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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晉|江|首|發平南家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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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晉|江|首|發平南家訓……

長明閣的回廊庭院。

劍嘯微鳴,皆是劍影掃過落花的肅殺和,還時不時傳來卷打腳踢的近身功夫,蕭雪燃自清晨自己練了幾個來回,腦海中仍浮現昨晚的對決,覆盤一招一式。

“昨晚他的重劍劈過來時,我應該往這個方向躲,然後趁機尋著他的空檔......”

伴隨著自己的念念叨叨,似乎已思索的七七八八,隨即收劍,以衣袖擦拭著冷汗,餘光瞥過間,註意到從閣樓下來的身影。

“小姐!”

話音剛落,幾個翻身輕功就抵至回廊,眨眼間就來到了林長纓身邊。

“這一大清早您不多睡會兒怎麽起來了。”

蕭雪燃再清楚不過,每次毒發她都睡得不安穩,有時還要睡個一整天才會迷迷糊糊醒來,精力大不如前,可如今上下打量著,她的精氣神似乎比以前好了許多,也不見神思困頓。

說著,她註意到林長纓手裏拿著的書,探頭問道:“這是什麽?”

總不會現在還養成晨讀的習慣吧!

林長纓將手中的書交予她,蕭雪燃一看,嘴角微顫,念道:“平南家訓!”

“雪燃,還記得小時候在北漠軍營時,我們偷跑出去後,父帥發現是怎麽做的嗎?”

“嗯......”蕭雪燃抖了抖眉毛,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架勢好像還有點似曾相識!

半柱香後,林氏祠堂前。

“大小姐......婢子......婢子知錯了,婢子不該......不該如此冒失,冒犯了......殿下......”

小蝶似是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聲音也跟著發顫,只覺眼角的汗都滲入眼眶,幹澀痛癢,可雙手已是止不住地發抖。

如今的她,正紮著馬步,雙手舉著水桶擺直,可到底作為謝婉兒的近身侍女多年,其待遇並不比別人差,這小身板連個基本功都沒辦法堅持。

祠堂前的回廊甬道邊上,林家的侍女小廝都忍不住探頭一看,正竊竊私語著,面露難色。

“你看大小姐,以前都不管下人的,怎麽這次......”

“那當然不一樣,昨日小蝶冒犯沖撞的可是安王殿下,這事可大可小!”

“可大小姐管教下人怎麽是提水?都不像夫人是直接打板子抽人......”

林長纓立於堂前,身旁站著恩嬤嬤和蕭雪燃,神色肅然,稍過片刻,她沈聲道:“身子再低點,手伸直,別晃,習慣就好。”

說罷,一個眼神過去,蕭雪燃心下了然,提著水桶到她身邊一看,嘀咕道:“這連桶的一半都沒有就受不了了,以前我們還得扛石頭呢......”

說著,就往她提著的兩桶水裏加水,加到一半,小蝶的雙手更是抖到不行,面色發青發白。

忽地,不遠處傳來幾聲狠厲的叫喚。

“林長纓!”

眾人一楞,嚇得目瞪口呆,連忙頷首行禮。

正所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不用想也知是謝婉兒,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剛起身的樣子,還未梳妝打扮,只是批了外袍出來。

這一起身不見小蝶原想著還被她關進柴房以示小懲戒,但沒想到有人來通報小蝶被林長纓帶至祠堂門前懲戒,心下不滿,自然是火急火燎地過來。

林長纓不動聲色,禮數周全地行了一禮道:“叔母,早安。”

許是剛起身,謝婉兒的臉蒼白無血色,眼角的皺紋似是折扇疊起,快要瞪出的眼珠子快要將人嚇死,她緩了口氣,對上林長纓凜冽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強壓著怒火,咬牙說道:

“長纓,小蝶是我的侍女,怎麽說也應該由我來管教,哪能讓你這大清早的勞心勞力,更何況我昨日已將她關進柴房,好讓她尋思改過。”

說話滴水不露,護短也是昭然若揭。

小蝶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顫聲喚了謝婉兒一聲。

林長纓眸光微閃,沈聲道:“叔母,今日侄女去柴房找她時,看到了吃剩下的名譽上京城的東家巷羊額燒雞,還有西家巷日月酒坊的梨花白,這小日子過得可不像是在尋思改過的樣子,恐怕辜負了叔母的一番望君改過的好意。”

“你!”謝婉兒扯了扯嘴角,隨即瞪向小蝶,多的是恨鐵不成鋼之意。

小蝶頓時嚇得收回眼神,強行撐著兩桶水,已是欲哭無淚。

林長纓看著時辰也快到了,只想速戰速決,從恩嬤嬤那接過一副卷軸,卷軸滑落,澄心金絲制成,徽州墨而書,歷經多年仍保留著當年落成之樣,中正鋒利的字跡越於其上,多是治家嚴謹的家規祖訓。

“這是......”謝婉兒也沒想到竟拿出了荒廢已久的平南家訓來壓她,這卷軸先前一直掛在祠堂裏,可是久而久之,無人在意也就落了灰。

“相比叔母一定認得此為何物,小蝶是您的侍女不錯,可她首先是我林府的人,自然要守林府的規矩。”

林長纓說著,見她無力反駁,隨即面向眾人說道:“依平南家訓所言,凡是以下犯上者,負重紮馬步於祠堂前半日,貪圖小利忘己罪責者,罰抄家訓一千遍,罰俸半年,從今往後,凡是我林府中人,皆要守此規,不越矩。”

林長纓擲地有聲地聲音在祠堂前幽幽回蕩著,恍惚間,似是身處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戰場,看到眾將士舉劍鼓舞士氣的豪壯,任下人們戰戰兢兢,也絕不敢相信這是他們已臥病在床兩年,傳聞命不久矣的大小姐。

遠處甬道,有幾個小廝貼耳念叨道:

“沒想到啊!大小姐竟然對此事做主了。”

“你小聲點!那是當然了,畢竟大小姐才是嫡女,以後可不敢怠慢了......”

謝婉兒的面目似是破碎一般,被氣成豬肝色,先前絕對沒想到,原本想給林長纓二人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自己顏面盡失。

另一側閣樓天井,沈清辭二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李成風雙手交疊於身前,面上欣喜,感慨道:“殿下您看,不用屬下去教訓那侍女,夫人自有法子來懲戒,還順帶讓那謝氏下不來臺面......”

沈清辭神色不冷不淡,餘光瞥到回廊盡頭有一熟悉的身影走去。

正當二人焦灼之時,回廊的聲聲問安打破了如今這場無硝煙的清晨,回眸而過,只見林楓實穿著素衫出來,連發冠都未束上,眉目沈沈,瞧不出任何情緒。

祠堂外的眾人向他福了福,謝婉兒面色更掛不住,兩人昨晚並未同塌而眠,如今更是氣頭上,卻又不好明面發作。

林楓實觀望著四周已猜到幾分如今發生了什麽,甩袖而過,指著小蝶,對謝婉兒說道:“這是你的人,把她帶下去嚴加看管,其餘的人,都散了!”

謝婉兒連帶著眉心都抽搐著,剜了小蝶一眼,她早已支撐不下去順勢倒在地上,水花四濺,似是青玉磚染上一灘墨漬。

眾人瞧過熱鬧,一聲令下,忙不疊地下去忙著自個兒的事。

林楓實背手而立,望向林氏祠堂正門,隨即睨了眼林長纓,沈聲道:“和我進來。”

林長纓微點著頭,安撫著伺機而動的蕭雪燃,以示一人去便好,順勢交待了恩嬤嬤幾句便跟著進到了祠堂。

李成風見這一幕,有些坐不住了,急問道:“殿下,您當時有意讓我把林氏中人幹涉邊塞軍事的事透露給林家知道,可影衛說昨夜夫人就是去見了他們夫婦二人才毒發的,現在還要和林楓實單獨見面,我們快......”

“先等等!”

沈清辭當即打斷,只是微不可見地,他又習慣性地摩挲著衣袖,回想起昨夜,不免憂思漫上,只得沈聲道:“我相信她自有打算。”

***

林家祠堂內。

數十牌位層疊錯落有致地歸置在案臺之上,工整的小篆書寫著各位林氏列祖列宗的名字,一筆一畫,書不盡先祖的風采。

林楓實站在案臺旁,為各牌位前的長明燈添燈油,擦去牌位的塵,林長纓則持香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插於香案上,隨即目光落到林楓華的牌位上,神色不喜不淡。

燈火微弱,掩映著二人的身影,時不時發出爆蕊的刺裂聲,盡在沈寂中。

末了,林長纓淡聲問道:“叔父尋我,可是有事要問。”

林楓實修剪著燈芯,燭光掩映在他渾濁的瞳水裏,只聽他沈聲道:“家主令交予我,可是母親的吩咐?你沒有反對?”

“是!”林長纓沈聲應著,微不可見地,順勢撐著蒲團起身,正色道,“不過準確來說,是族中長老前幾日來的回信,祖母與我都覺著叔父是最合適的人選。”

聽至此,林楓實的低眉一笑,嘆道:“倒是有幾分你父親的風采,不計前嫌的公正。”

“非也!”林長纓當即打斷,沈聲道,“我認為我與叔父從來都沒什麽所謂的前嫌。”

林楓實一怔,剪下一燭燈芯,擡眸看向她,只聽她緩緩而道:“有件事,我倒是很好奇,若是當日我拒絕陛下的賜婚,叔父會拿我怎麽樣?”

“嗯?”林楓實眉眼一挑,八字胡也跟著翹起來。

一說起這事,不得不說他當時可謂是提心吊膽很久,依他多年在官場周旋,許多聖旨其背後意圖都能猜到七八分,以此來見機行事,以免惹禍上身,可這麽久以來,他左思右想,怎麽都想不通璟帝怎麽會突然為林長纓和沈清辭賜婚,還是兩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更何況依他看來,林長纓性子剛烈,能做出什麽事他從來都是未能預見的。

思及此,他嘆道:“還能怎麽樣!軟磨硬泡,就算是綁也要將你綁去花轎,違抗聖旨,於現在的林家而言可是滅頂之災。”

林長纓忍不住一笑,這的確是他能幹出來的事,隨即問道:“那如果心然和我一樣被賜婚,您也會如此嗎?”

林楓實添燈油的手忽然一頓,垂眸而下,瞧不見他眼底的情緒,隨即繼續添著燈油,顫聲道:“為林家獻身,本是林氏兒女的責任,心然姓林,自然也不例外,我知道昔王對她沒意思,本不想她參與奪嫡,以前拗不過她太執著,如今陛下為他們賜婚來平衡權勢,我亦不能阻止。”

說罷,他緩了口氣,放下添燈油的手,轉身與林長纓正視,沈聲道:“我知道,你和你父親最不屑這朝堂官場的爭鬥,可是你們鮮少在上京,不知這繁花迷人眼的京城亦是龍潭虎穴,想要獨善其身哪有這麽簡單,我想手握權勢自有我林楓實的道理,想必你也清楚,無劍和有劍不用是兩碼事,至於讓旁人知道你有多少劍,什麽劍,那也是需要權衡之處,我早就說過,你父親他不適合在朝為官,就應該去江湖做他瀟灑劍客,否則最後也不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不過徐徐嘆之,其言語背後深意不言而喻,林長纓耐心聽著,深以為然,隨即目光落到案臺箱櫃裏,擺放著丹書鐵券,筒瓦鐵制,丹砂書寫,笞龍鞭上打昏君,下打讒臣。

開國之初璟帝為林楓華組成的軍隊賜名平南,可沒想到如今後來君臣離心,戰事潰敗,編制被削,權勢式微,若還想回到當年鼎盛,談何容易,純臣何為,這也成了林家夙興夜寐的難題。

落到此處,林長纓緩過神色,拱手作深揖,淡聲道:“長纓受教。”

林楓實一甩長袖,手背到身後,眉心從未舒展,幽幽說著。

“至於你一直想問的,有關那些有意投靠給太子一黨的族親該怎麽處置,自然是上報給兵部,除名出族譜,驅逐出林家,此等害蟲妖孽,豈能容下。”

林長纓稍楞,倒是少有的這般不容置喙,但還是松了口氣,眉目舒展,瞧著時辰快到了,沈清辭還在等她,便有意告辭。

“叔父,族中長老過幾日便會來上京商量此事,往後,林家拜托了。”

林楓實微點著頭,亦是回禮,或是兩人對林家都有共同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事塵埃落定,林長纓出了祠堂,迎上蕭雪燃關切的目光,打算前去拜別林老太君就走。

遠在天井閣樓外的沈清辭見她出來了,神色淡然,應是無礙,多少有點如釋重負,回想起昨晚的遺書,心中也多了幾分確信。

又是了卻一樁心願......

思及此,他推著輪椅往回走,李成風一楞,連忙問道:“殿下,你怎麽!”

沈清辭側頭而過,熹微的日光凜在他的眸光中,沈聲道:“答應過她好好等著的,我們該回去了。”

“這......”李成風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回頭望了她們一眼,聳了聳肩,只好跟上去。

與林老太君拜別後,林長纓便帶著蕭雪燃往長明閣回。

日頭悄然升起,正值朝陽懸掛,驅散了幾分清晨的露珠寒意,事情已了,陰霾漸散,蕭雪燃一路鬧騰地一躍想要觸及房檐上的青鈴,不知的還以為這是花果山。

“小姐,您是沒看見老太君叫她一塊抄祈福文為林家祈福的樣子,我覺得她都要氣得快暈過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祖母一直都知道叔母私底下對林家頗有微詞,此事也是為了借機敲打她一番,讓她別再節外生枝,相信以她的戒心早已察覺此事,最近應該也能消停點。”

更何況此事後,林楓實對她的態度恐怕不會像從前那般忍讓。

思及此,她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蕭雪燃的一句無心話語將她的思緒拉回。

“我們等一下去水青山莊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倏地,林長纓止住了腳步,訥訥地回看蕭雪燃,頓時楞住了。

她竟然忘了,今日是約定好的要去水青山莊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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