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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管清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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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婦總是容易發困,在聽到皇帝要來的消息時,劉海月已經脫下外袍準備上床歇息了,不得已又得在杜鵑她們的服侍下起身更衣梳頭,心裏一邊嘀咕一邊抱怨皇帝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她的好眠,一面還得調整面部表情,免得等會兒讓“老板”瞧見自己臉上的怨氣。

皇帝今天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走進來的時候腳底生風,好像都帶著餘怒,劉海月更不想去招他,中規中矩地請了安,又讓黃鸝上了碗蓮藕粉,便靜靜坐在一旁等皇帝自己開口。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兒,趙容熙有點憋不住了,“你好像不太樂意看到朕?怎麽一聲不吭的?”

來了,這是*裸的遷怒,冤有頭債有主,您心裏有火就去找惹您發火的人唄,沖著小老百姓撒氣算怎麽回事?

劉海月在心裏撇撇嘴,臉上卻依舊掛著溫婉的笑容:“妾只是看陛下心緒不佳,似乎是在沈思朝政大事,不敢妄加打擾,這是妾親手做的蓮藕粉,陛下不妨嘗嘗。”

她隨手就給了對方一頂高帽子,看這模樣,對方明明似乎從哪個嬪妃的寢宮裏出來,身上還帶著脂粉香氣呢,可劉海月偏偏要說成皇帝在煩心國家大事,被她一說,趙容熙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朝劉海月發火。

他輕咳一聲,端起蓮藕粉,舀了一勺遞到嘴邊,淡淡清香撲鼻而來,半透明的藕粉中間還嵌了半顆櫻桃,顏色鮮艷,看上去令人食欲大增。

趙容熙並不相信這是劉海月親手做的,後宮這些妃子看上去個個精通廚藝,每回見了他都要說“陛下,妾親手做了什麽什麽”,以此來表示自己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對皇帝一片愛心拳拳,但趙容熙知道那些十有八九都是宮女做的,這會兒理所當然便也覺得劉海月這句話多數是在自誇。

只是平時這種小把戲也沒有必要去戳穿她們,今兒個也許是心情不怎麽舒爽,趙容熙挑挑眉頭,還真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了,“這真是你做的?”

“妾怎敢欺瞞陛下。”

“那怎麽做的,你給朕說說。”頗有刁難之意。

劉海月抿唇一笑:“將新鮮蓮藕洗凈去皮,切成小丁,再研磨成粉,加點采摘儲存好的桂花幹和蜂蜜,先用溫水或冷卻的開水徐徐煮開,以免粉團凝結,再放在小鍋上徹底煮開成粘稠狀,就是陛下現在手上這碗蓮藕粉。”

趙容熙有點驚訝:“真是你做的?朕還以為……”

意識到失言,輕咳一聲,不再說話。

劉海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也不追問,轉了話題:“妾如今只怕無法侍寢,要不陛下讓嚴公公進來,重新翻個牌子?”

趙容熙佯怒:“你把朕當成什麽人了,無道昏君,夜夜*,嗯?你要趕朕走,朕今晚還就不走了!”

劉海月無奈,她確實挺想趕皇帝走的,老娘想睡覺啊!可面上還得掛上一副盈盈淺笑:“陛下不走的話,妾就在這兒陪陛下好了。”

趙容熙瞧見她眼睛下的淡淡青影,難得起了一絲愧疚,一把將她橫抱起來,放在旁邊寬大的軟榻上,自己則坐在另一邊,隨手抽了本書。

“你休息你的好了,朕自看會書,一邊陪你說話。”皇帝寬宏大量地道。

到底是誰陪誰說話?

劉海月更無奈了,索性不去理她,自顧自瞇起眼,不一會兒就昏昏欲睡,只聽皇帝在旁邊道:“上次你提的法子甚好,朕看那些世子們已經信以為真,連朝臣們都以為朕要在諸王世子選立太子,一個個拼了命的上折子勸諫,也有個別竭力讚成的,估計已經跟哪個世子勾結到一塊去了,哼,還真成了照妖鏡了!”

劉海月隱約對皇帝如此樂觀感到不妥,雖然她沒有見過那些世子,但是光憑這個主意,其實也只能唬唬普通人罷了,時間一久別人就看出來了,更何況瑞王世子和永王世子要是稍微聰明點的話,就能想通皇帝想麻痹他們的關竅,從而更緊密地勾結到一塊兒去。

“陛下有沒有找人去查瑞王的通敵罪證……?”她迷迷糊糊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後面說了什麽卻聽不清楚了,她徹底陷入了夢鄉。

劉海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隔天天色大亮,她身上蓋了一床錦被,趙容熙已經不知去向,杜鵑見她睜開眼睛,就忙吩咐黃鸝去端水進來。

“皇上昨夜什麽時辰走的?”她問。

杜鵑笑道:“皇上一直到今兒個要上朝的時候才走的。”

劉海月有些驚訝,她昨天睡得很沈,完全不知道還有個人在旁邊。

“把水端過來,我洗把臉。”

“是。”

本以為昨夜是趙容熙心血來潮才會跑到她這裏來,結果晚上她精神好些,剛捧了本書在看,那男人又來了。

這次也提前通知也省了,直接就走進來,還不要門口的宮女通報,劉海月聽見腳步聲擡頭,才發現是皇帝。

“陛下!”

她連忙起身要行禮,皇帝卻按住她。“無須多禮,朕又到你這裏來躲清靜了!”

甘泉宮不是更清靜麽,劉海月腹誹道。

趙容熙仿佛看出她的不樂意,挑眉笑道:“怎麽,看你樣子好似不想朕來啊?”

劉海月假笑:“陛下看錯了,妾日日夜夜以淚洗面就盼著陛下能來呢!”

“你這小妮子!”趙容熙失笑,點了點她的額頭,攬著人坐下,卻是和她說起白天的事情。

原來皇帝真有派人暗中到瑞州和永州調查,不出意外地發現瑞州與強國交界一帶往來十分頻繁,大多為商賈貨物,但其中也夾雜不少形跡可疑的人,即便皇帝在透露出要在諸王擇儲的風聲之後,這些動靜也沒有停下,派去的人不敢打草驚蛇,只得傳信回來密報。

“這些諸侯王,都是太祖立國時就分封的,一代代傳下來,朕也待他們不薄,平日裏錢糧俸祿就沒少過,請封世子也一應俱準,結果他們就這麽對朕!狼心狗肺是也!”趙容熙氣憤難平,這些話他早就想發*來了,可又沒法跟朝臣說,否則皇帝尊嚴何在,後宮嬪妃又未必個個懂得這些個中曲折,也只有劉海月還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陛下息怒。”劉海月勸慰道,“若是藩王與羌國勾結已久,也不可能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太子之位,就斷然放棄自己的野心。瑞王與永王想必早有協議,事成之後均分大梁,若是如此,興許這會兒他們私底下也已經達成共識,陛下這條計策,只是緩兵之計,不能一勞永逸。”

趙容熙點點頭,嘆息道:“你說的,朕又何嘗不知,早年幾代先帝,因故沒有撤藩,如今再想要撤,已經是尾大不掉,只能徐徐圖之,但羌國北蠻在側虎視眈眈,時機緊迫,由不得朕有片刻遲疑,這滿朝文武,能臣有之,可更多的卻是為了一己之私在自顧黨爭,這次諸侯王世子入京,少不了給朝中重臣送禮,與他們眉來眼去,讓他們在朕面前說好話,麻痹朝廷上下,以便那些心懷不軌之徒得以肆無忌憚地在暗地裏做他們想做的事情,還真當朕不知道,哼!”

劉海月知道趙容熙所說確是事實。

每個王朝在經過幾代之後,總會逐漸走下坡路,這是歷史不可逆轉的規律,大梁也不例外。按照兩百年作為一個王朝的壽命來說,到了趙容熙這裏,剛好是一個由盛轉衰的坎,能邁過去了,就是中興之治,不能的話,那就只能徹底衰落下去。

就像現代每個公司裏三教九流良莠不齊一樣,你想要求大臣們個個都是忠貞愛國的那也不現實,能出一兩個清官那已經很不錯了,偶爾還有幾個能幹的,在支撐國家中央部門的基本運作,其餘的十有八九都是碌碌之輩,談不上差,也肯定不會名垂千古。

人一多,矛盾就來了,自然而然要分黨分派,唐朝後期除了藩鎮割據,宦官亂政之後,還有很大一個弊端,就是朝中黨爭很嚴重,唐朝滅亡,歷史拐了個彎,大梁和羌國等國家取代了劉海月所知道的五代十國,但實際上也是換湯不換藥,隨著皇帝的更疊,同樣有各種各樣的問題暴露出來,比如說現在趙容熙煩惱的諸侯王勢大,比如說黨爭。

這些問題要深入分析起原因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要想一口氣解決掉,那是不可能的,就拿黨爭來說,皇帝撤掉這批官員,下一批頂上來的,一開始可能好些,但時日久了,照樣會因為利益分配而發生矛盾,各立山頭。

劉海月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她一個後宮女子,不說去議論朝政合不合適,要是表現得太好,皇帝未必會欣賞她,沒有一個男人喜歡太厲害太聰明的女人,所以她有時候有主意了,最多也就是旁敲側擊,隱晦地說上兩句,讓皇帝自己去理解,有了好主意,那是皇帝英明神武,主意不好出了事,那也怪不到她頭上來。

“朝中不是有監察禦史麽,禦史負有監察百官之責,陛下要是看哪個官員不順眼,可以讓禦史去查他嘛!”她嬌嗔地出餿主意。

趙容熙失笑:“現在還不是時候對付他們,朕得先把諸侯王世子給穩住再說,現在要是去動那些人,等於打草驚蛇,告訴心懷不軌的人,朕都知道,所以不妥。”

劉海月柔柔道:“陛下心中自有乾坤,是妾失言了。”

趙容熙攬住她:“也就你會幫朕出點好主意了,論起蘭心蕙質,宮裏有哪個女子及得上你,正所謂彤管清徽,德貽妙心也!”

劉海月嗔道:“陛下這誇獎太過了,妾可不敢受,妾最多也就是在旁邊動動嘴巴,最後勞心勞力的還不都是陛下!”

趙容熙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一只手揉上她因為懷孕而越顯豐滿的胸部,“朕確實要勞心勞力,你可也不是光動動嘴巴就行了!”

“陛下!”劉海月不依地嬌哼一聲,作出既受用又害羞的表情,內心卻著實為自己矯揉造作惡心了一把,尼瑪這年頭當個妃子真不容易,得有才有貌,得當老板的貼心小棉襖,還得隨時隨地變幻語調讓老板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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