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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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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謂。」我淡淡地看著被我澆了一身橙汁的女同學。

時間是大學一年級下學期初的一個午間,地點是大學飯堂,人物是我、笨笨女生一名,以及壞女生一名。

「平真弓!」壞女生尖叫起來,「你竟然用橙汁淋我!你信不信我告你侵/害/人/身!」

「我又不是淋腐/蝕/性/液/體,沒對你的身體造成嚴重/傷/害,你告我不入的。功課不好就趕緊回家溫習,別再出來丟人現眼。」

「你信不信我……」

我湊近她,輕聲道:「你信不信我告訴全世界你是怎樣得到那些本來就不真實的資料?」

壞女生怨恨地瞪我一眼,扭頭沖開圍觀的人群走了。

「平……」笨笨女生坐在一邊哭個不停,「對不起,我竟然讓你……」

我捂住她的嘴。讓她當眾說了出來,我幫她的事情就白費了。我將她一把拉走,拉到空曠的學院草地。

「平……嗚……」

我捂捂額頭,「你不要哭,煩死。」

「但是我竟然讓人誤會你在做援/助/交/際!嗚……那個人明明就是我……」

「沒事,她不敢再亂說的。」打發走了笨笨,我揉揉有點酸痛的右手手臂,坐在樹下看書。明天有小測,我不要輸給柳生。

夕陽西下之時,路過的真田走了過來,「真弓。」他坐在我的旁邊。

我合上書,望向他,「想問就問,吞吞吐吐的,娘娘腔。」

他抱著手臂道:「中午在飯堂的事,我聽說了。在做援/交的人,是在一旁哭著的小林美空吧?」

我瞟了他一眼,「真是不知道你甚麽時候變得如此多事的。」

「他們在說你,我聽不下去。」

我靠在樹幹上,「小林美空不是那些貪錢的女生。她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為了買名牌袋子才去做/援/交,但沒多久就覺得不妥,想抽身了。但是你知道,世道險惡,像她這種優質的女大生,一直在幫她接/生/意的人不會輕易放她走。她很艱難才擺脫這些事的。她笨是笨了點,但沒必要讓那些無聊人毀了她。」

「但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惹到你的身上。」

「我中學時在網上被戲稱立海女神,小林美空做援/交時的代號亦是女神。人不就兩只眼睛一個鼻子,好看的女生都是大眼睛、尖下巴,小林美空貼在援/交網站上的相片因為化了妝、用電腦修飾過,所以驟眼看上去跟我有點像。我們班上那個吉田小梅一直看我不順眼,她看了那個網站,又見對方是東/大/法律系,便以為是我,於是宣揚出去了。事後才知道弄錯人了。」

「那你怎麽辦?又不能公開/援/交的是小林美空。」

我撇了一下嘴,「你少替我擔心,我會讓吉田小梅自己幫我澄清的。」

「……甚麽?她?」

「真田,你有沒有上過援/交/網站?」

「……當然沒有!真弓!你太松懈了!」

我捂住耳朵,「知道了,小聲點,問問而已。平日不上援/交/網站的人,當然不會知道那些事。」

「你是說……」

「吉田小梅本身就是在做援/交,所以才會在瀏覽網頁時看到小林美空的援/交資料。她真是蠢到了一個點,亦不知道她進東大是不是走/後/門/的。」

「平同學,謠言可沒這麽容易平息。」柳生突然在我們的背後走出。

「……背後靈。」

「……平同學,我會出現純粹是為了我和弦一郎的性命著想。」柳生推了一下眼鏡,「最新消息,我和弦一郎都被說成是你的顧/客了。」

「甚麽!」真田在吼。

我和柳生同時捂了捂耳朵,柳生續道:「精市下個月就回來,我怕他聽到這些話會將我們/分/屍。」

「你以為我會讓事情拖到一個月後的話,那就太小看我了。」

「平同學,」柳生捂了一下額,「你可不可以學會用一些較溫柔的方式來處事?我幾乎可以預見又有人被你弄哭。」

「不可以。」

「為什麽?」

「因為這樣比較爽。」

「……」

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處理,小林美空就自己走出來向所有人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一天,她因為受不住身邊的同學用很難聽的話在說我,就沖動地跑上講臺上搶了教授的咪高峰,哭著將一切都說出來了。

「平同學……嗚……對不起,對不起。謝謝你……嗚……」她那張漂亮的小臉,哭得幾乎扭曲。

但是我覺得這一刻的小林美空,很漂亮。

我看這堂課是上不了的了,便收拾東西,繞過臉色漲紅、無地自容的吉田小梅,徑直捧著書走出演講廳。

「雖然你臉上的眼淚很醜,但是你現在很漂亮,美空。」說完這一句,我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每個人都會犯錯,但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小林美空的勇氣去面對。我很遺憾沒能幫到她更多,但或許這是她人生上寶貴的一課亦說不定。她這麽漂亮的人,不需要我的插手亦可以繼續漂亮下去。不,是愈來愈漂亮才對。

我看著走道上玻璃窗外初開的春花,輕輕一笑。很高興認識你,小林美空。

後來,小林美空和吉田小梅都退了學。但是誰會走得更好,亦是可以預見的。

下學期的最後一天,我在課後坐在大學附近的咖啡廳,抿了一口咖啡。

也不是,誰都不知道將來會是怎麽樣,或許有一天吉田小梅都可以變得漂亮起來,亦說不定。

那樣,精市,你說我們又會變成如何了呢?已經大半年沒見過他了,原本他打算在三月沒賽事時回來一次日本,但是球會讓他加訓,結果又回不來了。

鈴鈴鈴!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低頭一看,卻是一個英國的號碼。這個笨蛋!

「中午好,真弓。」

「好你的頭,精市,」我看看手表,「你那邊現在是淩晨三點左右吧。」

他低笑一聲,「哎呀,遷就你的時間來打給你,亦要挨罵啊~」

「你不要裝可憐,三點亦不睡的混蛋。」

「但是真弓都已經有半個月沒打給我呢,那就惟有我打了。」

不打給你,是我怕會太想你了。我半掩著嘴,眼淚滴嗒滴嗒地滑下。聽到精市的聲音,我就沒辦法再忍耐下去了。

「真弓?真弓?你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是不是讀書不開心?」

「……你。」就是你欺負我,混蛋。

他靜默了一下,然後道:「哎呀呀,不能幫真弓擦眼淚,感覺真不好。」

「……」不說話。混蛋,無緣無故的就惹哭我。

「真弓,我愛你。」

「笨蛋,去睡覺。」

「不要,我要等真弓不哭了再掛線。」

「那你就不用睡了。」

「哎?原來真弓亦知道自己哭起來就會沒完沒了的啊?」

「……」混蛋,又吐糟我。

「哈哈哈哈~」

「精市,你在那邊再辛苦,亦要想我。不想就打你。」

「真弓,我不辛苦,真的。不要擔心我,我一點事都沒有。你呢?你在大學裏沒受甚麽委屈吧?」

進軍職網,哪有可能不辛苦?我一個生活在現實的人,又哪有可能沒受委屈?

「不,我亦沒事,過得很好。」

「是嗎?那就好了。」

「精市。」

「是?」

「我愛你。」

「我知道。」

掛線後,我擦了擦臉,就背起網球袋去了網球會所練習。我亦要快點取得職網的入場卷才行,不能落後精市太多了。我很想見他,但是隨便地過去看他的話,會打擾他的,所以我只能忍耐下去。

但是,真的是很想他。

晚上洗洗睡的時候,我躲在宿舍的被子裏,忍不住咬著被子哭起來。好想精市,好想見他,好想他。

鈴鈴鈴!我拿起手機。

「真弓?」是精市的聲音。

「嗚……」

「真弓……」

「嗚……我好想見你……嗚……」好辛苦,真是好辛苦,我就像是喘不過氣來一樣,胸口被火灼著,「嗚……精市……嗚……我、我很想你……嗚……」我吸了一下鼻子,「嗚……」

「真弓,」他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我愛你,我愛你。」

「嗚……」

「我愛你。」他耐心地重覆著這一句話,足足說了一個小時。

當然,這亦是因為我對著電話哭了一個小時。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這麽能哭。幸好因為學期完了,同宿舍的同學都退了房,才沒有人知道我這麽丟臉的事。第二天我雖然很累,但還是堅持起床做早訓。早訓過後我就跟真田去了吃早餐,喝了三大碗的粥、三個大大的肉包子和一大杯豆漿,讓真田看到頻頻壓帽子來掩飾表情。

今天下午我亦會去退宿舍,所以找來真田幫忙扛東西回神奈川。反正他亦要回家,我很理直氣壯地壓榨他。東京的家,自從爸爸又再娶以後,我們五姐弟都沒回去過。祖父母似乎亦有點生氣,禁止了爸爸來神奈川。所以,神奈川是我們五姐弟的樂土。

大姐去了歐洲,偶有電郵傳來報平安,但我們並不知道她的實際情況。二姐成為了漫畫家的助手,雖然工資很低,亦因為不讀大學的事跟爸爸吵得很兇,但她過得快樂的樣子。反正財產早就在她的名下,她亦是可以幸運地隨心去追逐夢想的人。四弟上高中了,是棒球社的王牌投手,正嚷著要進軍甲子園。五弟亦快上高中了,他很崩壞地加入了烹飪社。聽說,整個社就只有他一個男生,又聽說,倒追他的女孩子人數雖然比不上精市,但和仁王還是可以一拚的。

原來女孩子都喜歡崩壞的人。

雖然姐姐和弟弟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摔個頭破血流,但我看得見他們的笑容就好。

所以爸爸這種東西就算消失了亦沒人會想你的。

「爸!」我剛一回到神奈川的家,就看見爸爸在拍著大門鐵閘,他的身邊還跟了一個女人和一個男生。

祖父母則是相當淡定地坐在門後的屋前小花園中喝茶。

「丫頭,」看見我的祖父呷了一口中國茶,揚聲道,「大門開不了,自己爬進來。」

爸爸是絕對做不來爬墻──我指的是真正意義上的爬墻──這種事的,祖父,你狠。

我向旁邊的真田打了個眼色,他便很聽話地放下東西,在圍欄邊雙手疊好讓我借力,一句多餘的話亦沒有問。我脫下鞋子,扶著他的肩踏上他的手,然後在他的幫助下攀上圍欄,再一把跳下對面的草地。真田將我的東西丟進來,我伸手精準地接著。

「爺爺,我們家的保安太差了。」我又接下一個大包包。

「防你父親盡夠了。」

「是的,您說得對,孫女受教了。」

「爸爸!」爸爸在門外大叫。

叫吧叫吧,你叫破喉嚨亦不會有人理你的。就算他跟媽媽離婚了,帶一個跟四弟同年紀的私生子回來,他亦未免太不給媽媽臉了。就算我沒甚麽感覺,但作為媽媽的孩子,我還是要做點生氣的樣子。要不然,種馬男就會愈發放肆了──萬一他將所有私生子都帶回來,那就麻煩了。

我向真田道了聲謝,他點點頭就走了。

「真弓,你乖,開門給爸爸,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爺爺說。」

還不是因為私生子的認祖歸宗需要祖父出來主持才算名正言順的事。這樣丟臉、麻煩的事,祖父理你的他就不是我英明的祖父了。我拖著行李走過去桌邊,想要拿一塊糕點填肚子,誰不知祖母將糕點移開了。

「真弓,」她瞟了我一眼,「將你爸爸搞定了才準吃。」

我撇撇嘴,走去大閘邊。

「真弓,爸爸很疼你的對不對?快開門給我。」

「不對。」我抱著手臂。

「甚麽?」

「你說你很疼我們,我說不對。」

「你,」那個男生指著我道,「我不準你侮辱我爸爸!」

「拓海……」爸爸感動地看著他。

不好意思,我沒空看倫理劇,我的肚子很餓,「爸爸,你應該很明白,我們用這種態度對你是有原因的。」

「我和你媽媽……」

「大人的事我沒興趣理,你只用心地想一想,你給了我們甚麽。老套點說,在我們五姐弟看來,爸爸你是典型的窮到只剩下錢了。在我們被不高興的媽媽打時,你一次亦沒出現過。你或許是一個好人,但在我們五姐弟的眼中,你不是一個好爸爸。本來我亦不想說長輩的壞話,但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太難看了。要承認私生子,那是你自己的事,將祖父亦拖下水當你的擋箭牌,還真不是男人。自己做過的事請自己承擔,流言蜚語是少不免,但如果你下定決心要認回他的,沒人可以阻你。日本法又沒有說明重新被承認的私生子不可以有繼承權。一切,都只是你一個人的事,是你一個人的責任。還是男人的就請離開,不要來麻煩我們。」

爸爸楞了很久,最終還是走了。

那個他帶來的女人,聽到臉色扭曲──既然沒人可以阻止爸爸認他們,換句話說一直以來爸爸不認他們,是爸爸的問題。你們晚上就吵去吧,最好吵到忘了來煩我。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我去桌邊倒了一大杯茶喝。

「真弓,」祖母又幫我再續了一杯,「青出於藍。」

祖父啃了一口糕點,「丫頭心情不好而已。一句比一句誅心,還惡毒地耍心眼了。」

祖母撩了一下被微風吹至眼前的白發,「真弓對人太嚴厲了,從小到大都這樣。」

我拿著糕點啃啃啃,「我只是在說事實。」

祖母瞟了我一眼,「你恨你爸爸嗎?」

我搖搖頭,「第一,始終他是我的生父,他又沒虐待我,還好吃好喝的供著,無端的恨他是自尋煩惱。第二,爸爸只是還沒長大而已。他一直沈浸在他豪門貴公子的夢裏,不曾醒來。他心地不錯的,笨和腦筋有問題不是罪,我不怪他。」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想得一樣透徹。」祖母再瞟了一眼在蹲墻角的四弟和五弟。

我聳聳肩,「奶奶,您不能要求所有人跟我一樣聰明,這太強人所難了。話說回來我想問很久的,爸爸到底是不是您們親生的?」

祖父聳聳肩,「問你祖母,我亦想問很久的。」

祖母拍了一下我又要拿糕點的手,「我沒爬墻。大概是在醫院的時候不小心跟別人掉換了吧。」

我點點頭,「原來如此。」

晚上,我一邊溫習一邊在啃面包。啃著啃著,眼淚和鼻涕又跑出來。我拉開抽屜,翻出精市和我的合照,然後對著它們哭。

「嗚……嗚嗚……嗚……」我哭著啃面包,卻發現很難咽下,便去了抱紙巾盒,先將眼淚鼻涕抹幹凈再說,「嗚……嗚嗚……嗚嗚嗚……精市……嗚嗚嗚……」我一手將照片貼在胸口,一手拿著紙巾,紙巾盒放在曲起的膝上,張著嘴巴在哭,「嗚嗚……嗚……嗚嗚……」打了一個嗝,「嗚嗚嗚……精市……精市……我很想你……嗚……嗚……」

睡覺的時候,我是抱著精市的照片和紙巾盒入睡的。

作者有話要說: 作為在自由城市中長大的人,真心不明白我這章為什麼不加/就要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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