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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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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喊我。”曉星塵打斷他,質問道,“從引魂寶鑒,到後來諸次行事,你為什麽如此老練!”

最後半句話,雖極力低聲克制,但仍然是喊出來的。就像壓抑許久,雖百般自我開導,想要大度,可終究耿耿於懷那樣。

薛洋立刻道:“我那時才多大啊,道長可別自己瞎想,來冤枉我。”

他是個縱欲的性子,在金麟臺當客卿時,金氏為了拉攏他,錢色權樂樣樣都有,而他毫不客氣地照單全收,日子過得相當聲色犬馬。但現在金光善、金子勳和金光瑤全都已死,沒人有證據拆穿他了。

“你騙我。”曉星塵恨聲道,“你我初次見面,你說的那句話如此熟練,絕非新手。”

薛洋不做聲,可臉上頓時閃過一絲懊惱神態。

【薛洋勾起他的下巴,朝他耳邊吐氣,微不可聞道,“聽說你是白雪觀宋嵐的相好,不如以身飼虎,伺候好我了,我就饒了他們?”】

宋嵐看在眼中,心想:雖然我不知道那句話是什麽話,但時隔十多年,他們竟然連相遇時的每一句對話都記得清清楚楚,以至於一人隨口提及,另一人立刻心領神會!

那……他和他呢?

宋嵐努力回想第一次遇見曉星塵時的對話,可腦中一片茫茫,一個字都想不起了。

薛洋轉移話題道:“道長,原來你每回別別扭扭的,表情老大不情願,是因為在吃醋啊?”

他說完,立刻惡聲惡氣對宋嵐小聲道:“都是你!還不快走去看小瞎子嗎?”

曉星塵本還想聽薛洋怎麽辯解,誰知薛洋此話如同默認,心中十分難受。他安靜忍了會,還是忍不了,對宋嵐道:“我們去看阿箐,留這小流氓一個人。”

薛洋立刻瞪視宋嵐。

宋嵐呆若木雞地站著,許久才露出一個釋懷的微笑,伴隨著一聲深深的嘆息。

他道:“雖然如此傷心,但總好過,不遇見你啊。”

曉星塵低聲道:“白雪觀的事,我們對不住你。”

“錯不在你。”宋嵐握緊拂塵道,“若我殺了薛洋報仇,你是再也不會與我為友,再也不見我了吧。”

“怎麽會呢?子琛永遠是我摯友。”曉星塵道,“只是,他死了,我們的確是再也不能見了。”

宋嵐只恨自己為何不能一直不解風情下去,聽不出曉星塵話中的殉情之意。

可有曉星塵在此作保,他的確是永遠無法向薛洋出手,討要白雪觀的血債了。

就像那年義莊,有宋嵐這具兇屍保駕護航,曉星塵便無法對薛洋出手。

他只能在離開前又重覆一遍,不知是說給曉星塵聽還是寬慰自己:“但總好過,不遇見你啊。”

聶懷桑拖曳著仙督行頭,頭束金冠,將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端到圓床旁邊,親手為江澄脫去靴子,捧著江澄雙腳輕輕沾了沾水面,問道:“燙不燙?”

江澄瞇眼,饜足道:“不燙,好暖和,舒服。”

姿態輕松爽快,顯然早已習慣聶懷桑無微不至地寵愛侍奉。

聶懷桑這才將江澄的腳放到水中,拿手慢慢搓洗那腳,江澄卻冷不丁笑著將腳一踢,甩了聶懷桑滿臉水。

聶懷桑拿袖子擋著,笑罵道:“你真惡心。”

江澄優哉游哉地繼續洗腳,問道:“你真不去看著?這個成美,一個少年,能走出引魂寶鑒嗎,不怕出事?”

聶懷桑另有所指道:“曉星塵道長在,不會出事的。”

江澄自然不懂弦外之音,隨口道:“我今天路過祭壇,赤鋒尊都封棺了,你也將聶氏刀道徹底廢了,為何還派人看守那裏?”

聶懷桑對江澄現在很少撒謊,但真話只說部分。比如今天群英廳裏宋嵐說的話,聶懷桑一出門便幾乎全說與江澄,卻唯獨繞過與薛洋有關的一切。

聶懷桑手中動作微微停一停,道:“專心一些,泡完腳再說。”

潑掉水,開門讓侍女接過盆,再關門。聶懷桑用錦帕擦幹凈手,江澄過來攬他時,他才道:“你不用去了。”

江澄道:“什麽?”

“去平龍崗送錢,同時求諸葛先生救兄長,”聶懷桑道,“你不用去了。”

不遇04

“赤峰尊與我在射日之征中有同袍之誼。”

“屠戮玄武,是他在窟邊將力竭落單的我背走。”

“你不是說,那棋局、那以指刻字的功夫還有那診金都是計謀,就是要將你引去平龍崗麽”

可無論江澄說什麽,聶懷桑只有輕輕柔柔的三個字:“不準去。”

江澄放開聶懷桑,視他良久,問:“為什麽。”

聶懷桑亦過許久,才道:“你不必知道。”

江澄冷笑一聲,氣得越過聶懷桑往門外走,雙手搭在門上卻猛然折身而返,低頭看著聶懷桑低吼道:“我去可以護著你!就像觀音廟、就像獵魘那次!”

“我知道你會護著我。”聶懷桑突然擡頭,點墨雙眸流轉一道厲光,道,“但我不會護著你。”

“我不是曉星塵,我不會舍己為人。”他輕聲道:“你最好趁我改變心意前,乖乖聽話。”

這聲音雖然輕柔,卻暗含著一股淩厲威懾,江澄從未見過這樣的聶懷桑,一時被鎮住。他眨眨眼,再看聶懷桑時,聶懷桑又是雙眼無辜、一臉閑適的單純小巧模樣,有些孩子氣地轉動指間折扇,好像方才那個瞬間,只是鏡花水月一剎幻夢。

江澄緩緩道:“懷桑,你什麽意思?”

“你不準跟去。這不是與你商量,”聶懷桑收起扇子,大步走開,一副毋庸多言不必商議的決絕架勢,口中又快又清晰道,“這是一道命令。”

江澄窒住呼息。

隨後他將墻上掛著的三毒取下來,擦拭劍鋒,道:“我明日就去點派一隊蓮花塢的精銳一路護駕。”

聶懷桑轉頭道:“江晚吟,你這是要抗仙督之命麽。”

“就是仙督的命令,抗起來才有成就感。”江澄抽出紫電將聶懷桑突然卷過來,霸氣地單手緊緊摟住聶懷桑腰肢,讓聶懷桑貼住自己胸膛,低頭吻向他,口中道,“正如就是要你當仙督,我侵犯起來才更有快感啊。”

一柄折扇擋住了江澄的唇。江澄一怔,隨後笑笑,偏過頭去吻一動不動站得筆直的聶懷桑的脖頸。

聶懷桑紋絲不動,口中道:“金淩是你唯一的親人。”

江澄停住親吻挑逗,道:“你什麽意思。”

聶懷桑道:“蓮花塢裏還有幾個你的家仆,對你忠心耿耿,多年扶持得力,是你重要的族人和兄弟。”

江澄直起身子,看著聶懷桑。

聶懷桑依舊笑得如春風拂面,神態閑適口氣悠哉,表情單純爛漫,就像在柔柔軟軟地談論明日又去哪裏吃喝玩樂:“如果我找個由頭治他們的罪,每天在你面前斬殺一個正法,江宗主還會不會抗命仙督?”

他們現在的姿勢十分親昵暧昧,神兵紫電還卷在聶懷桑細腰上,只要江澄灌入內力一用勁,就能把聶懷桑攔腰折斷。

“懷桑,你是懂我的。”江澄道,“我最討厭魏無羨那樣的人,自以為是,有苦衷不告訴我,卻用欺騙我、玩弄我甚至威脅我的方式逼迫我像個傻瓜一般置身事外,口中說著親密無間,卻根本不打算對我以誠相待。”

聶懷桑微笑不語。

江澄冷冷將聶懷桑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召紫電纏回手指,松開聶懷桑,微微點頭,道:“我不會再來提親了。你我結為道侶之事,反正我也還沒來得及對你真正做什麽,此刻起便算了。大丈夫何患無妻,我再去找別的道侶。”

江澄看也不看聶懷桑一眼,手持三毒,昂首闊步而去。

卻突然生硬地停住腳步,許久不見的晚娘臉又陰沈沈地再現了。

聶懷桑從背後點了江澄穴道,繞到江澄面前,柔聲道:“阿澄,你馬上就要回蓮花塢了,我只好先委屈你片刻,不會耽誤太久。”

“我想……”他踮起腳,雙手捧住江澄的臉,溫柔地啄出一吻,以柔情似水的臉對晚娘臉道,“做這個。”

江澄對聶懷桑怒目而視。

聶懷桑頂著那兇殘目光安然若素,對江澄道,“你若以後交了別的道侶,我就去妓院睡人。”

江澄這下不僅滿面怒容,而是驚怒交加地看著聶懷桑。

他腦中風馳電掣般想起往事中的一幕——

聶懷桑將雙手墊在腦後,寵溺地看著江澄,用哄三歲孩子的語氣道:“你若以後交了別的道侶,我就去妓院睡人。”

——皮相看上去頗為單純可愛的男子對江澄道:“你若不信,隨時回來查崗,看我屋子裏有沒有躺著女人。”

江澄怒不可遏,生生用雄厚的內力沖開穴道,頭也不回地禦劍離開了。

聶懷桑面沈如水,垂眸將折扇在掌心中打了三下,揚聲道:“我既召你來了,還不趕快進來。”

孝烏公從門外暗處低頭進來,關上房門,恭敬道:“仙督。”

聶懷桑和上一位主公截然不同,永遠掛著一副一問三不知的神色,察言觀色這個成語在他身上行不通。

安靜了一會,那極具文字天賦卻天性直腸子的孝烏公,終究忍不住低聲道:“仙督,江宗主會真心幫你、護你的,你幹嘛不讓他去啊?”

“問問你自己!”聶懷桑從袖中抽出一封信,狠狠摔到孝烏公身上,怒罵道,“這是宋嵐從平龍崗帶給我的,這些事情是怎麽被一樁樁搜羅齊全的,鴉巢渾然不知,我要你何用!”

在薛洋結陣入引魂寶鑒後,聶懷桑便堂而皇之地當眾拆開了這封信,似乎生平十分磊落,無事不可對人言。他一目十行地看完這封信,其實當時在場的兩位道長各懷心事,誰也不會註意他,但他面上依舊一絲動靜也沒有,不顯山不露水地將信收回袖中,頗有章法地安排人在群英廳外看護掠陣,才施施然離去。推開群英廳的大門,他對著守候在外的江澄還甜甜一笑,牽著他的手五句真五句瞞地說話,直到這時徹底安全了,才露出氣急敗壞的真正面目來。

孝烏公可就沒聶懷桑那樣好的定力了。倉促接過信來,三下五除二地打開信封,從裏面取出三四張紙,先是匆匆一掃,然而,從第一行起,目光便是一凜,隨後雙手便開始抖。

聶懷桑強忍怒火,等孝烏公拿著那幾張紙,反覆看了幾遍,越看表情越是冷肅慌張,跪下來道:“仙督,南陽胡氏千百年來一直恪守‘中立不依’的家訓,從來不插手任何紛爭,連射日之征和圍剿亂葬崗都不屑參與,屬下實在想不到他們會處心積慮與誰為敵,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掉以輕心,所以你就聽之任之,所以你就沒有把我囑咐過的‘利用仙督之便,天下耳目遍布,每個角落都不要放過’的話當真,沒在胡氏安插鴉巢眼線,以至於我不凈世對平龍崗一無所知,而我聶懷桑今日遭此大辱。”聶懷桑冷笑連連道,“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確實就是完完全全讓聶懷桑覺得屈辱的一封信。

信中這幾張紙,滿滿寫的都是聶懷桑的“光輝事跡”,分為好幾件。

第一件,是聶懷桑如何攛掇莫玄羽自盡,如何在義城置天下世家公子的性命於不顧,如何移花接木玩弄兇器陰虎符,如何裝作黑霧人綁架金淩等少年,如何用告密信逼得對家鋌而走險,如何在圍剿亂葬崗和觀音廟中裝傻充楞,栽贓、構陷和謀害仙督金光瑤。

第二件,是聶懷桑如何喪心病狂地覆活魏無羨以牽制藍忘機、如何口蜜腹劍擊垮藍曦臣、如何厚顏無恥勾引江澄、如何處心積慮以卑劣手腕竊取並散播藍氏秘籍、如何偽作種種真龍天命之相,以及如何在仙督之爭中數計齊發地算計、挑撥、收買天下各家,不擇手段只為登頂仙督寶座。

第三件,是聶懷桑為了鞏固仙督權勢,是如何暗中利用江氏及屬族的各種勢力,用帝王心術將天下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貌似禮賢下士,實則心機深沈,不僅暗中培養鴉巢監控天下人的喉舌心思,更是不動聲色將本屬於各大諸侯的權力一步步收歸仙督中央集權。再任他發展下去,要不了幾年,羽翼豐滿,天下便無人能奈何聶懷桑。

除了這些事情外,這封信上還多了一件東西——威脅。信上寫著,終有一天,會把這封信抄錄多份,送到各大世家人手一份。讓聶懷桑……等著自己的死期。

這封信同聶懷桑用來對金光瑤覆仇的那封信行文一模一樣,所以聶懷桑才會覺得屈辱,所以聶懷桑才如此評價——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仙督當年寫信是為了報殺兄之仇,可您與南陽胡氏卻無冤無仇,他們大費周折地來算計您,大概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孝烏公道:“可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聶懷桑卻平靜下來,淡淡擼了一把胸前長發,道:“誰是黃雀誰是螳螂,尚無定論。”

孝烏公道:“當年同樣一封信擊潰了斂芳尊,仙督難道不怕嗎?”

“不怕啊。”聶懷桑道,“這兩封信乍看上去一模一樣,但胡氏這封來信卻比我那封告密信,少了兩樣最關鍵的東西。”

孝烏公又低頭匆匆看信,道:“屬下愚鈍,看不出來。”

“日期。”聶懷桑道。

“是了。”孝烏公恍然大悟道,“仙督當年明確威脅金光瑤七日之後等死,這封信卻含糊說著有朝一日大白天下。明明將前因後果都了然於胸,卻無法施加有時間節點的威脅,是因為這信還少了——”

孝烏公喜道:“證據!這封信通篇都是猜測,以智謀揣度智謀,沒有證據。”

聶懷桑道:“正是。何況我永遠無法看著哥哥淪為永世不得超生的兇屍,與金光瑤一同封在貼滿符篆的棺木中受苦受難。因此,雖然此行兇險,一不小心便會身敗名裂,但我是一定要義無反顧去赴會的。”

他吩咐道:“但我在明,胡氏在暗,是敵是友、是兇是吉,我也沒有把握,定要帶上得力的助手。你這便傳我的命令,讓飛音和晚風都跟著。”

孝烏公道:“不讓烏弄影也來嗎?”

“不行。”聶懷桑道, “我帶去的人,必須事事以我為先,烏弄影去了只會分烏晚風的心——如果我和他哥哥同時身陷險境,他先救誰?”

孝烏公原本被聶懷桑扶起來,此時聞言色變,又要跪下,被聶懷桑揮著扇子打斷:“你不用求了,會帶你去。你那好友和烏氏兄弟不一樣,就算你我同時置身險地,首先被救的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這份自覺,你應該有吧。”

孝烏公氣鼓鼓道:“有。”

聶懷桑微微搖頭。

他垂眸撫摸腰間江澄給的銀鈴,道:“再隨便找個借口,哄謝紫彤立刻來不凈世一趟。”

孝烏公領命而去,聶懷桑又喚住道:“等下。再讓藍景儀跟著去,他的臉再不治就沒救了,我是宗主,帶著千金請諸葛先生給看看。”

孝烏公奇道:“仙督不是放任藍氏自生自滅,又嫌棄魏無羨愛管閑事,下令對藍氏避之則吉,不要再有任何糾葛了嗎?”

“是不想管藍氏的事。”聶懷桑道,“但藍景儀開心了,金淩就會開心,金淩一開心,阿澄就比他還開心。”

孝烏公嘟囔道:“你這麽愛江宗主,幹嘛不讓他一起去護著你,他對你也是真心的,不會臨陣倒戈拖我們後腿的。”

“我知他會護著我。”聶懷桑低不可聞道,“我是怕我不護著他。”

薛洋道:“道長!”

曉星塵立在窗邊,這才被他喊醒,道:“你說什麽?”

薛洋氣道:“我說該發糖了!”

他走到曉星塵面前,伸出手,討要道:“我的糖哪裏去了?”

曉星塵又轉回去瞭望窗外道:“我心裏只想知道,子琛能不能勸動阿箐奪舍,並沒有心思給你糖。”

薛洋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轉念想到心虛事,勉強放軟聲調,道:“只是今日不給了罷?”

曉星塵猶豫半天,還是心軟,剛想認命將袖中早已備好的飴糖取出給薛洋,卻突然被人從腦後扯了眼上白布。

薛洋將曉星塵仰面壓倒在軒窗上,舉起他兩只手臂過頭頂,用那白布迅速捆緊曉星塵手腕,雙手伸進雪白的道袍中熟練撩撥曉星塵身體,露出虎牙低頭道:“你再提宋嵐。你提一次我便要你一次。”

他手法熟練,曉星塵本就敏感,迅速情動,他心中想道:每每阿洋吃醋,晚上就格外激烈翻新,不知今夜又會怎麽待我?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便把曉星塵嚇了一跳,他不願分辨心中隨著念想冒出的情緒是何種滋味,胡亂強行按下,又開始掙紮抗拒。卻突然聽見滾燙的呼吸噴在他耳上,薛洋牢牢按住曉星塵手,啞聲道:“我是不是每每弄得道長欲仙欲死?宋嵐怎麽可以跟我比?”

幾乎毫無猶豫,曉星塵對準薛洋胯間就是一腳踹出。

薛洋頓時失聲慘叫,捂著下體跳開,疼得滿屋子亂轉。

“臭道士,”他急怒攻心,疼得只抽氣,朝曉星塵低吼道,“都被你一腳踹軟了!如果以後留下心理陰影,次次都軟,我看你想要魚水之歡時怎麽辦。”

曉星塵氣息不穩,只沈默著用牙齒去咬開手腕上的束縛,神態頗為別扭。

難為薛洋疼得不行,還要一邊捂著鉆心疼痛的下體,一邊搖搖晃晃堅持去壓倒曉星塵。

曉星塵又是一腳踹出,不過不知想到什麽話,顯然只是虛張聲勢,是十分花架子而軟弱無力的一腳。

薛洋可歌可泣,疼成這樣,猶哆哆嗦嗦握住曉星塵的腳踝,試圖將狼狽單腿蹦著的道侶拉到床上,把他繼續辦了。

曉星塵無助地掙紮著,被薛洋再度壓倒在軒窗上時,還在哆哆嗦嗦咬手腕上的布。薛洋疼得一抽一抽,說話也不住嘶嘶吸氣,斷斷續續道:“別咬了,我打的死結,你口舌功夫那麽差,怎麽咬得開。”

曉星塵略微偏頭想了想,便把手遞上去,道:“你口舌功夫好,你咬開。”

薛洋哼道:“就不給你解開,解開便跑了,跑去和別人不清不楚。”

曉星塵面色沈靜,定了定,又擡腿朝薛洋胯間踢出。薛洋翻身閃開,道:“你這是什麽路子,一發脾氣就要廢夫君命根,對得起你明月清風的名頭嗎?”

曉星塵對薛洋不予理睬,哼哧哼哧又開始咬自己手腕上的布。

薛洋撐頭欣賞了一會曉星塵的口舌之勞,忽而道:“我想自己大概是無藥可救了,就連你拒絕我的求歡、咬布條的樣子,我也覺得很好看。”

曉星塵稍微停了停,又去咬。

“是真的,道長。”薛洋道:“從義城開始,我就發現,無論是什麽樣的道長,都很好看,我可以一直看下去。”

曉星塵實在咬不下去,把雙手遞到薛洋面前,偏過頭,輕聲細語道:“幫我弄開。”

薛洋看著曉星塵長發間露出的紅色耳朵,微微一笑,單手接著曉星塵的手,並不去解死結,反問道:“道長,你幫我補衣服的針線中,可有紅色的?”

在義莊,曉星塵幫薛洋包紮傷口、做飯、買菜、修門,還幫薛洋洗衣服、補衣服。如今他們有錢有勢得很,可薛洋但凡衣衫不慎掛破了,就心頭一陣興奮,總要穿回棲鶴院讓曉星塵補,反正曉星塵也不會拒絕他。

他就是很享受曉星塵圍著他團團轉、垂頭專註而溫柔地,幫他做細碎又俗氣的家務的感覺。

曉星塵道:“有的。你有幾條發帶是紅色的,所以我總備著。”

薛洋湊於曉星塵面前道:“道長消氣了呀,都開始好好答我話了。”

曉星塵將雙手從薛洋手中猛然扯出來。

卻在聽見薛洋翻箱倒櫃時,終究忍不住開口道:“你要記得放回原處,不然可就亂套了。”

“應該夠長了。”他聽見薛洋這麽說,又低聲罵道,“下腳真重,疼。”

他還在黑暗中凝神傾聽,忽而薛洋又壓回他身上,勾起他左手小指,隨後他感覺到一根細細的線纏繞上自己這根指頭。

這根線在沈默中無休止地纏著自己小指,一圈又一圈,幾乎把整根指頭都包裹住。曉星塵順著這根細線摸過去,摸到了薛洋左手的小指,薛洋正拿著線的那頭,一圈圈認真繞上自己的手指。

曉星塵感覺自己心尖顫動,溫柔得就像一只蝴蝶落在微波粼粼的湖面。

薛洋將紅線緊緊綁住兩人手指,繞滿了羈絆,系上死結,確定足夠牢固後,才滿意道:“這下總不會斷了。”

“是不是我小指不斷,”他控訴道,“你就會先遇見我,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人和事?”

曉星塵滿心都是那只微微顫翅的蝶,柔聲許諾道:“以後只有你了。”

薛洋閉目,覺得又甜蜜又心酸。

人如何抹去過去。自己恨過一個人,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他還是不後悔屠他滿門。那如果……是喜愛過一個人呢?

道長不遇見那家夥就好了。

“現在可以解開了。”薛洋摟著曉星塵,低頭一張口,虎牙鋒利,微微使勁一咬,便嫻熟地割開了布條。他整個人趴在曉星塵身上,氣若游絲道:“道長,你別動,讓我歇歇,我真的疼。”

曉星塵抱著他,兩人一動不動,於靜謐中感受彼此胸膛的起伏吐納。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曉星塵道,“聽你誇耀床技嫻熟出眾,心中竟發狠想,把你廢了算了。”

他溫柔地撫弄薛洋頭發,歉然道:“對不起,阿洋。”

薛洋默不作聲,只是伸出手指不住摩擦曉星塵的唇。被指腹一遍遍擠壓擦拭,直到曉星塵感到雙唇發疼,薛洋才悶聲道:“我們不遇見別人就好了。”

兩只左手被紅線緊緊牽制在一處,壓在身軀之間有些礙事,但絲毫沒有減緩兩具火熱身子貼緊纏綿的進程。

“不遇見別人,”薛洋將唇全然覆上曉星塵的,像是要徹底抹掉其他人的痕跡,百般舔舐親吻,將那雙淡色的唇洗禮得紅腫不堪,口中猶道,“在一切之前,先看見你。”

他隔著褲子挑逗揉捏曉星塵時,曉星塵道:“阿洋,還疼嗎。”

薛洋有些委屈地哼道:“疼。”

曉星塵安撫性地揉揉薛洋,自己動手寬衣解帶,因左手小指還綁在一起,所以便只褪下了下半身的衣物。薛洋亦直起身,迅速將自己下半身脫個精光,道:“道長,望著我。”

曉星塵循著聲音面對薛洋,應道:“我在看著你。”

薛洋還在撫摸曉星塵嘴唇,盯著道人秀美的臉龐,滿足道:“我也在看著你。”

兩具半裸的男性軀體親密糾纏,四條長腿相互疊加摩擦,薛洋道:“道長,一直望著我。”

“好。”曉星塵單手捧住薛洋臉,沈聲道,“阿洋也看著我。”

隨後周身輕抖,微微繃緊全身肌肉。

薛洋一點一點將自己擠進去,饜足道:“道長,你裏頭又燙又濕。”

他瞇起的雙目,中央全被盲目的男子占據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曉星塵細細呻吟著,險些滑落右手,又擡起來捧好薛洋臉龐,仔仔細細碰觸薛洋五官,仰頭面對正在刺透自己的男子,道:“忘了遇見我之前的那些夜晚,那些人。”

他生性靦腆文靜,吃醋的話只能說成這個樣子了。

薛洋猛然發力,大開大合不住將自己的硬挺抽離到曉星塵穴口,又全力沖撞到最深處,痛快地占有曉星塵,將纖細的男人頓時頂翻得四肢俱軟,敞開仰倒窗臺上,並被撞擊貫穿得不住前後移動,口中道:“我從來沒記得過。”

曉星塵被頂得身心破碎,連帶薛洋的左手也被他扯著不住搖晃。

薛洋又軟又嬌地說:“道長,你看,我技巧一點都不好。”

說完便極具技巧性地,刻意粗魯無狀地胡亂瞎撞,曉星塵猛然失去趣味,忍不住微微擡起腰去迎合薛洋,希望體內那點能被重新照顧。

薛洋癟癟嘴道:“道長,都說了我一點經驗都沒有呀。”

無論曉星塵怎麽努力,薛洋就是手段高超地避開了曉星塵最敏感的幾點,不讓曉星塵快樂。

薛洋癡癡看著,只覺得這樣難受掙紮的道長,也依舊很好看。

曉星塵這些日子都被薛洋餵得飽飽,舒爽得他內心暗戳戳大感下山劃算,實在也愛上了做這檔子事,熬不過去,想著自己再多難堪醜態薛洋也見多識廣了,便羞紅著臉道:“阿洋,別鬧。”

“我在鬧麽?”薛洋道,“我從前就是太疼愛照顧你了,疼愛得你都嫌我技巧太好!”

他捏起道長下巴,看曉星塵因欲求不滿而急得滿頭是汗,被他蹂躪得十分淒慘的那唇,也難耐地微微開闔。

真是,淫蕩。

他垂眸看著在情欲中沈浮迷蒙的曉星塵,爪子搭在他心臟的位置,道:“為什麽不能把道長的心挖出來,將從前那一小塊被弄臟的摳出來丟去餵狗,再安回去呢。”

曉星塵胯間有水沿著大腿內側淫靡流淌,滴在地上。他突然腰部用力,在激烈的貫穿中直起身子,雙手攀住薛洋肩膀,用力貼緊薛洋,在滿室激烈的臀肉拍擊聲中,將額頭貼在薛洋額頭上,啞聲道:“你已經挖出來了。”

薛洋呼吸一粗,頓時集中火力,全對準曉星塵體內銷魂點招呼過去。

最敏感的那點被不斷撞擊、研磨,潑天快意沖散他的定力,他又開始不住呼喊“薛洋”,喊幾聲叫幾聲,顧不得誰會不會聽到。

他那左手在無意識地抵住薛洋胸膛,似乎要抵抗,但軟若無骨,沒用一絲氣力。

薛洋的左手也被曉星塵帶著放在胸前。紅線明媚,在曉星塵勝雪的肌膚上奪目耀眼,兩人小指糾纏出無數繩結。

曉星塵將藏在袖中的糖塞進薛洋口中,薛洋一邊大力操幹著曉星塵,一邊就著他的手將糖吞掉,進一步欺負他道:“道長嫌我技巧太好,那我就不動了,你自己動。”

隨後抱起雙腿牢牢纏上自己腰肢的曉星塵,一面不住挺腰向上壓榨出曉星塵肉體的快感,一面走到床邊,自己仰面躺了上去,背靠在床頭,卻讓曉星塵張開腿坐在自己身上。

曉星塵意亂情迷地喘息不已,恢覆氣力,雙手撐在薛洋腹部,用力微微擡起自己,又狠狠坐下,不斷重覆。

薛洋口中含著糖,只覺得從兩人結合處傳來的快感一浪高過一浪,逼得他眼前只剩曉星塵白花花上下扭動的肉體,又狠狠壓下曉星塵的頭,懲罰性地用虎牙咬破他已被蹂躪半宿的唇。

他今夜是鐵定心不放曉星塵嘴唇好過,正如曉星塵在賣力向他擺弄仍舊生澀的床技。

要是能在其他所有人遇見你之前,遇見你就好了。

不遇見那些閑雜人等,在漫漫長夜中分享過你細碎而甜美的幾個片刻。

正是最翻雲覆雨處,他的道長忽而微弱地問道:“阿洋,我在床上,是不是最好的?”

薛洋睜大了眼。

“你說呢!”他受不了地低吼一聲,將因體內孽根猛然漲大而悶哼呻吟的道長反壓在身下,要將男人弄壞那般沒命操幹起來,“今天就要操得你師尊都不認識,操得你喊夫君喊到嗓子啞為止!”

曉星塵的叫床聲穿透門板,門板外停住一只似乎要叩門的手。

這手在黑色的道袍袖子中。

若是當年不遇見你,此刻也就不會嘗到心如刀絞的滋味了。

“舅舅,你的銀鈴又響了。”金淩充滿好奇道,“這是什麽曲調,好生古怪啊。”

江澄板著臉道:“古怪你就堵著耳朵!”

金淩無端被江澄一頓兇,本想開口頂回去,但江澄自不凈世回來後便兇得方圓數裏片甲不留,惡鬼見了都發怵,好幾個家仆和屬族家主被江澄生生罵到淚奔出去,看得金淩一楞一楞的,他實在是沒有這個膽了。

但是這曲調,妖妖調調的,就是很古怪嘛,哼。

金淩年少,江澄又家教管得嚴格,自己還沒什麽同齡的兄弟朋友,所以沒聽過這大名鼎鼎的十八摸曲調。

江澄憤而離去後,聶懷桑不單用銀鈴搖十八摸來聊騷他,什麽鴛鴦曲、空守床、一樹梨花壓海棠,都不知道他一個小處男,哪來那般豐富的淫詞艷曲知識儲備,奏得不亦樂乎,營造一種夜夜笙歌、尋花宿柳的無限遐想氛圍。

江澄被千裏撩撥得心火旺盛,到嘴上起泡時,終於認命了,對一旁聽著鈴聲一臉好奇的金淩道:“大外甥啊,唱首歌給我聽聽。”

金淩摸江澄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

江澄厭煩地把金淩那手甩開,硬著臉道:“唱吧,把這鈴聲壓下去。”

如果連金淩足以穿透靈魂的歌喉都不能打碎江澄晃蕩的春心,那自己就是真的沒救了。

“不唱!”金淩也有自知之明,跳著腳道,“舅舅你把這鈴鐺解了、扔掉,不就得了嘛!”

江澄瞪得金淩屁都不敢放,依然沒有解下那妖妖作響的銀鈴,只是嘴巴上的泡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

金淩正在氣惱,忽而聽見江澄問他:“都有些什麽人啊?”

金淩呆了呆,道:“你說什麽?”

“還有什麽!”江澄擦著三毒,口中微微急切道,“你不是去送你那好友藍景儀了嗎。”

金淩嚷嚷道:“是你下令說,任何人不準在你面前提起不凈世還有聶叔叔的任何事,否則抽個半死,怎麽自己又來問我?”

江澄道:“打斷。”

金淩立刻惜腿坐正,肅然稟報道:“妙手仙子謝紫彤來了,見你不在挺失望的,正在左顧右盼找你,卻和阿箐姑娘撞個滿懷,好在聶叔叔正好趕來打個圓場。什麽時候聶叔叔和妙手仙子關系這麽好了?上回請靈祭上不還生疏客套得很麽。”

江澄皺眉道:“阿箐——姑娘?”

被他拿著的三毒,已慢慢發出殺氣。

金淩道:“是啊,走路蹦蹦跳跳的,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就是義城那個,兩年前分明告訴過舅舅的,你都記不得!一定是宋道長聚魂成功帶過來看曉道長的,嘿嘿,可惜子真沒來。她和景儀性子相似處可多了呢。”

江澄道:“哦,十來歲啊。”

三毒殺氣頓收。

金淩又道:“還有滄州啊、衡水啊等聶氏屬族的一些精兵強將。邯鄲陽春谷的家主李飛音當然也來了,舅舅你以前的手下傅三月同她在一起。李飛音背靠廚房門,傅三月雙手掛在她脖子上抱著她,李飛音雙手自然而然地搭上傅三月腰側,立刻呼道‘你瘦了好多’,傅三月得意道‘我又瘦了四斤’,李飛音道‘已經夠了,差不多了,都快一百一十了,強行勒令你不準再減了’,傅三月就不斷發笑。”

江澄心不在焉道:“還有些什麽人啊,有沒有長得好的?”

金淩興奮道:“有啊!怎麽沒有!這場大戲可好看了,邯鄲家主,無垢公子烏晚風來了!從小到大,你都指著他教育我,說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多麽的品學兼優。他哥哥烏弄影更是個炫弟狂,明明世家子弟十四五歲都要去雲深不知處教養個一年半載,他非要說弟弟夠好,無需出門受教,烏弄影都多大了才求著哥哥放他去上了半年學。上回景儀來金麟臺住了半年,好家夥,我一問才知道,烏晚風在雲深不知處就讀時,藍啟仁對著哪個學生都誇他,說的也是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多麽的品學兼優。”

江澄稍微想了想,也不由微笑,有些幸災樂禍道:“老古板見到烏晚風肯定氣瘋了,他最得意的門生之一,素來品學兼優、尊師重道的畢業學子代表,竟然在仙督之爭時,幫著懷——幫著聶氏擠兌藍氏,而且寫得一手好文章,洋洋灑灑從家規之啰嗦入手,指出藍氏管人管事的弊端,搖旗吶喊得藍啟仁吹胡子瞪眼。”

金淩一拍大腿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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