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瑜呆怔著，和楚心玥的那些過往一幕幕的在腦海裏翻來覆去地重現。他們從彼此嫌棄到彼此相助到後來同生共死，經歷多少只有他們自己清楚，那些甜蜜的，痛苦的，擔心的……全部編織成這一刻的深情濃愛。

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好不容易才表明了心跡。他說過會娶她為妻，她也答應會永遠等他，但是今天這一切似乎突然都變了。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多少人忽略了後面那一句——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這一刻沈子瑜忍不住淚如泉湧，他的目光落在楚心玥熟睡的臉上，腦海裏出現的全是剛才她毒發時的模樣，她痛苦的掙紮，她一口一口吐著鮮血。

他的愛不再是她甜蜜的存在，如今已變成了她生存的威脅，只要她愛著他，記著他們的愛她就會痛不欲生，樓明月也說得很明白，她經不住幾次毒發，再來幾次很可能會性命不保。

他真的要怎麽的讓她以痛苦的方式記住他們在一起的過往嘛，如果讓她愛他是以失去性命為代價，他寧可不要。

他知道自己該怎麽決定了，是的，他不能看她不這樣死去。

但是，這也正是他最最痛苦的根源，這一刻心內的痛絕不亞於楚心玥毒發時的痛。正因為知道這決定會讓楚心玥永遠的忘卻他們的愛情，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所以他才難過，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次擁她入懷，還能不能實現娶她為妻的夢想。

從楚心玥的房間出來已過了子時，樓明月仍守在門外，沈子瑜把那顆藥丸還給了樓明月道：“明天給她吃。”

樓明月怔了一下，看著他蒼白無力的樣子，樓明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卻並未說一句話，這個時候安慰再多也是白搭。

沈子瑜一整夜都沒有睡，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去了牢中，雲青手裏端著一個托盤，裏面有一把匕首一杯毒酒和一根白綾。

站在蔡玲玲的牢門前，沈子瑜難掩眼中的恨意，蔡玲玲卻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再來看我的。”

“即便是蔡家倒了，但只要你一心向前不被仇恨蒙蔽雙眼你仍可以有一個燦爛的未來，但你卻如此執拗。”

“沈子瑜，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大道理。”蔡玲玲冷笑，“這一刻比我痛苦的人是你吧，即便是你找得到能解楚心玥情毒的解藥，你也要面臨永遠失去她的愛，這種感覺是不是特別爽。”

沈子瑜緊握著雙拳：“你怎麽可以這麽惡毒。”

“惡毒嗎？”蔡玲玲全然不介意，她狂笑了兩聲，“從我挾持楚心玥的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你畢竟貴為太子手下能調動的人太多太多，即便退一萬步講你真的只身前來我一個弱女子也不會是你一個武功高手的對手的。所以我只能想辦法智取，你明白嗎？”

沈子瑜只覺得渾身一冷，所以這才是那一晚為何蔡玲玲敢單身前來一個殺手也不帶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她無人可調，更因為她早已知自己死相已現，可盡管如此她還是要扯下沈子瑜一塊肉來。

呵，沈子瑜苦笑，不得不說，她做到了。

“你不是很愛她嘛，不是為了她什麽都肯犧牲嗎？所以我才要對她下情毒，我就是看你們愛而不得看你永生永世都痛苦不堪的樣子，只有這樣我才死得安心。”蔡玲玲狠毒的說道。

看著蔡玲玲扭曲了的一張臉，他也跟著笑了，他道：“你知道嘛，我從來不會對女子下什麽狠手，除非這個女子真的觸到了我逆鱗。”

沈子瑜頓了一下接著又道：“我這輩子最在意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太君，她已然不在人世；另一個便是楚心玥，你永遠不會明白她對我而言意味著什麽，所以蔡玲玲，你惹怒我了。”

蔡玲玲抿了抿嘴唇，從跟沈子瑜交鋒以來她還未曾見過沈子瑜眼底這樣濃郁的恨意和殺氣，雖然知道自己很可能必死無疑，但被沈子瑜這種眼神看著的時候她還是莫名的心慌了起來。

沈子瑜朝背後的雲青招了一下手，雲青端著托盤走了過來，沈子瑜道：“你選一樣吧。”

看著托盤裏整齊擺放著的三樣死法，蔡玲玲突然冷笑出聲，她知道多說無益，伸出手她端起那杯清澈的酒，酒香撲來，但她知道這香味裏還有一股子死亡的氣氛。

她對著虛空一禮：“哥哥，我來陪你了。”

沈子瑜對此從始至終沒有語言，只是冷冷地看著。蔡玲玲將那酒一飲而盡，最後看著沈子瑜道：“即便是死，我也會詛咒你永遠無法與她雙棲雙……飛……”

對她的話沈子瑜並沒有在意，看著她倒在地上沈子瑜這才轉身離開了。

……

沈子瑜從牢中回來又去了左府，昨晚跟樓明月說明了一切今天早上卻沒有過去，不是他不過去，他只是故意不想過去，他實在不願意看見楚心玥吃下那顆藥時的樣子。

也許今天去左府看到楚心玥的時候楚心玥只會對著他客氣的笑吧，就像從前她是他的丫鬟，關心他的一切，對他表示好意，所有的所有皆只是因為他是她的主子。

他們之從此不再有愛意。

想到這些沈子瑜踏步進左府時腳步沈重到無以覆加，不過他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重重呼了口氣朝著楚心玥的臥房行去——

一路穿花過廊，行過假山荷塘，卻在楚心玥的院門外聽見不小的噪雜聲。

幾個丫鬟小廝一臉驚嚇的從院內跑了出來，沈子瑜忙拉住其中一個問：“發生什麽事了？”

“滾，都給我滾。”屋裏傳來楚心玥怒不可遏的的吼聲。

幾個人見到沈子瑜紛紛行禮，其中一個丫鬟回道：“回太子爺話，今天樓先生要餵縣主吃藥，可是縣主說什麽都不肯吃就一直在屋裏鬧。”

“是啊太子爺，您快去勸勸縣主吧，我們，我們從來沒見過縣主發這麽大脾氣呢。”

她還沒有吃下那顆藥？！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時候沈子瑜的心卻輕松了不少，但隨之卻又濃重起來，他點了點頭便讓那些下人們下去了，他進了院，又見浮萍滿身茶漬低泣著出了屋來。

“浮萍。”沈子瑜叫住她。

浮萍一見沈子瑜便哭著拜了下去，只道：“太子爺，您可算是來了。縣主不肯吃藥還砸了屋裏所有的東西大發雷霆，樓先生也勸不住了，您快進去看看吧。”

能把浮萍給弄哭了可見楚心玥這一回是真的發了大怒，這時沈子瑜只聽屋裏又傳來楚心玥的聲音：“你讓他來見我，就算要吃我要他親手餵我，不然憑什麽作主要我忘了一切，憑什麽。”

“心玥，你別這樣……”是樓明月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一陣兵兵乓乓的聲響傳來，估計又在砸東西了。

沈子瑜突然眼眶濕濡了，她要他親手餵下那顆藥，他的心被狠狠紮了一下，這種痛是那種像心臟都一下子被人挖走了一般的痛。

沈子瑜讓所有人都退下去了，他獨自進了屋，屋裏果然如浮萍所說狼藉一片，滿地的瓷器碎渣和茶水，還有那撒亂在桌上小榻上的花束，甚至是隔簾也被楚心玥扯得亂七八糟。

楚心玥只穿著中衣披頭散發蹲坐在床腳邊，樓明月蹲在她旁邊似乎還在勸她。聽見開門和關門聲，楚心玥擡頭望去，見到沈子瑜她淚如泉湧，痛又從身體每一個方位傳來，情毒發作了。

沈子瑜見她倒在地上又開始捂著自己雙肩痛得渾身發顫，他知道是因為看見他她才毒發的，因為愛著他，所以她才這麽痛苦。他跑過去抱住她：“為什麽不聽話，為什麽？”

樓明月讓到了一邊，他知道不需要他說什麽了。

楚心玥強忍著身上的痛把他推開，她瞪著他，卻管不住自己的淚水，她捂著頭道：“你不要我了，你還來做什麽，你走啊。”

“我沒有不要你，我怎麽會不要你。”沈子瑜拉住她的手，“我會永遠都愛著你的。”

“你胡說……噗。”突然楚心玥又吐了一大口鮮血。

沈子瑜慌了，忙看向樓明月：“那個安神的藥呢？”

樓明月這才出了屋去讓浮萍端藥，沈子瑜又道：“答應我把藥吃了好嘛，我發誓會永遠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

“不，不，我不吃。”楚心玥渾身打著顫，是痛的。她咬牙搖頭，“子瑜，我不要忘了你，如果是那樣我寧可愛著你死去，我不要那樣，我不要。”

“你為什麽不聽話。”沈子瑜突然怒不可遏的吼了起來，“你寧可去死也不肯活著跟我在一起嗎？”

“可我會忘了你，會忘了這兩年我們的所有，我不要，我不要啊。”

“我會讓你重新愛上我。”沈子瑜捧著她的臉道，“答應我，我不想你死，就算是你忘了我，就算你從此不再記得我們的一切，沒關系，我們把一切重來一遍就好。”

楚心玥搖頭：“不一樣的，到時候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管說什麽楚心玥都不會選擇忘記沈子瑜，她知道那對她意味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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