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響起，周西西還有點懵逼，使勁搖頭才清醒過來。昨晚睡得晚，她今天早上比平時更暈乎一點。

洗漱完畢，她打開臥室門走出去，看到蜷縮在門口的人……突然出現還挺嚇人。

一大清早不帶這麽玩的，周西西扶額，把對方推醒，壓低聲音，“我記得昨晚我說過，讓你回自己的房間去睡！”說到最後有點無奈的語氣，“你身下的墊子是誰給你的？”

顯然被推醒的埃爾頓也是懵著的，周西西和她說完那麽多句話後他反應了一會兒，回答問題，“馬倫。”整個身體的重量往周西西那邊靠。

周西西也搞不懂馬倫的腦回路了，和給他墊子相比，最應該做的難道不是把這個蹲在別人門口的可疑人物拉走嗎？

“快點回去你的房間，”周西西把埃爾頓扶正，“搞得我虐待你一樣。”

埃爾頓看起來挺瘦但還挺沈，周西西努力了半天後還是他自己扶著墻起來，最後默默回頭看了周西西一眼，抱著墊子走了。

……等等這個眼神是什麽鬼啦！好像被人拋棄一樣！

周西西下樓，果然看到已經坐在前臺的馬倫。

“早上好，你應該多睡一會的。”馬倫跟她打招呼。

“還好，”周西西扶額，“你今天早上看見埃爾頓了？”

“我出門看到走廊上的他，”馬倫笑笑，“他很喜歡你。”

“是嗎，”周西西默默轉移視線，“但是是個麻煩。”

“我倒是覺得托他的福，你現在比之前，嗯，更有個孩子的樣子了。”馬倫給她倒杯水。

“我已經二十一了，成年三歲。”周西西睜著死魚眼打哈欠。

“對我來說還是孩子呢。”馬倫搖頭。

“要是我是孩子的話，那吉莉安姐姐也只和我差兩歲。”周西西坐在小桌子上攤開自己的書，開始辛苦學習。

“她當然也是個孩子，”一視同仁的馬倫。

這下周西西沒話說了，只覺得吉莉安的路途更加任重道遠，這個時候反倒覺得她的那些鐵打的自信非常必要。

還有幾天就要考試，周西西的書還是得抓緊時間看，讓她沒想到的是上午時候勞倫斯先生還專門來了一趟。

勞倫斯先生抱了好幾本書來，和枯瘦的外形不相符，他的手臂非常有力，“那些書都太簡單了，你應該看看這些。”

周西西有點呆地擡頭，“我考的是機械師最基礎的證，這些書得二級三級以後看吧？”

“難道你只打算考基礎證？”勞倫斯先生並不喜歡她的想法，“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老師會出什麽題目，從業證的書本範圍很大，他們也許真的會出這裏的。”

“……好吧，”周西西把這些書也列入了她的任務中，“謝謝您。”

勞倫斯把書給她之後就去和馬倫聊天，坐在前臺旁的椅子上，“明天我們就準出發？這段時間魚群活動頻繁，能在海裏打撈的時候就不要在天上耗費柴油。”

“去海裏打撈？”周西西沒忍住插嘴，“捕撈的時候它們也會飛到天上去吧？”

“不會，”馬倫搖頭，“它們也是特定的某幾個月才能飛，主要是繁殖的時候用來洄游，回到適合產卵的地方。”

周西西有些懵懂地點頭，“那這段時間是鯨魚□□的時候？”

“只有鯨魚是特殊的，”勞倫斯先生皺眉，“你父母沒有跟你說過這個常識嗎？它們的飛行沒有固定時間，一切靠自己的喜好。”

“說到這個，”馬倫岔開話題，“最近鯨魚好像越來越難見到了，降水都出了問題。”

“哼，”勞倫斯先生撇嘴，“還會有誰？那群有錢的家夥們只怕抓不到鯨魚成為他們的收藏品，我真搞不懂把骨頭收集在自己家裏是什麽喜好，制作成樂器也要有福氣承受。”

“真讓人不安啊……”馬倫感慨。

周西西覺得馬倫真是個聰明的人，像勞倫斯這樣脾氣糟糕的老爺爺你只有給他一個更值得抨|擊的敵人他才會把火氣轉移。

吉莉安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勞倫斯還在講那些有錢人的船是怎麽欺負平民船的，周西西已經能夠成功在嘈雜的環境中把註意力全部放在書本上。

“他什麽時候來的？”吉莉安壓低聲音。

“早上挺早就來了，”周西西同樣小小聲，“他們好像明天又要走，回來只是補給一下東西。”

“啊？”吉莉安皺眉，“這麽快？”

“好像是和魚類的什麽活動時間有關系，我也沒太聽清。”周西西表達了一個外行人的無奈。

“沒事，你就算聽清了轉述給我我也不會懂的，”吉莉安一如既往地有自知之明，“那你下午去圖書館吧！我現在要抓住每一個和馬倫獨處的機會。”

“好好好不打擾你，”周西西咧嘴，“可是老板和老板娘也在，還有個埃爾頓呢。”

“求求你把埃爾頓帶走！”吉莉安也忘了還有這個家夥。

“不可能。”周西西拒絕得非常果斷，“我是去學習的，他來幹什麽。”

就像之前說過的，這個鎮子並沒有什麽學習氛圍，再次來到圖書館也沒多少人。

“你乖乖地坐在這裏，”周西西吩咐埃爾頓，“不要損壞這裏的東西，不要和別人發生摩擦好嗎？”她還從兒童讀物那裏找了兩本兒童畫冊給埃爾頓，“會認字嗎？”

“會一些。”埃爾頓點頭。

埃爾頓正常的時候還是很乖巧的，周西西滿意地揉揉他的頭，“那你乖乖看書，等我學習完了就陪你去買衣服好不好？”用吉莉安提供的錢，原話是“不把錢花光就不要回來”，她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

“好。”

哎呀好乖好乖。

書本一頁一頁翻過，周西西偶爾擡頭看一眼對面的埃爾頓，他看兒童畫冊的表情還挺認真，像是讀什麽名著一樣。

“我以為你今天不會來呢，”過了一會兒艾文來到老位置，“昨天你可借了不少書。”

“還是覺得圖書館的氛圍比較適合學習，”周西西笑，“旅館總會有點吵。”

“一樣的，”艾文點頭，“圖書館學習氛圍會好一些，我們學校也是每到考試時間就一大批去圖書館學習。”

“你們學校？”周西西眨眨眼，她以為艾文已經工作了。

“我沒說過嗎？”艾文撓頭，“我還在上學，如果你通過了機械從業的考試，根據就近原則應該是在我們學校度過兩年的學習期。”

“那你呢？你現在在讀書那麽考上了證書後兩年學習期這個怎麽算？”周西西問。

“上學的時候和這兩年可以同時，周六日的時候學習也是一樣的。”艾文回答得很認真，“如果你考上了後我們就是校友了。”

“這樣啊，”周西西笑笑，“那個時候請多多照顧了。”

艾文應該沒有被女孩子這樣拜托過，他楞了一下後頓時緊張起來，“當然的，我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他說了這句話後似乎覺得有點不太對，“因為你是個很好的人，並不是因為別的。”

“哈哈哈放心，我不會誤會你。”周西西覺得艾文真是一個誠實到有點可愛的人。

艾文臉有點紅，然後他更加不自在地指指埃爾頓，“他是你的朋友？”

周西西擡頭看到埃爾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把視線從書本上轉移到她和艾文身上，正面無表情地盯著。

艾文說的還是客氣了點，周西西知道這種感覺的，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一樣。

“這是……嗯，我們旅館的人，他只是天生眼神這樣，沒有惡意。”周西西隨口胡掰，“其實現在他想表達的是對你的，呃，善意和有興趣。”說完這個她立刻在桌子下踢了踢埃爾頓，示意他收起那副表情。

“是這樣啊，”艾文扯了扯嘴角，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你好，我叫艾文。”

在周西西充滿暗示的眼神中埃爾頓開口，“埃爾頓。”

周西西暗自松一口氣。

“哈哈哈真是不錯的名字，”艾文大概是想營造一個不錯的氛圍，“我甚至還覺得有點耳熟呢。”

周西西這口氣又重新提起來，慶幸艾文年紀小也許沒有聽過埃爾頓的事跡。

今天的艾文應該有事，來得晚去的也早，好像在幫助父親做什麽準備工作。

“這是秘密，”艾文表達了他的抱歉，“即使你非常想知道但是我簽了保密協議所以絕對不會透露一點消息。”

“對不起，我並不想知道。”周西西就這樣送走了滿臉都是“快問我是什麽驚天大秘密”的艾文。

按照吉莉安的說法，旅館今天晚上有好幾個人應付，完全不需要周西西回去那麽早，周西西是在閉館的時候離開的，這時候外面小廣場的燈已經亮了。

看完的書已經還回去，她這次兩手空空。

“你喜歡什麽風格的衣服？”周西西問埃爾頓，主動拉上他的手，有種拉著幼兒園小朋友買棒棒糖的感覺，“我覺得你也許會喜歡寬松的穿著舒服一點？”

埃爾頓倒是不挑，周西西拿著衣服給他身上比劃，他身材不錯衣服很好選，周西西去收銀臺付款。

“這不是凱莉他們家雇的小姑娘嘛！”阿姨笑瞇瞇地開口，“陪男朋友買衣服啊？”

“呃，”周西西看了眼站在一邊的埃爾頓，搖頭搖頭，“不是。”

這位之前阿姨一直在看著小電視的屏幕，所以沒有註意埃爾頓，現在說笑兩句後就看到了埃爾頓的面具。

透過面具能夠看到一雙沒有什麽波瀾的紅色眼眸。

“他……”他不是那個野孩子嗎？這種話只能咽回咽喉，“凱莉還是那麽爛好人，都是大人了，有時候就應該小心點，總把危險的往身邊帶。”

周西西覺得這話怎麽這麽不舒服呢，她也算得上是依靠凱莉爛好人才帶回去的人。

“埃爾頓他挺好的，”忍不住反駁了一句。

最後提著袋子出了門，外面天完全黑了，道路兩邊的燈光帶一些橙色，周西西看跟在她身後的人，又想起剛剛那位阿姨說的，“你不生氣嗎,她那樣說你。”

埃爾頓搖頭，“不能讓別人的想法左右自己。”

他平時不怎麽說話，突然說出這麽一個句子，聽著還挺有文化，周西西簡直要忍不住給他鼓掌了，“這簡直不像你說出來的話。”

“這確實不是我說的。”埃爾頓低頭看她。

周西西在這雙鮮紅的眼睛中看到過銳利，漠然或者其他，這是第一次，他看上去還是平靜的，平靜下的是沈如大海一樣的深色溫柔。

馬倫說過，埃爾頓從小生活比較不幸，馬戲團，孤兒院，到後來的逃離人群獨自一人，可是周西西總覺得，一定有人在這雙眼睛最暗淡的時候，點燃了一絲火焰。

他才能堅持到現在。

以至於她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到那些淺淡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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