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沈子瑜的院落楚心玥暗暗在心裏松了口氣，雖然她心裏也是特別的想知道陳家小姐約沈子瑜的種種，但是她更怕流言蠻語。她本來就已夠麻煩的了，實在不想再添其他麻煩，如果沈子瑜要找她幫忙做什麽的話，暗地裏是可以的，當然只要不超出原則範圍以內，但這表面上她覺得她還是不要跟沈子瑜拉得太近了。

還好這一次老太君是站在她這一邊的，沒有要她跟著沈子瑜去。

不過呢，這話又再次說回來了，離開沈子全院落的時候楚心玥回了一次頭，只見空蕩蕩的正屋裏沈子瑜一個單調而孤寂的背影立在那裏，楚心玥心頭微微酸了一回，那種感覺是一種沒有其他人能讀得懂的心痛，想來她的拒絕沈子瑜很難受吧。

而就在楚心玥東想西想心情一片亂糟糟的時候，老太君突然道：“楚心玥，你看那薔薇開得多好看。”

楚心玥怔了怔，連忙點頭：“是啊，爬了一整面墻倒是挺漂亮的。”

楚心玥一面應著老太君一面又心下奇怪，按說看到沈子瑜那副敷衍的模樣老太君應該會很難過吧，怎麽還有心思跟她討論什麽花啊草的。

老太君又道：“嗯，薔薇花紅紅艷艷確實招人惹眼也很多人喜歡，而且容易養活，四處都可見到，很大眾化。”

所以呢？楚心玥一路虛扶著老太君還是有些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她跟著點頭，同意著老太君的說法。

“你還記得我屋裏床對面那小窗下的那株蝴蝶蘭嗎？”老太君又問。

楚心玥仍是點頭：“記得，被老太君精心呵養得很好很漂亮。”

這又是薔薇又是蝴蝶蘭的，老太君究竟想說什麽？

老太君呵呵一笑：“是啊，蝴蝶蘭跟薔薇是兩種不一樣的美。薔薇是隨便扔在哪個角落都可以生根發芽的東西，也不需要付出什麽特別的培育，即便再艷麗也終究是添一抹俗氣；但蝴蝶蘭卻是一種很高雅讓人看了就特別舒服的美，它是只會出現在富貴人家中，溫暖的室內，且必須被人精心養護的品種。”

楚心玥心裏升起一種不好的念頭。

老太君繼續道：“蝴蝶蘭不是薔薇可以代替的，也不是薔薇可以假裝的。其實這人也是一樣，是高貴的命也好，低賤的命也罷，都是一出生就註定好了的，有些東西不是你的就不是你，強求不得，且也不是你的身份可以去強求的。”

楚心玥的心微微一抽，她微咬了一下嘴唇。她知道老太君定是懷疑沈子瑜跟她有什麽，所以才會出言敲打，這樣的拐彎抹角，這樣的暗喻明諷，呵，什麽薔薇什麽蝴蝶蘭。

是啊，她是低賤的薔薇，隨處可見，不值一文；陳家小姐是高貴的蝴蝶蘭，只能溫室呵護，千金難求。

沈子瑜這樣的身份只有陳家小姐可以配得上，不過楚心玥從始至終也沒有過那樣的癡心妄想，可如今這心裏還是寒得很，自己終究付出再多，在主子的心眼兒裏，你終究只是個下人，一個低賤的下人。

......

不提楚心玥這一頭，沈子瑜得了老太君的強制命令只得收拾著出了門一路往戲樓去了。

請帖上寫的二樓隔間，外面的大舞臺上此刻正在上演著崔鶯鶯與張生的純愛癡纏，沈子瑜無心顧及這些，他挑簾進入隔間的時候陳茗已經到了，她坐在小茶幾旁輕飲著熱茶，一見到沈子瑜進來便趕緊放下了茶杯起身行禮。

沈子瑜看著陳茗又微笑著紅了的臉他眼裏卻閃過一絲不耐煩，他沒說什麽自顧自的坐下了：“陳小姐不必客氣。”

“二少爺也不用一直叫我陳小姐的，可以直接叫我陳茗，或者......茗兒。”陳茗的聲音微微低了一下，煞是不好意思，像一朵欲開又怕人見到的荷花嬌羞無比，“我，我爹是這樣叫我的。”

沈子瑜微皺了一下眉，他可不會讓陳茗叫他的名字，有些禮節還是守著的好，不然他就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對於陳茗的話他不置可否，伸手去端了那磨砂的小茶壺準備也給自己倒杯茶水解解渴。

陳茗卻搶先一把抓到了壺把，兩人手指相碰陳茗本來就羞紅的一臉一下子紅到了耳後，沈子瑜看她一眼，她竟然沒有要拿開手的意思，好吧，沈子瑜只好自己把手拿開了。

陳茗端起茶壺給沈子瑜的茶杯裏緩緩倒了一小杯，她道：“聽老板說這是新春剛供進來的新茶，上好的龍井，不知道跟家裏的有沒有不同，二少爺且嘗嘗。”

沈子瑜別過頭隔著紗簾看著外面大戲臺上鶯鶯燕燕的唱語和影影綽綽的戲子身影，淡淡的點了點頭。

陳茗見他看著戲臺上但又道：“二少爺要不要親自點了一出戲看，這出戲是隔壁的公子哥點給他的未婚妻看的，我聽說他未婚妻見了很是高興呢。”

沈子瑜並不是傻子就陳茗那點小九九他還是知道的，這無非是想激他也給她點一出戲罷了，沈子瑜冷笑，卻道：“若是心中相悅自然高興，若是心中不悅點再多的戲也是枉然，本少爺向來不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作派，陳小姐若是喜歡大可以自己點來看看。”

陳茗看著沈子瑜沒有多餘表情的側臉，以為他是為喜歡聽戲，卻全然沒聽出沈子瑜的話外音是：我不喜歡你。

陳茗只道：“二少爺向來喜歡去哪些地方玩，下一次可相邀同行啊。”

“其實，我也覺得聽戲挺無聊的。”陳茗趕緊加了一句。

沈子瑜扭頭盯了她一眼，不知道這陳茗是真傻還是裝傻，他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她還這般模樣，怎麽，是要他把說得更直白難聽不成。

“陳小姐，其實玩什麽我都覺得不要緊。”沈子瑜又道，“只是本少爺一向覺得我還年輕得很，即便家裏人老是說我到了議親的年紀，然則我自己卻並不這樣認為，我還想再好好多快活兩年呢，成親什麽的實在還沒這想法。”

陳茗聽他這樣說微怔了怔，沈子瑜說這話的意思是暫時不欲成親？那是不是說還想再跟她多相處兩年呢。

有的時候一個人在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說的所有話都是對自己有意思的，無論是哪方面的言論她總能往最好的一方面想。

陳茗便是如此，沈子瑜的一番苦心勸導終是無益。

她點頭：“議親嘛本來就是慢慢議的，一年兩年，有些議個三四年的也是有的。其實我也覺得在成親之前能多增加些感情也是好的。”

沈子瑜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陳茗，他覺得他實在跟她沒什麽好說的了，有時候自戀也不必自戀到這種程度吧。

他站起身拱手一禮：“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做，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他生怕陳茗會留他，一溜煙的就趕緊走了。

陳茗也確實是想留他來著，但眼見著他消失陳茗相留的話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幽幽嘆了口氣。

沈子瑜一走，陳茗身後侍立的丫頭便開口了：“小姐，你還沒看出來嘛，這沈二少爺好像不是特別樂意跟你待在一起啊。”

陳茗一楞扭頭看了眼自己的丫頭，想了想她搖頭：“你想多了，若不樂意又怎麽會來呢？”

“誰知道是不是他家裏逼著他來的，你看他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樣子，小姐給他倒的茶水他一口都沒動。”那丫頭繼續道，“對小姐說的話也一直很敷衍，還說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語，而且小姐你沒發現嘛，你們兩度相約他作為一個男子竟然都沒說等你走了再走，抑或是送你到家門口之類的，一點都不禮貌。”

“也許，他是真的有事情在身急得很吧。”陳茗無謂的笑了笑，“你呀也別多想，我跟他的相親這見面還是他們提出來的呢，他若真對我無意便不必來見第二面了，你說是不是。”

那丫頭啞口無言了，既然自家主子都這樣認定了，自己多說也是無益，但願不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就好。

而沈子瑜一離開戲樓便又去了醉仙樓。

打包一只烤鴨之後他才笑著回府了，回去的腳步總是更輕松自在，這只烤鴨他是為楚心玥做的。

一來上次在醉仙樓楚心玥什麽都沒能吃上，二來他知道醉仙樓的烤鴨做得極好，希望楚心玥會喜歡吧。

他覺得他可真是全天下最好是有善心的主子了，楚心玥今天那樣拒絕他的請求，他還是不忘要給她帶好吃的回去，試問這樣的主子哪家有啊，楚心玥那丫頭但願可別做那讓他傷心的事兒就成。

一回到府他便直接去了楚心玥住的院落，翻窗進去的時候楚心玥正坐在桌邊扯著件舊衣服縫縫補補。

他直接將烤鴨推到她面前笑道：“送給你的，不用感謝。”

楚心玥看著他楞了一下，天吶，這個人去約會這麽快就回來了，還有桌上這只香噴噴的烤鴨算怎麽回事？

瞧著楚心玥還在驚怔的模樣，沈子瑜便轉而坐下，對她道：“如何，你家少爺我對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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