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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爭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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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金石地面上碎光刺閃,祁容低頭看後,細美若竹的眉攏起愁弧。

“陛、陛下,因為娘娘情緒鬧得厲害,所以才……”

當宮女到羅雲宮稟完消息,祁容立即趕來,才踏寢宮,入目的便是滿地瓷器碎片,似乎室內能摔能砸的無一幸免。

“有沒有傷著?”祁容突兀一句,打斷弄秋。

弄秋聲音一哽,連忙垂目:“沒有,只是娘娘哭的傷心,眼圈都腫了,奴婢旁怎樣勸說,娘娘都聽不進去。”

祁容一聽,指甲扣進掌心,疾步繞行過去。

輕揚的鮫綃帳幔內,奚勍將臉埋進繡枕,一頭未挽青絲流雲水瀑般瀉肩而下,伴哭聲起伏顫動。

“嫻兒,嫻兒……”祁容的嗓音從背後傳來,輕輕扳過那纖柔身子,所有濃憂布滿臉上,“嫻兒,別哭了,讓朕看看……”

聽到他來,奚勍果然停止哭聲,被祁容摟進懷裏,淚眼婆娑地擡起頭。

祁容一見她滿面淚痕,眼眶周邊紅腫,胸口一緊,當即心便慌了。

他薄唇啟闔,卻吐不出字來,急取絹帕替她拭淚,小心翼翼的動作,像接捧彌足珍貴的鮫珠,可回想曾經那名冷艷冰清的女子,一雙手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

此時奚勍眼底除了傷心,更摻雜著幾分委屈、幾分幽怨,因為今日她才知,眼前這個,是可擁三千佳麗的帝王,寵的,並非她單單一。

只是,怎麽可以這樣?原來對方對她的好,並不是唯一,別的女子同樣可以被他摟抱,與他同枕而眠……

當時奚勍感覺自己的心像被撕碎,那一種骨子裏迸發的不可接受,獨占堅決,讓她除了痛哭,就只能通過摔東西來發洩情緒。

他不是說過,永遠只對自己一個好嗎?

奚勍撲進祁容懷裏,用力環住削瘦的腰身,喊道:“不許走……不許走……”

祁容雙手搭青絲上,眸光隱亂閃動,最後聲音輕如羽毛般落下:“好……朕不走。”

奚勍擡頭,彼此目光對上:“以後也是,永遠都不走!”

“嫻兒……”

聽出他語中猶豫,奚勍的眼淚便“唰”地滾落下來,盯向那張容顏:“嫻兒……只有容,容也……只能有嫻兒……”她心急地想要表述,但後來哭得泣不成聲,淚珠滴落祁容手上,活像沸騰的水,狠狠灼燙雪瑩的肌膚。

一句斷斷續續的話,卻讓祁容聽得肝腸寸斷,一邊替她拭擦眼淚,一邊握緊那只玉手,最終情難抑道:“嫻兒,聽朕說……”

鎖視她的目光,祁容整頓下措辭,輕輕開口:“朕如今登基不久,尚需要那些臣子的支持,所做一切並非是想象的那樣,朕現……只想讓置身事外,這一點,能明白嗎?”

一雙眸子裏閃爍著真摯與心痛,奚勍呆呆望後,卻除了皺緊眉頭,再無任何反應。

祁容臉上逝過一抹失望,知道她終究不能理解,將手擱心房,凝註的眼神與發出的聲音,都含有一絲顫抖的祈求:“嫻兒,給朕一段時間好嗎……等朕將來有能力做到一切,一定不再讓受半分委屈……”

奚勍聽得似懂非懂,面對他灼急等待的目光,思緒卻始終糾結一個問題上:“以後,都來!”

祁容纖長的十指徒然攏緊,隱忍開口:“嫻兒,朕近來……會羅雲宮……”

奚勍聽完驀然睜大眼,那種驚傷與無法接受,如同利刃挖絞著胸口,祁容急忙解釋:“嫻兒,不是所想那樣,等至深夜,朕會再來……”

豈料話未說完,奚勍便一把推開他,啜泣地喊出兩個字:“騙子!”

祁容一聽,當場呆掉。

想他還是要找別,奚勍打從心底裏無法忍受,她早就把祁容視為唯一,那份獨屬情感,怎麽能與他分享!

況且一直深深記著,他說永遠只對自己一個好,可現卻沒做到,渾身上下,連帶內心,都受到極端傷害。

“騙!騙!”

奚勍拿起繡枕朝祁容身上狠狠砸去,而這種逾越之行,簡直是對皇上的極大不敬,當弄秋聽到喊聲沖進來,幾乎要嚇傻了。

但祁容臉上沒有絲毫震怒的表情,仿佛任命一般任她砸過胸口、肩膀、甚至是額頭,束縛發絲一根根紛亂而下,樣子已顯狼狽,卻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那雙哀痛瞳眸,慢慢發深的顏色,代表痛楚沈澱心中,似乎只等她發洩完情緒,再去開口說些什麽。

然而奚勍對他的毫無反應,卻覺失望透頂,最後對他連推帶搡,便有轟趕出門的意思了。

“嫻兒……”到這裏,祁容終於忍不住出聲。

“走!不想見!”

奚勍將他推到屏風外,動作劇烈間,頸上項鏈左右搖晃,她註意後,氣怒之下竟扯掉摔地上,只聽“啪”一聲響,軟玉一角被硬生生摔碎。

祁容瞳孔劇烈緊縮,眼前一幕猶如往事重演,身形立即不穩地倒退一步,目不轉睛盯向那碎玉,臉色慘白得像被霜凍。

“娘,娘娘……”弄秋留意到他神情變化,急得滿頭大汗,將碎玉拾起,對奚勍小聲勸道,“娘娘,這可是陛下親賜的啊,娘娘怎能……”

奚勍卻聽不進去,賭氣地把臉撇到一旁。

“弄秋……”半晌,祁容盯著那塊玉,突然緩緩開口,“既然不要,就把它丟了……”

“陛下!”弄秋頓時一驚,左右為難,而奚勍聽到這句,也有些驚慌無措地擡起頭。

此時祁容如受刺激,那碎玉落入眼中,簡直像被針活活刺紮一般,竟上前從弄秋手中奪過,一把甩出窗外。

“陛下!!”隨即弄秋見他走出內室,急忙跟了出去。

奚勍僵立原地,瞅眼窗外,又望向祁容離去的背影,整個已不知如何是好,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止不住地流淌。

當晚祁容哪裏也沒去,只歇了龍贍殿。而奚勍經過一場痛哭,竟跑到窗外將軟玉重新拾了回來。微涼寂夜,她半蹲下身,那玉質散發掌心的溫暖,讓她想起祁容當時柔溺銘心的眼神,就好像他把心給了自己,如今卻被自己摔成兩半。

奚勍這次摔玉舉動,引起祁容莫名震怒,一直沒有踏入傾鸞宮,奚勍也漸漸不再哭鬧,每日呆寢房裏不說話,彼此之間陷入一場冷戰,誰都絕口不提對方,連續數月不見歇止,而這段期間,宮中被議論最多的話題,便是如今風頭正盛的妝妃,有說她機敏聰慧,有說她狐媚惑主,有說她城府之深,有說她不過曇花一現,總之各種褒貶言論,嫉妒艷羨,都集中這位曾是宮女出身的女子身上,成為眾矚目的焦點。

她原是伺候皇後身邊的宮女,後來受容帝寵幸,從此扶搖直上,短短時間裏從婕妤、貴嬪到現遷為妝妃,一下子成為後宮除去皇後,品級最高的嬪妃。可因她身份低微,不少朝臣曾上表反對,後來淮慶公的夫袁氏收對方為養女,背後有了豪門貴戚的支撐,此事才算漸漸平息下來。同時皇後之前小產,悲傷過度,身體一直欠佳,而容帝對妝妃寵愛不倦,深為信賴,便讓她暫替皇後打理後宮,消息傳出後,眾妃一片嘩然,對妝妃的一舉一動都開始甚為關註,而那位身居高位的皇後娘娘,卻不知不覺中被漸漸遺忘……

臨近年關時,空中飄起鵝毛般的雪花,巍峨富麗的宮殿銀裝素裹,好似夢幻天宮一般,奚勍倚窗邊,伸手接住一片瑩潔雪花,感受那種滲入肌骨的冰涼,內心仿佛也被白皚皚的積雪覆蓋,靜謐,卻也寂寞。

園內空置的秋千,曾經被他推得高高的秋千,現也被白雪堆滿,而她,已經許久沒有見到祁容了。

其實後來一段日子他有來,但奚勍卻蒙被褥裏不肯相見,因為始終不能原諒,不能原諒最重要的他還是去了妝兒那裏,將自己的真心棄置一旁。

深夜,奚勍常常暗掉眼淚,以前能窩他懷中安心地熟睡,但現嚴寒冬日,即使內室布滿炭盆暖爐,也仍然讓她感到孤冷無邊,那是身邊少去一個的溫暖,於是哭著哭著便睡去了……而睡夢裏,她總會感覺一股夾雜清香的溫暖包圍周身,一直蜷縮的雪玉小腳被輕輕握住,耐心且溫柔地為她取暖。可每當奚勍醒來,身旁卻是無,只有自己呆被掖得嚴不透風的錦衾裏。

此時奚勍望向白茫茫的天際,忽然眉心一緊,下定某種決心。

祁容壽心殿批閱奏折,微顰的眉宇間流露出些許倦怠,窗外雪花紛飛,宛若一只只驚掠而過的蝴蝶,遮朦了風景。

桂順輕步上前,小聲稟道:“陛下,皇後娘娘外求見。”

祁容手中禦筆一頓,落下一滴朱砂。

勍兒,願意見他了?

祁容眼中瞬閃一抹欣喜,很快喚她入內。

奚勍穿著霧藍繡銀紋袍裙,慢慢進來時卻始終沒有擡頭,祁容雙手細微顫了顫,當瞄向她頸上那塊碎去一角的軟玉,心頭仿佛被什麽敲打,頓時出聲道:“嫻兒……”

他聲音含著久隔思念與酸楚,起身走下玉階,心情急切,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上回她第二次自己面前摔玉,幾乎又將他的心摔成粉碎,就算無法諒解自己的做法,但為何不能珍惜一次自己送給她的東西呢?

但錯終歸自己,祁容不怪她,並悔恨當時不該就這樣離去。如今妝兒的事已經穩固,即使將來後宮再起爭端,她也能置身事外。原本祁容打算這幾天去好好求她原諒,可不料奚勍今日主動來見自己,是不是代表已經能原諒他了?

祁容正要靠近,奚勍卻猛然退後一步,擡頭時目光決然,道:“要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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