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開學的緣故，格蘭特學校老師並不多, 好在學校有專門的接待老師應對對機械考試成績有疑問的學生。

周西西他們去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人查完了自己的成績, 非常喪氣。

“真的有來覆查卷子的啊，”周西西壓低聲音，“我以為你是帶著我來砸場子的呢。”

“……怎麽可能, ”艾文嘴角抽搐, “我爸爸可是警察。”

敲響門後傳來老師, “進來。”的聲音。

坐在辦公室中微胖的中年男人表情非常嚴肅, “我們考試程序很嚴格，一般不會出現失誤。”估計這位老師和剛剛那位學生處的不怎麽友好。

“我也覺得應該沒什麽失誤, 我就先行一步……”周西西被艾文拽回老師面前。

艾文應該是學校裏比較出名的學生了, 這位老師一眼就認出他, “你不是已經考試合格了嗎？”

“這次來核查成績的人是她, ”艾文拽著周西西的袖子生怕她跑了，“她的成績我覺得有點問題。”

老師目光在兩人間轉了一下, “你妹妹？”

周西西默默轉頭已經不想再吐槽什麽了。

“不是, ”艾文也有氣無力。

“難道是情侶？”看上去一本正經的老師竟然意料之外地話多還八卦，“對不起, 你們兩個站在一起看起來太純潔了, 我實在沒想到。”

周西西默默把頭又扭了回來覺得自己可以吐槽一下“站在一起看起來純潔”是怎樣一個神奇的用詞。

“朋友！是朋友！”艾文生怕這位老師又說出些什麽奇怪的話，“我們是來查卷子的老師！”

“嗯嗯好, ”老師的目光還是不甘心地在兩人之間掃來掃去, 裝模作樣地打開放在辦公桌上的本子，“叫什麽名字, 考了多少分？”

“周西西，”周西西回答，“電話裏只通知了考試不合格，沒有說考多少分。”

“嗯？”老師擡頭看了她一眼，“不應該呀，會說你成績才對，”他又在自己的本子上翻了好幾頁，終於找到周西西的名字，“嗯，這裏還是有你的記錄的……三百分？看來你確實不是艾文的妹妹。”

周西西：“老師你到底有多糾結這件事。”

本子上記錄的編號就是試卷的編號，文件袋也以此進行排序。老師背後的書櫃裏排得整齊。

文件袋被打開，長長的答題頁取出，周西西只看了一眼就笑出聲。

這卷子並不是她的。

其實在那位老師說出自己考了三百分後周西西反而放松起來，這分對她來說太低，低到不現實，還真可能是搞錯了。

答題頁上的內容和周西西當初填的完全不一樣，周西西看到密封線處後原本微笑的表情收斂。

這個卷子唯有一處和她交上去的卷子是一模一樣的，姓名和考號。甚至她寫自己名字時頓筆的小習慣也能夠在這裏看得清清楚楚。

並不是管理出差錯搞錯了卷子，而是有人故意做出的替代她的卷子，那麽她的真實成績去哪裏了呢？周西西擡頭，那位老師正在和艾文說些什麽，態度自然，他並不知道這事。

看到周西西擡頭艾文立刻湊過來，“是不是有什麽不對的，這個分數肯定有問題。”

那位老師也看向周西西。

“這個卷子，”周西西斟酌了一下用詞，“可能不是我的。”

這個答案讓一直堅信出了什麽問題的艾文也有些驚訝，“什麽意思。”

“名字，考號，”周西西把答題頁展開，“這兩個很像我的字跡，但是真正答題的內容字跡和我就有一些差別了。”

老師從她手中接過卷子，仔細觀察後皺眉，“老實說這個不好分辨，你現在這樣也不算拿出證據，最好能有什麽直觀的證明。”

“嗯嗯，我知道，”周西西認真思考有什麽辦法，瞥到那位老師手中答題頁最後一道大題是空白，想到一件事，“有一位學生名字叫休伯特，他看到我最後一題是答題的，而且考試完畢後還向我要了我的答題內容。”

不知是不是周西西的錯覺，在他說休伯特這個名字後原本狀態輕松的老師有一瞬間的緊繃，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學校方面會盡力聯系到他的，如果他願意給你作證。”

周西西註意到這位老師詢問得不如剛剛那樣仔細了，有種“就這樣吧”的趕著結束的感覺。

不管怎樣說也是從老師這裏得到了會查下去的承諾，兩人從辦公室出去後艾文還有些得意，“看吧，我就說有問題，放心，學校肯定會給你個真相的。”

他這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周西西都不好意思把自己的猜想說出來了。

從辦公樓出來迎面走來的正好是給他們發準考證的那位老師，他應該是個自來熟，遠遠地就沖兩人招手，“來查成績啊。”

“周西西她的成績有問題，”艾文和這位老師是熟識，“可能卷子被調換了。”

原本還笑嘻嘻的老師目光落在周西西身上，直到對方有些發毛地往艾文方向挪一步，“你確定？整個卷子都換了？”

“換了，”周西西回答，“名字和考號很像我的，但是卷子內容完全不是我寫的，字體也不像。”

“如果是那樣，”這位老師似笑非笑的模樣，“那就是你答題答得實在是太好了。”

周西西眨眨眼隱約知曉了其中的含義。

“作為學校老師說這樣的大實話不太好，你的成績現在也許在哪個富家子弟名字下方吧。”他用的是猜測的詞匯，說出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周西西和艾文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告示欄那裏正在張貼這一次的機械考試合格生姓名與成績。

排名第一的男生她見過，她剛剛還提了他的名字，休伯特，687分。

“真厲害啊，”艾文稱讚，“滿分700，他竟然只差十三分。”

周西西也有點感慨，“應該是挺厲害的。”

“沒事，”艾文安慰她，“老師一定會查出真相，不用羨慕他，只要考上機械師我們就是一個水平線。”

原本還有點心情微妙的周西西轉過身，看清艾文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樣，“你爸不讓你當警察是正確的做法。”

“我爸沒有不讓我當警察！他只是在考驗我！”

“嗯嗯，好的，加油你最棒棒。”音調平靜。

周西西估摸著這件事會不了了之，回到旅館後也沒有再怎麽提這事，老板娘和吉莉安姐姐默認為並沒有查出來什麽不對，為了不讓周西西傷心沒再提。周西西恢覆了之前的生活節奏。

晚上有喝酒的大叔問周西西考試的事，被老板娘推到一邊，“三號桌送兩瓶酒別調戲我們小姑娘。”

頓時那一桌發出哄笑，大叔又急忙忙去向同伴解釋他沒有欺負小姑娘了。

周西西回頭，老板娘壓低聲音，“誰再問你你就打他，都是想來看笑話討打。”

“沒事，”周西西撓頭，“凱莉阿姨，我說一句話你可別生氣哦。”

“什麽？”凱莉還忙著。

“其實我沒考上也不是很沮喪，所以不用那麽小心翼翼啦。”周西西咧嘴。

“瞧你那出息！”凱莉阿姨瞪她一眼，而後又放柔表情，“你要真這樣也不錯，畢竟自己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周西西暗暗吐舌。

晚上忙碌完畢完工作，周西西和吉莉安姐姐一起上樓，兩個人告別後休息。

剛剛換完睡衣就聽到敲門聲。

“門沒關，”周西西看到進來的人是埃爾頓後覺得自己這句話說得多餘了，“怎麽了？”

“你不開心，”埃爾頓今天穿的是周西西和他一起買的衣服，黑色的短袖顯得他膚色更白，周西西盯著他脖頸思索自己平時和他站一起會不會顯黑，“為什麽？”

“沒有什麽不開心，”周西西回答得又輕又快。

“謊言。”埃爾頓比她還果斷，來到她面前，低下頭好讓兩人在同一水平線。

“算是有一點不開心吧，畢竟我沒有考上機械證，”周西西腦子轉的飛快，面上卻沒什麽變化，甚至還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謝謝埃爾頓你擔心我，我只需要休息一下，適應這件事就好了……”後面想說的話因為對方的突然靠近而咽回唇齒。

“謊言。”埃爾頓緊盯著她，“昨天你一點也不難過，今天發生了什麽。”

這真是一件微妙的事情，你以為所有人中最遲鈍的那個卻是發現你真實情緒的，周西西扯了嘴角，“因為我考的分數比我想象中還低所以我心裏不舒服，埃爾頓你非要逼我把這種不光彩的事說出來嗎。”

“你根本不在乎分數，”埃爾頓說，“那只是個幫助你留在這裏的工具，有了別的途徑也能達到目標，你才不在乎。”

這家夥……周西西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眸，說的一點不錯，不過為什麽，為什麽他能夠這樣準確，這樣自信地說出這種話。

“不要對我說謊，”埃爾頓說，伸出手輕輕拍在她背上，“告訴我沒關系，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擔心你。”這應該是母親安撫幼兒常用的動作，他用慣常平靜的語調說出安慰的話聽起來有點搞笑。

周西西視線移向墻壁，覺得他這麽執著告訴他也無妨，“我說過，我最討厭成為替代品。”那次她沒有在埃爾頓面前控制住情緒，“可這一次，也許別人替代我成為了格蘭特學校的學生。”

考的不好沒關系，能力差也沒關系，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奪走是最讓人不舒服的。

周西西沒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她不想弄得自己很在意這種事，可她該死的就是很在意，“為無法改變的事而困惑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我不是那種人。”她一直在努力著成為不被無用的困擾拖累的人。

“那我怎樣做你會開心呢？”埃爾頓問她，他聲音幹凈透徹，有些屬於少年的天真，“殺了那個代替你的人嗎？”

原本低著頭的周西西擡眼，分辨不出埃爾頓是開玩笑還是認真。少年低著身子，潔白的面具籠罩半張面容，露出的薄唇偏紅，有些童話般的瑰麗色彩，“把面具摘了吧，那樣我就開心了。”

往常周西西是不會故意說出這種讓人為難的話的，可是埃爾頓如此真誠地想為她做出什麽的模樣讓她就想為難他，看他說出大話又做不到的模樣。

根本沒想著成功，讓他知難而退而已，沒有想到埃爾頓會真的撫上那張純白的面具。

解下系繩，面具摘下。面具既不是吉莉安認為的刀疤臉遮掩物，也不是周西西認為的讓自己更安全的心理保護屏障。

露出的那張臉驚人的精致，漂亮到有些野性，眉眼線條清晰流暢，眼尾微微上揚，眼瞳是灼人的紅色，左眼下方是淡黃色的扭曲五角星。

周西西後知後覺地想起埃爾頓是曾經在馬戲團做過小醜，應該是那時候被畫出的妝容，清洗不掉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開始變形。

“現在你開心嗎？”埃爾頓問，這一次沒有面具的遮掩，周西西清晰地看到他微小的討好和天真，他靠近周西西好讓她看得清楚，“觀眾看到這張臉都會笑的，你為什麽沒有笑呢？”

像一只美麗的籠中雀唱出它最自信的歌曲，可沒有得到觀賞之人的掌聲。

困惑，和無措。

周西西擡了一下唇角，伸手撫摸少年眼下的那顆星星，偏冷的觸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的疑問。

苦笑。

“我不是觀眾。”

小劇場：

“多少也在尊重一下別人，禮貌，微笑都是最基本的，我們旅館服務員就是要微笑待人。”來自於周西西的教導。

“好，”微笑（周西西面前），“客人早上好。”

背對周西西，笑容迅速收斂，打哈欠，在客人準備舉報後露出滲人的微笑，“客房在樓上。”不要做多餘的事哦。

周西西，一個自虐型·假裝大方·大家好就好了·書呆子。

埃爾頓，一個自保性·我就要問·別人關我啥事·野貓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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