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47章 三更合一

關燈
大清早 , 白色的霧籠罩天空,視線清晰的範圍最多三丈遠,再往遠便看不太清了, 更不可能看見本該東升的太陽。

霧氣在柳葉上凝成了水滴,洗滌出清新的翠綠之色。微風一吹, 柳條慵懶地慢慢搖晃了兩下, 便甩了幾滴水在地上。

白玉堂作息如常,早起後便準備去練武。他剛開門,就看見蘇園在門口徘徊。

蘇園聞聲立刻回頭,笑著跟白玉堂打招呼。

瞧她眉眼彎彎笑顏開的樣子, 白玉堂倒覺得今晨也並非沒有太陽。

白玉堂:“何事?”

“這可是五爺送我的?”蘇園晃了晃手裏的木雕小人兒。

這木雕小人兒身上穿著的衣服,正是蘇園初遇白玉堂時所穿的那身男裝。所以蘇園才猜測出來, 這木雕小人兒應該是白玉堂贈給她的。

人嘛,被人匿名送了禮物之後, 難免會好奇送禮人是誰。昨夜實在是太晚了, 不好再打擾,所以蘇園就在今早來求證了。

“嗯。”白玉堂應承。

蘇園開心道謝, 明亮漆黑眼珠兒看著白玉堂,“昨天是乞巧節——”

“這木雕也是金華特產之一, 昨日整理行李, 才發現忘了送你。”白玉堂馬上解釋道。

“哦。”蘇園點點頭,“那五爺快去練武吧, 我就不打擾了。”

白玉堂目送蘇園, 隨即發現蘇園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還對他笑了一下。白玉堂刻意偏移目光, 看向了墻邊那棵柳樹。

展昭過來叫白玉堂一起去校場練武, 卻發現白玉堂人站在石階上, 一直盯著柳樹發呆。

展昭蹙眉思量了下,悄悄走進院,站在白玉堂身邊,跟著他一起觀察那棵柳樹。

“有什麽問題麽?”

白玉堂驟然回神,蹙眉不悅地睨一眼展昭。

展昭依舊不解地揚眉瞧他,還等著白玉堂告訴他答案。

“莫非你從這柳樹中看到了燈球案的關鍵?”

展昭記得昨日包大人曾囑咐過他們,可以多回憶案件細節,或許就能從中細節中找到破案的關鍵線索。想不到白玉堂比他還認真,一早就在沈思這件事了。

“啊,我想起來了,先天節所用那些道家神君模樣的人形大燈籠,都是以柳條編制!可這柳條做的燈籠和案子又有什麽幹系?”

白玉堂又睨一眼展昭,握著刀往外走。

展昭隨即跟上,繼續跟白玉堂分析案情,“我只知道比起竹編燈籠,柳條做出的大燈籠會更重、更穩、更結實抗風一些。”

白玉堂突然止住了腳步。

“既是蠟球,便很容易滾動,須固定好,方能防止其在搬運或安置燈籠時掉落。我記得案子的卷宗提到過,這蠟球並非以繩子或其它方式固定,而是剛好卡在了道家神君的紙燈籠的頭部。”

“對。”展昭見白玉堂終於肯透露了,馬上詢問白玉堂,“你是說這紮燈籠的跟這案子也有關?”

“是否有關,要看往年先天節的燈籠紮法與這次的是否相同。”若不同,嫌疑就比較大了。

白玉堂和展昭便不去校場練武,直接去禮部查燈籠的問題。

查詢的結果正應了白玉堂的懷疑。

前五年先天節燈籠的紮制都由皇商夏家負責,今年卻例外,是由皇商蘇家的蘇記燈籠坊負責制作,且燈籠地紮法跟夏家完全不同。

展昭不禁對白玉堂動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驚嘆他聰敏異常,居然能從看柳樹這種普通的事情上,想到柳編燈籠這一細節,從而發現了燈球案另一重大線索。

“你可太聰明了,才智過人,穎悟絕倫!”

白玉堂:“……”

這次不過是歪打正著而已。

但白玉堂絕不可能跟展昭解釋,他當時對著柳樹出神的真正原因,便隨他誤會去。

他用帕子擦了擦被展昭摸過的肩膀,依舊漠然著一張臉,對於展昭的讚美自然也不會動容。

展昭瞧白玉堂還是一如往常那副淡定模樣,心中不禁暗暗喝彩,感慨果然雄才出少年。與這樣的人一起共事,是他的榮幸。

“沒想到這事兒竟牽扯到了蘇家。”思及皇商蘇家,展昭不禁就想到了蘇園。

那這件事他們肯定不能瞞著蘇園,最先告訴了她,然後三人一起將情況稟告給了包拯和公孫策。

可巧這時候,蘇方明打發人來開封府傳話,請蘇園今天在方便的時候去仙人樓見他一面。

蘇園立刻就帶著白玉堂和展昭一同去了仙人樓。她讓白玉堂和展昭先在大堂等候,她先一個人上去看看再說。

蘇園本以為蘇方明這麽巧叫她來,是他消息靈通,打算解釋蘇記燈籠坊的情況。豈料她一推門進雅間,先聽到蘇方明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猜對了”。

“我猜對了什麽?”蘇園一時沒反應過來。

“當年的事,你猜對了。”蘇方明將他之前偷聽到的蘇進敬和李氏的對話,全部覆述給了蘇園。

“命犯孤煞,與之相伴之人,九死一生,不得善終。”

蘇園語調悠悠地重覆忘川道長那句批命之言,有幾分驚訝地揚了揚眉。

這好像算得還挺準?

在末日游戲裏,她身邊的那些隊友,要麽因能力不足,先被惡劣環境給抹殺了;要麽算計得過火,聰明反被聰明誤,把自己作死了,確實都不得善終。‘相伴她之人’可不止是‘九死一生’,更為準確的說法是‘無人生還’。總之,最終只剩了她一個人通關到最後,所以說她是個‘孤煞’並不為過。

原身活到九歲去世,然後就有了她的到來,剛好就應驗了那第一句話:命犯孤煞。

蘇方明聽蘇園特意重覆這句話,還以為蘇園在計較忘川道長對她的批命,忙開口勸她不必在乎這些。

“這世上同年同日同時辰生下的人不在少數,卻未見他們的命數都一樣。所以這東西大可不必去信,更不要被這話影響了。我自小在道觀生活這麽多年,耳濡目染過很多事,從不曾信過這些。”

“我倒覺這個忘川道長有幾分厲害,找他算一算的話,估計也會挺有意思。”蘇園眼裏閃過興味。

蘇方明見她所言不假,方知自己剛才的擔心多餘了,“你竟不在乎?”

“他說的事實。”蘇園坦然道。

蘇方明蹙眉,有點摸不清楚蘇園是不是在強顏歡笑,才會以這樣的態度說話。總之思及她自小到大的遭遇,所受的苦,蘇方明不禁心疼她,更為她抱不平。

“那話不是事實,蘇峰之死與你無關,人都會生老病死,此乃天地之常,誰都無法更改。許婆子母子的事更與你無關了,是他們為人奸惡,自作孽不可活。這惡人不怪,卻怪無辜之人,是何道理?”

蘇方明不管蘇園是不是在乎,他都要再勸一勸。又表示這些事情若換個說法,蘇園反而該稱為‘懲惡揚善的仙姑’,因為但凡有她在的地方,惡人都無所遁形,慘遭報應。

“欸,這說法我喜歡!”蘇園鼓掌讚好。

她坐下來拿了一塊點心吃 ,示意蘇方明也坐。

蘇方明察覺出蘇園有話對自己說,心裏忖度著蘇園會不會是想認他這個兄長了?遂面色鄭重,十分端正地在桌對面坐下來。

蘇方明在心裏頭已經準備好了說辭,他會非常認真地對待自己的二妹,承諾去盡兄長之責。連今後會如何照顧蘇園,保證好她生活之類的安排,他都已經想好了。

“蘇記燈籠坊的生意可在你管轄之下?”蘇園問。

蘇方明怔了下,沒想到蘇園會突然提起這個,疑惑答道:“前幾日剛查過他們的賬,具體經營我不管,人手都是我父親的,我只負責監查賬目是否有問題。”

“那賬目有問題麽?”蘇園順口問。

蘇方明應承,“掌櫃的做假賬貪銀子,還以為我看不出,前兩天我已吩咐婁掌櫃把人辭退了。”

“我要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址,還有開封府要進燈籠坊徹查,但不想張揚,你可否幫忙安排一下?”蘇園又道。

蘇方明應承,先命婁掌櫃將蘇記燈籠坊的前掌櫃葛紹的住址告知了蘇園,又命人去了蘇記燈籠坊,尋了合理的借口關店,隨後便開了後門,令著便裝的王朝等衙役入內調查。

蘇方明聽蘇園說蘇記燈籠坊很可能牽扯到先天節的案子,略微震驚了一下。他猶疑了片刻,才告知了蘇園他所知道的另一線索:婁掌櫃目擊過,蘇進敬在仙人樓見過醫不活。

蘇園詫異了下,“他們竟見過面?多謝告知!”

蘇記燈籠坊的燈籠可能與燈球案有關。

醫不活拿著的血肉蟲與燈球案有關。

蘇進敬又剛好見過醫不活。

蘇記燈籠坊似乎也並不無辜。

蘇園便問蘇方明,“你告知我這麽重要的線索,難道就不怕蘇家真出事受牽連?”

“我既承諾過你,便不會食言。至於蘇家的命數,只能隨緣了。”

看得出,蘇方面對家業其實並不算看重,但他又很用心地在經營蘇家的生意。

想想蘇方明童年的經歷,蘇園就不禁覺得他真比自己更慘。

展昭親自去了燈籠坊找證據。

蘇園和白玉堂則前往燈籠坊前掌櫃葛紹家中。

葛紹正在家中逗孩子玩兒,他有六個兒子,懷裏正抱著一個三歲的,在院子裏玩蹴鞠的五名男孩分別十三歲到五歲不等。

當葛紹聽說了蘇園和白玉堂的開封府官差身份後,他臉上的笑容驟然不見了。他放下懷裏的孩子,打發家仆將他的兒子們都帶走。

“官爺們,小人若主動認罪,可會輕罰?”

“自然。”蘇園倒挺喜歡這種上來就主動認罪的嫌犯,會省去很多審問環節上的麻煩。

葛紹便去書房取來燈籠的圖紙,呈給蘇園和白玉堂看。

“兩月前,燈籠坊準備為先天節做燈籠的時候,有一位年輕的男子找上小人,給了小人這張圖紙,告訴小人只要按照這圖紙上的作法做燈籠,他便給小人三千兩銀子。”

“你可知此人的身份?他這般做燈籠的目的?”蘇園問。

葛紹搖了搖頭,表示都不知道。那年輕男子不許他多問,只問他要不要來做這門簡單的交易。

“小人再三確認問過他,小人需要幹的活兒就只是按照圖紙去做燈籠而已,不需要再做其它任何多餘的事情。所以小人就答應了這男子的要求,先拿了一千兩銀票作為定錢,等燈籠做好了,運往了禮部之後,他便給了小人餘下的兩千兩銀票。”

葛紹交代完經過之後,就去書房將三千兩銀票取來,老實巴交地雙手奉上,並跪地懇求蘇園和白玉堂看在他主動自首的份兒上,輕罰他。

“小人真不知他要幹什麽,想著只是做燈籠而已,哪一種做法都是做,按照圖紙上的來,還能白得三千兩銀子。反正做出來的只是燈籠而已,不會傷人也不會害人,何不就把這筆錢掙了。”

葛紹接著就試探問白玉堂和蘇園,像他這種收人錢財按其要求去做燈籠的行為,算不算犯法。他真的就只是換了一個做燈籠的方法而已,沒想過去惹任何事端。

“若小人知道按照其圖紙去做燈籠會害人,給小人多少錢小人都不會答應啊!”葛紹委屈地磕頭求饒。

白玉堂冷笑一聲,“他是有可能沒告訴你緣故,但你一把年紀了,會不知‘天上沒有白掉餡餅’的道理?許你三千兩重利,豈會無任何目的?你只不過是為貪銀子,不想去考慮那些後果罷了。”

“小人真不知情他要做壞事啊。”葛紹依舊重覆這句話,哭哭啼啼道。

看得出葛紹其實心裏什麽都清楚,他這樣貪利又狡猾的人,又怎會不明白這三千兩銀子的背後意味著什麽?

蘇園懷疑地一番打量葛紹,看了眼自己手捏的三張銀票。

葛紹仍然忙著磕頭賠罪,重覆解釋自己當時真沒想那麽多。

“不止三千兩,”蘇園將三張銀票在葛紹眼前晃了晃,語氣篤定道,“少了。 ”

葛紹呆呆地看著蘇園,像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蘇園話裏的意思,又像是在假裝發呆在猶豫做抉擇。

蘇園卻立刻由此確認,這葛紹果然在銀票數量上撒謊了。

從她見葛紹開始,就發現他反應非常靈活,縱然有白玉堂那般氣勢淩厲的人質問他,他也沒有出現慌亂呆滯的情況,並且依然能堅持拿不知情的理由去進行辯白。這樣的人,哪可能在別人誣陷他的時候去發呆?肯定會立刻為自己的清白進行辯解。

蘇園就是考慮到葛紹這個人是貪財慣犯,之前在蘇記燈籠坊做掌櫃的時候,他便因貪錢被蘇方明辭退了,所以才想詐他一下,沒想到還真被她詐到了。

“你不認也沒關系,我們在你家裏好好搜上一番,相信肯定能搜到驚喜。”

葛紹自知瞞不過了,忙磕頭認罪,哭著表示其實是四千兩銀子,那年輕男子先付了一半錢也就是兩千兩銀票給他,事成之後又付了另一半。

“二位官爺也看見了,小人有六個兒子,這東京城的房價是一日高過一日。將來兒子們都要娶妻生子,花費必然巨大。小人要是被抓去坐牢了,家裏便沒了男人賺錢,孩子們的日子肯定會越發不好過,小人這才昧下一千兩沒說。”

葛紹說罷,就將另外一千兩銀票交了出來。

“真是四千兩?誰知你是不是還有?”蘇園問他。

“真的沒有了,小人願拿性命發誓。”葛紹舉手便欲作誓道。

白玉堂嗤笑一聲,葛紹這種人,怕是沒有人會信。接下來自然是對葛紹家裏進行了徹底搜查,倒真沒有再發現面額一千兩的銀票,但發現他家中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都藏有散碎的銀子。

葛紹忙表示這些都是他自己掙來的合法錢。

“這錢可不能都放在一處,一旦丟了呢,遭了賊呢,豈不徹底翻了船,什麽都落不下了。”葛紹解釋自己的守財之道。

蘇園點了點頭,覺得這是他今天說的唯一一句有道理的話。做人是該未雨綢繆,多留後路。

蘇園的點頭行為,惹得白玉堂瞟了她一眼。

在把葛紹交給衙役之後,白玉堂就問蘇園,“你該不會是想學葛紹的法子,四處藏錢吧?”

蘇園一驚,警惕地打量白玉堂。

“為何這樣看我?”白玉堂問。

“我還想問你呢,你為何會這樣看我?我是那麽無聊的人麽?會跟個犯人學藏錢的法子?”蘇園反問。

白玉堂深深地看一眼蘇園,沒再應話。

王朝等人在蘇記燈籠坊已然搜查完畢。

經他們多方詢問和調查,可以確認,燈籠一事確實是葛紹一人的主張,是他拿了圖紙要求工人按照圖紙去編制燈籠,並無其他人的主意。

“我不明白,何必大費周章地花四千兩銀子,就為改成這種編法?那蠟球換別的法子固定在燈籠內不就行了?如此便省下了一大筆錢,不好麽?”王朝不懂就問。

展昭對這方面了解比較多,立刻給王朝解惑。

“先天節燃燈並非是兒戲,那些道家的神君燈籠都是有寓意的,若突然壞了一盞,必然會惹當夜在金明池觀燈的陛下和太後不悅。所以禮部一直有一個慣例,在燈籠運往金明池之前,都會重新查驗一遍燈籠的情況,就是為了避免在燃燈之後出現意外。

盡管禮部有三名小吏可以靠近燈籠作案,但他們要選在燈籠最後一遍核查之後,運燈籠往金明之前這段時間,將蠟球置入燈籠內才行。那時候禮部已經開始忙碌了,庫房來往人員必然很多,想避人耳目,其實並不容易,只有盡量縮短置入蠟球的時間,才有機會成事。”

葛紹那張圖紙上的柳條編法,剛好可以完美地卡住蠟球,極為節省時間。如果是皇商夏家所編制那種燈籠,必須要借助繩結或其它方式將蠟球固定,花費時間太長了,他們必然很容易暴露。

“好縝密的算計啊。”馬漢感慨,“如今想想我都覺得後怕,一旦這事兒成了,當時熱熱鬧鬧的夜晚,突然飛出無數血肉蟲出來,當場把人吃得血肉不剩,就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該會帶來多大的恐慌。”

趙虎道:“這什麽血肉蟲到底有多少?莫非跟蟻蟲一樣多?醫不活有,燈球案也有,回頭別的地方也會有?那真可謂是防不勝防啊。”

“蠱蟲的煉制非常麻煩,並不易得到。尤其是血肉蟲,十分昂貴,那一個蠟球的血肉蟲至少值五萬兩。此等昂貴的東西,縱然是用國庫的錢來買,也是有數的,不可能無窮盡,倒不必為此恐慌。”白玉堂道。

王朝、趙虎等人並沒被白玉堂的話安慰到,反而覺得很恐怖,一個球五萬兩,那豈不會說明燈球案的幕後主使非常有錢?

“卻也不排除人家本就是養蠱的,自己養肯定省,要不了那麽多錢。”蘇園提出另一個思路,讓他們大可不必覺得恐怖。

王朝、趙虎等人:“……”

更加恐怖了好嗎!

自己家養的蟲豈不要多少有多少?而且人家未必只養了血肉蟲一種,就如菜園子裏不會只種一種菜一樣。說不定他們還養了什麽別的稀奇古怪的蟲子,讓人防不勝防。

白玉堂:“別多想,不可能多,雞鴨養多了都易生病,更不要說蠱,本就有互相殘殺的本性。”

大家依舊沒被白玉堂的話安慰到。

蘇園也有點疑惑地看著白玉堂,覺得他講得有點太籠統了。

本不愛多言的白玉堂再度張口,這次解釋比之前的兩次都細致具體了很多。

“血肉蟲本沒這麽兇殘,原本就跟吸血的蚊子差不多。若想得到厲害的血肉蟲,須一只蟲從千只蟲裏廝殺而來。所以這蟲子若是他們自己養的,反而更容易追查。

你們想想,這等數量的血肉蟲,他們需要多少養蟲的罐子?占多大的地方?會是何等場面?還是從苗疆各養蠱人手裏買來的可能更大些,因為自己養的話人力物力消耗太大,且過於引人矚目。”

這下王朝、趙虎等人才算徹底明白了,稍稍安了些心。

“也就是說,不管是自己養還是買來的,這案子的主使都逃不過兩個字:有錢!”趙虎總結道。

這一點上大家都很讚同。

但既然提到有錢,如今跟這個案子有關聯且最有錢的人,便是蘇進敬了。

“可如果主使是蘇進敬的話,他何必大費周章花四千兩銀子去讓葛紹按新圖紙去做燈籠。那燈籠坊本就是他的,他直接吩咐下去不就行了?”

王朝撓了撓頭,他覺得幕後主使是蘇進敬的可能性不大。

“我看未必,正所謂無奸不商,更何況蘇進敬是商人裏最頂尖的那一類。很可能他為了避免事情查到自己身上,故意拐彎抹角了一圈兒,去誘導葛紹。他是葛少的老板,必然十分清楚葛紹的為人,深知他貪錢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趙虎也提出了自己的思路。

展昭琢磨了下,覺得倆人說的好像都有道理。

他見白玉堂和蘇園都沒有說話,便問他們二人對這兩種觀點的看法。

“盡管蘇進敬見過醫不活,但我覺得這件事應該不是他做的。”蘇園道。

“蘇進敬是商人,以謀利為目的,制造這樣的恐慌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白玉堂讚同蘇園的說法,也認為不是蘇進敬。

“並且三小吏所描繪出的畫像直指蘇喜,顯然這位幕後主使對蘇喜有故意針對。蘇進敬總不至於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有如此大的惡意。”

“那可未必!”趙虎禁不住反駁一句,但話出口之後他就有點後悔,小心翼翼地瞄向蘇園。他反駁的正是說親生女兒的那句話,蘇園若是他的親生女兒,蘇進敬可是懷著極大的惡意。

蘇園其實並不介意,她回看趙虎,正要和他解釋,白玉堂先她一步說話了。

“她不是蘇進敬的女兒,蘇進敬只有一兒一女,蘇喜和蘇方明。”

趙虎連連笑呵呵地應是,“對對對,我剛才嘴瓢了,說錯了!說錯了!大家都別見怪啊!”

“的確,蘇進敬沒道理算計蘇喜和陳家父子,令陳家父子陷入囹圄。陳侍郎畢竟是工部侍郎,在朝中頗有些地位,陳家與他是親家,對他來說是很好的助力,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展昭應和道。

如此分析下來,蘇進敬的嫌疑基本上可以被排除,但是他與醫不活見過面這一點還要查清楚原因。

“我覺得案子的關鍵還在蘇喜身上。”蘇園道。

這時候,畫師已經將葛紹所描繪出的那位年輕男子的樣子畫了出來。

眾人瞧這畫像都不認識。

這男子二十左右歲的年紀……蘇園突然有一個想法。

她請蘇方明來認這幅畫像,問他這畫像上的人有沒有可能是丁三郎。

蘇方明仔細端詳了畫像很久之後,才道:“其實並不太像,硬說的話,最多只有三分似丁三郎。丁三郎的嘴唇要薄一些,眼睛再大一些,眉毛沒這麽濃,兩頰稍微方一點。”

想想那葛紹是在兩個月前見的那名年輕男子,很可能對其樣貌的印象沒有那麽深刻了。

蘇方明記性好,而且他對於第一位向自己妹妹提親的男子印象非常深刻。

蘇園就讓畫師按照蘇方明的描述,畫了一幅丁三郎的畫像。然後混雜在其他案犯畫像裏,讓葛紹重新去認人。

葛紹很快就將丁三郎的那幅畫像挑了出來,急切地告知蘇園,正是這個人給了他四千兩銀子和圖紙。

至此,案子總算有了大進展。

他們終於找到了丁三郎直接關聯燈球案的證據。這說明丁三郎不僅與蘇喜有感情糾葛,掌握了陳氏父子收受賄賂的證據,燈球案的幕後主使極有可能也是他,又或者是他身後的人。

總之丁三郎在燈球案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並且他一定是重大知情者,必須想辦法抓到他。

大家對是否要用丁三郎的畫像,在全城乃至全國範圍內進行通緝,產生了分歧。

王朝等人都覺得打鐵要趁熱,趁著現在丁三郎可能沒逃遠,趕快發畫像通緝,及時將丁三郎擒獲。

蘇園則覺得可以冒險一試,先不通緝丁三郎,令丁三郎繼續放松戒備,然後等待蘇喜那邊的消息。

“之前沒全程城緝,那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與燈球案有關。現在咱們有證據了,天天傻等著,指望著守株待兔,是否太被動了?”

王朝覺得丁三郎對蘇喜做的事情完全是因為當年求婚被拒的報覆,如今他報覆成功了就沒有必要再現身。而且開封府燈球案查得緊,禮部三名小吏和沈慧安都在被通緝,他必然有所警醒,會避鋒芒,此後藏匿起來。

如果幫助沈慧安和三名小吏藏匿的人就是丁三郎。那他們這些人跟可能住在一起了,還沒逃離出京畿地界。若加強搜查,就有很大可能將人抓到。

“笑話,搜查至今都沒抓到一人,你們這‘很大可能’的說法憑據為何?”白玉堂譏諷反問。

王朝等人一腔激情熱血的分析,被白玉堂的話瞬間澆涼了一半。

“那敢問白五爺,守株待兔,等丁三郎主動送上門來的可能有多大?”趙虎壯著膽子問白玉堂,“和我們的主意比起來,守株待兔的可能會更大些麽?若會的話,那憑據又是什麽?”

白玉堂默然。

確實也沒有憑據,但相信蘇園的判斷。

王朝見白玉堂沒發表意見,便問展昭支持哪一方。

展昭訕笑著摸了摸下巴,從中調停道:“兩邊都挺有道理,奈何相沖,不能同時行事。我看這會兒咱們還是請包大人和公孫先生做主吧。”

於是一幫人就吵到了包拯和公孫策跟前。

包拯聽完雙方的理由之後,只覺得耳朵嗡嗡的,揉了揉太陽穴。

公孫先生溫和地笑著和稀泥:“都挺有道理呢。”

王朝等人:“……”第二個展昭!

蘇園看得開,從發表完自己意見之後,她就沒再爭辯。反而是話少的白玉堂,與王朝等人針鋒相對了。

“若不然就把守好各關卡,派發丁三郎的畫像至關卡,先暗中搜查?再等等蘇喜那邊的情況,若還是沒有消息,再行大肆搜捕?”展昭硬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兩全’的主意。

“不行。”白玉堂立刻否決,“誰都不知丁三郎在京畿其它衙門內是否還有人,畫像一旦派發出去,哪怕不公布於眾,也很難守住消息。官府不通緝他,他還有可能現身去找蘇喜。一旦通緝他了,他必然難再現身。”

“這話也不錯。”公孫策點頭應承道。

展昭:“……”

王朝等人:“……”

蘇園悄悄打了個哈欠,靠在柱子邊兒。

“看來就只能請包大人二舍一了。”公孫策便請包拯來做決斷。他只是師爺而已,做決定這種大事自然要由包大人來做。

包拯:“……”

但這種一張口就很可能會後悔的決定,他還真不愛做!主要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有與之相背的一面可能發生,可能性基本上是一半一半。

而且這個選擇似乎關系到他更信任哪一方?瞧王朝馬漢等人眼巴巴瞅他的樣子,再看白玉堂冷冷淡淡瞅他的樣子,那他就只有愁了。

包拯猶豫之際,見蘇園悠閑地靠著柱子。

包拯眼睛亮了,忙問蘇園:“你可是對自己的提議極有信心?”

蘇園搖了搖頭。

包拯不解:“那你為何這般自在?”

“因為最終做決定的人不是我。”蘇園老實道。

包拯:“……”

這丫頭有時候說起話來,還真能戳人肺管子!

公孫策笑了兩聲,忙為了給自己的徒弟打圓場,他就轉移話題提天氣:“今兒可真是怪,霧放了一上午竟還沒散。”

“是啊,到處朦朦朧朧地看不清。”展昭應和道。

王朝等人:“……”

這二位又在和稀泥了!

“便說說你認為丁三郎會再找蘇喜的理由?”

包拯讓蘇園暢所欲言一些,別再提什麽‘感覺’了,要具體一點。

“自古癡情總被無情惱,丁三郎對蘇喜恰應了這句話。總之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丁三郎已經把臉打回去了。蘇喜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他總該現身來見她一面。若癡情,自不必說,見面解相思意。若因愛生恨,在其面前狠狠地耀武揚威一番,譏諷她,嘲笑她,看她一臉悔意,圖個爽快。”

蘇園不知道別人,反正她是後一種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犯完之後還要狠狠嘲笑一番,把對方按在地上摩擦。

包拯:“……”

公孫策:“……”

王朝等人:“……”

白玉堂勾嘴,讚了一聲:“極妙,是該如此!”

趙虎所在的位置,剛剛好能完整地觀察到蘇園和白玉堂的情況。他看了一眼蘇園,又看一眼白玉堂,發現倆人剛好對視了一眼,很有那種找到了同類惺惺相惜的感覺。

句話他有點想說但不敢說。

他感覺他們開封府好像混進來兩個奇怪的——

“大人,出大事了!”一小吏在外大聲呼喊,聲音裏帶有幾分恐慌。

小吏一條腿邁進堂內之後,因為過於著急的緣故,腳下不穩,直接踉蹌跌倒了。

“大人,出大事了!”小吏驚惶地指了指外頭,正是開封府東側門所在的方向,“死死死死人了!”

“說清楚!”

包拯帶著眾人一邊往外走,一邊令小吏快些講明經過,不許磕巴。

“不知道什麽時候,東側門外停了一輛馬車,因為今天霧氣大,小人之前沒註意。晌午前,小人被打發去刑部傳話,回來的時候就從東側門這邊走,便看到了那裏停了一輛馬車。當時沒覺得什麽,還以為是哪位大人的馬車,只是臨時來開封府有事,片刻就會走,才會暫時停在那,沒將馬車停到馬圈那邊。

之後小人吃了午飯,就繼續回正門把守。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了,小人聽到馬叫聲,才意識到那馬車還在。然後小人就突然反應不對了,若是那位大人臨時辦事的話,馬車該有車夫候命才對,但小人記得當時馬車周圍並沒有家仆候命。小人再去問了別人,都說上午沒人來訪過開封府。

小人便去馬車那兒看情況,先對車廂說了話,沒人應,就上馬車去掀簾子,便發現裏面坐著四具死屍!他們的臉剛好都正對著小人,個個顏面青紫,伸著長舌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