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聿銘只給了自己一天的假期，而且還要回宿舍拿東西，留給自己排隊的時間頂多只有大半天而已，看眼前這隊伍的長度，咋可能排到啊。

林樓站在隊尾有些猶豫，而就在他糾結的這幾分鐘裏，又有人加入了隊伍之中，這下要等待的時間就更長了，他索性放棄了排隊，站在話務大樓門口，走來走去想著辦法。

找誰能幫我搞定這事兒？這麽小的事兒就驚動吳委員有點過了吧？齊寶成或許有門路，現在求鐵路部門的單位眾多，電話局也有人想要火車票吧？或許找他能搞定。

反正林樓和齊寶成已經很熟了，這點小事兒沒啥不好意思開口的，就算他不認識人，七拐八拐總能找到門路。

那就去齊寶成家看看吧，註意打定，林樓就準備轉身走人，剛走兩步，後面就有人追上來了，“哥們兒，哥們兒，是要打長途電話吧？國際長途還是國內長途？”

林樓回頭一看，是個留著長發，看起來有幾分流裏流氣的小夥子，小眼睛滴溜溜亂轉，搭話的時候還眼角的餘光還在留意周圍的場景。

見林樓沒有馬上吱聲，他趕緊補充道，“你要是著急，我帶你進去，我哥們兒在前面排隊呢，他的事兒倒是不急，今天說明天說都一樣，不過……”

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搓了搓，比了個數錢的姿勢，“人家一大早就過來排隊，總不能讓人家白等不是？多少得意思點吧？”

謔，這麽早就有黃牛了？林樓秒懂，笑了笑道，“聽口氣，你這哥們兒還挺多？國內長途和國際長途都有人排著隊？”

小夥子笑了笑不說話，林樓也不揭穿，“我想給美國打個電話，說個數吧，要是合適，我也懶得再去找人了！今後估計我要經常往美國打電話，要是合適，下回還來找你！”

“那看您有多著急了，今天下班之前能打到的五塊錢，中午吃飯前能打的十塊錢，一小時內能打二十塊錢！您也別覺得貴，往美國打電話一分鐘就要二十塊呢，這麽貴的電話費您都準備掏，估計也不在乎這點小錢兒。”小夥子低聲說道。

“你這生意做得清楚！”林樓豎起了大拇指，這不就和演唱會黃牛一樣麽！前排門票加價最高，到後面就依次降低了，只是這電話費還是讓他吃了一驚，一分鐘二十塊，合著幾句話的功夫，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這也太貴了吧？

“哥們兒你這是給女朋友打電話？不是兄弟我說話不好聽，除非你一兩年內也能到美國去，要不然就算了吧！你倆肯定得掰！這樣的事兒我聽得多了，男人在國內辛辛苦苦賺錢供女朋友讀書，結果人家讀完就把他踹了。”

“好心點的賺了美元還個三瓜倆棗的，也算是沒白好這麽長時間，沒良心的就直接拜拜不聯系了，落得人財兩空啊！”這位還來了興致，和林樓八卦起來。

“別胡說八道，我是給我哥打電話呢！你給我找個最快的吧！”呸，老子這麽英俊瀟灑，那像是能被甩的樣子？

不過林樓也知道，這一時期出國就意味著分手也是常有的事兒，《北京人在紐約》、《大撒把》等一系列影視作品都反映了類似的現實。

“好嘞，您就瞧好吧！”眼見大生意上門，小夥子頓時高興起來，連忙拉著林樓就往大樓裏面走，邊走邊小聲說道，“您這錢花得也不虧，我哥們兒半夜就抱著褥子來門口排隊了，咱掙得都是辛苦錢，您這還算是好的了，要是下午快下班時候過來，那價錢更貴。”

進到裏面，他指了指隊伍中一個戴蛤蟆鏡的小夥子，“喏，內就是我哥們兒了，你去把他換出來就行！”

林樓過去說了幾句，他從隊伍裏出來，林樓鉆了進去，借著一錯身的功夫偷偷把錢塞給他，蛤蟆鏡剛出去就趕緊奔廁所去了，這排隊的確不是啥輕松活，人家賺的真是辛苦錢。

後面的人嘀咕了幾句，不過前面也沒多人，人家只是替換了而已，他們也不好多說，繼續伸長脖子看著前面，默默計算著還有多久才能輪到自己。

過了大概四十來分鐘，終於輪到林樓了，工作人員頭也不擡說道，“國際長途二十塊一分鐘，先交二十塊押金再打，該說什麽都想好了吧？時間一到我們可就直接掛電話了。”

“那我想多打一會兒怎麽辦？”林樓估摸著，他和林橋的話一分鐘怕是說不完。

“多打就得多交押金！一分鐘二十，想打幾分鐘就交多少錢！”

“小夥子，家裏掙錢不容易，有事兒咱長話短說，把錢省下來下個月再打也一樣！”林樓還沒想好打多久呢，身後一位阿姨就好心地勸說，她還以為林樓是偷了家裏的錢和女朋友聊天來了。

“勞您操心，有點要緊的事兒，得和我哥說。”林樓點點頭算是謝過，想了想數出十張大團結遞了過去，“您先給我開五分鐘的吧，要是到時候時間不夠，我再加行不行？”

工作人員終於擡頭了，來這兒打國際長途的幾乎都是卡著一分鐘的點兒來說話，能一口氣開五分鐘的可不多見，他楞了下才說道，“只要到點之前把錢補上就行。”

“那就好。”林樓接過收據，拿起電話，然後讓話務員撥通了林橋宿舍的電話號碼，斯坦福和北京時差是十六個小時，現在那邊應該是晚上八點左右，林橋應該在宿舍。

運氣挺好，經過幾次轉接之後，電話終於接通了，又過了一會兒，話筒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林橋終於過來接電話了。

林樓看了看手表，光等待就過了三十秒，十塊錢就這麽打水漂了，接下來還要以二十塊錢一分鐘的價格聊下去，這聊天真是夠奢侈的。

“哥，是我，你在那邊還好吧？”林樓問道。

“好著呢，要不你先掛了，我給你打過去吧，你那邊打電話挺貴的。”看來林橋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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