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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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0日。
鳴人之死十二日,案件公開審理。
—————————————
根據在大堂得到的消息,佐助準確找到四樓的房間,掛著“格鬥室”銘牌的門只是虛掩著,他輕易推門而入。
藍色防護墊鋪滿整個屋子,沒有道具,沒有戒線,在這裏練習的人只是單純互毆,然後從傷口中學習經驗。
宇智波鼬是格鬥術的天才,這一點即使是軍校的卡卡西都不得不承認。他的擡腿橫劈淩厲幹脆,招式轉換之間毫不拖泥帶水,似乎只是他的發被窗外的風輕輕吹動,面前的對手就已經倒下。鼬收回即將砸上對手面孔的右手,微微點頭致歉,然後淡淡掃向門口。
佐助褪下拘謹的正裝,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開襟衫。他自帶一股睥睨倨傲之勢緩緩走近,其餘的練習者在鼬的示意下無聲退出。
大門砰地合起,少年蛻變青年站在兄長面前。
同是兄弟,即使多年未見也不損血脈流轉間心意相通。沒有點頭,沒有鞠躬,沒有開場,戰鬥從平靜中猛地同時爆發。
這既不是正規格鬥,又並非毫無章法。
拳腳相加,眸瞳相對,在寂靜的格鬥室中唯有肢體碰撞的悶響。
日輪劃過弧度,漸漸遲緩的動作和浸漬的汗水表明雙方的極限。
佐助喘著氣,他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要取勝只能靠最後一擊!
凝神蓄力,微微擡起的腿沖向鼬左側,後者伸手攔住,身體前傾,右拳在淡泊的目中揮向對方的側臉。佐助迎向拳頭角度偏下,左手撐地順勢扭轉腰身,方才被攔住的腿狠甩過來。鼬被迫放棄對他面頰的攻勢,低頭避開橫掃的腿,借慣性把手肘向弟弟翻擰過來的後背砸去。
佐助本打算翻越鼬的背後趁機回腿倒踢,但鼬的長發掠過小腿的細微觸感告訴他,他失算了。
不知為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鼬的肘部落在他背上,集中的力量在一點爆發,後面的身體頃刻麻木。
他的哥哥毫不留情地擊垮他。
窗外流進的光劃在地上,看得見塵埃騰滾翻湧。兩位宇智波的遺孤,一個被擊落在地,一個佇立喘息。
“咳!”佐助一聲咳嗽,伏在地上,鼬的一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佐助記得,他曾經把這個男人當做自己的目標,學校永遠的第一名,商界新起的巨擘,他那麽憧憬他。可是現實殘酷,他利欲熏心,連母親病逝前的最後一面都不肯施舍,叫他終於看清自己的敬仰是多麽愚蠢!
然而,
此時此刻……
“鼬。”佐助強硬地支撐站起,“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我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跟你一起打獵,一起戰鬥的痛快……”
羽化為鷹的孩子擡起他高貴的雙眸,翻湧的思緒潮水般平息,他眷戀地輕聲嘆息:
“那種……憧憬哥哥的感覺。”
鼬因他的話僵滯,身體的疲憊仿佛剎那間褪去,他轉過臉,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把握偏執又善良的弟弟。
“佐助?”
“鼬,我確實長大了。”佐助唇邊掛起笑意,“現在的我能理解你當時的決定,母親生死垂危的時候需要更多錢來治病,你沒有選擇,你只是……來晚一步……
“是我愚蠢地把自己的無能轉嫁到你身上,表現在你身上的痛恨,其實都是我對自己的失望。可我卻犟著性子不肯對你低頭認錯,久而久之,連自己都信以為真。”
“佐助……”素來淡漠的人,弟弟的一言一語卻都牽動他的情緒。
“鼬,我讓你失望了。或許,還會更失望。”看著自己的手松開又攥緊,佐助不給哥哥說話的機會,喃喃自語,“這件案子會給三組帶來莫大的功勞,今天審判完結,連帶日向白藥的獎勵都會批下來。我會升入上隊,還有你在,我們兩個一起,宇智波甚至可以擠掉現在因手鞠而動蕩的砂瀑家,把他們趕回風之國,重新豎起團扇的徽紋;還有日向,宇智波可以像三十年天他們所做的一樣狠狠報覆回去,吞並他們,把長著白眼的家夥統統驅逐!”
鼬不語,靜靜等待弟弟未盡的言語。
“但我不想……”佐助看向他,看進他眼裏,“升職的獎賞我會拒絕。”
兄長沒有情緒變化,連皺眉的輕微不滿都沒有表現。
佐助繼續道:“對不起,鼬。我不能容許自己踩在鳴人的屍體上步步高升,也不會在謊言中加官進爵理所應當,那太骯臟。可我……卻已經這麽骯臟了。”年輕人的眼中蒙起迷茫的色彩,“三組的規矩是尊重死者。而我也的確尊重鳴人的意願許他自由,並且我相信那是對他最好的懲罰,只要他對鳴人和砂瀑手鞠的愛不消失,罪惡會日日夜夜地折磨他。
“可這與法不符,三組所有人都沒有資格得到這份獎賞!
“鼬,父親在的時候教導我們,為了把宇智波的姓氏帶到巔峰,就算是惡名,就算不擇手段也沒什麽不可以。但是,真的如此?
“哥哥……如果它是錯誤的,我該如何是好?”
鼬站在佐助對面,十步之遠。
他發現自己真是失敗的哥哥,他忽視了弟弟最大的價值。
恢覆體力的身體一步一步向佐助走進,他擡起右手,溫和的聲音有兄長特有的寬厚:“佐助,你不必仰慕我,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我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改變整個宇智波、可以救母親、可以讓你快樂無憂的生活……但我失敗了。
“而我從自己的失敗中得知,人無論如何是不能獨自完成所有事情的,所以才會有同伴的出現,所以我們才會被稱為兄弟……
“我現在在想,如果當時我把你放在對等的立場上與你交流,你或許,會有改變一切的力量……”
鼬的手擡到齊眉的高度,距離拉近到三步之內。
佐助不自覺退了一步。他怕兄長再次同幼年那樣戳他額頭,說一句“對不起”逃避離去。
“你可以不用原諒我……”
伸到眼前的手穿過耳邊的黑發,延伸,腦後突然受力,額際一痛。
咚——
鼬的額頭抵在佐助額頭上,碰撞發生在他心上。
“無論你今後選擇怎樣的道路……”
近在咫尺的漆郁眸瞳沁透著微笑,他的嗓音振鳴回旋在靈魂深處,
“我都一直深愛著你。”
黑瞳睜大,顫抖。
猛然淚水灑落。
——————————————
相葉漓立在砂瀑宅的門口,巨大的鐵門上金屬貍貓的徽紋栩栩如生,牙尖黏稠的血液仿佛下一秒就會滴落下來。它的雙眼呈現東方銅錢狀的洞孔,卻射出實質般茫然的目光,俯瞰從它腳下走過的眾生。
應門的侍者記性良好,記住她上次來訪出示的身份。他打開大門,垂手立於門邊微微欠身,待尊貴的客人沈默良久方踏門而入後才重新站得筆挺。
相葉漓走出老遠,遲鈍地想起自己並不識途,上一次也是在侍者的指引下才找到砂瀑手鞠。
提起這個名字,她至今有些恍惚。在她心裏,手鞠是冷艷強勢的代名詞
,而她昨天淺淡的眸中漾出絲絲縷縷的釋然,仿佛一下子柔軟下去,柔軟得相葉漓的心都發苦發疼。
她只是很愛弟弟而已,可是她的愛換來弟弟的漠然以對。
她把一生丟棄,卻毀滅親弟至深的幸福。
現在的她,在法庭上吧。奈良組長在庭上提證,我愛羅在庭下,堪九郎卻不在。
相葉漓就是來找他的。手鞠被捕前說的話她反覆咀嚼了三天,並沒有想明白,卻令她不可抑制地思念起堪九郎。她想跟他講話,安慰他,或者被他安慰,哪怕是撲在他懷裏哭一場呢。相葉漓想,見一見他,大概就想通了。
砂瀑宅子很大,相葉漓找不到路,更找不到人。漫無目的四處亂竄,沿著樹下的小路蜿蜒,最後竟是草場一片。
風吹過深深淺淺的碧浪,吹皺木葉流的入城口。
白色游艇靠在岸邊,被波浪浮動,似一只振翅欲飛的白鳥。
兩道黑色人影在游艇邊移挪,相葉漓趕緊跑過去。
她以為人影是勘九郎,走近了才發現不是。手島祭棕發棕眸,看樣子比相葉漓還要小上幾歲,但她黑白分明的制服有力地突出女侍長的地位。此刻她脫了手套,拿一塊白巾細細擦拭游艇每個角落。旁邊的侍者端著盛放清洗工具的托盤無聲站立。
相葉漓對她依稀有點印象:“祭?”
“哪位?”祭從游艇裏鉆出來習慣性鞠躬,見是相葉漓反倒松散下來,“阿漓姐姐啊。”
相葉漓點點頭。
“來找老爺嗎?”
老爺?對了,砂瀑大典後勘九郎即位,砂瀑宅裏他就是老爺。
相葉漓繼續點頭:“他在嗎?”
祭為難地皺眉,搖頭道:“不在。手鞠大人出了事,他應該在法院才對。”
“我剛剛從警署過來,他不在那兒。”
“也許出了點小麻煩,不過不用擔心,會有人處理好的。”祭很有涵養,不在客人面前表現悲哀之色。旁邊的垂立的侍者會意地沏好茶,遞給相葉漓。
祭說:“游艇的打理要一次完成,所以麻煩您稍候,一會兒我帶您回主屋等老爺。抱歉。”
“沒關系,你忙你的。”
天空澄明浩大,倒影在木葉流扭曲的水底,手島祭模糊的影子在游艇邊移動。
“祭,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幹活?”相葉漓百無聊賴,站在邊上搭話。
“或許是遺產的原因。”祭接過侍者遞來的噴劑,擦拭窗沿,“砂瀑家的東西外人不能隨意亂動,當然像您和老爺的關系,出入砂瀑家都是隨意的。而我因是我愛羅大人撿回來的,算半個砂瀑家的人,所以允許我動很多東西,比如這艘游艇。不過這樣也挺累的,只能我一個人幹。”
有時候一句話是透析的靈明,說者無意一語輕若鴻羽,落在聽者耳中重逾千鈞,手島祭不知道她一句“砂瀑家的東西外人不能隨意亂動”給相葉漓造成多大的精神沖擊。分明三天前手鞠還口口聲聲地說著落喬拿游艇同她競速。呼吸有點艱難,相葉漓繼續問:“那……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了嗎?比如落喬少主……”
“怎麽會?”祭打斷她的話,“雖說落喬少主追求手鞠大人,好像確實成功了——總見他們出雙入對。但這也不可能,因為游艇的鑰匙不在手鞠大人手裏嘛。”
“不在?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祭奇怪地反問,“赤砂之蠍的游艇鑰匙向來兩個,一個在老爺手裏,一個在我愛羅大人手裏。聽說是游艇剛買來,手鞠大人試乘時不慎墜河差點淹死,她就再不肯坐這艘游艇,所以也沒拿鑰匙。”
“不可能不可能……”相葉漓有些混亂地爭辯,“我上次來的時候還看見手鞠姐開它來的,沒錯的。”
祭停下手裏的活,撇撇嘴道:“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大概一周前,手鞠大人突然迷上開游艇,還指名要開這艘,我愛羅大人自從砂瀑大典後就沒有動過它,手鞠大人就把我愛羅大人的鑰匙都要來了。有勇氣呢,手鞠大人……只是沒想到……”
我愛羅大人自從砂瀑大典後就沒有動過它……
我愛羅,砂瀑大典,動過它。
相葉漓的腦袋轟然炸裂,匆匆告別轉身離去。
她被騙了,奔波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網裏,恍然之間發現疏漏,才驚覺這只是下棋雙方都放水的博弈。
而她奔逃出去,以為跑出了束縛,殊不知,闖入更漆黑的深淵。
“這樣可以嗎?”女侍長的口氣含帶迷惑的猶豫,她向身邊的男侍者確認,“如果知道真相,老爺和她還能在一起嗎?”
“可以喲。”那聲音明亮異常,同時空洞無情,“只有坦誠相見,才會有真正的愛情。如果在謊言揭穿的情況下依然相愛,如此豈不是更美好的結局?”
“但這樣一來,我愛羅大人……怎麽辦?”
“他會安全活下去。”欠身的侍者擡起頭,少年般容顏年輕得過分,燦爛寒冷的笑容綻放其上,他一字一頓,“在下,保證。”
我愛羅會安全活下去,此生承受內心的煉獄。
吶,完美喲。
————————————
鬧得沸沸揚揚的砂瀑手鞠殺人案公開審理,波風水門一家三口沈冤得雪。
砂瀑手鞠入獄,終生□□。
記者蜂擁在法院門口,找不到他們最為關註的砂瀑三少。
法院後方的靜謐處。
“我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此流暢的供詞,順暢得好像稿子。”慵懶的聲音隨風揚起,“為了抹滅自己八年前的罪證,她離開現場又跑回,拿走鳴人的檔案袋和兇器……後者她交出來了,前者卻出現在你的手裏,我愛羅。”
“鹿丸,有話直說。”
有話直說?果然是那家夥的道理。
奈良鹿丸自然懂他的意思。疏懶的眉梢挑起,道:“我愛羅,我不否認自己對你的懷疑,從一開始就是。佐助說得沒錯,兇手只能是他的熟人甚至朋友,當然,我同時也不排除他故意為之以洗脫罪名的可能。可以說,我的懷疑對象一開始就是你和佐助。
“然而你和佐助的證詞都有空白,但空白的時間卻不足以完成犯罪過程。就在線索中斷的時候,我發現春野櫻的異常,在工作上她是自信的人,至少不會在與人交流時撇開視線,但鳴人死後她不僅不敢與我對視,甚至連佐助都不敢看。我想原因有兩個,她受到鳴人之死的打擊過大……或者她是兇手!
“我在賭,拿案子的處理權賭佐助在她心中的位置。”
我愛羅擡頭看天,說:“你賭贏了。”
“是啊,我賭贏了。”鹿丸嘆道,“還不如輸了呢,這麻煩的結果。兇手有兩個,這樣一切時間短缺都有妥善的解釋,隨後迪達拉的證詞又徹底證明佐助的清白……
“我本做好逮捕你的決定……如果沒有落喬的出現。”
和鳴人無聲的遺言。
“落喬的話把手鞠推入謎團之中,就像把鑰匙打開我的思維,線索銜接我居然被他牽著走,以為是手鞠。”
鹿丸頓了頓,落喬這名字在他眼裏分量不輕。可怕的人,即便現在反應過來,回想他滴水不漏的表演還是心有餘悸。
“幸好他也有紕漏,還沒到神的境界。而他的紕漏,正是手鞠。落喬的證詞表演恰到好處,但他指導的手鞠卻並非如此。身體的自然反應、供詞不可避免地連續性、香水掉落位置等等細節的準確記憶,沒有長期訓練做不到這些,但手鞠的暴露徹底確定了我的推理。
“我愛羅,你……”
“猜的全對,鹿丸。”我愛羅視線從天際收回,接下他未盡的問題,“你現在逮捕手鞠,恐怕也猜到了鳴人的意思。”
沒有回答,這是默認。
我愛羅把辭呈遞給鹿丸,後者淡淡一瞥,好似方才一切嚴肅清空,他從來都是懶散:“要走?”
“我不可能留在這裏,在他殘留的氣息中,我會更早死去。”
“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我不能死……”我愛羅碧色的眸子轉向遙遙天際,“他不讓我死。我也只有活著,趁我餘下的時光,去完成他托付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穿行所有國度,尋找他們的彼岸。
“你挖出來了?”
我愛羅頷首。
“麻煩死了。”鹿丸托著後腦望白雲裊裊,真清凈呢,天空,“然後呢……我是指完成他夢想之後?”
“我會回來,給我四年。”
“呵,四年太短了,我想鳴人希望給你一輩子吧?你姐姐也是。”
“我不想要,我甚至一天都不想要。”
鹿丸的眸子顫了一下,它漸漸垂斂,嘆息道:“麻煩死了你們……希望你回來的時候,相葉老頭不會氣得把我腦袋打穿吧。”
人與人之間拴著無形的鎖鏈,為了一個人,究竟有多少人奔波慌張,多少謊言遍地盛開,已然無從考究。
不過,同伴嘛……
“對了,這東西給你。”鹿丸遞來兩樣東西,“支票是你姐姐給我的,想讓我停止調查,現在給你也算物歸原主。至於那個,你自己處理。”
我愛羅點頭,指尖摩挲過繪制漩渦花紋的刀柄,把它們收入衣袋。
鹿丸細微地挪開視線,算是當自己看不到我愛羅走。
我愛羅凝了凝,最後說:“鹿丸,離開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低啞的聲音靠近耳邊,奈良警長在低語中逐漸鎖緊眉頭。
“餵……他究竟是什麽人?”我愛羅的話,終於讓鹿丸道出心頭積壓已久的疑惑。他也暗地調查過,但那人就像沒有過去,除了落喬少主外找不出別的身份,交際、學歷、畢業院校,甚至年齡都加密。簡直是憑空存在。
我愛羅對這個問題毫不意外,答道:“落喬性格怪異,行事詭秘,一般人不可能查到他的消息,我能知道,也是以前聽波風水門和夜叉丸說的。落喬是火之國的人,年齡在45歲以上,與森乃伊比喜師出同門,畢業之日森乃二十二歲,他,十一歲;修完犯罪心理學後轉戰表演系,十三歲再度畢業。落喬天賦異稟,他的學習幾乎涉及各個鄰域並且成就非凡,甚至如今森乃審訊用的很多殘酷方法都由他提出。後來他出國深造,正好到風之國,與夜叉丸同班,據夜叉丸回憶,他從不上課,在開學第一天後直到畢業典禮才再度出現,也沒人知道他住在哪裏。彼時天砂瀑家尚未遷轉火之國,同砂隱的赤砂之蠍有所來往,某次夜叉丸拜訪蠍,意外發現落喬就在蠍的總部。那時他十九歲,直到今天他依舊是十九歲的容顏。
“落喬很危險,他的天分並沒給他帶來樂趣,反而更加認識到人生無趣。對他而言,我們只是玩具。”
落喬在案件中的推動作用輕易可見,但他們沒有絲毫證據送他入獄,饒是鹿丸都甚是不甘:“可惡,我會抓住他。”
“談何容易。我只希望這四年內,你能替我註意他。”停頓,我愛羅補道,“拜托了。”
薄涼而飄渺。
鹿丸看見在自己點頭的瞬間,□□目中最後的眷戀如風散去,歸於寂靜。
鳴人,這是你要的結果嗎?
“嘛,外面的記者走得差不多了,你哥哥一定幫你安排好了,走吧。”鹿丸輕蹭鼻尖,一推我愛羅,後者卻沒有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身穿開襟衫的男子墨瞳如沁血。
他們對峙著,風拂過二人的頭發。
如同第一次在軍校遇見,他挑釁:“餵,那個背著包的,你叫什麽名字?”
他欣然接受話中敵意:“砂瀑我愛羅。我對你很有興趣,名字是?”
“宇智波,佐助。”
當時意氣風發,雙方以為遇見命定的對手。
可笑的是緊接著一頭金發闖入兩人的視線,指著自己六道狐須的臉喊,餵餵,你覺得我怎樣……
似是同時憶起那一刻的年華,而風也如那天坦蕩地吹拂,一片金黃的顏色劃破空氣。
是他的顏色。
不遠處的向日葵田花開盛敗,吹到這裏,下起漫天花雨。
有一片花瓣滑過我愛羅的視野,此時對面的宇智波薄唇啟合。
花落下去。
佐助離去。
我愛羅讀懂他的唇語。
罪有應得。
————————————
相葉漓從出租車上下來,法院前人流稀稀拉拉。
她遲到了。
她沖上臺階確認情況,突然迅速折返下來以身攔住東邊躥出的車輛。
急剎車尖鳴,她倒地再站起來。
看清攔車的人勘九郎怒氣全消,連忙從車裏出來緊張地替她檢查:“有沒有受傷?疼麽?阿漓……”
少女此刻對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表現得過分冷淡,她捂著手肘推開勘九郎,沖堪堪走出副座的我愛羅走去。
“阿漓。”他清冷冷地叫她,讓她準備好的一套言辭梗死喉間。
“我愛羅前輩……”她顫抖,用力壓住眼睛,然後深深吸氣,擡頭看他,“你為什麽要殺鳴人前輩?”
碧湖中沒有漣漪,他將她的情緒收攏眼底,他預料之中。
“阿漓,辛苦了。”
他說。
相葉漓的淚水突然湧出來,她低聲喊道:“那手鞠姐怎麽辦!組長,宇智波前輩,為什麽他們不攔著你?明明……連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我愛羅在潑酒後沒有上樓,他啟動游艇,沿著木葉流一路向南直到浮波路。她不知道他和鳴人發生了什麽,總之,暴雨落下,我愛羅淒苦地出逃,鳴人在屋裏替他掩蓋罪行。回到砂瀑家,手鞠發現一切,暗舞開場,她同落喬借車、留下影像……她從一開始就做好犧牲的準備,她自作主張把罪過攬到自己頭上,編造完美無懈可擊,讓人不得不順著她安排的走。
“阿漓。”沈涼的聲音來自天際,她模糊的視野承住他突然落下的視線,“我還有未竟之事要去完成,等完成一切,我會回到這裏。現在的我因他的遺志存在,在實現它之前我不能安然入獄。同樣,而他的心願達成之時,就是我服刑之日。”
“勘九郎,不用送我,帶她去醫院。”
我愛羅從後座取出行李包,伸手攔下的士。
勘九郎抱緊相葉漓,少女在他懷裏失聲痛哭。
————————————
我不知去往何處,若無你陪伴與指引。
我愛羅坐在的士後座上,車內的後視鏡映出他顛簸的身影。汽車穿過地下隧道,徹明的燈光飛速劃過視野,流成輝煌的長河。那一閃一滅的燈照著鏡子裏的影像,虛化濃艷的紅與黑,徒留碧色死寂的目。
他看著鏡中自己的眼,想象那時的表情,原來鳴人最後看到的他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
那麽淒惶,無助,強烈的歡喜於開花前雕零。
微笑的容顏揮之不去,隱秘的愛情釀成苦酒,他一杯杯獨飲,懷念永逝醇香、無望的流年。
宇智波佐助說得好,太好。
他罪有應得。
是的,罪有應得。他的愛意,他的責任,他的懺悔,每一樣都如刀似劍將他淩遲。漩渦鳴人的遺言是柔軟的囚籠,把他困鎖,連死都不能選擇。而手鞠無意間順從前者的心意,把他推進更深一層牢獄,鐵鏈如蛛網細致鋪天蓋地,將他牢牢箍死深埋地獄。
從行李包中取出的木盒平放在大腿上,裏面是漩渦鳴人的骨灰,他昨夜把他從漆黑的地底挖了出來。
他的和鹿丸還回的雙動折刀壓在盒子上,漩渦和葫蘆,閃爍的燈光下忽隱忽現。
你們的愛給我判罪,我用一生踽踽服刑。
的士沖出通道,明亮的光點迅速擴大將他吞沒……
罪有應得啊,我愛羅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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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人之死十二日,案件公開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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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在大堂得到的消息,佐助準確找到四樓的房間,掛著“格鬥室”銘牌的門只是虛掩著,他輕易推門而入。
藍色防護墊鋪滿整個屋子,沒有道具,沒有戒線,在這裏練習的人只是單純互毆,然後從傷口中學習經驗。
宇智波鼬是格鬥術的天才,這一點即使是軍校的卡卡西都不得不承認。他的擡腿橫劈淩厲幹脆,招式轉換之間毫不拖泥帶水,似乎只是他的發被窗外的風輕輕吹動,面前的對手就已經倒下。鼬收回即將砸上對手面孔的右手,微微點頭致歉,然後淡淡掃向門口。
佐助褪下拘謹的正裝,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開襟衫。他自帶一股睥睨倨傲之勢緩緩走近,其餘的練習者在鼬的示意下無聲退出。
大門砰地合起,少年蛻變青年站在兄長面前。
同是兄弟,即使多年未見也不損血脈流轉間心意相通。沒有點頭,沒有鞠躬,沒有開場,戰鬥從平靜中猛地同時爆發。
這既不是正規格鬥,又並非毫無章法。
拳腳相加,眸瞳相對,在寂靜的格鬥室中唯有肢體碰撞的悶響。
日輪劃過弧度,漸漸遲緩的動作和浸漬的汗水表明雙方的極限。
佐助喘著氣,他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要取勝只能靠最後一擊!
凝神蓄力,微微擡起的腿沖向鼬左側,後者伸手攔住,身體前傾,右拳在淡泊的目中揮向對方的側臉。佐助迎向拳頭角度偏下,左手撐地順勢扭轉腰身,方才被攔住的腿狠甩過來。鼬被迫放棄對他面頰的攻勢,低頭避開橫掃的腿,借慣性把手肘向弟弟翻擰過來的後背砸去。
佐助本打算翻越鼬的背後趁機回腿倒踢,但鼬的長發掠過小腿的細微觸感告訴他,他失算了。
不知為何,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鼬的肘部落在他背上,集中的力量在一點爆發,後面的身體頃刻麻木。
他的哥哥毫不留情地擊垮他。
窗外流進的光劃在地上,看得見塵埃騰滾翻湧。兩位宇智波的遺孤,一個被擊落在地,一個佇立喘息。
“咳!”佐助一聲咳嗽,伏在地上,鼬的一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佐助記得,他曾經把這個男人當做自己的目標,學校永遠的第一名,商界新起的巨擘,他那麽憧憬他。可是現實殘酷,他利欲熏心,連母親病逝前的最後一面都不肯施舍,叫他終於看清自己的敬仰是多麽愚蠢!
然而,
此時此刻……
“鼬。”佐助強硬地支撐站起,“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我感覺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跟你一起打獵,一起戰鬥的痛快……”
羽化為鷹的孩子擡起他高貴的雙眸,翻湧的思緒潮水般平息,他眷戀地輕聲嘆息:
“那種……憧憬哥哥的感覺。”
鼬因他的話僵滯,身體的疲憊仿佛剎那間褪去,他轉過臉,發現自己越來越難把握偏執又善良的弟弟。
“佐助?”
“鼬,我確實長大了。”佐助唇邊掛起笑意,“現在的我能理解你當時的決定,母親生死垂危的時候需要更多錢來治病,你沒有選擇,你只是……來晚一步……
“是我愚蠢地把自己的無能轉嫁到你身上,表現在你身上的痛恨,其實都是我對自己的失望。可我卻犟著性子不肯對你低頭認錯,久而久之,連自己都信以為真。”
“佐助……”素來淡漠的人,弟弟的一言一語卻都牽動他的情緒。
“鼬,我讓你失望了。或許,還會更失望。”看著自己的手松開又攥緊,佐助不給哥哥說話的機會,喃喃自語,“這件案子會給三組帶來莫大的功勞,今天審判完結,連帶日向白藥的獎勵都會批下來。我會升入上隊,還有你在,我們兩個一起,宇智波甚至可以擠掉現在因手鞠而動蕩的砂瀑家,把他們趕回風之國,重新豎起團扇的徽紋;還有日向,宇智波可以像三十年天他們所做的一樣狠狠報覆回去,吞並他們,把長著白眼的家夥統統驅逐!”
鼬不語,靜靜等待弟弟未盡的言語。
“但我不想……”佐助看向他,看進他眼裏,“升職的獎賞我會拒絕。”
兄長沒有情緒變化,連皺眉的輕微不滿都沒有表現。
佐助繼續道:“對不起,鼬。我不能容許自己踩在鳴人的屍體上步步高升,也不會在謊言中加官進爵理所應當,那太骯臟。可我……卻已經這麽骯臟了。”年輕人的眼中蒙起迷茫的色彩,“三組的規矩是尊重死者。而我也的確尊重鳴人的意願許他自由,並且我相信那是對他最好的懲罰,只要他對鳴人和砂瀑手鞠的愛不消失,罪惡會日日夜夜地折磨他。
“可這與法不符,三組所有人都沒有資格得到這份獎賞!
“鼬,父親在的時候教導我們,為了把宇智波的姓氏帶到巔峰,就算是惡名,就算不擇手段也沒什麽不可以。但是,真的如此?
“哥哥……如果它是錯誤的,我該如何是好?”
鼬站在佐助對面,十步之遠。
他發現自己真是失敗的哥哥,他忽視了弟弟最大的價值。
恢覆體力的身體一步一步向佐助走進,他擡起右手,溫和的聲音有兄長特有的寬厚:“佐助,你不必仰慕我,我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錯誤的。我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改變整個宇智波、可以救母親、可以讓你快樂無憂的生活……但我失敗了。
“而我從自己的失敗中得知,人無論如何是不能獨自完成所有事情的,所以才會有同伴的出現,所以我們才會被稱為兄弟……
“我現在在想,如果當時我把你放在對等的立場上與你交流,你或許,會有改變一切的力量……”
鼬的手擡到齊眉的高度,距離拉近到三步之內。
佐助不自覺退了一步。他怕兄長再次同幼年那樣戳他額頭,說一句“對不起”逃避離去。
“你可以不用原諒我……”
伸到眼前的手穿過耳邊的黑發,延伸,腦後突然受力,額際一痛。
咚——
鼬的額頭抵在佐助額頭上,碰撞發生在他心上。
“無論你今後選擇怎樣的道路……”
近在咫尺的漆郁眸瞳沁透著微笑,他的嗓音振鳴回旋在靈魂深處,
“我都一直深愛著你。”
黑瞳睜大,顫抖。
猛然淚水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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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葉漓立在砂瀑宅的門口,巨大的鐵門上金屬貍貓的徽紋栩栩如生,牙尖黏稠的血液仿佛下一秒就會滴落下來。它的雙眼呈現東方銅錢狀的洞孔,卻射出實質般茫然的目光,俯瞰從它腳下走過的眾生。
應門的侍者記性良好,記住她上次來訪出示的身份。他打開大門,垂手立於門邊微微欠身,待尊貴的客人沈默良久方踏門而入後才重新站得筆挺。
相葉漓走出老遠,遲鈍地想起自己並不識途,上一次也是在侍者的指引下才找到砂瀑手鞠。
提起這個名字,她至今有些恍惚。在她心裏,手鞠是冷艷強勢的代名詞
,而她昨天淺淡的眸中漾出絲絲縷縷的釋然,仿佛一下子柔軟下去,柔軟得相葉漓的心都發苦發疼。
她只是很愛弟弟而已,可是她的愛換來弟弟的漠然以對。
她把一生丟棄,卻毀滅親弟至深的幸福。
現在的她,在法庭上吧。奈良組長在庭上提證,我愛羅在庭下,堪九郎卻不在。
相葉漓就是來找他的。手鞠被捕前說的話她反覆咀嚼了三天,並沒有想明白,卻令她不可抑制地思念起堪九郎。她想跟他講話,安慰他,或者被他安慰,哪怕是撲在他懷裏哭一場呢。相葉漓想,見一見他,大概就想通了。
砂瀑宅子很大,相葉漓找不到路,更找不到人。漫無目的四處亂竄,沿著樹下的小路蜿蜒,最後竟是草場一片。
風吹過深深淺淺的碧浪,吹皺木葉流的入城口。
白色游艇靠在岸邊,被波浪浮動,似一只振翅欲飛的白鳥。
兩道黑色人影在游艇邊移挪,相葉漓趕緊跑過去。
她以為人影是勘九郎,走近了才發現不是。手島祭棕發棕眸,看樣子比相葉漓還要小上幾歲,但她黑白分明的制服有力地突出女侍長的地位。此刻她脫了手套,拿一塊白巾細細擦拭游艇每個角落。旁邊的侍者端著盛放清洗工具的托盤無聲站立。
相葉漓對她依稀有點印象:“祭?”
“哪位?”祭從游艇裏鉆出來習慣性鞠躬,見是相葉漓反倒松散下來,“阿漓姐姐啊。”
相葉漓點點頭。
“來找老爺嗎?”
老爺?對了,砂瀑大典後勘九郎即位,砂瀑宅裏他就是老爺。
相葉漓繼續點頭:“他在嗎?”
祭為難地皺眉,搖頭道:“不在。手鞠大人出了事,他應該在法院才對。”
“我剛剛從警署過來,他不在那兒。”
“也許出了點小麻煩,不過不用擔心,會有人處理好的。”祭很有涵養,不在客人面前表現悲哀之色。旁邊的垂立的侍者會意地沏好茶,遞給相葉漓。
祭說:“游艇的打理要一次完成,所以麻煩您稍候,一會兒我帶您回主屋等老爺。抱歉。”
“沒關系,你忙你的。”
天空澄明浩大,倒影在木葉流扭曲的水底,手島祭模糊的影子在游艇邊移動。
“祭,為什麽只有你一個人幹活?”相葉漓百無聊賴,站在邊上搭話。
“或許是遺產的原因。”祭接過侍者遞來的噴劑,擦拭窗沿,“砂瀑家的東西外人不能隨意亂動,當然像您和老爺的關系,出入砂瀑家都是隨意的。而我因是我愛羅大人撿回來的,算半個砂瀑家的人,所以允許我動很多東西,比如這艘游艇。不過這樣也挺累的,只能我一個人幹。”
有時候一句話是透析的靈明,說者無意一語輕若鴻羽,落在聽者耳中重逾千鈞,手島祭不知道她一句“砂瀑家的東西外人不能隨意亂動”給相葉漓造成多大的精神沖擊。分明三天前手鞠還口口聲聲地說著落喬拿游艇同她競速。呼吸有點艱難,相葉漓繼續問:“那……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了嗎?比如落喬少主……”
“怎麽會?”祭打斷她的話,“雖說落喬少主追求手鞠大人,好像確實成功了——總見他們出雙入對。但這也不可能,因為游艇的鑰匙不在手鞠大人手裏嘛。”
“不在?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祭奇怪地反問,“赤砂之蠍的游艇鑰匙向來兩個,一個在老爺手裏,一個在我愛羅大人手裏。聽說是游艇剛買來,手鞠大人試乘時不慎墜河差點淹死,她就再不肯坐這艘游艇,所以也沒拿鑰匙。”
“不可能不可能……”相葉漓有些混亂地爭辯,“我上次來的時候還看見手鞠姐開它來的,沒錯的。”
祭停下手裏的活,撇撇嘴道:“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大概一周前,手鞠大人突然迷上開游艇,還指名要開這艘,我愛羅大人自從砂瀑大典後就沒有動過它,手鞠大人就把我愛羅大人的鑰匙都要來了。有勇氣呢,手鞠大人……只是沒想到……”
我愛羅大人自從砂瀑大典後就沒有動過它……
我愛羅,砂瀑大典,動過它。
相葉漓的腦袋轟然炸裂,匆匆告別轉身離去。
她被騙了,奔波在大家心照不宣的網裏,恍然之間發現疏漏,才驚覺這只是下棋雙方都放水的博弈。
而她奔逃出去,以為跑出了束縛,殊不知,闖入更漆黑的深淵。
“這樣可以嗎?”女侍長的口氣含帶迷惑的猶豫,她向身邊的男侍者確認,“如果知道真相,老爺和她還能在一起嗎?”
“可以喲。”那聲音明亮異常,同時空洞無情,“只有坦誠相見,才會有真正的愛情。如果在謊言揭穿的情況下依然相愛,如此豈不是更美好的結局?”
“但這樣一來,我愛羅大人……怎麽辦?”
“他會安全活下去。”欠身的侍者擡起頭,少年般容顏年輕得過分,燦爛寒冷的笑容綻放其上,他一字一頓,“在下,保證。”
我愛羅會安全活下去,此生承受內心的煉獄。
吶,完美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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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得沸沸揚揚的砂瀑手鞠殺人案公開審理,波風水門一家三口沈冤得雪。
砂瀑手鞠入獄,終生□□。
記者蜂擁在法院門口,找不到他們最為關註的砂瀑三少。
法院後方的靜謐處。
“我還是頭一回聽到如此流暢的供詞,順暢得好像稿子。”慵懶的聲音隨風揚起,“為了抹滅自己八年前的罪證,她離開現場又跑回,拿走鳴人的檔案袋和兇器……後者她交出來了,前者卻出現在你的手裏,我愛羅。”
“鹿丸,有話直說。”
有話直說?果然是那家夥的道理。
奈良鹿丸自然懂他的意思。疏懶的眉梢挑起,道:“我愛羅,我不否認自己對你的懷疑,從一開始就是。佐助說得沒錯,兇手只能是他的熟人甚至朋友,當然,我同時也不排除他故意為之以洗脫罪名的可能。可以說,我的懷疑對象一開始就是你和佐助。
“然而你和佐助的證詞都有空白,但空白的時間卻不足以完成犯罪過程。就在線索中斷的時候,我發現春野櫻的異常,在工作上她是自信的人,至少不會在與人交流時撇開視線,但鳴人死後她不僅不敢與我對視,甚至連佐助都不敢看。我想原因有兩個,她受到鳴人之死的打擊過大……或者她是兇手!
“我在賭,拿案子的處理權賭佐助在她心中的位置。”
我愛羅擡頭看天,說:“你賭贏了。”
“是啊,我賭贏了。”鹿丸嘆道,“還不如輸了呢,這麻煩的結果。兇手有兩個,這樣一切時間短缺都有妥善的解釋,隨後迪達拉的證詞又徹底證明佐助的清白……
“我本做好逮捕你的決定……如果沒有落喬的出現。”
和鳴人無聲的遺言。
“落喬的話把手鞠推入謎團之中,就像把鑰匙打開我的思維,線索銜接我居然被他牽著走,以為是手鞠。”
鹿丸頓了頓,落喬這名字在他眼裏分量不輕。可怕的人,即便現在反應過來,回想他滴水不漏的表演還是心有餘悸。
“幸好他也有紕漏,還沒到神的境界。而他的紕漏,正是手鞠。落喬的證詞表演恰到好處,但他指導的手鞠卻並非如此。身體的自然反應、供詞不可避免地連續性、香水掉落位置等等細節的準確記憶,沒有長期訓練做不到這些,但手鞠的暴露徹底確定了我的推理。
“我愛羅,你……”
“猜的全對,鹿丸。”我愛羅視線從天際收回,接下他未盡的問題,“你現在逮捕手鞠,恐怕也猜到了鳴人的意思。”
沒有回答,這是默認。
我愛羅把辭呈遞給鹿丸,後者淡淡一瞥,好似方才一切嚴肅清空,他從來都是懶散:“要走?”
“我不可能留在這裏,在他殘留的氣息中,我會更早死去。”
“我以為你早就死了。”
“我不能死……”我愛羅碧色的眸子轉向遙遙天際,“他不讓我死。我也只有活著,趁我餘下的時光,去完成他托付的夢想,也是我的夢想。”
穿行所有國度,尋找他們的彼岸。
“你挖出來了?”
我愛羅頷首。
“麻煩死了。”鹿丸托著後腦望白雲裊裊,真清凈呢,天空,“然後呢……我是指完成他夢想之後?”
“我會回來,給我四年。”
“呵,四年太短了,我想鳴人希望給你一輩子吧?你姐姐也是。”
“我不想要,我甚至一天都不想要。”
鹿丸的眸子顫了一下,它漸漸垂斂,嘆息道:“麻煩死了你們……希望你回來的時候,相葉老頭不會氣得把我腦袋打穿吧。”
人與人之間拴著無形的鎖鏈,為了一個人,究竟有多少人奔波慌張,多少謊言遍地盛開,已然無從考究。
不過,同伴嘛……
“對了,這東西給你。”鹿丸遞來兩樣東西,“支票是你姐姐給我的,想讓我停止調查,現在給你也算物歸原主。至於那個,你自己處理。”
我愛羅點頭,指尖摩挲過繪制漩渦花紋的刀柄,把它們收入衣袋。
鹿丸細微地挪開視線,算是當自己看不到我愛羅走。
我愛羅凝了凝,最後說:“鹿丸,離開之前我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低啞的聲音靠近耳邊,奈良警長在低語中逐漸鎖緊眉頭。
“餵……他究竟是什麽人?”我愛羅的話,終於讓鹿丸道出心頭積壓已久的疑惑。他也暗地調查過,但那人就像沒有過去,除了落喬少主外找不出別的身份,交際、學歷、畢業院校,甚至年齡都加密。簡直是憑空存在。
我愛羅對這個問題毫不意外,答道:“落喬性格怪異,行事詭秘,一般人不可能查到他的消息,我能知道,也是以前聽波風水門和夜叉丸說的。落喬是火之國的人,年齡在45歲以上,與森乃伊比喜師出同門,畢業之日森乃二十二歲,他,十一歲;修完犯罪心理學後轉戰表演系,十三歲再度畢業。落喬天賦異稟,他的學習幾乎涉及各個鄰域並且成就非凡,甚至如今森乃審訊用的很多殘酷方法都由他提出。後來他出國深造,正好到風之國,與夜叉丸同班,據夜叉丸回憶,他從不上課,在開學第一天後直到畢業典禮才再度出現,也沒人知道他住在哪裏。彼時天砂瀑家尚未遷轉火之國,同砂隱的赤砂之蠍有所來往,某次夜叉丸拜訪蠍,意外發現落喬就在蠍的總部。那時他十九歲,直到今天他依舊是十九歲的容顏。
“落喬很危險,他的天分並沒給他帶來樂趣,反而更加認識到人生無趣。對他而言,我們只是玩具。”
落喬在案件中的推動作用輕易可見,但他們沒有絲毫證據送他入獄,饒是鹿丸都甚是不甘:“可惡,我會抓住他。”
“談何容易。我只希望這四年內,你能替我註意他。”停頓,我愛羅補道,“拜托了。”
薄涼而飄渺。
鹿丸看見在自己點頭的瞬間,□□目中最後的眷戀如風散去,歸於寂靜。
鳴人,這是你要的結果嗎?
“嘛,外面的記者走得差不多了,你哥哥一定幫你安排好了,走吧。”鹿丸輕蹭鼻尖,一推我愛羅,後者卻沒有動。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身穿開襟衫的男子墨瞳如沁血。
他們對峙著,風拂過二人的頭發。
如同第一次在軍校遇見,他挑釁:“餵,那個背著包的,你叫什麽名字?”
他欣然接受話中敵意:“砂瀑我愛羅。我對你很有興趣,名字是?”
“宇智波,佐助。”
當時意氣風發,雙方以為遇見命定的對手。
可笑的是緊接著一頭金發闖入兩人的視線,指著自己六道狐須的臉喊,餵餵,你覺得我怎樣……
似是同時憶起那一刻的年華,而風也如那天坦蕩地吹拂,一片金黃的顏色劃破空氣。
是他的顏色。
不遠處的向日葵田花開盛敗,吹到這裏,下起漫天花雨。
有一片花瓣滑過我愛羅的視野,此時對面的宇智波薄唇啟合。
花落下去。
佐助離去。
我愛羅讀懂他的唇語。
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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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葉漓從出租車上下來,法院前人流稀稀拉拉。
她遲到了。
她沖上臺階確認情況,突然迅速折返下來以身攔住東邊躥出的車輛。
急剎車尖鳴,她倒地再站起來。
看清攔車的人勘九郎怒氣全消,連忙從車裏出來緊張地替她檢查:“有沒有受傷?疼麽?阿漓……”
少女此刻對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表現得過分冷淡,她捂著手肘推開勘九郎,沖堪堪走出副座的我愛羅走去。
“阿漓。”他清冷冷地叫她,讓她準備好的一套言辭梗死喉間。
“我愛羅前輩……”她顫抖,用力壓住眼睛,然後深深吸氣,擡頭看他,“你為什麽要殺鳴人前輩?”
碧湖中沒有漣漪,他將她的情緒收攏眼底,他預料之中。
“阿漓,辛苦了。”
他說。
相葉漓的淚水突然湧出來,她低聲喊道:“那手鞠姐怎麽辦!組長,宇智波前輩,為什麽他們不攔著你?明明……連我都知道了……”
她知道了。我愛羅在潑酒後沒有上樓,他啟動游艇,沿著木葉流一路向南直到浮波路。她不知道他和鳴人發生了什麽,總之,暴雨落下,我愛羅淒苦地出逃,鳴人在屋裏替他掩蓋罪行。回到砂瀑家,手鞠發現一切,暗舞開場,她同落喬借車、留下影像……她從一開始就做好犧牲的準備,她自作主張把罪過攬到自己頭上,編造完美無懈可擊,讓人不得不順著她安排的走。
“阿漓。”沈涼的聲音來自天際,她模糊的視野承住他突然落下的視線,“我還有未竟之事要去完成,等完成一切,我會回到這裏。現在的我因他的遺志存在,在實現它之前我不能安然入獄。同樣,而他的心願達成之時,就是我服刑之日。”
“勘九郎,不用送我,帶她去醫院。”
我愛羅從後座取出行李包,伸手攔下的士。
勘九郎抱緊相葉漓,少女在他懷裏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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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去往何處,若無你陪伴與指引。
我愛羅坐在的士後座上,車內的後視鏡映出他顛簸的身影。汽車穿過地下隧道,徹明的燈光飛速劃過視野,流成輝煌的長河。那一閃一滅的燈照著鏡子裏的影像,虛化濃艷的紅與黑,徒留碧色死寂的目。
他看著鏡中自己的眼,想象那時的表情,原來鳴人最後看到的他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
那麽淒惶,無助,強烈的歡喜於開花前雕零。
微笑的容顏揮之不去,隱秘的愛情釀成苦酒,他一杯杯獨飲,懷念永逝醇香、無望的流年。
宇智波佐助說得好,太好。
他罪有應得。
是的,罪有應得。他的愛意,他的責任,他的懺悔,每一樣都如刀似劍將他淩遲。漩渦鳴人的遺言是柔軟的囚籠,把他困鎖,連死都不能選擇。而手鞠無意間順從前者的心意,把他推進更深一層牢獄,鐵鏈如蛛網細致鋪天蓋地,將他牢牢箍死深埋地獄。
從行李包中取出的木盒平放在大腿上,裏面是漩渦鳴人的骨灰,他昨夜把他從漆黑的地底挖了出來。
他的和鹿丸還回的雙動折刀壓在盒子上,漩渦和葫蘆,閃爍的燈光下忽隱忽現。
你們的愛給我判罪,我用一生踽踽服刑。
的士沖出通道,明亮的光點迅速擴大將他吞沒……
罪有應得啊,我愛羅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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