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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為他做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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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布作坊的日子繼續著。

杜紋成功完成了環保教育展示課。迎檢很順利,那天孩子們課間不準出教室玩,校園安安靜靜,事前已經教育孩子們所有細節舉止和環保知識。沒出一點意外。送走專家領導,老師們都松了一口氣。

杜紋卻完全病倒了,向學校請了兩天病假。

為了方便高承瀟,杜紋住在爸爸家中。高承瀟一記錄完夢境信息後,就照顧生病的杜紋。經過兩人對面具時間的嘗試,發現每天下午三點之後杜紋會自動醒來,面具無法起作用。到底為什麽,兩人都不解。

杜紋幾乎終日在床上度過。吃藥,吃飯,講述,然後做夢。高承瀟承說:休息兩天吧,等病好了再繼續。杜紋說:反正都是睡覺,寧願進入夢境裏去。

看著杜紋白皙的臉蛋,恍惚的大眼睛,高承瀟有點心痛和內疚。每次遞給她面具的時候,就像送她去另一個世界一樣。心裏很想跟她一起進去,卻只能看著她獨自離開。然後守在那裏,等著她回來。

他知道她並沒有說所有細節,很多無從得知的部分,只有羨慕夢中那個叫格雅的人了。

織布作坊的姑姐們經常聊到有臉面人家的話題。祜非聽了只會更加自卑,心裏默默期待著為大王子格雅做衣服的時刻。

這天,阿姆到織房來說,過幾天就是立秋祭了。叫我們趕緊為國王一家人準備衣服。尤其是大王子,他幾乎沒幾件衣服。

於是,大家開始設計布料顏色,討論格雅在入秋祭上該怎麽穿,日常該怎麽穿。伊琳帶人設計樣式,畫圖,然後拿去給王後篩選。

雖然快立秋了,但天氣異常炎熱,大家在天井四周幾間作坊裏大汗淋漓地幹活。

祜非想起自己在山上為他織布做衣,他是根本不在意衣服樣式的。她做的極其簡單的衣褲,他也是高高興興地穿上。現在卻這麽多人在忙著為他設計花樣。哎,為什麽兩個平等的人會變得如此差距?想當初,村子裏的她和山上的他並沒有什麽高低之分,都是因為“國”這個東西,他變得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但是由於岷江上游已開始山洪暴發,格雅一直沒回廣都城,所以樣式設計好了,也一直沒有機會上門去給他做。

終於等到了一天,說格雅回來了。祜非趕緊仔細梳洗打扮。

阿姆親自帶領著祜非三人前去。

戴上面紗後,她們被帶進國王家的前庭花園,祜非被幽靜的美景驚訝了。桂花樹、海棠樹、和各種花草散發幽香。銀杏樹依然翠綠。院子三面聳立三棟高大的木樓,廊柱上精致雕刻著魚鳥圖案,門楣拱弧線鏤刻著雲朵花紋,到處擺放著烏木雕刻的龍、鳥等尊貴器物。下人們來來往往做事,步伐輕盈雅致。祜非又有一種被壓低了的感覺,很不自在。

可是管家說大王子不在家,去烏嘎多將軍家裏了。

阿姆說本來也要給烏嘎多將軍做衣服,正好就一起了。於是她們來到烏嘎多將軍家,下人領進堂屋。

將軍從裏間走出來,高興地說:好!做新衣服啦!

祜非三人開始給將軍量身材,裁剪布料,不斷在將軍身上比試、裁剪。

正忙碌中,祜非漸漸感到了一個眼光的存在。原來大王子不知何時,已經從裏間出來了,一雙斜豎的眼睛正驚訝地盯著自己。

祜非心跳變快,但繼續蒙著面紗幹活。

阿姆上前說:大王子,要不先給您做吧。

格雅擺手拒絕。過了一會兒祜非再偷看,他已經在茶桌邊坐下,一雙眼睛仍然死盯著自己。祜非趕緊低頭,手有些發抖。只聽得格雅不小心將一碗茶打翻在地,下人趕緊上去給他擦手。他騰地一下站起身,走到祜非跟前,皺著眉,看著祜非面紗上留出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

你?他微微蹙眉說。

我、我我是新來的,第一次上門來為大人做衣服。祜非慌忙說,想遮掩他的話。

大王子請別介意,這小姑是前不久才來的——

你們都回去。格雅打斷:今天就到這兒!

阿姆一楞,連忙說好、好,明天再來。反正將軍的衣服已經裁好了,回去縫上就好。

她留下。格雅指著祜非說。

她?——是新來的,手腳不熟,多有得罪——阿姆解釋,怕祜非闖禍。

我我我馬上把將軍的衣服縫好。我一個人可以。祜非忙說。感覺格雅已經認出了自己,心中狂跳。

阿姆不安地看她一眼,帶著伊琳和文莞走了。

格雅隨即一把扯下祜非的面紗,兩人屏住呼吸,四目相對。

沒想到那雙斜豎的眼睛一下變成憤怒。格雅轉身沖向將軍,拔出將軍墻上的赤金佩劍,把他狠狠推在墻壁上壓著。你居然敢騙我!

祜非嚇一大跳,下人們在外面也驚叫起來。

格雅!等等!將軍說:那樣做都是為了你!為了王後啊!

嘩!他一劍將茶桌砍成兩半,再揮一劍又砍了什麽東西。

祜非一抖,眾人嚇得不敢說話,將軍轉過去,把下人們趕開,表示沒事。

格雅一把拉起祜非的手臂沖進裏間,將她緊緊擁入懷中。裏間光線只從窗戶照進來,格雅說:你沒死!太好啦!

終於又投入這熟悉溫暖的胸膛了,又聞到那個熟悉的格雅了,祜非激動得淚流滿面,原來曾經的那個男人依然沒變!還是她的!

格雅說:他們拿來你的白色頭帕,說你已經被箭射死了。我在籠子裏,也只想快死!

祜非:我以為你會被押來這裏殺頭,就一路跟來了。

他們擁抱著,熱烈親吻,祜非撫摸他的臉,那沒戴什麽王子臉面的臉。

平靜下來後,祜非說:可是當時抓你的這個人,怎麽還跟他成了朋友?

朋友是祜非新學來的一個詞。村子裏不存在朋友,都是族人。

格雅:他是阿姆派去的人,說來話長。

祜非:好了,看到你沒事就好。你現在回家了,你在這裏很安全。

家?這兒才不是我的家。我們回山上去吧!我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為什麽?

成天被很多人圍著,吵死了。這些人個個都像沒正事幹似的,成天只是玩。

說起來祜非也沒有想到,世上還有像西井、優姬她們這種成天只是玩的活法。

現在見到你,就等於見到了那片大山。我幾乎每晚都夢見它!

不行,格雅,你阿姆會去山上找你的。我們逃不掉的。

去西邊,跟我去昆侖!

祜非搖頭。兩人靜靜地坐下,思考著。格雅說:你的族人們都在江都石場,岷江洪水即將來臨,必須全力搶修堤壩,我救不了他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少吃點苦。

看來,誰也回不去了。

祜非倒在格雅的懷裏,兩人靠墻坐在草席地板上。

好吧,那留在這兒,我娶你!

祜非一聽,心中喜悅。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在哪裏過都是最好的。最後,格雅讓祜非回織房等著,他會盡快告訴阿姆這件事。

祜非提醒他說:這廣都城裏人人心思都多,做事不能魯莽,要用他們的規矩來計算事情。

格雅點點頭:這些人,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動物。

祜非回到了織房。阿姆和伊琳認為是她惹大王子生氣了,讓她跪下,阿姆用棍子打了她一頓,說:今後再不準你上有臉面的人家去了。

晚上,祜非根本睡不著,才分開一會兒,就想念得很。

沒想到半夜時分,織房的商鋪被敲開,來人說找祜非有急事。阿姆看見來人戴的是最高一級的臉面,門口停著馬車,不敢怠慢,把祜非叫了下來。

來人是烏嘎多將軍:請上車,馬上跟我去一個地方。

看來格雅也在想念她。是呀!這樣的夜晚,他又怎麽能入睡呢?一路上,祜非低頭按捺心中的興奮。剛剛才挨了打,身上還很痛,待會兒得叫格雅輕點。

啊!啊!

沒想到馬車從一道秘密的偏門進了神秘的內城。

夜晚,內城陰森可怕,空無一人。

走過一座巨大的神殿,裏面無數個赤金人像雙手握著象牙,微笑地看著下方。一尊最高大的赤金人像站立在眾像的最前面,雙手也握著象牙,像一個首領,率領眾師比在祭拜。從這尊赤金人像旁邊走出一個女人:王後。

我是格雅的阿姆。我剛知道了你們的事。王後說。

沒想到格雅會這麽快。祜非想。

烏嘎多將軍剛才都告訴我了。王後說。

王後在眾人像面前邊走邊說:這裏是前輩國師們靈魂聚集的殿堂。四十多位國師,帶領氐羌人走過上千年悠久歲月。可是現在,一種新的勢力占據了廣海平原,就要徹底改寫氐羌人的根基。我正在努力避免,現在,我最需要的人就是格雅。你,不會明白。

祜非不語,一片茫然。

我的部族曾經是廣海上非常強大的。但我犯了一個致命錯誤,嫁給了國王蒙遠。當時月會節已經讓我懷上了格雅,但自己不知道。遇到蒙遠,我癡迷地愛上他,並按照他們東邊有閔部族的習俗,與他結了婚。

可是格雅生下來了,他發現,那雙眼睛可以證明這不是他的孩子。按照他們東方部族的觀念,是很在意這件事的。他非常生氣。因為他們認為女人和財物都是男人私有的。這跟我們的習俗完全不同。

蒙遠聰明過人,又心狠手辣,他們改進了氐羌人的赤金冶煉技術,將過去的祭祀器物全部改用赤金制造,以此贏得了各部族的崇敬。我們統治了廣海所有部族。

後來玄吉出生,蒙遠很看重自己親生兒子的地位,漸漸對格雅起了殺心。因為按照他們的習俗,財富地位必須由長子繼承,這也不同於我們。於是我讓我大哥帶著三歲的格雅逃進大山,對眾人說他們去山裏打獵,被野獸所殺。

後來的二十年,蒙遠擴建了廣都城,建立軍隊,制造兵器。強霸統治著廣海,他成為國王,而我,成了國王身後的人:王後!

他試圖禁止氐羌人的月會習俗,用男女婚姻取代,這樣女人就完全屬於男人私有。他強迫各地上交賦稅,抓人做苦力,人不夠了就去周邊山裏抓俘虜,誰敢反對就殺誰的頭。

廣都城裏只有國師敢反對他。因為按照氐羌人過去的習俗,國師就是王,權杖在國師手中,因此蒙遠不敢惹怒國師。但現在國師病重,沒人再反抗蒙遠了。

玄吉深受他阿爸的影響,同樣專橫霸道。野心勃勃地擴充軍隊,想進一步掠奪蜀國周邊部族。而蒙遠也一心想把王位傳給玄吉,如果真的讓玄吉繼位,廣海今後將不堪設想。

現在,我唯一可依靠的,就是借助國師通神的權力,將格雅推上王位,恢覆過去的統治方式。因此,在這關鍵時刻,請你退出格雅的心,好嗎?跟一個臉面都對不起的人相好,他會遭人笑話的,而他的婚姻可能影響整個局勢的發展。你明白嗎?

看著周圍神殿中的威嚴人像,祜非感到沈重的分量,心中又佩服王後對天下人的關愛與謀劃。

所以,請你離開廣都城。

祜非聽了心一緊,好不容易剛跟他見面,卻又要分離。

走得越遠越好,就在明早。

王後這話刺激了祜非的野性,用在茶館裏賭博的心態,她問道:如果我不呢?

讓你離開,我會不擇手段!王後狠狠地說。

那,我離開,你可會謝我?

王後一楞,問:你想要什麽?

祜非想起了在江都石場幹苦力的族人們,說,現在還不知道,可有一天我會知道的。

王後開始對她另眼相看,終於說:好,我認。

王後讓烏嘎多將軍送祜非上馬車,王後說:沒想到,你跟格雅是完全不同的人。請你不要傷害他,哪怕是分離的時候。拜托。

王後對她行了個禮。

祜非離去,心裏自語:哼,傷害他的人是你!

天快亮了,如何面對格雅?祜非怕自己見了他根本就無法離開。

哎,只好收拾東西,不辭而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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