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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四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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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見周大海和自個兒閨女平安無事的回來了,懸了幾天的心也終於放下了,叨叨了小半天自己在家裏坐立難安的心情。周小米特別理解她,就一邊笑嘻嘻的聽林氏發牢騷,一邊跑到她身邊膩歪,弄的林氏啥也說不下去了。

等爺倆換好了衣裳,洗漱完畢之後,便跟林氏說了帶回兩個人的事兒。她聽聞爺倆又帶兩個下人來,頗有些不讚同的意思,畢竟是不知根,不知底的,救了人也就罷了,怎麽還收留了他們?

林氏想得挺簡單的,畢竟不是簽的死契嘛,可能會有很多變故,瞧那個丁氏就知道了,看著是個好的,結果心裏頭全是害人的彎彎道道!

但是當林氏知道這父女二人的身世後,卻又忍不住抹了一回眼淚,可憐起他們來。

“你說說,這天底下咋那麽多惡婆婆?”林氏是推己及人,想到了自己以前在周家時被許氏虐待的情景。這天下,也不是沒有好婆婆,也不是所有的兒媳婦都要在婆婆手底下受搓弄的。咋惡婆婆都讓她們給碰上了?那故去的楊氏,比自己還要慘啊,連命都沒了。

兩個小人看林氏哭了,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他們的娘不開心了,便被感染了悲傷的情緒,也哇哇大哭起來。

場面一時間有些混亂。

李嫂連忙過來幫忙照看孩子。

周小米哭笑不得的勸林氏,“娘,你怎麽聽風就是雨啊!那楊氏福薄,怎麽能跟你比。況且你再這樣,嚇壞了兩個小的,受了驚,晚上發熱怎麽辦?”林氏和周大海一樣,都是心善又老實的人,加上楊氏的處境確實值得同情,林氏本身就是吃過那種苦頭的人,一時間有感而發,自然就收不住了。

要不說周大海有先見之明呢!他知道自己和媳婦的性子都太過軟面了,不適合去跟別人勾心鬥角的,所以幹脆不理會汴京的那場事兒。人家富貴滔天也罷,權傾朝野也罷,都跟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沒有一文錢的關系。

周小米的話,總算是把林氏勸住了,兩個小的見她不哭了,也都止住了淚,咧開小嘴樂了起來,把人逗得前仰後合的,氣氛倒是變輕松了不少。

孩子們也不哭了,周小米就對李嫂道:“李嫂,你先去燒點水,給那個叫娟子的女孩洗洗,換身衣裳再把人帶到我娘跟前來瞧瞧。哦,我看著她好像比我小幾歲,身量也不高,你把我前幾年穿剩下的衣裳挑兩件好的送她。”

李嫂應了一聲,連忙把手裏的小五放到炕上,轉身去尋那陸氏父女了。

再說這陸氏父女二人進門的時候,確實有些忐忑,一來不管以前家裏光景如何,他們這次是以一個“下人”的身份到周家來的,雖然那周老爺看著是挺和氣的一個人,但家裏畢竟還有當家主母呢!誰也不知道那主母的脾氣和善與否啊!再一個,以前陸家的日子,確實也不算好過,雖然陸石在外頭做工,工錢不少拿,可架不住家裏嘴多,人懶啊!好像陸家的所有人,都指著他一個人養活似的。

陸石在外頭給地主做工,扛活,還算是有幾分眼界,可是陸娟就是一個鄉下丫頭,哪裏見過周家這樣氣派的大宅?所以進了周家的大門以後,她的腿都不會邁了,只能緊緊的拉著陸石的手,陌生的環境讓這個飽嘗生活艱辛的小姑娘生出了許多的不安來。

眾人進院時,周大海暫時把父女二人安排西廂房,原本西廂房有兩間房是放糧食存糧的地方,後來因為買了莊子,糧食就多了,這邊有點放不下了。周大海就在自家的院子後頭蓋了一個專門存糧食的屋子,地基起的很高,比一般人住的屋子還高,還講了專門的人幫著設計了一下,說是有防潮防黴的功能。

其實就是一般的糧倉唄!周家有了糧倉,還挖了地窖,家裏地方就比以前寬綽不老少,西廂房那邊就重新盤了炕,留著待客用。

李嫂一個人住西廂房的後面一間,陸氏父女就暫時被安排在了這兒。李嫂推門而入,看到了一下站在屋裏的父女二人,大概是她的出現有些太突然,那個小女孩聽到開門聲後猛的一下子躲到了陸石的身後,身體也微微顫抖著。

李嫂沒想到自己會無意中嚇到那個孩子,她有些歉意的對著陸石道:“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會嚇著孩子。”

陸石經過一系列的打擊以後,整個人都有點神游不在狀態,可是李氏這麽一說,他突然就發現了,自己閨女膽子太小了,總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很怕生人。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李嫂進了屋後,並沒有往陸娟的身邊湊,反而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笑咪咪的看著她。

陸娟今年八歲了,可是因為常年吃不飽的關系,她看起來比同齡人矮了不少,又瘦又小的樣子,哪裏像八歲了?

那孩子眼中都是濃濃的恐懼之色,她緊緊的抓著陸石的袖口,似乎都不敢用正眼去瞧李嫂。

李嫂怕嚇著她,所以沒上前,只是遠遠的跟她說話。

陸娟探出半個腦袋來,她見李嫂臉上一直掛著笑,眼睛裏也沒有陰毒之意,她的臉龐十分柔和,帶著讓人暖心的親切笑容,特別像娘。

“娘。”陸娟眨巴一下眼睛,失聲的叫了出來,只是她的聲音不太大,李嫂沒聽到,可是陸石卻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李嫂沒聽清,想問吧,卻又怕嚇到孩子。陸石見她好像沒聽清楚似的,心裏的尷尬去了不少。

“那個,大妹子咋稱呼?”陸石在外頭給人家做工的時候,是自由身,雖然也得聽別人的差遣,但跟沒有自由的下人還是有區別的。現在他是人家的奴才,說話自然得小心點。來的這個人看樣子也是下人打扮,瞅著倒是挺和善的。

李嫂只道:“我姓李,是周家的下人,你叫我李嫂就好。”大家都這麽叫她,幾個小的叫她一聲‘嬸子’那也是私底下的事兒。

陸石連忙跟著叫了她一聲:“李嫂”。

關於陸家的事兒,李嫂或多或少的知道一點,她也同情這父女倆的遭遇,語氣上自然也輕柔了許多:“你們在這裏就安心住吧,老爺和夫人都是極和善的人,平時對我們這些賣身的奴婢,就像親人一樣。幾位少爺都是難得的好人,一點架子也沒有。咱們家,最厲害的就屬小姐了,年紀不大,可是什麽都懂,小姐人也好,輕易不發脾氣,只要本份做事,沒有任何人會為難你們的。”

陸石聽了李嫂的話,心裏頭的擔憂是放下了一大半兒,那周老爺若不是個和善的人,也不會救他們這素不相識的一家子了。

陸石把身後的陸娟拉到身前來,蹲下身子對她道:“娟子,這是李嬸兒。李嬸是好人呢!”

陸娟大概也是感受到了李嫂身上並沒有什麽惡意,她小心的朝李嫂看去,清澈的眼睛一下子就撞進了李嫂的心裏。

“好孩子,你不用怕,小姐讓我帶你洗澡,給你換衣裳,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陸娟看了看陸石,見他滿是期待的點了點頭,就大著膽子回道:“我早上吃了飯,不餓。”只是聲音有點小,不過情緒還算是穩定的。

陸石就笑了,閨女會慢慢好起來的。

李嫂就拉了她的小手一下,陸娟本能的要往回縮,結果卻沒能縮回去。孩子的手瘦的厲害,跟雞爪子似的,上面還有凍瘡。

李嫂的眼睛就酸了起來,“這孩子的手也凍的太厲害了,你別怕,嬸子一會兒幫你好好洗洗,再上點藥。在家裏養一段日子,你就能胖起來了。”

陸石很感激,他知道李嫂這是變相告訴他,周家不苛待下人。

陸娟還小,聽不出這裏的彎彎道道,不過她對於家這個字眼很敏敢,小心的問李嫂:“家裏?”

“傻孩子,這兒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陸石連忙道:“她嬸子,可不敢這樣說。”這是主子的家,他們只是做下人的。

“你這是不了解老爺,夫人的脾氣,他們啊,希望咱們這些人能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小姐說了,這叫有歸屬感。慢慢你們就知道了。”有些事兒,還得他們自己體會,才能體會出這其中的滋味兒來。

陸石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

外頭有人敲門:“李嬸,我來接人了。”是周安的聲音。

李嫂就道:“進來吧!”

她對陸石道:“這是周安,你們都認識,老爺讓他領你去作坊那頭收拾一下,晚上呢,你們就在那邊住。”

陸石點了點頭,松開閨女的小手,對她道:“娟子,你跟李嬸子去洗澡上藥,要聽嬸子的話,一會兒爹再來找你好不好?”

陸娟心裏其實有點害怕,不過她看到李嫂的目光,就像看到了自個兒的親娘一樣,覺得很安心,很溫柔,於是就點了點頭。

她也明白,自己從陸家出來了,再也見不到那些對她如豺狼虎豹一樣的所謂親人了。這裏的人她都不認識,可是每個人對她都很好。

“好,娟子長大了。”陸石欣慰的點了點頭,這孩子,從小就會看人眼色,誰對她好,她心裏知道。

陸石跟著周安去了作坊那邊。李氏則是搬來了自己洗漱用的大木桶放到了屋裏,然後又提了大半桶的熱水,試好水溫以後,才拿了一些零碎的小物件來,又捧來了一套衣裳。

“娟子,這是小姐小時候穿的衣裳,嬸子看你穿正合適。”

陸娟盯著那套衣裳看。

周小米的衣裳,一般都是很舒服不顯山不露水的那種,她也不穿什麽好料子,以舒服為主。這套衣裳有七八分新,裏的都是最好的棉花,內襯是軟棉布,外頭用的是細碎的小花布,既美觀又保暖。

這衣裳看在陸娟的眼裏跟新衣裳沒什麽區別,她長這麽大,還沒穿過這麽好的衣裳呢!

“給我的?”

李嫂笑著道:“嗯,你摸摸,這棉花厚實著呢,保準暖和。”

陸娟摸了一下,羞澀的露出一個笑來。雖然自己身上這套衣裳也很暖和,可是是件男孩的衣裳,李嬸拿來的這件,帶著小花,才是閨女穿的呢!她從小長到大,還沒穿過帶花的衣裳呢!

李嫂就道:“趁著水熱乎,嬸子幫你洗個澡,一會兒咱們去見見太太?”

陸娟就點了點頭,雖然她有點小害羞,可是爹都跟她說了,做人不能不識好歹,他們一家子是受了人家天大恩情的。大哥臨走的時候也說,周家人再怎麽樣,也比爺奶對她好,讓她寬心住著,用不了多久他就回來接自己走。

陸娟在情感上,更依賴從小一起相依為命的大哥,對於陸石,她是不排斥,但也不完全依賴。她更希望,大哥能來把自己接走。

李嫂幫陸娟除去衣裳,然後抱著瘦小的陸娟進了木湧。

孩子後背上全是疤,都是鞭打的痕跡,看得出有年頭了!

李嫂大驚,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你還怎麽小,他們怎麽下得去手!”

陸娟就低頭不說話,以前娘也想護著她,大哥也想護著她,他們身上的傷,比自己的還多呢!

李嫂看陸娟不吱聲,知道這是勾起了孩子的傷心事,就不說話了,開始小心翼翼的幫她洗澡。

在外頭飄泊了幾天,陸娟身上有不少的汙穢,頭發也打著結。

孩子有點不好意思,李氏就安慰她:“人啊,都有遇到難處的時候,你又不是故意這樣的,沒人笑話你啊!”

李嫂的聲音輕輕柔柔的,讓陸娟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溫暖,其實這孩子心裏什麽都清楚,只是被壓抑得久了,她已經習慣了用沈默來表達一切。因為只有沈默,能讓她少挨一些打,少受一些苦,如果哭出聲來,那些人下手會更狠。

“唉,可憐的孩子……”李嫂輕嘆一聲,細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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