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漂亮的聖誕樹啊！！！”

燈火通明的商場裏,播放著輕松歡快的聖誕歌曲,莉莉一進去,就像被人放進水裏的魚,痛快地游蕩了起來,摸摸聖誕樹,抓抓聖誕花環,把大大的聖誕襪反過來當成帽子戴在了頭上，明明已經長大成人了,卻突然間做起了三歲小孩才會做的幼稚的事。

“哇！這裏還有這種彩帶耶！海一你還記得嗎，這正是咱們小時候用過的那種啊,都過了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為這種款式早就被淘汰了呢！”莉莉美滋滋地抓在手裏不住把玩的、是那種長條狀的像刺猬似的亮晶晶的彩帶，以前上學的時候，不管是聚會還是慶典，大家都會拿這種彩帶來裝飾教室——因為物美價廉！不過就算再漂亮，餵——那也不是往身上隨便招呼的玩意兒吧！

“毛莉莉，你別像個白癡一樣的好嗎？”

眼看著莉莉像個弱智的一樣，把那彩帶裏三圈外三圈地裹在了自己的身上，還腆著臉問，“海一，我這樣好看不？”海一立刻沒好氣地沖她吼過去，“醜死了好嗎？還不快點把它拆掉？是想等工作人員過來擰掉你的腦袋嗎？”

人家就只是想比比看嘛！莉莉不滿地咕噥著。

海一站在貨架前，用手拄著下巴，他只來回地這麽掃了一眼，就知道需要拿些什麽東西。

只見貨物像落雨一樣，快速而果斷地被海一丟進購物車裏。

莉莉開心大叫：“哇塞！海一你好厲害！真不愧是派對小王子哎！”

派對小王子……

海一汗如雨下。

“吵死了！這麽閑的話，不如去替我拿瓶水！”

“水？海一你渴了嗎？啊，我這就去拿哦，你等著！”莉莉一說完，就嗖地一下沒影了。

這丫頭，是不是興奮過頭了？

結賬的時候，海一二話不說就掏出了他的錢包，莉莉飛撲上去想阻止他，結果被他瞪了一千噸的白眼——海一的大男子主義還真是有夠嚴重的耶！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商場，提著兩大袋東西拖拖拉拉地走在後面的人是莉莉，海一則雙手插兜、一臉悠閑地走在前頭。

“海一，海一我還是把錢還給你啦——”莉莉一手一只大袋子，走得跌跌撞撞的，東西邊走邊掉，她只好又蹲下去撿，撿完了又丟，丟完了再撿，等她終於撿好了要站起來，卻發現海一怒氣沖沖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毛莉莉你是個笨蛋嗎？”海一罵道，“連拿個東西都拿不好，那個紀家，怎麽會指望你能伺候好一個病人？”

莉莉哼了一聲，故作生氣地扭過了臉去。

兩人上車。

車子往醫院開的時候，坐在副座上已經把莉莉的臉翻來覆去地觀察了好幾遍的海一終於忍不住問：“毛莉莉，你是不是跟那個姓紀的吵架了？”

莉莉眼底一慌，卻強裝鎮定，不吭聲，於是海一嘆了口氣，跟著就輕輕地說，“人家好歹是個病人，難免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該讓就讓著點吧……”

莉莉的眼睛紅了起來。

海一覺得奇怪，要是以往自己這麽問，莉莉要麽就說不是，要麽就趕緊替自己辯解起來，像今晚這樣，什麽都不說……難道這兩人真出了問題了？海一不禁擔憂起來，誰知這時莉莉忽然哈哈大笑道：“才沒有的事啦，我跟紀大哥哪會吵架啊，你也知道他這個人脾氣有多好了，從來不發火的，更不可能會對我發火——”

“那是必須的！”海一突然生起氣來，“那家夥本來就欠我一個解釋，要是他再敢對你不好，看我不廢了他！”

莉莉不敢回頭去看海一的表情，是因為擔心一看到他，自己就會整個人崩潰掉，好在在這之後，海一就沒再問什麽了。

車到醫院，海一主動把東西搬下來。

“要我送你進去嗎？”

海一看著莉莉，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點擔心。莉莉嘻皮笑臉，“沒事沒事，這點東西對我來說，小意思！”說著，她就把兩個大袋子一左一右地挎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那你小心點。”

“哦，你也是！”

兩人揮手告別，莉莉轉身往前走，可是剛走兩步，她忽然又轉過了頭。

“怎麽回事？落了東西了？”海一向她投過來一副這樣的表情，莉莉黯然地咬了咬唇，接著，她做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舉動……

紀南雲坐在輪椅中，由護理員護送，來到了住院部的門口。

天已經黑了，莉莉還沒回來，她是還在生我的氣嗎？下午走的時候，因為吐得太難受了，結果把她好心遞過來的水杯直接給扔到了地上，當時，她嚇壞了吧？

紀南雲閉上眼，喘了喘氣。

自己好像是真的嫉妒了！雖然很不甘心，但是現在，紀南雲卻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自己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寧海一，不管是健康的時候，還是如現在這般重病纏身的時候！莉莉會不會離自己而去，還是，雖然留下來了，卻只是一心勉強的結果？

紀南雲低下了頭。

他好像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因為傷病而不得不揮淚告別擊劍賽場的自己，歷史是如此的相似，明明已是觸手可及的成功，卻在臨門一腳的時候，出現致命的變故！

莉莉！也許……我本不該留住你。

海一沒想到，莉莉竟然突然放下手裏的東西，朝自己沖了過來。

她抱住了自己！

莉莉……

海一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他無法呼吸，更無法思考，他不知道莉莉這是怎麽了，他只是下意識地張開了雙臂，卻又不知道接下來的動作是該抱住莉莉還是該推開莉莉。

莉莉的眼淚，滲進他的胸口裏。

海一無可奈何地喘著氣，他能明顯感受到莉莉的委屈和軟弱，她應該是很累了，可他卻不知該如何去幫她，當他剛想推開莉莉問她是怎麽回事時，他忽然看見了剛好出現在他前方的，此時此刻，正靜靜地朝他這個方向眺望過來的紀南雲的眼神。

明明沒什麽可抱歉的，可是海一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震，而這時候，莉莉已經離開他的身體，並且用兩只手飛快地抹幹凈了眼淚，“啊，對不起，海一。”

到底在對不起什麽啊？要是真有什麽委屈，拜托你直說好嗎？海一皺著眉，質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莉莉搖頭，不肯說，於是海一幹脆挽起袖子，要朝紀南雲走過去，“海一你要去哪裏？”莉莉剛剛這麽一問，轉頭也看見了紀南雲，她大吃了一驚，整張臉立刻就變得一片慘白。

“一定是那家夥欺負你了對不對？”海一一副立馬要開架的模樣，莉莉趕緊用雙手拖住他，“海一你別亂來！我求求你，不關紀大哥的事！”

這時，紀南雲已經擡手示意護理員推他走。

“可惡！”海一徹底被激怒了，他一下子摔開莉莉，正準備再朝紀南雲沖過去，誰知被摔在地上的莉莉又飛快地用手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腳，海一動彈不得，怒氣更加上湧，“毛莉莉！你抓住我幹什麽！你快放開我！！！”可是話音剛落，他的心臟就痛了起來。

莉莉扶著海一坐到長椅上。

她從護士站裏倒來一杯水，親眼看著海一把藥給吃下，海一穩了穩氣息後，便趕緊催促她，“你快回紀南雲那裏吧，我沒事。”

莉莉的眼淚一顆顆地掉下來。

莉莉打了電話，確認了紀南雲已經回到了病房，並且已由護理員照顧上了床。

“他沒事了。”莉莉說。

才怪！海一一臉厭惡地把杯子塞回到莉莉的手裏，跟著就閉上眼，把頭仰靠在墻上。

不久後，莉莉回到了病房。

紀南雲已經睡下了，護理員這樣告訴她後也離開了病房。於是莉莉走到角落裏，輕輕地把袋子解開，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然後就開始在房間裏布置了起來。

莉莉在一邊布置的時候，一邊在腦海裏回想著剛剛她對海一說自己要同紀大哥重新求婚時海一的表情——海一既沒有吃驚，也沒有憤怒，在他那張俊美而又異常蒼白的臉上，唯一僅有的、只是濃濃的哀傷。雖然莉莉從不覺得自己有在犧牲什麽，但在那一刻，她不禁在心裏尖叫道，不，海一，請不要用那種心痛的眼神看我。

莉莉真是一點也見不得海一難過的樣子。

躺在床上的紀南雲，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睜開了雙眼，他沒有出聲去打擾莉莉，而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那在小小的病房裏忙來忙去的身影，弱小而單薄的，沈默而又倔強的，看著看著，他的眼底就聚集起了熱意……他不知道他的這種為她心疼的感受，究竟是來自於他對她的愛，還是他對她的感激，抑或是他對自己的懷疑？

終於，聖誕樹上的彩燈全部都掛好了，莉莉興奮地跑去插上了插頭，七彩燈光瞬間映亮了整個室內，“嗚哇——”莉莉掩住驚叫起來的嘴，接著就圍著那棵亮晶晶的樹樂呵呵地轉起了圈來。

“咳！”

一聲輕咳，驚動了莉莉。

莉莉轉頭過來看見了紀南雲，已無處躲，紀南雲只好睜開眼，不睡了。

“真對不起，吵醒你了？”

莉莉帶著一臉小心翼翼的表情朝他跑過來，紀南雲看著她的臉，責備她，“幾點了，還不睡？”莉莉吐吐舌頭，又露出那副常見的天真的表情，“想弄弄好才睡嘛！”紀南雲轉頭看了看四周，“不是說不辦了嘛，既然要辦，為什麽又不叫人來幫忙，自己一個人弄，累不累？”“不累！一點兒也不累！”莉莉笑了笑，接著她也擡頭往房間四處看了看，“紀大哥覺得漂不漂亮？”

紀南雲不置可否。

莉莉又轉頭過來，一把摟住紀南雲的脖子，在他臉上輕輕地啄了一下後說，“紀大哥，跟我結婚好不好？明天，我想明天就舉辦婚禮。”

海一走進出租屋，推開了門，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是葉曼玲。海一關門，跌坐進沙發裏，他拿著手機，光是聽葉曼玲講，因為他的耳朵一直在嗡嗡作響，雖然有在聽，實際上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滿腦子都在想剛剛莉莉在醫院裏告訴他的：我要向紀大哥重新求婚，無論如何，我也要同紀大哥完成我們的婚禮，明天上午，海一，請你一定要到病房來，見證我們的婚禮。

海一忽然問葉曼玲：“葉曼玲，你們女人，究竟是出於什麽樣的心理，才會跟一個很可能隨時會死掉的男人結婚？而且還非結不可？”

葉曼玲微微一怔後回答，“要麽是很深的愛，要麽就是很深的同情。這兩者可自由分開，也可自由組合，就看要接受的對方，能站在什麽樣的立場和角度看問題，實際上，海一，我認為，愛和同情並不是完全對立的兩個面，試想想，如果沒有愛，又哪來的同情，而事實也證明，大多的同情，最終也能夠升華為愛的。”

愛，或同情嗎？海一悲哀地想。

在聽到莉莉的求婚後，紀南雲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沈，“莉莉，你在開什麽玩笑？”然而莉莉卻一點兒也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她放開紀南雲，低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了兩個戒盒。

作者有話要說：海一又悲了個催（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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