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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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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暖陽高高掛起,病房內卻是一片哀痛。

這是進入冬天以來,最為溫暖的一天,但於陸驍衍而言,卻是最為冰冷的日子,刺骨的冷風密密麻麻的鉆過肌膚,直達內心。

站在角落裏的席遲望著距離她近一米的陸驍衍,平日裏多麽意氣風發的人,此時此刻卻被陰霾所籠罩。

短暫的哀痛過來,急需安排安葬事宜,繞是關系再好,席家也不適合在待在這裏。

席老給陸老太太打招呼後,領著一眾小輩離開。

席遲一步三回頭的看向陸驍衍,他垂眸低頭,註視著躺在病床上的陸老,看著他一動不動的站著,豆大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滴落。

跟在她身旁的席曜微微嘆息,安撫地揉著她的頭,“我們先走吧。”

席遲抹去眼角的淚,隨著長輩離開。

第一次,席家人在除去春節外的日子裏,人都聚齊了。

經過醫院一事,席老的心情也不太好,在席老太太的陪同下上樓了。

席遲默默地窩在沙發角落,聽著席均振談起祭拜的事宜,腦海裏滿是毫無生氣的陸驍衍,她抿抿唇,在其他人的註視下上樓。

他們在一起沒多久,家裏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麽,都沒有喊住她,讓她上樓休息。

老宅這邊,席遲的臥室在二樓走廊的左手邊。

在她要回房時,忽然聽到右手邊的書房,傳來席老沈重的嘆息聲,“上個月還好好的,跟我說開春了一起去釣魚,怎麽就……”

“生老病死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準呢。”席老太太道。

世事無常,最難預測的便是生命周期。

春日裏開得最為飽滿的花朵,花期再長,也終有雕零的那天。

“那天,老陸跟我提起了阿衍和小遲的事情。”席老頓了頓,“他沒有說什麽,但我始終覺得不妥。”

“你是怕小遲的身份影響到阿衍的未來?”席老太太嘆氣,大概知曉他們的擔憂。

席老沈默了很久,久到躲在門外的席遲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後來才聽席老說:“他當時沒說什麽,我還以為是他退了一步,卻未曾想到,阿衍還是去參加了考試。”

席老太太安撫道:“小遲的身份我們瞞得不錯,不會有意外的。”

席老搖搖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外界畏懼於席家,所以不會過多的去討論這件事,一旦阿衍走上那條路,小遲的身份就是一把利劍,有心者拿來攻擊他的利劍……”

利劍……

席遲有點兒站不住,扶著墻。

眼眶紅通通的,卻一滴淚也沒有。

“我覺得,還是需要和小遲聊聊這件事。”席老說。

“再說吧。”席老太太想起孫女那天一路小跑過來,笑意吟吟的告訴她,她談戀愛了,眉眼間滿是雀躍,這是她極少見過的席遲,“小遲,她很喜歡阿衍。”

“唉……”席老聞言默然,許久後,嘆息聲帶著決心,“就當是我們欠陸家的,百年以後,再去向老陸道歉吧。”

席遲靠在墻上,眸光冷淡地望著遠處。

已經不止一個人提起過,她的身份會影響到陸驍衍。

私生女,私生女,私生女……

這三個字如同千斤重擔,強壓於她頭頂,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席遲揪著衣領,被壓得只能垂下頭,蹲下身。

聽到樓下的腳步聲,席遲扶著墻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回了房間,她反鎖住門蹲在角落裏,泣不成聲。

直至深夜,席遲都把自己鎖在房裏,誰來敲門她都不應。

最後是席曜的威脅起了作用。

他說:“你再不吃點東西,我就告訴阿衍了。”

音落,門被從裏面拉開,裏面一片黑暗。

席曜端著一碗面站在門口,生怕她關門,趕緊走進去,借著月光,把面放在桌子上,“怎麽不開燈呢?”

說著他就要去開燈,席遲制止,“不要開燈。”

她不開口席曜不知道,一開口就發現她嗓子嘶了。

月光灑落進來,席遲趴在床上,一動不動。

這種情況席曜也是第一次遇到,只會笨拙地安慰,“別難過了,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你身體垮了,阿衍還要分心出來照顧你,他最近……”

不等他說完,趴在床上的人已經起身,盤腿坐在桌邊,夾起面條往嘴裏塞,像是在強迫自己吃東西。

席曜怕她看不見,起身去開燈。

開燈走進才發現席遲整個人都不對勁,她看起來低落的不行,眼睛腫得都可以掛東西了,臉上盡是淚痕,不知道哭了多久。

席曜走到她對面坐下,擡手把遮擋住她視線的發絲撩到耳後。

席遲擡眸看他,“哥。”

“嗯?”席曜還是第一次聽到她這麽鄭重其事的喊他。

“你以前很討厭我吧。”席遲雙眸猩紅,手抖得厲害,問出這句話像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

稍帶畏懼而又眼巴巴的雙眸,如同她剛來席家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席曜看她這樣,不忍心再打擊她。

席遲仿佛知曉他的想法,說:“應該是很討厭,換成我,我也討厭,突如其來的同父異母的妹妹,誰會喜歡呢……”她頓了頓,“所以哥哥,我比你們想象中的都要喜歡陸驍衍。”

一直以來,在她最迷茫的時候,給予她陽光的人,怎能因她而受到莫須有的攻擊?她席遲怎麽可以成為別人用來攻擊陸驍衍的武器。

席曜不知道她是怎麽了,又哭成了淚人,手忙腳亂的給她遞紙巾。

不知道哭了多久,席遲才靜下來。

她微微擡頭望著梳妝臺上,她和陸驍衍的合影,終於還是下了決心。

但同時她也眷戀於陸驍衍的寵愛,從那天開始,更加的黏著他,用蕭梧情的話來說,就是大型跟屁蟲。

對於小女友突然的黏人,陸驍衍也很是受用。

越是面對著他的寵溺,席遲就越不知該如何將那些話說出口。

國考成績出來了,陸驍衍取得了報考崗位筆試第一的成績,看著電腦上顯示的數字,倒計時的鐘聲在席遲腦海裏敲響。

如同其他臨近分手的小情侶那樣,席遲變得越來越作,努力的讓自己越來越無理取鬧,比如在陸驍衍開會時,一定要他出來見自己,又比如在他和師兄師姐討論課題時,在一旁打擾。

可繞是這樣,陸驍衍什麽都沒有說,而是都應了她。

越是這樣,席遲越愧疚。

窩在夜庭的沙發裏,席遲環望著這間屋子的變化。

一年多前,這裏不過是冷冰冰的樣板屋,知道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陸驍衍幾乎是走到那兒進行課題研究,都會給她帶回當地有名小物件,供她到處擺擺放放。

電視墻底下的櫃臺上,擺放著她和陸驍衍的合照,初中畢業那兩年的合照,高中畢業的合照,大學裏每一年外出的合照,不過認識□□年,席遲卻覺得她仿佛和他度過了一生。

消息已經編輯好,席遲卻遲遲沒有點發送。

她知道一旦點了發送,一切都不會再回來了。

忽然間,外頭傳來一聲驚雷,嚇得席遲渾身一顫,指尖微微點了下屏幕,她慌忙低頭看,卻看到消息已經發送出去了。

【席遲:哥哥,我們分開吧。】

【陸驍衍: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他是秒回的,卻以為她在玩游戲。

席遲頓了會兒,想要撤回,但她思考的時間太久了,已經過了可以撤回的時間,她閉了閉眼,回覆。

【席遲:嗯,我選擇了真心話。】

下一秒,手機鈴聲響起,是陸驍衍打來的。

席遲沒有接,不管他打來了幾個,她都沒有接。

而且去門口,按照說明書把其他人的指紋全部刪掉,把密碼做了更改,做完這一切的她,無力地坐在門口。

果然,陸驍衍很快就趕了過來。

指紋不對,密碼不對,他開始敲門。

席遲背靠門板,感受著他敲門時,門板帶來的顫抖,仿佛是他的撫摸。

門外的陸驍衍語氣焦急,拍得門啪啪作響,“小遲,開門。”

席遲沒有回答。

下一秒,手機鈴聲再次響起,是門外的人打來的,手機就放在門邊,席遲知道他聽到了,門拍得更響了。

知道她就在裏面而不是獨自在外,陸驍衍也稍稍安心一點,他克制住內心的焦急不安,柔聲道:“小遲,開門我們好好說好不好?”

“是因為我最近太忙了,沒有時間陪你?等我忙完這一陣,就有時間了……”他語氣乍一聽很冷靜,實則早已慌亂。

席遲咬著手背,耳邊是陸驍衍的‘反省’,她死死地咬著,不肯發出聲音來,直到嘴裏嘗到血腥味。

落地窗外,昏暗的黑夜漸漸被太陽所覆蓋,門外的聲音還是沒有停。

明明是春日,席遲卻覺得寒氣刺骨。

席遲喊來了席曜,叫他帶走陸驍衍。

席曜趕來時,只看到萎靡不振的陸驍衍,眼眶猩紅,腳下虛浮。

他想要扶住陸驍衍,卻被他一把推開,嗓音沙啞,“走,別在這裏。”

席曜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見陸驍衍這樣,只覺得不對勁,他敲了敲門,“席遲,開門。”

裏面沒有人應。

席曜皺眉,“席遲開門,有什麽話好好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裏面的人好像終於妥協了那般,稀碎的聲音從門縫裏傳出來,“陸驍衍,分開吧。”

終於等到席遲開口,獨自在門口待了一個晚上,狼狽不堪的陸驍衍嘴角微微揚起,“我們開門說好不好,我有哪裏做的不好,你說我改好不好?”

席曜聞言早已驚訝地瞪大了雙眸,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怎麽會呢?

席遲怎麽會提分手呢?

裏邊的人沒有回答,席曜發消息問蕭梧情,蕭梧情也是不知情。

跑過來看到陸驍衍這副模樣,只覺得不可思議。

可不管任他們如何說,席遲都鐵了心不再應聲。

見陸驍衍狀態越來越不好,最後沒辦法,席曜只好叫來朋友,和自己一同把陸驍衍給架走。

蕭梧情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說:“外邊只剩下我了,要聊聊嗎?”

裏面的席遲透過貓眼看著陸驍衍離去的,她貪婪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她癱坐在地上,回答:“對不起,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哭了一整個晚上,席遲也撐不住了,才坐下來,就趴在地毯上睡著了。

“席遲,醒醒。”

“席遲?席遲?”

聽到有人喊自己,席遲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楊晨焦急的臉龐。

席遲楞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在車裏,望著車窗映出來的臉龐,裏面的席遲帶著股勁,成熟明媚,而不是幾年前青澀的模樣。

楊晨見她醒來,松了口氣坐回去,“做噩夢了?”

席遲呆呆的,“嗯?”

“你哭了,我怎麽都叫不醒你。”楊晨遞紙巾給她,示意她擦臉。

“做夢嗎?”席遲捂著臉,僅僅只是做了個夢嗎?

好真實的夢,真實到她好像真的回到那段時間。

楊晨認識席遲這麽多年,很少見她這樣,不由得問:“做什麽夢了?”

話音落,席遲擡頭,笑得又陽光又甜美,楊晨見她這樣豆有些看呆了。

席遲想起在夢裏的時光,也是和陸驍衍在一起那段時間,只不過這個夢,讓她重溫了埋藏在記憶深處舊時光,“我做了個很甜很甜很甜的夢。”

楊晨不解,“很甜的夢,你為什麽會哭?”

“因為……”席遲皺眉怔了下,指尖戳著掌心,直到印出血印,才說:“因為我把他弄丟了。”

把他弄丟了?

誰?

陸驍衍?

楊晨愕然,想起席家的交代,欲言又止。

做了個夢醒來,席遲的傾訴欲比往常要強。

“姐,我不騙你,我真的做了一個很甜很甜的夢。”說到這裏,席遲仿佛看到了少年時期的陸驍衍,熠熠生輝,她伸手稍稍往前抓了抓,卻什麽都沒有抓到,“我夢到了他還在我身邊。”

“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媽媽,再也沒有人比他對我好,在他的保護下,怯弱懵懂的席遲成長為了今天的席遲,可是成長後的席遲卻弄丟了他。”

“姐,很多時候我都寧願我還是那個怯弱懵懂的席遲,這樣的話,他就會一直在我身邊了。”

這份表白聽得楊晨震撼,“他回來了,那你——”

沒等她說完,就見席遲搖搖頭。

席遲低頭玩著紙巾,把它們揉成一團,又平鋪好,這團紙就如同她內心的寫照,被粗暴的揉在一起,又用時間去覆原它,可不管再如何小心翼翼,紙巾終究已有了褶皺。

“他們跟我說,凡事莫強求,我不敢強求,不敢拿他作為我和上天的賭註,我只要他好,這樣就行了。”

只要席遲不會成為那把傷害陸驍衍的武器,讓她怎樣,她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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