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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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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糧食沒有這麽快運來,雖然皇帝發了話,要給索倫騎兵糧草,養一支軍隊要花錢,這是常識,兵部和戶部不是不知道,但靖北侯是誰?他們認識嗎?有交情嗎?沒有吧?皇帝也沒說什麽時候給糧草,更沒有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他們急什麽呢?

朝廷更加不知道,北境這邊,挖金礦挖得熱火朝天。

一共六輛馬車,就這樣,從北境出發,翻過了元狩山後,三車往京城,三車往江南去。

車轍深深地陷入地面,但北境有什麽?除了風沙還是風沙。

進京城的車輛從南面的城門進入,徑直駛入了蕭家。押運車輛的不是別人,是吳鵬,當初,元狩山大比的時候,少數跟在趙欽宸夫婦身邊的年輕人。

蕭彧轉動輪椅,從書桌後面出來,吳鵬將兩軍士吭哧吭哧擡進來的箱子打開,頓時,一陣金光閃過,蕭彧本能地擡起手臂,遮擋了一下眼睛。他身後的左叔是個練家子,功力非凡,只是短暫的晃眼後,定睛看去,吃驚不已,所有的金子都被鑄成了小白虎的模樣,齊齊整整地碼了一箱子。

而這口箱子,裝兩個成年人有餘。

“公子,這是我家王妃的意思。”吳鵬並沒有任何賣弄的意思,拱手恭敬地道,“蕭家這些年不易,為了這四千索倫騎兵,家底都掏空了。老夫人倔強,不肯讓夫人幫襯一二,全靠公子一個人,實在是泰國艱難。北境那邊挖出了金礦,王妃讓末將將這些押運回來,供公子在京中花銷,以後不必縮手縮腳,該大力使的地方,還請公子不要吝嗇。”

蕭彧用手撐著頭,手肘就擱在輪椅的扶手上,他閉上眼睛,掩去心頭的震驚。

良久,蕭彧才問,“北境到處都出現湖泊的事,是真的嗎?”

蕭彧略有所耳聞,可憐朝中那些一個個精明強幹的一心為國為民的肱骨大臣們卻依然毫不知情。不過也快了,再過個十來天,想必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要匯報上去的也要匯報上去。

這也是蕭彧非常著急,北境那邊根本沒有人告訴他,而他不惜變賣家產,也要幫周笛雨走關系,好讓那批糧草盡快運送到北境去的主要原因。

他也並沒有想讓周笛雨知道他在使力,可是,周笛雨還是猜到了,她怎麽就這麽聰明呢?

“你家王妃讓你運了多少金子回來了?”蕭彧好奇地問,無端出現的湖泊,隨便一挖就能挖出的金礦,到底,他這個表妹後面還會給他多少驚喜?

“這些天,將士們日夜趕工,挖了不少出來了。末將走之前,一共得了兩千斤金,夫人帶了一半往江南去,一半由末將帶給公子。”

蕭彧的鼻頭有點酸,這些年,他一人支撐,原本姑姑是很想幫忙,但祖母不讓,他自己也實在是不想姑姑再受蕭家的拖累,他就像一個走在黑夜暗道裏的人,獨自前行,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也不知何時可以見到光明,更加不知,前路有沒有光明。

偏偏,吳鵬就像是被人點了一年的啞穴,一年不曾說話,現在總算是被解了穴位,一直嘮叨個不停,“王妃說,這些錢財,肯定不抵這些年公子在索倫騎兵上的付出,只能略表心意。公子若是不嫌棄的話,就請收下,千萬不要和王妃客氣。”

“我知道了!”蕭彧擺擺手,讓左叔帶吳鵬下去歇息。

蕭彧轉動輪椅,去往萱草堂的路上。蕭家已經很多年不曾有過任何修葺了,院子裏也沒有什麽人打理,原先打理花草的一共四五個人,如今只留了啞叔一人,日夜不休,也只能維持如今的樣子。

他走在路上的時候,遇到了姐妹二人,蕭瑤和蕭瑞,蕭瑤居長,比蕭彧大了一歲,至今依然待字閨中,連上門說媒的人都沒有。蕭瑞比蕭彧年幼兩歲,說起來,年紀也不小了,但也一樣無人問津。

要說蕭瑤和蕭瑞,無論是容貌身材品性,在這京城的貴女中,不說拔尖也算得上是上流,若換了五年前,說親的人只怕要榻斷門檻了。而如今,蕭家落魄,地位尷尬,誰也不想踏蕭家這灘渾水。

“哥!”

“七弟!”

蕭彧在蕭家子侄輩中居第七,上頭兄長們,已經隨父親,英魂葬在了北境,再也無法魂歸故裏了。

“是去看祖母的嗎?”蕭彧問道,目光掃過姐妹二人頭上一朵褪色了的絹花上,心頭被刺得狠狠一痛。以前並不是不曾留意過,而是無能為力。

姑姑每年往家裏不知道送多少衣服首飾,祖母都不許動分毫。而蕭彧也覺得,不能拿姑姑的,只要動了,姑姑肯定會愈發往家裏送得多。

“是啊,我們一起吧!”蕭瑤自然地過來推弟弟,如今的蕭家,人口雕零,只剩了他們仨,和一個在總角的弟弟蕭珣了。

蕭瑤也曾經幻想過,將來會嫁一個什麽樣的夫君,可是家族落難,兄弟都死沒了,僅剩了這一個弟弟,還是個身體虛弱的,她便擔負起了家裏的一份擔子,哪怕眼下有再好的男子,她也不想離開家了。

蕭瑤和蕭瑞請過安後,便去了碧紗櫥後,陪著母親做針線。

蕭彧坐在蕭老夫人的身邊,服侍老太太用過了一口參茶,問道,“祖母覺著今日身體可好些了?表妹送過來的茶,喝起來如何?”

老太太點點頭,瞇著眼笑了笑,拍拍孫兒的手,“喝著不錯,這些日子精神漸長。”

“表妹今日又派人來了。”蕭彧想起了周笛雨,那個如風如火一般的女子,眉眼溢出笑來。

老太太瞧著,心裏有些怨蒼天捉弄人,若是當初沒有元後與阿芫的指婚,她就能讓阿笛那孩子嫁給孫兒了。但世間事,哪有那麽多如果呢?

老太太也挺高興,問道,“哦?派了誰來?說了什麽?”

“也沒說什麽,就讓人送了一千金來了。”

“一千金?”老太太搖搖頭,她雖然疼孫兒,但原則性的問題老太太的態度非常堅決,也很嚴厲。

“祖母,孫兒知道輕重,只是這一千金,孫兒想要。”他湊到了老太太的耳邊說了金礦的事,老太太也吃驚不已,半晌,方才回過神來,笑道,“這孩子,還真是個福星呢!”

蕭彧握住老太太的手,帶著三分祈求,“祖母,聽說北境那邊今非昔比了,孫兒有個想法。”

“什麽想法?”老太太對北境沒有太多概念,所有的印象都來源於丈夫曾經給她描繪的,漫天黃土地,漫天風沙,刺激男兒的骨血,是一個充滿了野性和夢想的地方。

也是她的丈夫和兒子埋骨的地方。

老太太原該恨那個地方,可是,她又如何能夠恨丈夫和兒子的埋骨之地呢?

“你別跟祖母說你想去那裏,那不成,皇上也不許。”老太太似乎知道,孫兒的身體裏也裝著滿腔的熱血,她拍著孫兒的手背,“好孩子,你爹爹,你兄長們都為大虞丟了性命了,咱們蕭家為了大虞已經做得太多了,如今你表妹把你肩上的擔子接了過去,你以後就好好兒養身體就行了。”

蕭彧的身體之所以虛,並非別的原因。上次,周笛雨見過了蕭彧後,就吩咐她的好徒兒給蕭彧診脈。蕭彧身上的不是病,是毒。

“孫兒在吃張聖手開的藥,也覺著好多了。”蕭彧費力地擡了擡腿,以前沒有知覺的腿,如今,總算是能夠擡起來了,即便是這麽一個很小的動作,他也掙紮出了一身的冷汗,但腿是動了。

老太太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她朝蕭彧身上撲了過去,蹲在地上,抱住了蕭彧的腿,“是真的能動了啊!祖宗有靈,保佑我的孫兒一定要好起來!”

五年前,尚年少的蕭彧,紅裝烈馬,是這京城裏最美的一道風景,多少人都說,這孩子將來不知道是怎樣的驚才絕艷呢。可是,誰也沒有等到少年長成的那一天,蕭家出事後,蕭彧就漸漸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最後只能用輪椅代步,成了病懨懨一個人,有了今日,不知道會不會有明日。

“一定會的!”蕭彧拉起跪在地上作揖的祖母,他眼中也含著熱淚,“祖母,說起來,都是沾表妹的光呢。”

“是啊,要不是你表妹,我們上哪裏認識張聖手去?”

這京城裏不是沒有高手診不出蕭彧身上的毒,沒有人敢診治,那些肯為蕭彧開藥續命的,都是有良心的。

唯有張聖手,這等頂尖高手,皇上有求於他,而他也才敢憑心,倚著性情做事。

碧紗櫥裏,蕭家長媳鐘氏領著女兒和侄女兒做著針線活,外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三人想不聽,都不成。

鐘氏終於丟下了針線,快步走了出來,她眼睛盯著小兒子,眼淚簌簌地掉,“彧兒,你的腿要好了?”她說完,難以自持,轉過身,捂著臉便哭起來了。

鐘氏不敢上前去看,她怕再來一次失望,就當真要絕望了。

“是的,母親,母親請看!”

雖然很疼,但蕭彧還是想要這種感覺,他再次費力地擡起另外一條腿,整條腿針紮一般地疼,他的臉色也因此而蒼白,額角布滿了汗珠,可是臉上的笑卻如同烈陽一般,璀璨得叫人移不開眼。

鐘氏透過指縫看見了,她反而沖進了碧紗櫥,哭得聲嘶力竭起來。

蕭彧擔心,要跟進去看,老太太卻攔住了他,搖搖頭,“讓你母親靜一靜!”

老太太又問,“你方才說有個想法,是怎生個想法?”

蕭彧擡眼朝站在門口望過來的姐妹二人看去,“孫兒想把姐姐和妹妹送到北境去,孫兒想,姑姑會照顧她們的,去了那裏,或許會比在京城要好。”

老太太越發吃驚,蕭彧望著姐妹倆,“孫兒原先也以為,女子就算是習武了,天地也不過是在後院,相夫教子。但是,祖母看姑姑,如今受表妹的委托前往江南籌集糧草,表妹自己就不用說了,不但領索倫騎兵,還聽說她準備把北境建成江南一樣的富庶之地。將來,大虞的史書上,必定會有表妹濃墨重彩的一筆,孫兒想讓姐姐和妹妹的天地更寬廣一點。”

老太太是心性極為堅韌之人,要不然,也不會教出蕭氏這般的女兒,更加不會在五年前帶領蕭家一幹幸存者熬過那極為艱難的一關。兩個孫女的婚事,一直是老太太心中的刺,但她也不願為了孫女兒能夠嫁出去,而將就她們的婚姻,更不可能屈了脊梁去求人。

“你們怎麽說?”老太太問蕭瑤和蕭瑞兩姐妹。

兩姐妹走了過來,跪在老太太的跟前,不約而同地道,“我們願前往北境。”

“說一說原因!”老太太一手撫摸一人的頭,“說你們心裏頭最真實的想法給祖母聽,要是說得在理,祖母就答應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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