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禦書房有一顆堪比星星之輝的夜明珠，那是北海一個小國家進貢來的特產，因其在夜晚散發的柔和光芒明亮而又不刺眼，十分適合像皇上現在這樣身體狀況的人用，所以它一直在禦書房。

而現在，禦書房裏沒有點任何的燈光，那顆夜明珠置於盤絲雕龍的燈柱高處，靜靜的閃著煜煜光芒，這吸引了不少不知名的飛蛾撲相而來，像崇拜英雄一般，又像跪拜公主一樣圍著它飛轉。

夜裏的一切都顯得十分安靜，特別是皇上還在禦書房裏商事，是以更不許四周有任何不合諧的聲音發出。

夜明珠下的二人相對而坐，而此時沈子瑜再也坐不住了，他緩緩從軟墊上站了起來有些怔怔的看著皇上，一瞬的安靜讓他想了很多，從聽到楚月這兩個字開始沈子瑜就本能的覺得皇上是因不能完全信任於他而故意要在自己身邊留一個人質。

但很快沈子瑜又打消了自己這個想法，因為如果皇上真的信不過他那皇上也不必在沈雄逼宮之後第一時間召見自己跟自己說這麽多了，他沒有召任何的大臣，雖然可能這是因為怕知道那些大想早就跟沈雄沆瀣一氣，而皇上又正好知道因世子之位的事他跟沈雄早已水火難融所以才選擇了自己。

但不管如何，只有沈子瑜自己清楚，以前的自己不管做什麽事都如鐵桶一般無懈可擊，但現在卻不是了。他知道自己有了弱點，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楚心玥，他自己都無法想象如果楚心玥受制，那自己做任何事也一定會被掣肘，他不想被任何人控制，哪怕是皇上也不行，但他卻也知道，有些時候他是沒有選擇的。

不過好在，雖然皇上深刻的記住了那個在岐縣的聰明伶俐的小侍衛，但似乎真的不知道楚月就是楚心玥，不知道她是個女子。不然也不會要求讓她來保護，畢竟兩相比較下，如果真發生什麽意外，沈子瑜還真不知道楚心玥跟皇上究竟誰保護誰比較好。

楞了楞之後沈子瑜點了點頭：“宮中的人確實誰都不太可信了，皇上最近的言行也得要特別註意，對於你的安全我自然是會派我的暗衛暗中進行保護，這一點毋庸置疑。”

“不。”皇上卻搖頭，“朕一定要楚月。”

沈子瑜疑惑的笑了一下，為什麽一定是楚月，跟他派的其他暗衛有什麽不同嗎？

看著沈子瑜突然變得有些僵硬的臉，皇上知道有些事自己猜對了。

早在岐縣的時候他知道沈子瑜跟楚月同住一間屋時就覺得奇怪，雖然侍衛們的住處都滿了，但作為男子隨便的擠一擠也沒什麽不好，何必還非得要給她單獨安排呢。

而且那段時間沈子瑜眼楚心玥可以說是形影不離，相到幫襯的那種感覺讓皇上看了都覺得不像是上下屬的關系，更像是一對摯友，又或者……有些情愫就連皇上自己都覺得奇怪而又說不清楚。

但有一點皇上是肯定的，從跟那個叫楚月的侍衛交談過後他就知道沈子瑜跟這個侍衛的關系絕不一般。他想要試探一下對於二人的關系自己究竟可以利用多少，而結果是令他意外而驚喜的。

看著沈子瑜此刻進退兩難的表情他知道自己賭對了，把楚月留在身邊沈子瑜才能真正的安心調查一切並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自己的江山，權利，一切的一切才能真正得以保存，而不被沈雄那才賊得逞。

當然了，在這正是用人之際時，皇上也不可能讓沈子瑜擔心什麽後顧之憂，他笑了笑道：“你別想多了，只是之前跟他談過一次覺得那個侍衛確實是個不錯，朕在想，如果在陷入困境的時候身邊一直有這樣一個人能開導安慰一下自己，也是不錯的。”

沈子瑜苦笑了一下。

“世子爺不會是舍不得一個小侍衛吧。”

沈子瑜一怔，他知道他沒有退路了，只好道：“怎麽會……只是最近他說他家裏有一點事回去了，等他回來我問一問他。”

“好，朕希望，可以盡快。”

“是。”沈子瑜點頭，可眸光之中卻滿滿的一言難盡。

……

這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沈子瑜趁著夜色進宮又趁著夜色從後門回沈王府，進到自己屋裏的時候已差不多快過了子夜時分，而他屋中仍然亮著蠟燭，楚心玥披著一個單衣坐在燈下做著些女紅等他。

看到他進屋楚心玥趕緊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她看著他：“怎麽樣？”

從皇上密召他進宮開始，楚心玥就已經意料到出了事，上午皇上才跟沈雄談了，對於齊家叛亂的事皇上竟然一個字什麽也沒有說，這讓朝野上下都很意外。很多大臣認為皇上都對沈雄過分的信任，雖然他們收到了沈雄的威脅信不得不站在他那一邊，但這一刻他們又有一點慶幸，慶幸於沈雄的能耐，如果是那樣，說不定沈雄還真的可以成功。

其實這也就是沈雄的一點小手段罷了，逼宮一事不僅可以試探皇上的底子，同樣也可以給那樣站在自己這一邊大臣們吃一顆定心丸，讓他們可以毫無顧及的幫助自己成就霸業。

而楚心玥想的就更不同了，皇上不責怪沈雄越俎代庖，卻又暗中密宣沈子瑜。這中間出了什麽事她雖然猜不到，但預感總在一遍遍提醒她，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

果然，那半截紅蠟燭快燃完的時候沈子瑜也把一切的前因後果都說完了，沈子瑜攤了攤手又灌了一大口茶水進去。

雖然他什麽都說出來了，但對於皇上要求楚心玥入宮伴駕之事他卻只字未提，他在回來的路上其實想得最多的便是這件事，思慮前後他始終還是覺得讓楚心玥以侍衛身份入宮實在不便。

且不說萬一被皇上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會有什麽樣的後果，若真在宮中遇到了什麽危險，她這個‘侍衛’又如何能真正給皇上保駕護航。光想想就覺得這事簡直天方夜譚，所以，還未進屋前沈子瑜就已經決定不能讓楚心玥進宮。

至於到時候怎麽給皇上交待，反正正是春夏換季之時偶爾生個小病或是做錯了事被罰了一場起不來床之類的事情在王府裏也是常有發生，即使皇上會怪罪但比起扳倒沈雄的大事，想來皇上也是會權衡好這兩件事的輕重的。

楚心玥並不知道沈子瑜心裏藏了這個秘密，她手裏的針才剛穿過手中繡品一半，她楞在那裏很是驚訝。隨後她深深吸了口氣，道：“沈王爺的膽量還真是越來越大了，只身一人竟然也敢逼王挾駕？他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啊。”

“是啊，由此可以想見，只怕之前的齊家叛亂也是他一手策劃的，我們以為的那個精彩的叛亂實際上不過是真正好戲開演的一個帷幕罷了。”沈子瑜搖頭冷笑。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楚心玥看著他問道。

“當務之急我會派兩個頂尖高手暗中保護皇上安全，沈雄膽大包天竟敢大白天於禦書房逼宮，不敢他是裝腔作勢也好，還是真有把握也罷都說明宮中肯定有他的人，所以即使是皇上身邊我們也不得不防了。”

楚心玥點頭表示同意，她道：“既然沈王爺這麽等不及的行動了，看來是覺得齊家倒了再沒人知道當年之事不會給他造成什麽威脅了，世子爺，何不趁現在將當年的事……”

沈子瑜搖了搖手道：“不行，因為我們還不知道在朝野之人有多少人是站在沈雄這一邊的，如果沈雄已經擁有絕對的優勢那即使我們能證明沈雄是一個無恥小人也沒用。我得想辦法接近另一批人才能扳倒他了。”

看著沈子瑜微深的目光，楚心玥頓時明白過來，她道：“鷹揚軍。”

沈子瑜看著楚心玥笑著點了點頭，歷來每朝每代的政變都不是看誰的理由更能說服人，而是兵力，只有絕對的軍權才是說話的象征，在所有的流血事件裏，只有軍權才是至高無尚的。

所以，不管沈王爺擁有多少大臣的支持，也不管他在宮中有多少眼線內應。但如果他失了軍心沒了軍權，一切都是妄談。

沈子瑜看著楚心玥鄭重地交待道：“而你，心玥，我有一個更為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

“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不管外面的天怎麽變我都會保證老太君不受分毫影響。”楚心玥笑著保證。

沈子瑜會心一笑，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執意要見她，她真的是很聰明，作為一個女子真的很了不起。

不過這一回沈子瑜的打算卻不同，他道：“不，這一次我要對不起老太君了。”

楚心玥怔了一下：“你，你要告訴她，讓她出面阻止沈雄嗎？可是世子爺你應該知道沈雄已經利欲熏心，即使是老太君出面也勸不回來的。”

“我知道。”沈子瑜當然知道，此刻的沈雄怎麽可能是母愛可以勸回來的呢，他只是需要老太君為大連江山再做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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