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牛肉卷餅, 喜歡嗎？”林曦笑著將用保鮮袋裝著的餅，遞到白蘭樹下的少年面前。

“嗯。”宋澤牽起嘴角, 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

林曦偏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今天的阿澤不大有精神，是她的錯覺吧……

早班車上, 林曦忍不住留意阿澤, 覺得今天的他真的有點奇怪。

譬如現在，公交車都快到站了，阿澤的目光卻有些散漫地落在窗外，一副不怎麽想說話的樣子。

車停下, 林曦見宋澤還沒有下車的意思, 不由輕輕推他, 提醒道：“該下車了。”

“嗯。”宋澤楞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跟著林曦下了車。

走去教室的路上，林曦微微仰頭，身旁的阿澤頭耷拉著, 眼眸微垂, 沒有平日裏的元氣。林曦在心裏嘆氣, 今天阿澤是真的不怎麽有精神吶……

中午的食堂裏, 林曦瞄了瞄阿澤餐盤裏的豆豉蒸排骨，又看看自己盤子裏同樣的菜色, 有點失落地夾了片青菜。

她沒滋沒味地吃著口中的菜, 有點郁悶。所謂的習慣, 就是一旦養成, 只想順著慣性而為。一旦被打破了，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宋澤手中拿著筷子，坐在餐桌前，卻沒有什麽動作，心裏覺得少了點什麽。昨晚他一夜沒睡，亂七八糟地想了許多，上午又有一次隨堂測驗，現在也只是強撐著罷了，頭腦亂糟糟的，思維並不十分清晰。

張磊的目光在四個人的餐盤上迅速掃了一眼，覺得機會來了，忍不住提議：“小曦，咱們倆交換一下，我的紅燒帶魚給你一半，好不好？”

張磊的聲音，讓宋澤混沌一片的思緒清明了幾分，他瞪著自己餐盤裏的豆豉蒸排骨，有點郁悶，剛才他不是和食堂阿姨說要腐竹香菇燜雞的嗎？

林曦做了個鬼臉，果斷拒絕：“才不要！”

“欸？”張磊怪叫一聲，不滿地抱怨：“不公平啊，為什麽阿澤可以，我就不行。”

林曦嫌棄地撇嘴：“誰知道你的菜裏有沒有加口水，我才不要和你換。”

哪怕張磊的菜裏沒有口水，她也不想和張磊換，阿澤是不同的。

她和阿澤……是不同的。

苗蕊手中握著筷子，迅速掃了林曦和張磊一眼，默默低下了頭，吃了一口餐盤裏的肉餅。

張磊大喊冤枉：“我又不是小學生，怎麽會做那麽無聊的事。”

林曦冷笑兩聲：“你的信用已經破產了。”

張磊不滿地嘀咕：“都道過歉了，你也說原諒了，可是態度卻差了那麽多。說一套做一套。”

林曦低頭吃飯不理他。

宋澤低聲笑了，雖然他還不在小曦的人生規劃裏，可是……自己和其他人還是有些不同的吧。

吃過午飯，四個人照舊走到涼亭裏。

林曦接過阿澤改好的習題，忍不住問：“你的臉色不大好，是沒休息好嗎？”

宋澤點頭承認：“昨天晚上沒睡好。”

雖然一個晚上沒睡，思維也很遲鈍，可是也許是作息錯亂了的原因，身體雖然有些難受，卻並沒有想睡的感覺。

林曦有點擔心：“那中午先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吧，你今天很沒精神。”

“嗯。”宋澤並不想睡，可是看到她擔心的樣子，宋澤還是聽話地趴在桌子上。

林曦打開筆記本，看了看阿澤寫在她的答案旁的批註，正要拿筆時，發現阿澤枕著手臂趴在石桌上，臉朝著她，並沒有閉眼。

向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現在卻隱隱泛出血絲，仍舊清澈，卻莫名地讓她心疼。

林曦連忙催促：“快睡。”

“睡不著。”宋澤小聲說，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帶著點孩子氣，像在撒嬌一樣。

林曦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伸出左手揉了揉他的發，柔聲道：“睡吧。”

林曦一邊給他順毛，一邊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恍惚間，林曦想起在他們還很小的時候，每當在阿澤睡不著時，張阿姨就會這樣揉著他的發，哄他入睡。

哈哈……她現在也是老阿姨啊，林曦在心裏自我調侃，這樣的動作由現在的她做起來，心裏半點違和感都沒有。

“嗯。”宋澤閉上雙眼，她的指尖在他的發間來回穿梭，力道不輕不重，是屬於她的溫柔。或許還未摻雜多少男女情愛，可是卻足以撫慰他自昨晚起就一直起起伏伏的心。

張磊瞥了眼身旁的兩人，撅著嘴小聲嘀咕：“偏心。”

苗蕊擡眼看了那兩人一眼，又看了看張磊，目露羨慕，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和張磊才能向對面兩個人那樣……

林曦放下手中的筆，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做出噤聲的手勢。

少女沐浴在日光中，烏黑的發絲浸在金色的碎光之中，整個人看起來暖融融的，看向宋澤的目光透著溫柔，像四月的暖風般醉人。

張磊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想再看。

苗蕊翹起唇角，她執意闖入那三個人的世界之中，只為了在張磊失落的時候，可以走近他。三人行必有一傷，現在看來，張磊是爭不過宋澤的。

苗蕊直覺地認為，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收獲。

掌下的人漸漸松弛下來，林曦停下動作，想要將手收回。阿澤卻似有感應般，身體顫了一下，精致好看的眉微微蹙起，睡得十分不踏實，林曦連忙繼續順毛，揉了沒兩下，他的眉頭又松開，漸漸地睡安穩了，林曦卻不敢再將手拿開，只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他的發。

她的指尖在他的發絲中穿梭，阿澤的發絲順滑服帖，質感很好，比擼貓貓狗狗的毛舒服多了。

一不小心，容易上癮。

張磊說得沒錯，她的確偏心。

雖然一起長大，可是比起粗枝大葉的張磊，她更在乎阿澤的感受。

阿澤是不同的，阿澤是她必須陪伴，想要守護的人。

……

第一節 晚自習開始，宋澤拿出英語測驗專用的收音機，準備將收音機調到英語測驗專用的頻道上。

剛塞了一個耳機，他的新同桌黃文臨湊過來小聲說：“調到FM101.2，歌不錯。”

宋澤笑了笑，接受了他的好意，隨手將收音機調到FM101.2，熟悉的旋律響起，是小曦偶爾會隨口哼唱幾句的曲調。

想到她，宋澤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他向前看去，林曦正用手撐著額頭，一副為題所苦的可愛模樣。

收音機中的音樂漸漸接近尾聲，電臺主播低沈磁性的嗓音隨之插入，“這首MV是本周才公布的新單曲，由著名作曲家L譜曲，新歌甫一問世，就登陸了各大排行榜……”

宋澤瞳孔微縮，心中那個荒謬的猜測，終於得到印證，果然……

他苦澀地閉上雙眼，鈍痛席卷全身，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曦究竟經歷了多少疼痛。

原本生活隨意的她，忽然變得早睡早起，並以養生少女自居，還有那句“垂死病中驚坐起”，都指向那個可能……

重生之前的她，生病了。

她被病痛糾纏折磨的時候，他在哪？

她待他仍如朋友一般，那時的他，竟遲鈍到仍舊看不清自己的心嗎？

一股刺鼻的清涼油味讓宋澤回過神來，每天晚上都要進行的英語聽力訓練，就要開始了。

他的新同桌每到考試或者準備做作業的時候，就會在太陽穴上抹清涼油，宋澤努力平覆心中混亂的情緒，將收音機調到學校的英語測試頻道上。

他應該將註意力集中在試題上，可是他的思緒卻總是飄遠，忍不住去猜測更多。

回家的路上，林曦偷偷瞧了幾眼一直沈默不語的宋澤，忍不住問道：“你今天的情緒好像很低落，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她仰著頭，目光裏藏著小心，顯然很在意他的情緒。

宋澤有許多話想要問她，可是那些話語在他腹中轉了一圈，最終變成了一句淡淡的：“聽說你家要搬到別的地方？”

林曦腳步微滯，吶吶地說：“是啊，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太長了……所以我家打算在學校附近買一套房子。”

原來阿澤今天那麽不開心是因為這個嗎？她光想著幫家裏多賺些錢，倒忽略了阿澤的心情。

林曦腦中靈光一閃，向他湊近了些，笑容裏透著幾分神秘：“阿澤，你勸勸張阿姨和宋叔叔，讓他們也在咱們學校附近買一套吧。你開口的話，他們一定會認真考慮的。”

“嗯？”宋澤挑眉，小曦看著他，眼中雀躍的光芒閃耀，像個急著和小夥伴分享寶藏的孩子。

原來，小曦家忽然決定在一中附近買房，是受了小曦的影響。看她興奮的樣子，想來日後應該會有不錯的收益。

可是宋澤想到的卻是，看病或許需要花很多錢……

自那天，她忽然來找他之後，她就一直盡己所能地想要賺錢。

宋澤深吸了口氣，既然她需要，那麽他也得加快腳步才行。

林曦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好，如果阿澤家也在一中附近買一套房子，阿澤就可以和她一起，變成拆二代啦。

她還記得上輩子，在她病重的時候阿澤父母給予的幫助，只要有可能，她也想盡可能地回報張阿姨和宋叔叔。

見阿澤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林曦想了又想，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麽打動人心的說辭，可是她真的很想說服阿澤。

最後林曦拽了拽宋澤的衣擺，仰頭望著他，漂亮的杏眼中是滿滿的期待： “我想繼續和阿澤在一起……像現在這樣。”

她想要阿澤像現在這樣好好地，她也希望能夠回報，上輩子周圍的人給予她的善意。

“嗯。”宋澤低低地笑了，明知道這只是她的借口，心中卻忍不住雀躍，他伸手揉了揉她的短發，溫潤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裏。

不知道她重生前，活到多大歲數……或許在她的眼中，自己還只是個孩子。經歷了那麽多事情的小曦，應該很難對自己動心吧。

可是對於他而言，她只是林曦，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林曦，是他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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