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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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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了?真有了!”

薄春山笑得有點傻兮兮的, 之前敘述中顧玉汝就與他說了,在船上時就診出她有孕之事。雖然早就知道有了,但跟有大夫確診還是不一樣。

“肯定是個女兒, 要長得跟你一樣的。”

“你就這麽篤定是個女兒?看你一口一個女兒,若是個兒子怎麽辦?”顧玉汝嗔他一眼道。

“若是個兒子?”說真的, 薄春山還沒想過這個可能,他齜了齜牙, 嫌棄道,“臭小子很煩人的,又調皮又鬧騰又臟,我娘說我幼時,一天換兩身衣裳都不夠, 做一身衣裳, 穿不到半個月就得打補丁。”

“不過若是兒子,總不能把他扔出去吧?”他認真考慮這個可能,口氣有些嫌棄,“養還是要養的,到時候我教他習武打架, 下河摸魚, 上樹掏鳥窩。”

“你就不能教他點好的?”

“臭小子都喜歡這些,你看哪家臭小子不是上樹掏鳥窩,下河摸魚?”

對話還在繼續, 夜也還漫長。

……

就在顧玉汝和薄春山說話同時,真應了薄春山的烏鴉嘴, 齊永寧正在當‘落水狗’。

誰都沒想到船會漏水, 會沈。

這艘船本就是他們臨時準備的, 船在運河上走, 一般不會發生船沈之事,所以船上根本沒有配會修船的船工。

他們毫無所覺,還是負責掌舵的船手發現船怎麽歪了,才知道船底竟然漏了。

這時他們已經進入了錢塘,尤其齊永寧顧忌顧玉汝之前所言,找人告密自己的將要潛逃去北晉,所以他專門留了條心,過了西興堰後,就命船離開了運河段,走了分枝水路,還是一路撿了人少偏僻的水路走。

發現船漏時剛好入了夜,又走到一片廖無人煙的灘塗之地。

黑燈瞎火的,哪怕船上的護衛都幹練勇猛,這一出也讓所有人都手忙腳亂。

而當發現時,已經晚了,船以極快的速度傾斜沈沒,當時齊永寧正命人放下一艘備用小船,人剛上船,小船就因大船的沈沒被帶翻入水。

一片混亂之後,落水的人都被一一救上了岸。

也幸虧這附近是灘塗之地,若是走到江水湍急的地方,即使不死幾個人,也會有人被水沖走因為失去聯系。

此時還不到四月,天還沒熱起來,落了水又被夜風一吹,所有人都瑟瑟發抖。哪怕那十幾個護衛英勇幹練,自是也不禁有些六神無主。

“公子,怎麽辦?”

此時齊永寧的狀態也不甚好,發髻早已散去,渾身濕了個透,他不會水,雖有護衛的及時相救,還是喝了許多水。

此時他正一邊嗆咳,一邊把嘴裏的水往外吐,心情糟透了。

尤其他人前自持,即使受到驚嚇也不能人前表露,主要是怕亂了人心。

“先找個地方升火,把衣裳都烤幹,再說後續事。”

船肯定不能無緣無故沈,發現船漏時船手去查探,說有人把船底鑿了幾個窟窿,齊永寧幾乎不用想就知是誰幹的。

又是那個薄春山!

一行人越過雜石密布到處都是淤泥的灘塗地,因為天黑只能借著月色找路,所以來到一片蘆葦地。

這蘆葦比人還高,其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短纖毛,不光紮人還望人鼻孔裏鉆,幸虧侍衛們的刀還沒丟,就這麽一路砍著蘆葦,一邊踩著淤泥往前走,等走出這片蘆葦地時,所有人都形容狼狽,精疲力盡。

好不容易找到一塊空幹地,侍衛們去砍伐蘆葦升火烤衣裳,此時已經是一夜過去了。

齊永寧看著東方破曉的晨曦,眼神暗沈。

看了良久,他才道:“等烤幹衣裳後,先去附近的城鎮。”

這一路行程真如顧玉汝所言,開始便不順,可不管如何,北晉他是一定要去的。

至於薄春山,就如顧玉汝所言,他們只是偏居一隅,茍且偷生罷了。如今南晉局勢混亂,寇患四起,薄春山就算城破之際沒死,只要他還一日當著那勞什子民兵團長,就不定會死在什麽時候。

至於顧玉汝……

還是先去北晉再說。齊永寧在心裏暗暗道。

歇了一晚,第二天薄春山等人就打算啟程了。

薄春山急著要回定波,如今定波那邊局勢不明,他們走了快半個月,還不知那夥倭寇有沒有來,現在對他來說時間就是命。

他還想像當初來時那麽趕路回去,勢必就不能帶上顧玉汝一起走。

而且他考慮良多,若是回去面對的情況不好,不如讓顧玉汝先待在外面,他想得是把人暫時托付給顧元龍,倭寇總不可能打入蕭山衛去,等事後定波那裏局勢平穩點他再來接她。

邵千戶都同意了,誰知顧玉汝卻不同意。

她是一定要回定波的。

最後折中下來是薄春山帶著人在前面走,顧玉汝在後面慢慢趕路。

這趟邵千戶也從薄春山聽說定波如今形勢有些嚴峻,地方衛所派不出兵力支援地方,光憑地方那些沒受訓過的民兵,跟倭寇打有些堪憂。

他想了想,多的兵力也給不了,便派了二百精兵暫時借給薄春山。

薄春山大喜,感謝自是不必說。

之後薄春山帶著精兵在前面趕路,留下了刀六帶著他幾個心腹,並十來個精兵護著顧玉汝在後面走。

臨走時,薄春山給刀六留了兩條火繩槍,這趟他出來也不是沒有準備,怕是時武力不夠,就帶了兩條火繩槍以往萬一,如今都留給了顧玉汝。

且不提這邊,另一邊定波縣已經全縣戒嚴了。

倭寇來得毫無預兆,幸虧薄春山臨走前已經把該安排好的事宜安排好了,所以雖出現了一些亂子,到底沒出現太大的傷亡。

如今的定波縣,每隔數裏都會有一座高聳的瞭望臺。

倭寇剛進縣,就被人遠遠發現了,狼煙四起,鑼聲、嗩吶身震天。

這吹嗩吶示警是有幾個村的村民發明的,他們覺得鑼聲不夠有穿透力,號角不就是嗩吶嗎?那索性就用嗩吶了。

反正也沒人專門要求要用什麽東西示警,只要能起到示警作用就好,還有的鎮上是用鐘的,因為鎮民在鎮裏找到一口破鐘,響起來不比鑼聲差,那就用上吧。

所以當倭寇們來到定波,入目之間沒看到一個人。

一開始他們還挺高興,剛進入某個地方,還沒深入,自然不宜驚動,以免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可走著走著他們就覺得不對了,這人呢?

也不是沒有人的。

他們就發現以前可以讓他們隨意侵入的村莊,如今四周都圍上了高高的寨墻,寨墻上竟然還有瞭望臺,從外往裏看去,竟能看出幾分守備森嚴之態。

這是村子?

還是說大晉沿海一帶局勢混亂,有人落草為寇自立為王了?

觀察了一處是這樣,觀察另一處還是如此。

連著觀察了四五個村子,都是差不多的狀況,出來探查情況的人趕忙報回去,事情不對,這些地方似乎早有準備,似乎就是在防備他們。

無他,倭寇讓人在外面探查的時候,裏面的人也看到了倭寇。

當即一束狼煙直飛而起,緊接著是示警傳信聲。

這也就罷,關鍵這邊燃煙鳴鑼,很快就有其他地方響應,一時間狼煙四起,鳴鑼嗩吶鐘聲震天。

倭寇見四周都是這般動靜,當即被嚇得落荒而逃。

好不容易逃離這處,也沒見身後有人追趕,只是一時間倭寇們也沒敢亂動,還是先找個落腳地再說。

一般倭寇們的落腳地就是直接找個偏僻小村莊,好不容易找到一處,遠遠觀察去,村裏不光不見有人影走動,甚至連聲音都沒有。

須知但凡是人的群居地,就不可能全然安靜,雞叫狗吠總有點聲音,這座偏僻的小村子竟然讓這一夥百十人的倭寇怯步。

還是眼見太陽就快下山了,必須在天黑之前找個落腳之地,他們才咬著牙進入。

原來竟然真的沒人!

不光沒有人,能用的物什一樣都不剩,就好像這裏早已人去樓空,把該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糧倉裏不見有米,菜園裏不見有菜,只有泛黃幹枯的老菜根,至於雞鴨鵝肉更是一概沒有。

倭寇們想找落腳地並不真是只想落腳,還想找些吃食,倭寇們哪有還自備幹糧的道理,都是走到哪兒搶到哪兒吃到哪兒。

可如今只有幾個破房子,能填肚子的一概沒有,這百十號人吃什麽喝什麽?

當然就一頓,肯定也能扛過去,可明天怎麽辦?後天又如何?

也才進入這縣不到半日,他們已經意識到不順,因為所見所聞真是太奇怪了,他們還沒有面對過這種情形。

“還是先休頓,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等到次日,他們分了兩條隊伍往四周探查。

可這一天他們並不順利,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們都靠近不了,剛靠近就是狼煙示警聲四起。關鍵是這般動靜太大,倭寇們以前又沒見識過,總覺得是不是埋伏了大晉的官兵,望風而逃。

一天下來,他們又累又餓,還受驚過度。

田川無法,只能命人先挖野菜去水塘撈魚果腹,總要吃飽了肚子,才能圖謀後事。

他們花了足足幾天時間,才打探清楚這裏的情況。

原來這裏與他們之前去的地方不一樣,全民都在抗倭,當地官府組織百姓讓他們並村而居,同時組建民兵隊保護鄉民。

鄉民們所燃的狼煙和發出各種奇奇怪怪的聲音,都是為了向周邊示警,所以他們看不到人,是因為人都躲回聚集地了。

當然也不是無人在外面行走,由於這種示警方式很便捷,幾次下來就有村民們大著膽子出去侍候莊稼,示警傳得極遠,他們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判斷倭寇距離這裏有多遠,然後在適合的時間選擇躲回去。

倭寇們在大晉境內搶掠慣了,還沒有碰見過這麽難纏的地方。

有些人心生退意,建議田川離開這裏,他們既然是倭寇,往哪兒搶不是搶,何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也有人被激起真火,覺得要好好給這地方一點顏色看看。

田川兩個建議都沒采納,但他也沒走。

他讓人先來探路,自然不是沒有目的,他是帶著任務來的,而他的任務就是攪亂大晉的城縣,鬧得動靜越大,他的功勞越高。

由於他這趟出來慢人一步,很多地方早就被人搶了,他自然不甘為他人作嫁衣裳,就想發掘個新地方,聽手下說這定波縣素來平靜,百姓羸弱——倭寇們也是欺軟怕硬的,大晉的百姓只看他們窮兇極惡,一旦出現就死傷遍野,實際上他們也懂得柿子撿軟的捏的道理。

有些地方的百姓被倭寇肆掠多了,久而久之當地百姓不光兇悍,還是十分擅長對付倭寇,雖然跟倭寇比不了,但對他們也會造成死傷。有的地方百姓見識少,更甚者就沒見過倭寇,只聞過其名,這種地方幾個倭寇就能造成極大的騷亂,曾經倭寇還創下四五個倭人在一個縣裏肆掠,竟無人敢上前應戰,以至於損失巨大。

倭寇們就喜歡這種地方,這也是田川為何聽聞有定波這麽一處‘寶地’,大喜過望的原因。

也因此他帶著不到百數之人就來了,還是滿懷雄心壯志的來,來之前他就想好這一次要搶多少財寶和女人,最好把這裏的縣城攻破,他的功勞就大了,回去肯定有獎賞。

如今雖情況超出預期,但田川還不想放棄。

他覺得說不定還能找到機會,大晉不是有個兵法叫什麽空城計,田川覺得這地方平時見不到倭寇,當地人卻如此難纏,實在奇怪得很,是不是在演空城計,只是他現在還不確定。

“你覺得這法子能堅持多久?”

“堅持不了多久,百姓把外面的東西搜刮得太幹凈了,除了地裏沒成熟的莊稼,能吃的也就是樹上的一些沒成熟的果子,和水塘裏一些魚,他們這麽多人總要吃飽肚子,等把能找到的東西都吃完,他們就會因為餓肚子而選擇鋌而走險。”鐘山想了想後道。

這夥倭寇進入定波後,倭寇在觀察當地形勢,其實他們也在觀察倭寇,發現這夥倭寇行事謹慎,不同於那些胡亂搶掠的游勇散兵,鐘山便生出一計,除了讓下面各村鎮提高警惕外,還讓他們故作人多勢眾之態,有點演空城計那種意思。

可很顯然這種計策用不了太久,因為倭寇總會忍不住試探。

這夥倭寇有百數之眾,隨便跟哪處的民兵杠上,都能全滅對方。可縣裏的民兵不能隨意出城,即是要守衛縣城,也是缺少能帶隊出去的勇將,一旦倭寇攻破一處村鎮,就會發現他們其實是內裏空虛。

是時倭寇自然會趁勝追擊,他們更會暴露真實實力,不光士氣會被破,反而還會讓其他人生出懼意,到時候就是土崩瓦解,一切盡毀。

“他離開了多久?”

“半個月了。”

其實熊瑞又怎會不知道薄春山離開了多久,他就是這麽一問。

“能拖得一時是一時,當然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準備。”熊瑞站了起來,道,“我這兩天就帶隊出城,既然要唱空城計,那就唱個大的,總要拖到他回來,他既然說會回來,肯定是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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