虹懸於水面,不知哪位好心人設亭其上,為來往鄉親遮風擋雨。

眾人劫後餘生自然是興高采烈,爭先恐後地下船登上浮橋,郭巖看到東面不遠處還有一座與此橋極其相似,只是上面光禿禿的,沒有亭子。

那邊渤海國人和鄂州軍士正在與船家討價還價,似要再續一程去往浙西。

郭巖和雷子離開眾人之後,領著小和尚徑直往縣治姑孰城走去。他們要完成老和尚的囑托,把顧全武送到化城寺去,交給那裏的寺主申空禪師。

濱水的南面比鄰著兩座城門,城門正對著這兩座浮橋,郭巖擡頭看那城關上的名字,湖孰門。

門關處有幾個官兵在盤查著過往行人,他們橫眉立目手持刀槍,戒備森嚴如臨大敵。進城出城的百姓並不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像霜打的樹葉沒精打采的。郭巖心想這也難怪,草寇侵襲潤州、宣州、湖州,這裏必然受刀兵之苦、無妄之災,每逢亂世最倒黴的是老百姓呀。

“進城的都排好啦!奉司空從事令,行人要逐個檢查,以防草寇細作混入城裏。”是個守門的小校在呵斥著,他瞪著牛眼似要把人心看穿,辨出那個不懷好意包藏禍心,他領著手下人見到東西便一通亂翻,生怕有人在行李中偷著夾帶武器。

“峰哥!忙不過來了吧?我們來幫忙啊。”從城裏晃晃蕩蕩來了幾個官兵,走在頭裏的胖子大大咧咧地嚷著,他不時提起酒葫蘆呡上一口。

“呦,剛哥,怎麽這麽閑?”牛眼校尉眼睛睜得更圓了,“還沒有到換崗的時辰啊?難道南津門不用把守了嗎?”

“什麽呀?是從事的命令,南津門關閉啦,禁止通行,城南只留你這湖孰門。”對方不以為然地埋怨道,“我說司空從事是太過慮了,我們這裏哪裏有草寇啊?曹師雄被圍在潤州插翅難飛,他還能跳出重圍打過來呀?”

“唉,剛哥,還是小心些好,畢竟子城裏囤著大量的糧食和鹽巴,大軍都指著它吃飯呢,那可是要命的東西呀。”牛眼校尉卻不敢掉以輕心,低聲提醒著同伴。

“哪兒有那麽嚴重?兄弟,難道你也和司空圖一樣被草寇嚇破了膽嗎?這裏不是烏巢,更沒有貪杯誤事的淳於瓊,還怕他們來偷襲糧草不成?文官就是文官,打起仗來不頂事的。”他非常輕蔑地說著,還不忘揚起頭喝上一口。

“嗨!站住,擔柴火的,你們進城做什麽?”牛眼沖著隊列前排的人高聲質問道。

被喊住的是十幾個小夥子,每個人的肩上都挑著一擔柴火,為首的是個黑大個子,身量在七尺開外,壯實得像座鐵塔一般,其他的人也是個個彪悍。

“當然是賣柴嘍。”黑大個扭轉頭鎮定地回著話。

“賣柴的?一大早來了好幾撥啦,不是吧,感覺你們有點兒不對勁呢。”校尉多疑地打量著他們。

黑大個身邊有個胖小子,看著虎頭虎腦的,卻表現出怯懦得很,經校尉盤問被嚇得全身直發抖,“哥,我腿肚子抽筋了,他們會不會說我們是草寇啊?”眼瞅著他下半身的衣裳濕了,腳下淌出了一道水跡。

“哈哈哈,怕成這樣,沒出息的東西。走吧,走吧,看把這孩子嚇得。峰哥,他都被你嚇尿啦。”嗜酒的校尉樂得前仰後合,“這些孩子倒是當兵的材料,個個身大力不虧嘛,砍柴白瞎了。”看著賣柴火的匆匆離去,他頗為可惜地搖著腦袋。

“你們!站住,是幹什麽的?”牛眼校尉又註意到一夥唱戲的,鑼鼓家什裝了幾十輛大車。他即刻奔過去翻箱倒櫃徹查了起來,“你們戲班子規模不小啊,家底裝了這麽多馬車。把箱子全打開!感覺你們有點兒不對勁呢,這是什麽衣裳?是扮仙鶴的戲服嗎?我問你呢,你怎麽不回答呀?”校尉翻出一件滿是羽毛的衣裳,斜著眼睛逼問著趕車的禿頭車夫,那車夫有些慌亂得不知所措了。

“別問三兒,他是車夫,他不懂。這件是戲服,是戲服,用它來扮南極仙翁的徒弟,仙鶴童子的。”有位披紅色布鬥篷、身材高挑的男子點頭哈腰地湊過來,低聲下氣地應付著官兵,看樣子是戲班子裏的管事。

他長得奇瘦,別人的肉是往外長的,可他卻往骨頭裏去,皮膚泛著褶褶的亮光,手裏拿著面平鼓端在胸前,“軍爺,您給說句話唄,我們就是走江湖唱戲的,來到貴寶地,還要請您多多關照啊。”說著話,他從袖子裏掏出個錢袋子,暗地裏遞給胖乎乎的軍校。

對方還真是來者不拒,熟練地把袋子收好嘍,“峰哥,甭那麽認真嘛,就是一夥唱戲的,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這家夥都瘦成這樣了,咿咿呀呀跩個戲文而已,他們還能怎地?”用人錢財就得□□,看來班主見多識廣是找對了人。

同僚的面子還是要給的,牛眼校尉揮手放行了,“走吧,走吧,往哪兒去不好,非得來我們姑孰城呢?兵荒馬亂的,老百姓飯都吃不上了,誰還有閑心聽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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