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2章你看看,就看一眼

關燈
第72章 你看看,就看一眼

廂房。

沈琉璃按壓著太陽穴, 想要從腦海裏搜出這位‘夫君’的記憶,可只要深想,頭便疼的宛若爆炸。

就在此時, 陳冰河推門進來, 他的身後並沒跟著那個可怕的男人,沈琉璃莫名松了口氣。

下一瞬, 她惱怒地質問陳冰河:“快說,那個男人倒底是怎麽回事?”

陳冰河倏然彎腰, 神情異常嚴肅正經, 對著沈琉璃鄭重其事地行了個大禮, 歉疚道:“大妹妹, 大表哥要先向你賠罪道歉,之前有些事, 確實是大表哥做的不對,是大表哥騙了你!”

沈琉璃蹭的起身,滿面慍怒:“你!”

陳冰河小心翼翼地陪著笑臉, 說:“可大表哥實在不忍心大妹妹遭罪,才會迫不得已欺騙於你。”

“騙人還有理由了?”沈琉璃氣得想要錘爆陳冰河的頭, “我倒底是誰?若有半句假話, 我……”

假不假的, 她又不能辨別。

陳冰河面露愧色, 頗為無奈道:“其實, 大表哥也不算是完全騙了你, 我們的確是遠房表親的關系, 你姓沈,名琉璃。而剛才那位男人確實是你夫君,你們在上京成的婚, 你這次之所以會到陳國,便是為他而來,不遠萬裏尋夫。”

呵,萬裏尋夫的橋段都出來了?

當唱戲啊,這方唱罷,那方又登場!

沈琉璃雙手環胸,冷冷地勾唇,“編,繼續編?信任一旦崩塌,你以為我會信你?” 這話明顯漏洞百出,既在上京成親,為何一個在蕭國,一個在陳國?

陳冰河深知沈琉璃心中所想,繼續道:“你這位夫君的身份不一般,導致你們的結合不受家人祝福,承受的壓力和阻力甚大,給你們的感情增添了不少麻煩。”

“哦?”沈琉璃倒被勾起了些興趣,“怎麽說?”

這比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都要精彩!她倒要看看陳冰河如何編,如何圓?

陳冰河酒不離口,過了一把酒癮,方才接著往下說:“因為他並非蕭國人士,而是陳國的落魄皇子,當年蕭陳兩國戰敗,這位不受寵的皇子就被送到上京為質,整整十年,受盡欺淩,過著暗無天日的囚禁生活,吃不飽穿不暖,忍饑挨餓,怕是街上的乞丐過得都比他體面。直到遇見了你,是你給了他希望,讓他在陰暗的生活中看到了一束光……後來你們就相愛了。”

在陳冰河的陳訴中,沈琉璃和傅之曜,一個是不被家人待見的商賈之女,一個是落魄皇子,兩人發生了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愛的堅貞,愛得淒慘,因為身份,因為沈家人,遭受了諸般阻礙和磨難。

沈琉璃聽得一楞一楞的,這都什麽跟什麽。

陳冰河歪歪扭扭地坐在椅上,看著沈琉璃呆楞的表情,而後又道:

“沈家怎麽可能讓你同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相愛,你們的相愛遭到了沈家人極力反對,他們打著將你送給高官權貴的如意算盤,既能為家族謀利,又能給兒子的仕途鋪路,畢竟對於商賈之家來說,做官入仕才能徹底改換門楣。

你呀,也是個脾氣倔的,不願接受家人安排的命運,可又反抗不了他們,心灰意冷之下,便跑到囚禁心上人的驛所絕望自殺。天無絕人之路,此事鬧得滿城風雨,傳到陛下耳中,反而成全了你們。”

陳冰河不得不佩服傅之曜編故事的本領,這人怕是看了不少坊間情愛的話本子,讓他編,可編不到如此滴水不漏。

“可他想掐死我!”沈琉璃一副你別想蒙我的眼神。

陳冰河喝了口酒潤嗓子,笑了:“傻妹妹,你這夫君是因愛生恨,你怕是不知道沈家人對他做了什麽惡毒事?”沈家人對傅之曜做的事,哪兒有沈琉璃對他做的事可恨,結果這汙水堂而皇之潑到人家父母身上去了。

“你們奉皇命結為夫妻,你夫君雖也由驛所搬到你們沈家,不過是換個囚禁的地方罷了,他在你們沈家依舊毫無人身自由可言。你父母重男輕女,見你嫁了個無法幫助兄弟仕途的異國質子,府外整日還有重兵把守,連家族生意都受到了影響,便各種不待見你的夫君,非打即罵。”

“後來,質子有機會回國,帶你一道回陳。可沈家擔心遭到你夫君的報覆,便使了卑劣的手段險些害得他客死異國他鄉,而他也誤會你參與其中,更是誤會你要與他和離,改嫁某權貴,甘作他人妾室……”

沈琉璃眉頭越蹙越深,一時無語。

所以,這位質子夫君以為她與家人合夥陷害他,便掐她脖子?

“當你得知家人的醜惡嘴臉後,徹底與沈家決裂,毅然決然地踏上陳國尋夫之路。”陳冰河仔細瞧了瞧沈琉璃的面色,說,“你得知我要來陳國,便央求我帶你一道。可哪知道路上走散了,你被拐子賣到青樓,幸虧我及時找到你,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琉璃怒目瞪著陳冰河,陡然拔高了聲音,咬牙切齒道:“既然,我跟你是一起來的陳國,你之前為何不說?現在才說,你真把我當傻子一樣糊弄,耍得團團轉,你就開心了,是嗎?”

看著陳冰河唾沫飛濺的樣子,沈琉璃真想一巴掌招呼上去。

“你不是失憶了嗎?大表哥就想著這些情情愛愛的,如此痛苦,有甚好的,忘了就忘了,大不了重新開始便是。”陳冰河訕訕地攤了攤手,有些心虛地說道,“這不就沒提你尋夫的這一茬,大表哥想著等自己在東陵站穩腳跟,你想回蕭國也好,大表哥養著你,再給你找個俊俏好郎君,大表哥就作為你的娘家人送你出嫁,也好。”

不得不再次佩服傅之曜,能結合自己欺騙沈琉璃的說辭,編造一套近乎天衣無縫的謊言。

陳冰河重重地嘆氣,一臉幽怨:“哪知你跟你夫君緣分深,一來東陵就遇上了。他雖恨你,可知你失憶,就心軟了。”

沈琉璃聽得頭皮發麻,頻頻撫額,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

這感覺像是聽了一本完整的坊間孤話本子,但她隱約覺得聽的好像是別人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她。

半晌,才咬著牙齒,幽怒道:“你說了半天,都沒說這落魄的陳國皇子倒底姓誰名甚?”

“啊?我沒說嗎?”陳冰河一楞,隨即撓了撓後腦勺,“大妹妹,你可聽好了,你這位夫君便是陳國曾經的四皇子,如今的新帝——傅之曜是也!”

傅、之、曜!

這個名字瞬間在沈琉璃腦子裏炸開,她記得這個名字,像是鐫刻在骨頭上的記憶,應是對她很重要的人。

可除了記得名字,關於名字的主人,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她對他的記憶,只有方才駭人可怖的那一幕。

這位夫君真的只是對她因愛生恨嗎?

沈琉璃絞盡腦汁地回想著這個名字的主人,反而加劇了頭疼,頭疼愈裂。

傅之曜!是誰?

她的夫君嗎?

暈眩陣陣襲來,沈琉璃捂著腦袋,驚呼一聲,身子搖搖欲墜。

“大妹妹,大妹妹。”

她倒在了陳冰河懷裏,正對上男人慌亂無措的眼神。下一刻,只聽得砰地一聲,依稀間有人影朝她疾步奔來,如血染的衣袍帶起一路襲人的暗香,隨之自己跌入了一個陌生冷冽的懷抱。

那人喚她,阿璃。

一張絕世風華的俊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溫情。

紅衣似火,似血,又似嫁衣。

眼眸徹底闔上時,眼前恍惚浮現了一個俊美溫雅的男子,他穿著大紅的喜服,而她也穿著鳳冠霞帔,他親昵地摟著她的腰肢,俯在她耳邊低吟,她則臊紅了臉。

好一對璧人。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

陳冰河傻楞楞地站在旁邊,雙手僵硬在半空中,維持著摟抱沈琉璃的姿勢,他看著她轉瞬被另一個男人抱走,心裏忽然紮了一下,他或許不該帶她來東陵。

傅之曜小心翼翼地將昏迷的沈琉璃放在床上,手輕輕拂過她緊蹙的黛眉,而後給她蓋好被子,儼然一個稱職的、疼愛妻子的好夫君。

他略微回頭,看著陳冰河盯著手出神的模樣,俊臉一沈:“她怎麽了?”

陳冰河如夢初醒一般,尷尬地收回手,擰開酒壺猛灌了幾口,輕松地聳聳肩:“之前都好好的,一聽你的名字就暈了。”

傅之曜擰眉,微涼的手撫在沈琉璃如玉的臉頰上,輕輕地摸索著,黑眸幽邃無邊。

難道是想起了什麽?

“來人,將別院的花谷主請過來。”

正說著,花解語便推門進來了,她擡頭看向床上昏睡的沈琉璃,皺眉,“這丫頭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偌大的桃花谷都困不住她。”

傅之曜抿唇:“小姨,她失憶了。”

花解語一驚,趕忙走到床邊,仔細給沈琉璃診脈,手托著她的腦袋端看了一眼後腦勺的傷勢,外傷基本痊愈,頓松了口氣道:

“問題不大,只是腦中淤血凝滯,致使暫時失憶,我施針便可讓她恢覆,順便擬個方子,調養一下身子,這丫頭身子稍微有點虛,但是不打緊。”

語落,凝神靜心,準備上手紮針。

卻被傅之曜一把攔住了,他垂眸,低道:“小姨,頭何其重要,萬一不慎,將她紮傻了,怎麽辦?”

花解語一噎:“你懷疑我的醫術?”

隨即,又古怪地看了一眼傅之曜,收起針,“行,那就讓她稀裏糊塗地過著。”

傅之曜黑眸幽暗:“如果不紮針,會對她身子有影響麽?以後會不會……”

“沒影響!但沒有外力的輔助或刺激,或許一兩月,或許一兩年,也或許一輩子都想不起,誰說得準呢?”花解語嘆了口氣,寫了個方子,交代過煎藥和熬藥的註意事項,便朝門口走去。

如果沈琉璃不記得前塵往事,沒有那些傷害,阿曜這孩子想讓她呆在身邊,就呆著吧。

他的身邊,總要有個能入他眼的姑娘,至少不會太過孤寂。

陳冰河定定地看了一眼沈琉璃,也跟著走了出去:“花谷主,等等。”

花解語頗為意外地瞥了一眼陳冰河:“都長得這般英俊了,好幾年沒見過你了吧?”

“晚輩這些年變化很大,難為花谷主還記得晚輩,可晚輩瞧著花谷主倒是一點沒變,年輕得很。”

……

屋子裏靜了下來,因燒著地龍,室內暖和如春,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傅之曜坐在床邊,靜靜地瞧著沈琉璃。

他想過諸多抓到她的場景,她會震愕,會驚懼,會惱羞成怒,也會因失去身子而怨恨他,可不管如何,他已君臨天下,翻手便可將她禁錮成自己的掌中雀,插翅也難飛。

不,他會折斷她的雙翼,讓她再也飛不起來,再也逃不開,這輩子都休想逃離他的掌控,她只能無望地呆在他身側,任他予求,他會是她的王,是她的主宰。而她可憐地在他掌中翻騰,卻怎麽都翻不出風浪。

可唯獨沒想到,她竟失憶了。

失憶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冰涼的指尖佛過她的眉眼,一路往下,落在她的唇上,輕輕地碾壓著,將那抹朱唇碾得晶瑩飽滿,瞧著瞧著,眼便熱了。

低頭,輕觸了上去。

但僅一瞬,他便驟然離去。

傅之曜靜靜地凝著床上的少女,她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唇齒間發出了一聲囈語。

似乎喚的是他的名字,傅之曜定了定心神,眉目溫和地看著她,眸底帶著毫不掩飾的焦急與憂色。

“阿璃,你醒了。”聲音低沈,而驚喜。

沈琉璃迷惘地睜開眼,對上男子溫潤漂亮的面孔,滯了一瞬,神思猛地回籠,想到陳冰河說的事,她一把掀開被子,縮到床角,目光戒備地盯著他。

“我不相信,你不可能是我夫君。哪怕陳冰河說得天花亂墜,我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你!”

傅之曜眸色痛苦,眼眸含淚,深情款款道:“阿璃,我以為你同算計我的沈家人一樣,恨不得我去死,我見到你才會那麽生氣,氣到掐你脖子。可現在我知道了,你根本不知情,你與他們不一樣,你沒有變,你還是曾經那個全心全意愛著我的阿璃,你不惜與家人決裂,不遠萬裏尋夫,你拋下一切奔向我,我……我怎能辜負你的深情?”

“你……你……不是!”

就算他說得同陳冰河對得上,但不排除他們串通一氣。

她想起陳冰河說這個男人是陳國的皇帝,可他在自己面前全無皇帝的架子,甚至自稱‘我’,沈琉璃忽然又有些迷惑了。

一國帝王何至於對她一個女子屈尊降貴,難道真是情深幾許?

傅之曜黑眸深深地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松開衣襟,而後解開盤扣。

沈琉璃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麽,不許脫!”

她清楚自己與男人的實力差距,跳下床直往門口跑去。然而,傅之曜並沒阻攔她,在她的手搭上門栓時,身後驀地響起男人低低的聲音。

“阿璃,我的心口刻著你的名字,你看看,就看一眼。”

尾音漸弱,竟不自覺帶了一絲祈求之意。

可他是皇帝啊!

沈琉璃動作一頓,面色幾經掙紮,終是忍不住回頭。

她眼眸大睜,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你?”

傅之曜苦笑了一聲:“嚇到你了吧,這些傷大部分都是在沈家留下的。”

沈琉璃怔怔地看著滿身傷痕的男人,久久失語。

這究竟是怎樣一具醜陋難看的身體,遍布各種陳年舊傷,皮膚幾乎無一處完好,有鞭傷,刀劍傷,可更多的都是鞭子所留下的傷疤。

胸口處一抹鮮紅的朱砂字跡,赫然是一個歪歪斜斜的‘璃’字,是這具傷痕累累的軀體上最鮮艷的色彩,艷的令人心悸。

深深地灼了她的眼,刺了她的心。

她別開眼,攥緊手指說:“就算你身上刺了一個璃字,並不能說明就是我的名字,也許是其他名字裏含璃字的姑娘。”

“阿璃,我該如何做才能讓你相信,我真的是你的夫君……”傅之曜輕嘆,神色憂傷,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急急道,“阿璃,我知道你足背上有一抹小紅點,就在左腳上。”

“不僅腳上有,你大腿內側也有一處小紅點,只是顏色比足上的較淺,不細看,根本瞧不清楚。”這般隱秘的地方,若沒有瓜葛,陌生男子如何能知曉得一清二楚。

沈琉璃身子一僵,小臉緋紅,忿忿地咬唇瞪他:“是又如何?可你掐了我!”

即使他說得都對,即使她的記憶裏隱約有他的畫面,可他掐了她。

狠狠的,用力的,掐了她的脖子。

這是不爭的事實!

傅之曜穿上衣服,舉止優雅地扣著腰封,眉心微凝,合著自己剛才的解釋白說了,沈琉璃壓根就沒聽進去。

他溫柔地看著她,說:“我回國的時候,差點被你父親害死,而我回國的行蹤路線只有你知道,我又聽說你要轉嫁他人甘願做妾,也不願隨我一道離開,這不就生了誤會罅隙?”

沈琉璃恨恨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可你掐了我!”

傅之曜:“……”

對峙良久,一室靜謐。

傅之曜掀起眼簾,心緒覆雜地看向沈琉璃,低嘆:“阿璃,我可以將命抵給你。就算你真要殺我,我也不可能真的掐死你,當時只是氣極了!”

說罷,朝前走了幾步,傅之曜忽然抽出一把匕首,不容分說地塞到沈琉璃手裏。

他握著她的手,而她的手攥著鋒利的匕首,散著寒光的刀尖對準自己的胸膛。

“你……瘋了!”沈琉璃意識到男人的企圖,試圖用力抽出手,卻抽不出來。

傅之曜慘然一笑:“阿璃,我是瘋了,瘋魔了!我真的沒想到,你是愛我的,你是愛我的,你的心從來都沒變過!你殺我一次,抵消了我掐你脖子這一樁,好不好?”

下一刻,他的手帶著她手裏的匕首,狠狠地往胸口刺去。

“啊!不要!”

沈琉璃小臉霎時失去血色,她厲聲尖叫,心臟驟然緊縮,疼地幾欲死掉,“不能,你不能死。”

刀尖劃破衣服的瞬間,她拼了命阻止。

然,就在沈琉璃失控的一剎那,傅之曜便悄然卸了手上的力道,順勢讓匕首被她揮出,哐當掉落在地。

沈琉璃捂著心口,慘白著臉,一雙杏色眸子淚眼朦朧地望著他,字字哽咽:“傅之曜,我相信,我們一定很相愛!我相信,你是我的夫君,你下次再也不要這樣,我真的好難受,好疼。”

眼淚撲簌簌直掉,聲音幾乎抖成了顫音。

如果不是深愛,自己怎麽會心疼?

她和他之間,是真的有誤會。

傅之曜幽邃的目光落在她心口處,略微一頓,隨即輕嘆一聲,伸手將淚眼婆娑的小姑娘攬入懷中:“傻姑娘,看著你流淚,我也好心疼。”

沈琉璃軟耷耷地靠在男人胸膛,沒有推開他,一想到傅之曜不會死,心似乎沒那麽疼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