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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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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歪身子靠在他的懷裏,吮吸著淡澈清冽的梨花香,呢喃道:“我是不是很壞,逼著你去救不想救的人了。”

茫茫夜色中,春雨淅瀝,纏著雕零玉蘭,一地冷香。

胸膛微收,他輕聲道:“別胡思亂想,他會沒事得。”

我如日久酣醉猛然初醒的酒客,在他懷裏上竄了竄身子,摟著他的脖子道,雙目相對瑩光清泠:“如果你不想救,那就不要勉強自己了。”

漫過悠長暗戚的回廊,寢殿裏燈火繁華,燭火在他眼中劃過迷離的弧跡,“瑤兒,在你的心裏我是你的什麽人,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而冷眼旁觀嗎?你說得沒錯。我確實不想救他,可你想救他,我又能有什麽辦法。”

將我放在床榻上,伸手去解我的衣帶,衣襟被水浸透那個帶子早已活著水凝成個濕漉漉的團子,如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絮,費了他好半天功夫才解開。寬大暗紅的內侍袍子下,被雨水濡濕了的寢衣緊緊地貼在身上,他吩咐紫諾備了幹爽舒凈的寢衣和絹帕,卻讓她退至一邊自己撩起裙袍拿了絹帕過來要給我擦拭身體。紫諾在一旁抿嘴偷笑,我羞赧沖著他輕咳了一聲,道:“還是我自己來吧。”

海棠色帕子僵在半空,他的眼珠一轉瞥了紫諾一眼,她急忙收斂起笑容斂衽道:“奴婢告退。”只是擡頭的瞬間,細黛的眉角盡是飛揚的笑意。

我略帶赧色地低頭凝著榻上的濕痕道:“把你的床弄濕了……”

肩上一涼他已經撩起了寢衣,正握著帕子在汲水,“只要有你在身旁,讓我睡冰塊都甘願。”頓了頓,被他從身後抱住,氣息溫熱輾轉在耳畔:“可我怎麽會舍得讓你睡冰塊呢?”

腮頰微燙,仰起身子倚靠在他懷裏,笑道:“你什麽時候學得油嘴滑舌得,還是向來如此,不過今天才讓我聽到這些甜言蜜語。”

腋下被戳了幾下,癢得我渾身酥軟沒了力氣完全癱在他懷裏,邊呵呵笑著邊討饒著:“我不敢了……”掙紮躲避間側身仰倒在榻上,他順勢壓在我身上,幾乎與我鼻翼相抵。雙目交匯,墨色濃黑的瞳孔裏只有我長發披散的影像,彼此氣息綿長交融,沾染了彼此的體味。

腰上被緊緊箍住,他吻住我的唇,由輕吮漸漸深入,奪走了我全部的呼吸仿若要將我吸入他的腹中。長發淩亂絞纏著修長英壯的胳膊,感覺到他的身體漸漸變得炙熱,便伸手去解他的衣帶,解到一半突然被他握住了手,已離開了我的唇,眼眸中似蘊藏著噴薄欲出的妖嬈光火,與他極力克制的緊繃的身體極不相符。

外裳脫落,他擁著我翻了個身,伸手蓋住我目光晶瑩而好奇的眼睛,聲音粗噶:“睡覺。”

在他手掌唇角微彎,乖順地靠在他懷裏,“好。”

半夢半醒,似聽見窗外颯颯響,雨聲滴碎荷聲。他沈睡的輕鼾聲響在耳邊,卻像徐徐燃著的安寧香催人入眠。我的心一陣兒如燒的滾燙的熏籠被填的滿滿得,一陣兒又如被抽了芯兒的蠟燭,空落落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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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起來,拉開軒窗,恍然發現已是六月裏了,春光漸老,連窗外的杏樹也已綠葉成蔭。

晨風徐徐吹過,掠起衣袂翩躚,他從身後摟住我,久久未語。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道:“笙哥的案子我昨天已想出了些眉目,今天我們正好可以兵分兩路。”

“嗯。”他慵懶地應了聲,將下巴擱在我的頭頂再不做聲。

我繼續道:“韋曦遭人暗害,父母也已不在人世,留下阿若一個孤女縱有叔伯回護也終究不如血緣至親。這個時候若能得秦王紆尊降貴親去撫慰,於情於理都可暫且安撫洛陽權貴,讓他們知道大唐必定會公正對待此事,斷不會暗自作親疏遠近之分。”

他側首凝著我,我微笑迎視:“當然,若能派身邊得力能幹之人前往韋府助阿若料理韋曦身後事,也是再好不過。”

陽光從窗欞透進來,細密的一束一束,每束裏頭無數細小的金塵,打著旋轉著圈。他久默未言,我以為生氣了,轉眸看去,卻見他面色沈凝道:“昨日見你疲累險些昏倒,我也不好多贅問些什麽。但有幾點可疑之處希望憶瑤能預先向我解釋清楚。”說話間已松開了我,慢慢踱向九珠梨木花臺,伸手拂了拂輕燃的香霧,淡淡道:“簫府雖比不上離宮戒備森嚴,但也是堂堂內史令府邸,有險惡之輩劫持王妃,於公於私蕭笙都應立即喚護衛前來護駕。我所詢問,傅合清恐言多有失並不肯多做敘述,只托詞當時心驚意惶亂了方寸許多事記不得。但就周圍環境所勘察,並未有大規模械鬥痕跡,我想蕭笙就算自信能勝過韋曦也斷不會拿你的性命開玩笑,放著護衛不叫,眼睜睜看著你被刺客帶走。”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道:“那是因為韋曦以傅合清性命相要挾,若要叫人來便立即殺了他。”

世民頜首,觀其側面浮光瑩澈,被晨光勾勒出極舒和的線條:“那麽,在韋家後苑蕭笙助你脫險之後,韋曦已然逃竄他為何還要緊追不舍。按說這個時候他最應該做的就是守在你身邊,難道他就不怕中了對方的聲東擊西之計再次陷你於危難。窮寇莫追,更何況你們已經知道了三番四次劫殺於你的人是韋曦,那個時候最應該做得是快速離開那個危險之境,回來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該怎麽處置他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輕輕撥開的珠簾翩然垂下,有千萬種心思流淌漾過,於我卻只剩一聲嘆息:“世民,你不要再問我了。再問下去也只能逼得我對你說謊。”

他回頭,袍角拂過鐫刻著麒麟紋的熏爐,“知道這一次我為什麽願意救蕭笙?”

“那是因為你在離宮前讓紫諾告訴我,你要去看望蕭大人。你明知道蕭瑀那個時候就跟我在一起,等於婉轉地告訴了我要去找蕭笙。雖然也許在你的心裏他的位置仍在我之上,但你已經不願意為了他而來騙我。那天晚上發現你們在畫舫內幽會,我確實動了殺心,從前我生怕殺了他會被你記恨上一輩子,一直存了這個心思卻始終不敢動他分毫。但那天,我心中所想就算將來被你記恨,我也認了,總好過時時看著你們藕斷絲連好像我才是那個奪人所愛棒打鴛鴦的惡人。被宇文士及察覺出來了,他跟我說,你和蕭笙之間從未有過兩廂情願的男女之情,蕭笙自始所戀之人只有德卿。不然,你們盡早可以遠走高飛了,何必蹉跎至今日。這話從任何人口中說出我都不會相信,除了宇文士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願意拿自己妻子的清譽來為別人開脫。”

我轉身對上他的視線,“他說得沒錯,是我一廂情願地苦戀了笙哥多年,他的心從未屬於過我,他至今未娶也不是因為我。”唇角一涼,有淚水悠然墜下,別人怎會猜到那是終身之憾,曾經他愛過的,與愛過他的,早已與他陰陽兩隔,無論何種彌補也喚不回已逝的亡靈。

“我不求你待我如他一般,只求你能對我坦誠。”他的聲音如珠落玉盤,響在空曠的寢殿裏,回音陣陣。

我知道他一直都對當年致他涇州戰敗的事情有所懷疑,認為憑我之力不可能將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直覺告訴我,事過境遷他仍未徹底忘懷當年之辱,如此逼問肯定是心裏有了猜想,或許他已想到我和笙哥之間有把柄落到了韋曦的手上,或許並不完全明了具體是何事,但隱約已將之同當年聯系到了一起。畢竟這場景是何等相像。像陷入了迷途,被沿路搖曳的枝葉迷蒙了眼睛,我該告訴他嗎?若說了眼前這個笙哥的真實身份,將牽連出許多陳年舊事,少不得將什缽苾也扯進來。我當年之所以咬定了是我一人所為,並不僅僅是為了給笙哥脫罪,一個思念前朝的罪名雖重,卻也重不過通敵叛國。況且眼前局勢如此晦暗不明,若要將從前的事再翻出來會不會火上澆油。他真得能心胸豁達至斯,在明了真相之後還能履行諾言幫我救出笙哥哥。可若我避重就輕,將突厥就交抹了去……睿智如他,真得能在他面前做這樣的隱瞞嗎?

不,我不能說。我不能為了打破我們之間的猜忌芥蒂而冒這樣的險。

我搖頭,他的目光陡然暗戚,我擲地有聲道:“我確然無法做到坦誠相對,但你捫心自問,若你我異地而處你便能對我做到坦誠相對了嗎?世民,你今天能站在這裏堂而皇之地質問我,是因為你是勝利者,你的身後有大唐王朝正值鼎盛的權柄。我知道說什麽在你聽來都像是狡辯,我不勉強你,笙哥我自己來救。”說完便挽起臂紗越過他往外走,胳膊一緊被人拽住,一聲無奈的嘆氣傳來,甚是無可奈何的意味:“你方才說兵分兩路,我去韋家,那麽你呢?”

凝著光潔冰滑的地面出了會神,“我去找姑姑。”見他眉毛微擰似是不讚同,便說:“有很多事情你並不方便出面,況且那日不辭而別我也該去向她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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