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和仵作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可周身的冷氣並未消失，“你們說沒有中毒？”

“是。”太醫和仵作頂著壓力開口。

“那若是沒有中毒，那些黑血又是怎麽回事？”

“回陛下，那些黑血只是因為太皇太後年紀大了，都是沈屙多年的淤血，只是咳出來了之後，自身也已經撐不住，才會給人一種中毒的假象。”太醫回答。

禦鳳音的臉色陰晴不定，她揮了揮手，“下去吧。”

自覺撿了一條命的太醫與仵作長出了一口氣，趕緊退下。

“來人。”禦鳳音又叫了一聲，“如墨呢？”

如墨趕緊跑進來，“陛下。”

“你去把服侍太皇太後的宮侍帶過來，朕有話問他。”禦鳳音神色陰沈，就因為這個奴才幾句話，鬧出了這麽大的事不說，還險些給鳳都惹來麻煩，若南瑾言真的死了，鳳都可就真的完了。

結果那個宮侍過來一定認為太皇太後的死跟南瑾言有關，著實讓禦鳳音氣得慌，幹脆就下令宮侍陪著太皇太後，一同長眠地下。

太皇太後的死因搞明白了，接下來就是南瑾言。

南瑾言才是最大的麻煩。

因著這件事情，禦鳳音許久未曾踏足後宮，南瑾言那邊……她去了也權當做沒看到一樣，其實去不去都無所謂。

太皇太後下葬之後，這樣又過了月餘，禦鳳音這邊終於收到了淩朝的國書。

禦鳳音對著那國書嘆了好久。

國書來得太巧了，她正愁沒有理由接近南瑾言，這就送過來了。

“來人，擺駕鐘粹宮。”

——鐘粹宮。

“養了這麽久，你們終於算是好些了。”南瑾言自那之後也是大病一場，只是他不願意見禦鳳音，也不想看除了黎然黎青之外的人，他的脈就算是長平都摸不得，為難得長平只能每日給他煎些姜湯，這麽長時間也算是休養得差不多了。

“屬下一病這麽久，倒是讓主子擔心了。”黎然與黎青已經大好，今日特來向南瑾言覆命，“屬下可以繼續服侍主子了。”

“自然是要繼續服侍我的。”南瑾言笑了一聲，這下可真是發自內心的笑，“若是你們把我撇下走了，這宮裏就剩下我一個人，還有什麽趣？”

“父君還有寧兒。”禦晚寧在一邊起哄，“父君不要寧兒了嗎？”

“宮主。”長平也算是自覺，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南瑾言不會讓他近身伺候，所以他就跟在禦晚寧身邊，倒是讓南瑾言不會說什麽，“您該練功了。”

“去吧。”南瑾言拍拍禦晚寧，“晚些時候我親去考教你的功課。”

南瑾言這麽說，禦晚寧才跟著長平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主子可是有許久未見陛下了吧？”瞧見南瑾言落寞的神色，黎然試探著開口。

“你想說什麽便說。”南瑾言打了個哈欠，並未去看黎然，“我待你們總歸是待別人不同，有什麽話直說就是，不需要吞吞吐吐的。”

“屬下雖然在養傷，可外頭的事也是能聽到一些的。”黎然開口，“倒不是說主子不對，只是這些日子陛下除了沒有踏足過鐘粹宮，其餘的宮苑好像也都沒有踏足，主子還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嗎？”

南瑾言……他當然明白，只是逼著自己不願意明白罷了。

情之一字就是個泥潭，一旦他陷了進去，恐怕終此一生都再也出不來了。

“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可黎然你看，現如今這樣，不也是很好嗎？”南瑾言伸手接住樹上飄下的落葉，“就這麽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在這異國他鄉了此殘生，也不惹什麽是非，這不是很好嗎？”

黎青看著這樣的南瑾言，也覺得有些心疼，當初在淩朝的時候，七皇子是如何的意氣風發，現如今就有多麽的死氣沈沈。

而這一切，他與黎然是親眼見過親身經歷的，所以體會也就最深。

“陛下駕到。”

皇帝到來的動靜到底是打破了鐘粹宮的寂靜，黎然與黎青不緊不慢地扶著南瑾言過去，倒是與接到消息匆匆趕過來的禦晚寧和長平形成了對此。

“南瑾言見過陛下。”南瑾言神色淡漠。

禦鳳音輕咳了一聲，知道是自己的錯，她伸手，想要拉南瑾言起來，“朕許久沒來看你了。”

南瑾言選擇無視，由著黎然與黎青將自己扶起來，“是嗎，我倒是不記得了，總覺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真叫人永生難忘。”

禦鳳音臉皮再厚也不可能無動於衷，她拿出了袖中的國書，“阿言父親去世了，你的皇兄繼位，這是國書。”

此事南瑾言早就知道了，現在也全當成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面色一頓，“皇兄登基是眾望所歸，他做這個皇帝是名正言順。”

禦鳳音湊近他，“朕準備親去淩朝一趟，祝賀淩朝新帝登基之喜，阿言覺得如何？”

南瑾言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也完全沒我快想到禦鳳音會有這種打算，以至於南瑾言擡頭看著她，一動不動。

禦鳳音心疼地摟著南瑾言，“阿言，你瘦了許多。”

南瑾言在她懷裏也是一動不動，安靜得很。

禦鳳音嘆息一聲，“從前的事……是朕不好，是朕錯了，阿言可要原諒朕。”

一個帝王在他面前低頭認錯，更甚至是姿態已經放得十分低了，南瑾言心裏五味雜陳，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你若是想家了，朕便帶你回家，好不好？”家的誘惑力對南瑾言來說無疑是巨大的，黎然瞅著南瑾言的表情都覺得有點不對勁。

南瑾言卻突然一把推開了禦鳳音，“現在對我溫情脈脈，是不是下次就傷害得我更狠？”

“阿言——”禦鳳音錯愕。

南瑾言起身回房，“禦鳳音，從我來到太女府的第一日起，我們就再也不會有兩情相悅的一天，所以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那一碗藥，以及後來禦鳳音的一次次傷害，一聲聲挖苦，斷送了她們之間可能存在的感情。

禦鳳音走了，生平第一次，她接連在同一個人身上多次嘗到挫敗的滋味。

南瑾言將自己關在房中許久，直到不放心的禦晚寧在門外一聲聲呼喚，才喚來了南瑾言開門。

“父君。”禦晚寧跑過去，抱著南瑾言的雙腿，“您是不高興嗎？是不是母皇惹你不高興了？”

南瑾言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沒有，你去玩吧。”

這麽說，便是不想讓禦晚寧知道接下來的事情。

禦晚寧雖小，可也已經懂事，點點頭，和長平離開。

“黎然，黎青，你們進來。”南瑾言重整心情，長出了一口氣。

黎然與黎青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竟然看到了些許震驚的神色。

或許，淩朝的小皇子到今日才算是真正的長大了。

“禦鳳音登基不久，我就已經被禁了兩次足，現如今我們是被動著的，不僅是你們，就連我今後也一定要小心。”南瑾言揉了揉眉心，“還有長平，一定要防著他，首先把宮裏一些不老實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務必要把鐘粹宮管理得滴水不漏，黎青，這件事情交給你了。”

“是。”黎青點點頭，他和黎然眼中都有些激動的神色。

南瑾言終於不再是被動著挨打了，他終於知道反擊了。

“我兩次禁足都是因為太皇太後，如今太皇太後的事情已了，鳳後身子不適不能打理後宮，黎然，明日你去找如墨探探口風，之前禦鳳音說過的話不算了便罷了，若是還算，這宮裏也是時候該好好整頓一番了。”

“是。”

禦花園。

禦鳳音坐在軟轎上，冷著一張臉，她都專門跑過去跟南瑾言道歉了，可這人就像是一點都沒有感情一樣，一直都是無動於衷，她畢竟是皇帝，也不好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畢竟她可是皇帝，要是連一個男人都搞不定，傳出去還有什麽臉面？

可問題是，她現在看上的男人脾氣又不一般得很，又臭又硬，一點都不知道變通，若是再哄不好，只怕她就真的要陪他回趟娘家了。

“什麽聲音？”

軟轎經過禦花園的時候，遠遠的就聽到一陣嬉鬧之聲，禦鳳音皺起了眉。

如墨趕緊差人過去看，“回陛下，是兩位小主在嬉鬧，此刻他們都過來了，要給陛下請安。”

禦鳳音瞇著眼睛看時，果然在侍衛身後看到了兩個穿著確實不俗的男人。

“臣侍瓊華殿昭儀方氏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方煦一邊小心地看著禦鳳音的臉色，一邊開口。

至於另一個，不過是個服侍了禦鳳音許久的小貴人罷了，禦鳳音擺了擺手，讓兩人起來，“你們怎麽在這裏？”

“回陛下，聽聞禦花園的花開得不錯，所以臣侍就和哥哥一同過來看看。”這話自然是方煦回的。

禦鳳音瞇起了眼睛，方煦雖然入宮的時間短，可也是在這中間混開了，“說起來朕也許久沒有來過這裏了，不如方昭儀帶朕好生賞賞這裏的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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