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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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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秋睿起床看了會兒書,看著時間差不多了,自己收拾好了就給上次來調查的警察打了電話。

“您好,是陳警官嗎?”

“是的,你是?”

“我是上個月3號早上被車撞的那個女生,關於是誰撞得我,我好像有了些線索。”

“你現在在哪?可以面談嗎?”

“可以的,我現在去你們派出所說吧。”

“行,路上註意安全。”

於是秋睿就出發了,對著她父母的說辭是她同學請她幫忙補課,她出門父母是沒有什麽擔心的,畢竟都二三十歲的人了。

關於她給別人補課這點也沒有懷疑,因為她這兩次月考的成績足夠說明一切。

劉明玉問了她要去哪,秋睿隨便編了個地方,然後說了回家的時間就走了。

秋睿徑直到了派出所,陳警官等了她一會兒了。

有人給她倒了杯水,秋睿坐在陳警官對面,看看墻角的監控,又看了他桌上那些卷宗。

陳警官已經準備做筆錄了,但是沒想到秋睿是一個人來的。

“你父母呢?”

“在家,這件事我還不想他們知道。”

陳警官接觸的事情足夠多,點頭。

“行,那你說說看。”

“我懷疑撞我的人是我表哥張鵬。”

“原因你知道嗎?”

秋睿於是把那天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也把後來遇到林娟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也不會漏了張鵬現在的工作。

“確實有可能是懷恨在心,但是現在我們也只說有可能,並不能確定。”

“嗯,所以想請你和我一起去他們修車店看看。”

秋睿不會傻到一個人去調查情況,恐怖片裏的經典套路就是這些女的都太大膽,太有自信,但凡找個警察和自己一起去都不會發生後面的橋段。

陳警官也同意了,在所裏登記了情況之後叫上一個年輕便衣和他一起。

秋睿也不知道那個修車店在哪,但是三人到了那裏之後隨便一詢問就找到了。

不是個很大規模的修車店,兩間門面,門口停著兩輛車,幾個年輕的修車工在門面裏聊天。

秋睿很快看到張鵬。

陳警官沒有跟著一起過來,秋睿是讓年輕便衣葉警官跟她一起過來的。

她很快看到張鵬,坐在門店裏的電腦前打紙牌游戲。

秋睿走過去敲敲桌面。

“怎麽?”張鵬不耐煩地擡起頭,看到是秋睿,臉色真是瞬息萬變。

一瞬間站起來,差點撞翻了椅子。

然後強作鎮定,看到她身邊還有個年輕男人的時候,眼神又變得輕佻。

“找我?”

“嗯。”

“幹什麽?”

“那天是不是你開車撞的我?”

張鵬翻了個白眼,“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秋睿沒說話。

張鵬眼神飄到年輕的警官身上,“怎麽,你一個人不敢來,怕我把你殺了?還找個野男人來,恐嚇我?”

“沒有。”

秋睿搖搖頭。

“他是警察。”

“放屁!”

秋睿多大點人,敢去找警察?張鵬是不相信的。

秋睿側頭看葉警官,他搞不懂秋睿的套路,但是他的身份是毋庸置疑地,他從口袋裏把□□拿出來。

“你好,我是轄區派出所的警察。”

秋睿冷冷看著張鵬。

“我跟你說過了,他是警察。”

“警察就警察唄,我什麽都沒幹,他還能把我殺了?”張鵬虛張聲勢,他聲音放得極大,店鋪裏幾個工人都過來。

“怎麽了這邊?”這裏的師傅走過來問話。

秋睿沖他說“你好,我們來找張鵬問點事。”

“啥事?”

那邊陳警官看到秋睿和小葉被圍起來,立刻往這邊走,他以為事情惡化了。

秋睿態度不錯,管事的師傅看到她,也只是“哦哦”兩聲。

“要問啥就問唄,我以為幹啥呢。”

“嗯,其實問你也可以的。”

秋睿轉頭問那個師傅“請問上個月三號,張鵬有沒有來上班?”

“來了吧。”師傅回憶著,“上個月沒有人請假。”

“那你記得張鵬上個月三號有什麽反常嗎?”秋睿繼續問。

師傅回憶著,目光轉到張鵬身上,上個月的事他一時想不起來,但是現在的張鵬很反常。

滿頭都是汗,眼睛裏還有血絲。

脖子上的青筋都崩起來了。

小葉警官也註意到了。

“賤女人!”張鵬忽然暴跳起來,伸手去揪秋睿的衣領,想要打她。

好在葉警官反應迅速,一下握住他的手腕,張鵬的腳擡起來準備踹向秋睿的肚子,被修車廠的其他員工拉下了,秋睿卻還是被踹到了一下。

大家也只是把他拉住,下一瞬,張鵬沖開人群就跑。

這條街他很熟悉,葉警官想去追,被秋睿拉住。

“葉警官,等下,我的手好像又被摔到了,能麻煩你送我去下醫院嗎?”

現在不要抓他。

秋睿要讓他在恐懼中煎熬。

讓他害怕,夜不能寐。

陳警官倒是看到了一個人像是條喪家之犬,一路狂奔而去,他也知道追不到,而且秋睿都說了是她本地的親戚,也跑不到哪裏去。

馬上聯系了所裏的人,幾方人立刻行動起來。

這邊秋睿見好就收,提醒陳警官,可以從修車廠這邊搞到證據。

車肯定不是張鵬的,應該是修理廠的,就算是已經送出去了,現在肯定也還有記錄。

修車廠人心惶惶,大家都不知道張鵬是犯了多大的事,能保持多遠距離就保持多遠距離,警察要問什麽,他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白色舊面包車。

這幾個關鍵詞一出來,大家都想到廠裏那輛報廢的車,因為老板懶得處理,就放在後院裏,平時也沒人註意到它。

陳警官他們去後院看了下,原本無人照看,應該已經積灰的車竟然被洗得幹幹凈凈。

但是右前方的車燈好像被撞擊之後破裂了一些,有些蒼蠅在上面扒著。

仔細觀察下,有些縫隙裏還有汙漬。

看起來像是血跡。

破的車燈碎片,結合秋睿手臂上的刮傷來看,八九不離十了。

人證物證在一天內都收集完畢,秋睿也在下午的時候收到了奪命連環call。

秋燁打的。

秋睿知道是為了什麽。

一定是張鵬打電話回家,他的家人打電話來質問。

秋燁知道後馬上就給她打了電話。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秋睿才慢吞吞地接了電話。

“你報警抓你哥?”

“誰是我哥?”

“張鵬。”

“他撞我的時候想到我是他妹了嗎?”秋睿反問秋燁。

秋燁語塞。

“怎麽說你們都有血緣關系,他做得不對,你多包容一些……”

“別說了,我現在回家,有什麽回家說。”

秋睿不會改變主意。

憑什麽要她放過張鵬,不可能的。

骨折的痛是她經歷了,憑什麽別人嘴一張一合就要她包容一些,讓她原諒?

秋睿不服氣。

也覺得心寒。

秋燁到底是誰的父親?

為什麽他與記憶中那個形象越差越遠,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還是因為上輩子平平淡淡,這些事都沒有發生,所以她沒有看到很多事?

人,總是當局者迷。

秋睿一時竟然也有些迷惘。

她回到家,除了她父母,她爺爺奶奶、大姑大姑父、二姑二姑父,四叔四嬸都在。

三堂會審一樣的姿態。

仿佛她才是那個犯了法的人。

一進屋就被這麽多人帶著恨意地看著,秋睿也毫無悔意。

她沒有做錯。

“你這個天殺的啊!你哥怎麽沒把你直接撞死啊!”大姑見到她就開始哭嚎。

秋睿看向她父親。

依舊一言不發。

滿屋子的人似乎沒有人站在她這邊,她的眼睛掃到劉明玉,她的眼裏似乎也寫著她這次做得太過了。

秋睿孤軍奮戰。

“秋睿你說說,你是不是去派出所把你哥告了,還叫警察去抓他?”秋弘業問。

“是的。”

秋睿挺直腰桿。

劉明玉走過來摟住秋睿。

不管怎麽說,即使她覺得秋睿做得有點過分了,但是她始終是她的女兒。

她不忍心看著秋睿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眾人的對面。

“去跟警察說你不告他了,我讓他自己去自首,然後你們私下和解。有什麽錯,我們自家人解決。”秋弘業繼續說。

“可以。”秋睿點頭。

大家都沒有想到她這麽輕易地答應了。

“我讓著他點,不告他,但是你們要把他的左手也打斷。”

“瘋姑娘,心太毒了,你肯定下地獄的!”大姑聲嘶力竭。

秋睿冷笑。

“你和你兒子好到哪裏去,估計我下去的時候你們已經在那裏了。”

“這麽多人來我家是幹什麽?我被撞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來?家裏解決?你們都是來搞笑的吧,話我就放這兒了,除非你們把他手也打斷,不然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秋睿並不害怕。

有種殺了她,不然她一定要讓張鵬好看。

孬種。

她也對家裏這些人有了更深的認知,兒子的命才是命,女兒算是什麽呢?

“再怎麽說他也是你大姑家唯一一個孩子,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他?”二姑父試圖扮演白臉,他們都覺得一紅一白肯定能把秋睿嚇住,讓她改變自己的選擇。

“如果我當時是被撞死了呢?你們肯定很高興吧,起碼不會有現在這些麻煩事,估計也就把他罵一頓,搞不好還幫著他處理我的屍體。對吧?”

其他人她並不在乎,她在意的是秋燁和劉明玉的態度。

她就這麽看著秋燁,希望他能說幾句話,他是她父親啊,小時候他很疼她的,長大了秋睿都能記住他的好,雖然他有時候確實有些直男癌,但是他的大體是好的,他是一個不錯的父親了。

秋燁避開她的目光。

“秋睿,你聽話點,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我們都是一家人,張鵬是犯了錯,但是家人之間要互相體諒,我們這次給他個教訓,但是你放過他好不好?”秋燁是開口了,但是他開口卻是在為別人求情。

“實在不行我們賠你們點錢,要多少?”大姑父站起來問。

“本來就要賠錢,我去住院這段時間的費用你們要全部承擔。”

劉明玉一個勁兒地在拉扯秋睿的衣服,但是她好像感受不到一樣,變成了一頭倔牛,誰都拉不住。

“行了,這件事我拍板了,秋睿去跟警察說你們要和解,但是張鵬也必須好好教育下,怎麽說秋睿也是妹妹,他這麽做合適嗎?讓他好好反省下。”

秋燁拍板。

他是家裏的長子,他說了話之後兩個姐姐都不再說話,明顯是默認了他的話。

秋睿還要再說,被劉明玉一下抱住,“噓,秋睿,乖一點,聽話點。”

秋睿覺得身體慢慢在失力。

心也逐漸失力。

扭轉不回來,她父親的觀點,為什麽他不是站在自己的身邊為自己出頭呢?

秋睿好失望。

這一瞬間,秋燁在她心裏的形象一落千丈。

有的東西在超好的方向發展,但是有的東西卻是在往壞的方向發展。

秋睿沒有再說話。

不知道人群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在床上睡了很久,多希望一覺起來自己是在十年後。

可是不可能的。

劉明玉和秋燁輪流敲她的房門。

秋睿都沒有應。

淩晨兩點,敲門聲更劇烈一些。

因為張鵬被抓起來了,秋燁在門口請求她去一趟派出所。

秋睿坐起來,很久才說了一句:“我很累,明天再說。”

她存心要整張鵬。

秋燁也知道,覺得讓她發發火也不錯,於是就走開了。

第二天,秋睿照常去上課,手機也不能開。

中午被她爸接到派出所去了。

她大姑也不敢囂張了,一個勁兒求秋睿和解。

她算是看出來了,秋睿確實不好惹,軟硬不吃。

那麽秋睿吃哪套呢?

錢。

原本跟秋燁說好了和解的,但是到了派出所秋睿就是不認賬,警察跟她確認是不是要和解的時候,秋睿就是不說話。

她大姑都快給她跪下了。

秋睿的眼睛看著她,她大姑福至心靈,“睿睿啊,大姑給你錢,你放過你哥好不好?”

“多少錢?”

“一萬。”

一萬塊對於一個小姑娘來說應該挺多了,但是秋睿眼睛都沒眨。

“五萬,五萬塊,你哥哥他不爭氣,你有這錢可以好好養身體。”

“大姑。”秋睿忽然喊了她一聲,叫得她雞皮疙瘩一跳。

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

秋睿把校服衣服撩開,手臂上很多粉紅的肉痕,褲子也撩開,膝蓋和小腿上都有很多疤,還沒好完,看起來很滲人。

秋燁也沒有看到過秋睿身上的傷痕。

現在看起來挺驚心了。

“我是個女孩兒,這些疤可怎麽辦?”

“要怎麽辦?”她大姑問。

“我想去做祛疤手術,激光的那種,我們這裏也不知道能做,我不想留疤。女孩子留疤了嫁不出去的。”秋睿用小女生的語氣說道,幾個人面色很覆雜。

因為知道這些話是秋睿說出來諷刺他們的。

“十萬塊。”她大姑是個非常吝嗇的人,能說出十萬塊已經是要了她的老命。

秋睿還是不滿意。

想替她兒子贖罪,價格當然不會便宜。

秋睿沒有答話。

自顧自地說道:“我覺得國內都做不好的,我得去國外做,我想把身體恢覆到原先的狀態。而且,大姑,你知道嗎?我現在都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我覺得心理有陰影了。”

十萬塊都滿足不了她。

太可怕了,這哪裏是少女的心智。

難道是秋燁指使她的?

少女怎麽可能會說出這些話,她大姑想著這些,覺得十萬塊對於秋燁來說不多。

這家人是準備獅子大張口嗎?

“我覺得三十萬可能差不多,大姑,大姑父你們覺得呢?”

兩個人臉色煞白。

“當時我感覺張鵬哥哥是準備撞死我的,這算不算是蓄意謀殺呢大姑?”

秋睿嘴角輕輕的一個笑。

三十萬?

“蓄意謀殺,至少判個十多年吧,感覺性質挺惡劣的,大姑,大姑父你們覺得呢?”

現在不僅是她大姑一家覺得心寒,秋燁和劉明玉也覺得有點害怕。

秋睿真的挺可怕的。

三十萬,真的拿不出來。

可是三十萬免他們兒子牢獄之災,拿不出來秋睿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睿睿,真的沒有這麽多錢。”她大姑哀求她。

秋燁和劉明玉沒有說一句話。

來的路上她就說過,她會和解,但是到了派出所她們倆誰都不能說話,但凡說了一句話違背了她的意願,她就不和解了。

所以即使是她大姑和大姑父看著秋燁,請求他們,兩個人也沒有說一句話。

而且秋睿的這筆錢要來幹什麽的,兩人心裏都有數。

秋睿不說話,她就是要磨一磨她大姑。

當時不是很厲害嗎?罵她媽,罵她?

現在這麽可憐是做給誰看?

這麽個龐然大物是做不出可憐姿態的。

對付惡人的方法,就是要比他們更惡。

“二十五萬。”

秋睿大發慈悲,她大姑想著家裏的積蓄、張鵬的結婚資金和外面沒有收回來的債。

估計也有個二十來萬,再借一點估計就夠了。

幾個人在派出所簽了協議,上面明確到他們付款的時間,明天就要給二十萬。

剩下的五萬塊就要等到張鵬出來給。

這就算是和解了。

不知道張鵬知道他家為他付了這麽多錢,心裏是怎麽個想法。

秋睿挺滿意這個結果的。

雖然不是最滿意,但是也算是兩全其美。

張鵬因為故意傷人還是被拘留了十幾天的。

她大姑第二天就把錢都送過來了,估計以後這兩家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

秋睿和家裏的交集也會變少。

因為她決定搬出去了。

她大姑把錢送過來之後,晚上秋睿回來之後從二十萬裏面數了五萬出來。

“這五萬塊給我,那二十萬給你們,我想搬到學校去住。”

因為她父母還是讓她失望了。

“睿睿……”劉明玉心裏有些內疚,但是家裏是秋燁說了算,那種大事她不能決定的。

“錢給你們,拿來做什麽你們也知道的。”

“你大姑她跪下來求我的。”秋燁地聲音很沈。

他也覺得有點對不起秋睿,但是真的讓她送張鵬監獄,毀了他的一生,他也看不下去。

秋睿狠,狠得不像個女生,但是又好像符合那句話“最毒婦人心。”

秋燁知道自己的解釋是蒼白無力的。

但是秋睿應該理解他。

他是家裏的長子,他是聯系家人的紐帶,他並不能完全為她考慮。

“沒事。”秋睿對他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或者說看得更清了些。

當你對一個人失望的時候,就不怎麽在意他了,也不會產生太多情緒。

秋睿沒有想過回來會發生這些事。

你說他們愛秋睿嗎?

愛的。

但是他們不尊重她,很獨特的中國父母教育。

秋睿為什麽會一回來就告訴她父母,她是重生回來的。

因為她想念他們,她記得很清楚,人生最後的一個階段,她的父母是怎麽愛她的。

幾乎是百依百順,只要她想到的,他們都幫她實現。

他們掉的淚,強顏歡笑時的心酸,秋睿都記得好清楚。

所以在回來的時候,先是難以置信,等確定了自己真的回來了之後就告訴了她父母。

那是她最不理智的時候了。

現在她需要出去冷靜一下,重新好好地對自己目前的狀況進行評估,對自己的安排進行調整。

“我住在學校方便些。”

都是成年人了,很多話大家都不用說出來。

其實住出去對大家都好,她現在的思維模式已經完全變了,不是可操控的,在她父母看來多少有些叛逆的意味。

距離產生美。

住出去就不用跟她父母有正面沖突,雖然她晚上學習會不方便,但是她願意周末抽時間加倍努力。

秋睿拍板之後,她父母也沒有什麽反對意見。

於是秋睿在周三的時候就跟她班主任說了自己想要住校的意思。

周老師還挺詫異的,因為秋睿家離學校還挺近的。

“怎麽想著住校?”

“想住校,如果可以的話老師幫幫我。”

“行,我待會兒去住宿老師那邊幫你看看。”

“嗯,謝謝老師。”

秋睿離開了辦公室,周老師覺得她好像變了些。

變得有些消沈?

秋睿就是消沈了,這件事的打擊對她還挺大的。

越是親近的人,傷害得越狠。

秋睿回教室坐著,發發呆,這種狀態很少見。

秋睿在想過去。

她很少回想過去,因為不幸福,因為過得壓抑,她努力地想要做一個和之前相反的人,但是掙紮著掙紮著,好像又往另一個深淵走去。

和她預想的不一樣。

她大學那段時間看了很多小說,重生的也不少,沒有一個人會過成她這個死樣子。

蝴蝶的翅膀還是扇動了,龍卷風也慢慢靠近。

秋睿明明很努力地想要避開這個龍卷風,可是事實卻剛好相反。

她以前覺得自己好歹是重生回來的,很多事情能有個經驗,但是實際她也遇到了很多之前沒有遇到過的事。

秋睿趴在桌上,上課也沒有起來。

老師把她叫起來回答了一個問題,秋睿一開始沒答上來,讓老師重覆了一遍問題之後答上來了。

老師其實也只是想提醒她別睡覺。

學生犯困很平常,但是這些老師都習慣了秋睿上課時候那種認真的勁兒,這種萎靡的狀態沒見過。

俞文柏也沒見過。

老師叫秋睿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他終於有理由,理直氣壯地去看她。

因為大家都在看她。

秋睿的狀態很不對,大家都看出來了。

她怎麽了呢?

俞文柏很關心這個問題,在這節課上反覆去看她。

秋睿的眼眉低垂,眼鏡遮擋著她的眼神,俞文柏看不見。

糾結了這一節課之後,俞文柏決定主動和秋睿和好。

他已經讓自己冷靜下來了,他可以和秋睿當朋友的,雖然做不成情侶,但是秋睿的性格做朋友也挺好。

沒有跟她一起學習,俞文柏的動力都下降了很多。

經常是三個人一叫他,他就放下手頭的事去跟他們一起玩,周末打游戲,下課打籃球。

好像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莫名地覺得有些空虛,他已經嘗過了學習的快樂,現在逐漸離學習越來越遠,越來越靠近之前的自己。

明明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鬥志昂揚,離開她之後自己好像就失去了動力。

只是兩個人都是自尊心極強的人,都邁不出第一步。

所以只能漸行漸遠。

但是現在俞文柏有了和好的理由。

秋睿需要他。

她需要一個人安慰。

就好像她出車禍那段時間,她看起來很堅強,可是實際上就是需要一個人去安慰她,陪伴她。

現在也是這樣的。

心裏有種壓抑的小雀躍。

廣播操回來,秋睿去上廁所,俞文柏趁機把寫好的小紙條壓在她水杯下面。

“你怎麽了?”

秋睿上課才發現這張紙條的存在。

字跡很熟悉,她把臉轉向俞文柏。

對方也正在看她。

秋睿看著這個年輕的男孩。

兩人對視了幾秒鐘,秋睿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

兩人的隔閡好像就此消失。

俞文柏好希望下課鈴聲趕緊響起來,他好想跟秋睿問個一二三。

在他一分一秒的盼望中,終於下了課。

結果他又扭捏著不好意思去。

是秋睿主動走過來的,那支鋼筆在桌箱裏放著,一直也沒有心思送出去。

看見俞文柏她才想起來。

剛走出去兩步,周老師就從後面出現了。

“秋睿,出來下。”

秋睿只好把筆重新放在自己桌上,然後跟著周老師走出去。

周老師也沒帶她去辦公室,從隔壁班下課,正好跟她說下情況。

兩人站在走廊拐角。

“我問了下,倒是還有床位的,你去登記下,交了住宿費就可以住進來。”

“嗯,謝謝周老師。”

“對,還得讓你家長寫個申請書,拿到我這裏蓋個章。”

“好的。”

“行了,去吧。”

於是秋睿回了教室,想著寫申請書,就把鋼筆又收回去了,找時間再給他吧。

她花了幾分鐘把申請書寫了,準備晚上帶回去讓劉明玉簽個字,明天就搬進來。

快刀斬亂麻。

俞文柏左等秋睿不來,右等她也不來,等著等著上課鈴就響了。

等著下了課吧,幾個好兄弟又拉著他跑去排隊吃飯,沒時間跟秋睿說話。

只是臨走的時候看了秋睿一眼,覺得她的背影看起來孤零零的,很可憐。

秋睿一時間沒有辦法克服心中翻湧的負面情緒,想要遺忘的失敗的經歷不斷在心中重現。

很悶,很難受。

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好想回家。

不是回秋燁的家,而是回她自己按揭的家。

那是她的窩,一個可以自己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地方,一個真正的她的歸屬。

可是現在還是十年前,她什麽都沒有,她的家可能都還沒有建起來。

她好像一只被剝了殼的蝸牛。

思緒收不住的時候,秋睿就趴在桌上放任它自由地延伸。

漫無邊際地瞎想。

想過之後,她就會接受現實,然後重新回歸現實。

秋睿趴在枕頭上,一時間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時間又覺得是夢在做自己。

很恍惚的狀態。

其實現在的她會不會只是瀕死時候的幻想,只是一個神經元裏發生的故事。

之前想的是,就算是幻想,也要認認真真地過一回,讓自己不要留下那麽多遺憾,讓自己變得更好。

她做到了一些,得到了一些,也失去了一些。

前面的路並不是熟悉的,她也是第一次走。

秋睿心煩得睡不著,幹脆起來拿起書隨便翻閱著。

語文書。

她正好翻到名人名言那一篇。

看到魯迅先生寫的一句話。

“猛獸總是獨行,牛羊才成群結隊。”

秋睿的心往下墜了墜。

她想當一只猛獸。

一往無前,孤勇無畏。

心中渙散的念頭重新集聚起來。

不管別人怎麽樣,她不該失去本心,改變不了別人,她要改變自己。

只要管好自己就行。

她得改變,勇敢到即使是親人也沒有辦法傷害到她,她得主動咬掉柔軟的絨,才能長出能翺翔天空的羽毛。

她不該光是想著靠土地征占來為自己增值,那是為家庭增值,但是對她自己來說並沒有很高的提升。

秋睿喊的那些口號挺響亮,她也確實樹下目標想考個好的大學。

但是那都太飄渺,她給自己留了退路。

好大學,到底哪一所大學才算是好大學?

現在秋睿橫下心,給自己確定了目標。

她要去就去中國最好的大學。

排名榜上的第一名。

她並沒有出國留學的經歷,所以暫時還沒有考慮到這些,但是未來上大學了如果有交換生的機會,她也許也會去爭取。

有了確切的目標之後,秋睿的心就定下來了。

她不能因為家裏的事就亂了心神,她應該更努力,沒有人給她支持,那她就給自己最強的支持。

現在她有五萬塊,足夠她高中這幾年讀書,大學的時候自己可以半工半讀,那種學校的學生不愁找不到兼職養不活自己。

秋睿發現自己眼前的濃霧好像消散了些,露出一條窄窄的小路。

她會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沒有什麽能阻擋她。

也給自己爭口氣,讓那些人看看,女人怎麽了,女孩自己怎麽了,她可以做到家族男人們都沒有做到的事,讓他們知道價值取決於一個人的成就,而不是人的性器官。

秋睿有了這個目標之後,原本就可有可無的談戀愛的目標就自然而然消失了。

本來把談戀愛設定成一個目標就挺搞笑的,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

真愛?執念?

統統都放到一邊吧,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秋睿活過來了。

真真正正地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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