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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白發苗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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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戌時一刻,我同墨淵準時抵達“洞庭客棧”,發現對門的“悅來客棧”竟還沒有動靜,於是放松了一下心情。

我只道師父他嘴皮子功夫了得,真要讓他開壇作法跳大神了怕是裝的不像。眼下,沒有別人對比著,總不至於太丟人。

師父命人在客站門前擺好了桌子,供上了六畜祭品,奉上了香燭,然後又裝模作樣的穿上了一身胸前縫制了八卦圖案的土黃色道袍,頭頂黑帽,倒真有那麽一點茅山道士出身的感覺。

做法事之前,師父掃視了聚眾看熱鬧的眾人一眼,道:“勞煩施主們回避一下,有外人在旁,陽氣過重,陰魂們不肯露面。”

眾人遲疑了一下,正猶豫著不想離開時,卻聽著不遠處泠泠作響,如同玉石撞擊發出的清脆而悅耳的聲音。

舉目望去,只見黑影裏浮動著一盞血色紅燈籠,帶著一股子邪氣,慢慢挨近。

眾人屏住了呼吸,只當是那厲鬼出現了,紛紛向墨淵投去了希冀的眼神。

我只覺冷風襲人,方圓幾裏之內的空氣都變得鬼氣森森,哆嗦著扯了扯墨淵的衣袖,問道:“師,師父,該不會真有女鬼吧?”

墨淵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安心,小聲道:“世上哪有什麽鬼神,都是人心裏有鬼,不覺間衍生出來的臆想罷了。”

正說著,只聽那“泠泠”聲由遠及近,然後瞧著一枚銀質的面具浮現了出來,接著,一位白發及腰的男子整個身形都暴露在熹微的燈光裏。

那人一雙細長的鳳目隱藏在那半邊冰冷的面具之下,露出的精致鼻梁和玉雕似的下巴驚為天人。

一頭染了銀霜般的雪白長發在晚風裏微微浮動著,月白色長袍外罩了一件寬大的藏青色袍子,衣襟上掛了幾條玉石串成的飾品,隨著他走動的步子,會撞擊著發出清脆悅耳的清響。

在他身後,一位身穿了粉白色裙衫,豆蔻之年的小姑娘正掌著朱紅的燈籠,小心跟在這白發男子的身後。

想來,這就是那位請來的南疆苗巫了。只是,這一頭飄逸的白發和著那半邊面具,總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傳說中巫術血腥且極端,乃是佛道二教所不齒的妖術。

此刻,那男子尚未有所動作,卻給人一種道不明的詭異感覺。

然而,讓我心下驚慌的卻是那男子透過半邊面具,似乎一直在盯了我看。

我急忙貼近了墨淵,卻瞧著他正遠遠對上了那苗巫的視線,然後將我扯到了他的身後,道:“別和他有所接觸。”

“怎麽?”

“這男人滿身的不祥之氣,小心被勾去了魂魄。”師父恐嚇了我一下,像是急著收工離開,於是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桃木劍,劍尖挑了一點燭火,手腕一轉,動作輕盈而帥氣的點燃了腳下的一個火盆子。

那盆子裏因為提前灑滿了磷粉,遇火“嘭”的燒了起來,發出了一陣刺眼的亮光。

眾人驚呼了一聲,忘了今晚是來捉鬼的,竟齊齊拍手叫好。

我心裏不禁對師父又多了幾分敬畏,原來這臭老道真有兩把刷子,別的不說,這戲演的還是挺像的。

只見墨淵單手拎了一個碗口大的鈴鐺,另一只手揮動了一下,展開了一張八卦包袱,然後嘴裏念念有詞著,開始了招魂儀式。

我被他這裝神弄鬼的模樣雷到,忍笑後退了幾步,伸長脖子看向了那白發苗巫。只見那人的儀式簡單得多,揮手撒了一把亮粉,然後舉起了手裏的白玉寶劍,那劍身通體透亮,在夜色裏隱隱泛著一層光暈,卻又帶著幾分肅殺之氣。

很快,那玉劍像是吸食了月華一般,竟散發出猩紅的血色,玉髓也像是活了過來,血液在其間緩緩流動著,十分妖異。

只見那男子長袖一揮,擋住了那駭人的寶劍,“泠泠”幾聲脆響之後,修長的手指順著劍身緩緩擦拭了一遍,指尖所到之處,那血色一寸寸減少,像是被他吸進了體內一般,直到那玉劍重又變為了茭白無暇的顏色,而男子的雙瞳卻染上了血色。

我曉得他也只是在裝神弄鬼而已,心下卻有些驚駭。只一瞬,便見他收起了玉劍,看向了那驚呆的李掌櫃,拿清冷而機械的聲音說道:“惡鬼已被我封禁在體內,請付我銀子。”

我隨即看了一眼墨淵,只見他收起了那八卦包袱,顯然是將惡鬼“收”了進去,跟著向王掌櫃的說道:“貧道已替您收服了這只厲鬼,也請您支付銀兩吧。”

王掌櫃滿臉狐疑的看了師父和那苗巫一眼,問道:“這裏不應該只有一只惡鬼嗎?怎的你二人一人降伏了一只呢?”

不待師父他作答,只見那白發妖人說道:“每日都有亡魂飲恨,整片土地上都彌漫著鬼氣,自然不會只有一只厲鬼。”

墨淵瞧著那男人有意聯手自己開脫,於是挺了挺腰板,道:“正是,我二人也不過是收服了近日出來為害一方的兩個厲鬼而已,剩下的冤魂無數,既沒有向人索命,便留他們一條生路。”

兩位掌櫃的只得接受了這個說法,各自付了報酬。

師父拿到了那一荷包鼓鼓的銀子之後,道了一聲謝,趕緊牽了我的手就欲離開。

“留步。”身後傳來了那苗巫的輕喚。

我正欲回頭,師父卻是攥緊了我的手腕,一邊加快步子前行,一邊冷聲說道:“別回頭,趕緊走。”

“怎麽——”我話未問出口,只見那白發男子身邊的小女孩身形鬼魅的出現在我二人的身前,圓圓的臉蛋上帶著一抹突兀的笑容,說道:“還請留步,師父有事找兩位。”

嘿,就你師父牛逼啊,必須關門放我師父,我拍了拍墨淵的肩膀,道:“師父,上!”

只見墨淵神色陰暗的回身看向了那白發妖人,問道:“不知閣下找貧道,所謂究何事呢?”

銀質面具下的唇角綻出了一抹奇異的笑容,只見那男人錯過了墨淵,行至了我的面前,聲音不覆剛才的清冷,柔聲說道:“我到處找你。”

“找我?”我不解。

“嗯。”他微笑,輕輕撫上我的面孔,喚了一聲:“璃兒。”

“璃?”我蹙眉。

“是我,錦年。”他說著,單手扶住了面具,作勢要摘下來。

而我,感受著他雪白的長發隨風扶上我的面孔,一時間有些癢得慌,楞是狠狠打了個噴嚏。

錦年該是有潔癖,也虧得他躲得及時,側身避過我的鼻涕之時,墨淵一把扯過了我的手腕,並且隨手扔出了一枚煙霧彈,抱著我一躍上了屋頂。

不曾想,師父竟然輕功了得。

我正欲誇讚他兩聲卻被他一把捂住了嘴,於是“哼哼”著,以示抗議。

“別出聲。”墨淵交代著,將我腦袋又摁低了幾分。

我只瞧著那面具男左右環視了一圈,不見我的蹤影之後,有些懊惱的攥緊了拳頭,喚來了那圓臉的小姑娘,道:“元寶,走吧。這京城說大不大,總會找到她的。”

然後,一盞紅燈籠,映亮了他們腳下的一寸土地,兩人一前一後,步履輕快的走遠了。

我的目光追隨著錦年的身影,只瞧著他最後回眸看了這個方向一眼,只是距離太遠,他定是沒有發現房頂上的我和師父。

半邊面具閃著銀輝,終究還是消失在我的視野裏,連同著那一頭如同妖狐般魅惑而雪白的長發。

我有些不高興的看了墨淵一眼,問道:“為什麽不讓我看清他長什麽樣子啊?”

“他來自南疆,懂得巫蠱,為師怕你被他攝去了心智。”墨淵理直氣壯的說道。

“騙人!”我抗議,“看他的樣子,分明是認識我的……”

“為師幾時騙過你?”墨淵說著,伸手擼起了我的袖子,道:“看清楚了。”

我低頭,只見自己的手臂上鼓起了一個紅色的水泡,若不註意定是發現不了的。而那豆大的凸起卻不是一般的粉刺,竟像是有活物在裏面,整塊皮肉都隱隱作疼。

“啊——”我驚呼了一聲,只見墨淵攥過了我的手臂,道:“找處客棧,我把蠱蟲挑出來。”言畢,抱起了我重又落回了地面上。

隨便換了一處客棧,我急忙推門沖進了客房裏,然後點了蠟燭,一邊在手臂上吹氣,一邊催促道:“師父,趕緊的。”

墨淵不疾不徐的打開了包袱,從裏面取出了一把小刀,放在蠟燭上烤了烤,對我說道:“忍一下,會有點疼。”

“嗯。”我點頭,然後吸氣,在刀尖劃破皮肉時,變成了痛苦的哼哼唧唧,兩眼淚汪,好不狼狽。

等著師父將那蠱蟲挑了出來,我二人雙雙呼了一口氣。

而此時,隔壁的客人狠狠敲了敲墻壁,吆喝道:“你們這對狗男女作死嗎,輕點折騰著!”

我面上一紅,還不待出聲,發現師父低頭含住了我那一處傷口,然後吸了一口血水出來,頓時痛得倒吸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噝,啊——”

而後,只聽著隔壁的男人更是怒不可遏,吆喝道:“刁婦,你至於那麽爽!”

師父他並未理睬隔壁的粗人,吐了一口血水出來,然後給我稍微上了藥,道:“不礙事了。”

我點頭,順便看了一眼那被甩在桌子上的蠱蟲,只見它通體血紅,肚子圓鼓鼓的,瞧著十分惡心,於是有些嫌惡的問道:“我身上既無傷口,這玩意怎麽種進我體內的?”

“如何沒有,只是你沒發現而已。剛才一瞬間的麻痹了你,這很簡單。”墨淵說著,挑起了那只蠱蟲,細細的看了一眼,道:“控心骨。幸好發現及時,不然被他操縱著殺人放火亦有可能。”

“那人為什麽要害我?”我佩服師父的見多識廣之時,心下不免驚訝。

“只是需要一個載體而已。”墨淵說著,將那蟲子碾死了,然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語重心長的交代道:“以後不要隨意接觸任何人,更不要輕信別人的話,知道了嗎?”

我知道師父是為了我好,急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嗯。”他摸了摸我的腦袋,然後說道:“早些睡吧,師父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好。”我答應著,然後一翻身躺了下來。

合上眼的時候,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抹身影,雪白的頭發,修長的身段,他回眸,然後一笑傾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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