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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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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他”自然不是美其名曰帶著弟弟妹妹們欣賞公主府的沈明程,而是奸猾的沈國公了。

“國公爺說了,今日還有要事辦,回頭就來與公主請安。”沈國公急著抽弟弟去了,那還不得濺一身血呀,自然不好往公主面前來。

“來了不許他進門!”恭順公主咬著牙厲聲道。

“瞧您說的。”今日服侍恭順公主的自然是陳嬤嬤,此時聽了這個,想到明秀臨走前的吩咐,便忍不住笑著說道,“國公爺著緊公主,您不叫進門,那還不得跟在塞外似的在門外立一宿?這天寒地凍大雪紛飛的,若凍病了國公爺,您不心疼?”

塞外的時候沈國公曾受了一次重傷,幾近瀕死,恭順公主什麽悲傷春秋都忘了,在床前昏昏沈沈地守了沈國公半個月,親給換藥擦身累的半死,卻在沈國公醒轉之後仰著頭走了。

若說不在意,那是唬人,偏恭順公主說什麽都不承認的,非要擰著來。

“國公爺這身子骨兒看著強健,只是人也不年輕了。”陳嬤嬤睜眼說瞎話,拒絕承認沈國公正當壯年,唉聲嘆息地說道,“不知得吃多少苦痛。”

“他病了,幾個孩子又心疼了。”恭順公主抿了抿嘴角,看著屋裏頭柔軟的紗帳,簇新的紫檀木大床,都是自己喜歡的樣式,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卻只是哼道,“叫他進門,我要好好兒質問他!”說完了這個,又問可將回禮與與自己告辭的慕容南,見陳嬤嬤都應了,她這才歪倒在了榻上,清媚婉轉的目光裏透出了幾分怔忡,許久之後,輕聲問道,“宮裏頭可有信兒了?”

“皇後娘娘知道咱們進京,這前腳咱們才回公主府,後腳娘娘的懿旨就來了。”陳嬤嬤急忙說道,“請您明日就往宮裏去呢。”

“當年,也只有她為我說了幾句公道話。”恭順公主的目光溫柔了起來,仿佛想到了當年失魂落魄,如同喪家之犬無依無靠的自己叫人欺負得要去死的時候,那個端莊雍容的女人拼著叫皇帝厭惡呵斥也護著自己,叫自己有了一點點的喘息餘地。

想到了那些恩情,恭順公主眼眶紅了,回頭將頭埋進了一路跟著自己,什麽都知道的陳嬤嬤的懷裏,喃喃地說道,“我真不想回京見這些惡心的人!”

“如今有國公爺護著您,誰敢作踐您呢?”陳嬤嬤拍著懷裏纖弱的身子,想到恭順公主當年如驚弓之鳥,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他是個好人,我,我不能用虛情假意來待他,做不出假裝的溫順來。”她其實也能與沈國公舉案齊眉,可是……

“國公爺都知道。”陳嬤嬤心裏嘆氣,將美目含淚,無端生出了十分可憐的恭順公主勸住,這才輕聲說道,“只是公主您心裏記掛的,是當年的情意,還是當日的恥辱?”

這話憑陳嬤嬤的水準,自然是問不出的,本就是沈明秀的手筆。只是恭順公主心中煩亂,卻並未聽出異樣,只是聽到了這些竟是在心中猛地一怔如同炸雷一樣炸開,仿佛癡了一樣呆呆地看住了對面的紅漆窗子。

她心裏過不去的坎兒,究竟是情分,還是不過是因自己丟了臉沒有得到,因此方才念念不忘?

這個問題恭順公主心中反覆,竟不能決斷,只是默默地從陳嬤嬤的懷裏退出來,縮進了錦被裏不說話了。

恭順公主叫明秀叫破了心事心神俱動,此時的榮華郡主正跟一個小姑娘一樣立在屋裏,看著整理得十分精致的屋子,回頭對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羅遙一笑。

“表姐屋裏沒有那西洋船,卻有兩把好鋒利的彎刀,大哥哥也是費心了。”沈明程兄弟倆一起往前頭看馬去了,明秀見羅遙大馬金刀地坐著,有些鋒利的眼角掃過了自己並不奢華的屋子,之後看著自己的目光帶著幾分不認同,急忙討好地拱在自家表姐的身邊小聲兒說道,“我不喜歡太過奢侈華麗,雖綾羅堆兒裏繁華好看,卻叫人心裏透不過氣來。”見羅遙微微搖頭,她便笑道,“況也並不樸素,只那藩國進上的西洋船,誰家有呢?”

“我瞧著連老太太身邊的丫頭都花枝招展,你是公府嫡女,竟都沒有那樣華麗。”羅遙是沈國公庶妹所出,那在太夫人眼裏就相當沒有這麽個人似的,一直都沒有理睬,然而羅遙生於軍中,素來對這些無感,也懶得與內幃女眷計較,不過卻看不順眼太夫人冷落了明秀,此時摸了摸表妹光滑的小臉兒,羅遙沈默了一會兒,也覺得什麽都往頭上戴有點兒暴發戶兒的意思。

“算了。”羅遙覺得還是清淩淩幹幹凈凈的明秀好些,撇了撇嘴說道。

此時外頭有往明秀面前送來的東西,待聽說這是二老爺與自己的,裏頭竟還想到有羅遙的那一份兒,明秀就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

連庶女所出的羅遙都能看在眼中,可見她那位二叔並不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還顧忌著一家子的情分,竟是十分難得了。

因這個,明秀也投桃報李,知二老爺膝下三女,一個已經出嫁,另兩個還待字閨中,急忙使人取了三份塞外的土產來還禮。

羅遙平日裏對刀劍之外的東西沒有什麽興趣,眼前就有些抓瞎。

她總不能送三把刀子出去不是?那,那膽小的二老爺還不得跪呀!

明秀到底是個壞心眼兒的姑娘,見羅遙默默地撐著頭出神為難,都不說幫一把的,也托著下巴笑嘻嘻地看著表姐發愁。

在壞心眼兒表妹看好戲的目光裏,羅家表姐默默地回屋,許久之後托著三個精致的匣子回來,裏頭各有一對兒金釵。

“您還有這個?!”明秀頓時肅然起敬了。

羅遙目光游弋了一下,默默地擦了擦身後手上的一點點鼻涕眼淚啥的,只將匣子塞進了明秀身後丫頭的懷裏,之後擺了擺手,晃晃悠悠地走了。

“奴婢方才看見了,表姑娘搶了她副將身邊兒的釵子,那人現在還在外頭哭呢。”明秀身後的一個丫頭笑嘻嘻地說道,眉目見透出了幾分精明厲害來。

“你偏多事,我瞧著表姑娘匆匆往外頭去了,只怕是要買了新的賠呢。”出去買需要時間,來不及還禮,因此只怕羅遙先搶了自己副將珍藏的首飾,這回頭還得還人家。

“這是咱們自己府裏,說什麽都自在,有什麽說不得?表姑娘待咱們親近,才不會見怪呢。”那心直口快的丫頭名為鸚哥兒,最是有什麽說什麽的,後頭那個一臉無奈地給笑起來的明秀鋪床的溫柔丫頭名為玉惠,都是與明秀一同長大的貼身丫頭,此時聽著鸚哥兒與明秀嘰嘰喳喳說這府裏都有什麽景兒,玉惠只斂目將明日明秀入宮的衣裳首飾預備出來,這才服侍明秀睡了。

第二日,明秀早早兒就起來,知道沈國公昨晚半夜入府,自己去熟練地睡了書房,也不多管爹娘之間的閑事,穿戴齊整徑直往恭順公主的房裏去了。

恭順公主氣色卻帶著幾分萎靡,眼眶也□黑,竟仿佛一夜沒睡,神魂都生出了些恍惚的模樣。

“母親這是……”明秀壓低了聲音去問也仿佛有些萎靡的陳嬤嬤。

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因明秀教給自己的話一說,恭順公主都睡不著覺了,陳嬤嬤自然也沒睡好,此時看著用迷茫如同小鹿一樣純良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自家郡主,陳嬤嬤咧了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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