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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章 杜潮生(拾)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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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出去幾步,就被黑無常攔住:“你去做什麽?”

“我去看看凈怨池什麽時候能夠打開啊。”嬴季下意識地說道。

黑無常皺著眉控制住手邊的兩只小鬼,冷聲說道:“你就算現在過去也沒有用的,那地方還能因為你去了所以就立刻打開了不成?如果能夠使用,崔判官他們自然會通知的,你去那裏能做什麽?”

嬴季想想也是,只好摸了摸鼻尖,有些無奈地說道:“那我應該做什麽,控制這裏的話,有八爺應該足夠了吧?”

“這裏的話,是足夠了,但是你知道上面,還有多少嗎?”黑無常的臉色微冷問道。

“上面,還有,多少?”嬴季停頓著念出來這句話,漸漸變了臉色,斂眉道:“還在繼續?”

黑無常點了點頭,連一個語氣詞都沒有給嬴季,就再次去往了另一個有混亂發生的地方。

嬴季抿了抿唇,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間破敗的屋子裏面,貼著墻根站著,能夠聽到外面傳來的轟鳴,其實並不是很清楚自己來到了一個怎樣的地方,猶豫了一下,還是往外面看了看,目光所及之處,一片破敗。

到處都是倒在地上,已經焦黑的墻壁,碎石,燃起來的樹木,倒塌了的木亭子,滾落在地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水果,還有各種形狀的血跡,她看到的東西要更多一點,不如正在街上亂竄,哀嚎的靈魂。

遠處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嬴季連忙躲回到房間裏面,站在臨街的墻壁後面,聽到了身後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聲音:“北邊已經守不住了,所有人去往正門!”

話剛剛說完,似乎是為了印證什麽似的,一道破空聲音之後,嬴季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墻壁都被震了幾震,耳朵一陣嗡鳴,外面傳來幾個人互相的叫喊和痛苦的叫聲。

她扭頭向外看去,墻壁外面已經多出來了更大幾片的血跡,還有散落在每個地方的碎裂的人體,哪怕已經看了無數次,她還是覺得一陣眩暈,重新扭了回去,倚著墻壁站著,一時間有些失神。

一百三十二 戰爭(拾柒)

身後不過半米的地方,就是新出現的靈魂,周圍仍然有叫喊和呼聲,硝煙點燃了這整一個城市,沒有人能夠逃脫,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除了她。

鐘離看著面前眼神陷入空洞的嬴季,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她能夠知道的就只有這一定是一段讓人痛苦的回憶,沒有別人陪伴的溫暖,也沒有能夠歡笑的理由,她處在絕望和痛苦的中央。

嬴季搖晃著手中的杯子,不時就會有液體晃到瓶口,最終深吸了一口氣後說道:“其實所有的事情你應該都是知道的,自從那一戰之後,中國就不再有一分安寧的土地了。”

鐘離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沒有經歷過那樣的戰火紛飛,所以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好,只是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其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停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那就是說,那些事情並不都是東條主導的?他,不是罪人嗎?”

嬴季的眉目微冷,看著鐘離說道:“他當然是罪人,與其說事情不是他主導的,不如說他只是並沒有那麽聰明,可他和李侗鷹是分不開的,他需要一個像李侗鷹一樣與他同心的謀士,而李侗鷹也需要一個像東條這樣和他有著共同目標的主人,這是一個聯盟,沒有誰是無罪的。”

鐘離點了點頭,緩緩嘆了口氣,轉身倚到了欄桿上道:“後來中國還是贏了,東條得到了審判,但是李侗鷹,卻因為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而逃脫了一劫是嗎?”

“其實他也許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嬴季緩緩說道,眼中閃出來幾分鄭重。

鐘離低頭思量了一會兒,突然擡起頭震驚地看著嬴季,呆呆地說道:“你的意思是,那個叫做李侗鷹的,其實早就知道,他們贏不了,甚至知道他的哥哥,會得到審判?”

“我不知道,”嬴季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因為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恐怖了。”

只要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事情,就不能夠全部憑借猜想獲得事實,尤其是這樣的事情,如果說李侗鷹早就知道十年後的結局,依然毫不猶豫地帶著東條一起跳進了坑裏,可能根本就是因為他太過於強烈的戰爭欲望,或者他本來就是將東條看作是自己的替死鬼。

這將是一場數十年的算計,他永遠都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他永遠都將自己的哥哥的行動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這樣的人,事實上嬴季能夠像想到的只有天定。

“我記得,你說他能夠看到鬼?”鐘離突然直起來身子問道:“那他會不會根本就能夠跟那些鬼說話呢?就像是那種電視裏面的,利用靈魂去探聽消息一類的?”

嬴季眨了眨眼睛,楞楞地看著鐘離,後者撓了撓頭笑道:“就是隨便猜一下,畢竟那個時候的話,應該有很多靈魂的吧?”

嬴季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雙手卻不自覺地收緊,如果那個人當時都利用了鬼魂來做事情,那麽地府因為一直堅守著所謂的規矩而任由他胡作非為,難道不是很諷刺嗎?

她從欄桿上面跳下來,將手中的瓶子擰緊,交到了鐘離手中道:“謝謝你。”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的時候,卻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袖子,她有些不解地的扭頭看去,鐘離就站在她身後的地方,見她扭過頭,抿了抿唇說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這個倒是沒什麽的,嬴季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後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之前與秦與衡上過的山的山腳下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山腳的公路盤旋而上,繞到了上面才停下來,嬴季拉著鐘離的手,幾次縱躍,總算出現在了有房子的地方。

“這裏是,哪裏啊?”鐘離平穩著自己緊張的情緒,因為周圍過於黑暗和安靜,讓她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問道。

“李侗鷹應該就是在這個地方住著的。”嬴季說著,手指微動,幾簇藍色的火焰在空氣中幽幽亮了起來,圍繞著嬴季轉了幾圈之後,向著更深處的地方飄了過去。

看著那些遠去的鬼火,不知道為什麽,鐘離的心裏多了幾分不安,仿佛有什麽恐怖而驚悚的東西在接近這裏。

嬴季安撫一樣拍了拍她的手背,在原地閉眼站了一會兒,最終果斷地向著一個地方走了過去,最終穿過了一道橋,來到了一個院子的門口。

跟平常鄉村的院子沒什麽不一樣,只是上面掛著一個像是面具一樣的東西的,代替了門楣的位置,在藍色火焰的映襯之下,綠色妖獸的面目看起來有些恐怖,像是下一瞬間就會掉下來,將它面前的人吞掉一樣。

嬴季正想著是要翻墻還是敲門進去的時候,院子裏面突然傳過來一陣鈴鐺的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的話,完全就像是在風裏面會被漏掉的蟋蟀的聲音,雖然這個時候還沒什麽蟋蟀。

但是這種細微的聲音還是讓嬴季下意識地拉著鐘離往後退了幾步,院子裏面傳來了腳步聲,沒多久就在門口的位置停了下來,一陣鐵銹摩擦的聲音之後,鐵門帶著吱呀的聲音慢慢打開,李侗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樣,絲毫沒有驚訝地看著嬴季問道:“作為女孩子,這個時間都不休息可是不好的吧?”

鐘離萬萬沒想到,自己面對的,被形容得應該是十惡不赦的人,會是現在她面前的這個老人的樣子,一身合身的中山裝,臉上架著一副圓框眼鏡,胡須和頭發都已經變白,就像是從上個世紀中走出來的教授。

不過她很快也就反應過來,應為面前的人看起來就帶著很明顯的地域特征,包括普通話,雖然不影響理解,但是還是有一點讓人感覺到奇怪。

“我可不用休息,”嬴季冷漠地說道:“你也不用問我過來是做什麽的。”

李侗鷹楞了楞,下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被扼住了咽喉,但是面前的兩個女子都好好的站著,就著月光,他總算是看到從自己的脖子延伸到嬴季手中的一條絲線。

“你,你要做什麽?”李侗鷹緩緩伸出手握住了自己面前的絲線,有些費力地說道:“你,你沒有權利這麽做,我還,我還活著,你們不能殺了我。”

嬴季勾唇微微一笑,向前兩步走到了李侗鷹的面前冷聲說道:“李侗鷹,現在將你的全部五十四條罪名①,再加上一條,不是人間的規矩,勿用懶人,勿用惡鬼。”

一百三十三 英雄救美

不得不說四月初的晚上還是挺冷的,寒風吹過來的時候,仿佛回到了冬天,明明白天的時候才剛剛換上了裙子出去轉了一圈,再出來的時候,就要裹著厚厚的棉衣了。

姜又萱一邊罵了一句賊冷的天氣,一邊拿著手中的兩大袋垃圾下了樓梯,下到二樓的時候,發現樓道中的電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壞了,她摸了摸口袋,卻發現自己連手機都沒有拿出來,只好摸索著往樓下走去,總算出了單元房,迎面就是一陣冷風,還有在城市的霓虹下變得比裏面還要明亮不少的夜晚。

她有些費力地將兩袋垃圾塞到了垃圾箱裏面,拍了拍手轉過身準備離開,莫名就感覺到一股從腳底熬出來的寒意,大腦中已經開始腦補如果這個時候有壞人出現,明天的新聞頭條題目會不會是:美女家門口遇襲……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臉上的肌肉稍微輕松一點,也算是舒緩了一下心情,就要回去,其實她也知道,最近有消息說,這一片在晚上有歹徒出沒,讓居民在晚上的時候小心行動。

也就是因為這個消息,她的媽媽才會迫不及待地從家裏過來,說是要陪著她幾天,等到風頭過了再離開,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裏生活一類的話。

來就算了,竟然還不提前通知她一聲,明天早上就要到了竟然才給她打電話,害她大晚上起來收拾屋子,要不然明天一定會被嘮叨死的。

想到這一點,她又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過緊了衣服,鉆到了樓道裏,剛剛進去,突然傳過來的像是走路的時候,鞋尖碰到了石頭一樣的聲音讓她的心裏都不自覺得緊了一下。

轉過頭看了一眼還算明亮空曠的院子,她扭頭重新往樓上沖去,剛剛來到一樓與二樓之間的樓梯口,就看到那裏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東戶的門前,正擋在她要上的樓梯口的位置,手在兜裏面摸索,似乎是在掏鑰匙。

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本想繞過去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來自己剛剛就站在樓梯口,並沒有見到有人過來,為什麽他會在這裏開門呢,或者,他是從樓上過來的嗎?

放在口袋裏的手已經出了一手的冷汗,見到男人遲遲沒有打開門,她撚了撚有些黏兮兮的手掌心,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個,你是這裏的住戶嗎?”

男人的動作停了下來,將手從口袋中拿了出來,緩緩地扭過頭看向她,在只有很暗淡的光亮下面,姜又萱看著那一雙像是冒著綠光,嘴角還帶著詭異笑容的臉,不可抑制地往後退了兩步,險些從樓梯上跌下去。

她拼命地安撫自己,盯緊了男人的行動,告訴自己已經要冷靜下來,要冷靜,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她看到男人突然將手放回到口袋中,淡淡地應了一聲,拿出來一串鑰匙,打開了房門走了進去。

她楞了楞,有些沒能理解,卻想起來剛剛男人在鎖門的時候像是往她的身後看了一眼,姜又萱握了握手,緩緩地扭過頭去,在她的身後站著一個像是高中男生一樣的人,正雙手插口袋站在她的身後,將她扭頭看到自己,點了點頭說道:“你上去吧,我幫你看著。”

姜又萱順了順呼吸,咽了口水問道:“你是……”

“我住隔壁單元,閑得無聊,下來看看的。”男生指了指旁邊的一棟樓笑道。

“哦,謝謝……”姜又萱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樓上,連忙打開自己的家門走了進去,將門反鎖著之後,才突然想起來自己這樣做是不是不太禮貌。

想了想,連忙跑到了臨著院子的窗戶邊,探著頭向外看去,正見到那個男生依舊是雙手插兜,正向著隔壁的房子走去,她輕呼了一口氣,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打招呼,畢竟已經是晚上了,而且既然註定這麽近,那肯定還是會遇到的,也不用急在這一時。

想到這裏,她聳了聳肩膀,坐回到了沙發上,看著已經打掃幹凈的客廳,有些滿足地呼了一口氣,躺了下去,從枕頭邊拿出來手機翻了翻,在自己幾個知心朋友的群裏面將今天晚上的事情說了一下。

不出意外的,群裏的人沒有幾個在睡覺的,現在的年輕人哪裏還會有十點之前就睡覺的呢,她手指在鍵盤上飛速點動,加了兩行的感嘆號表達自己的害怕和激動。

總算將整個事情說完,並且表示自己沒有受到傷害之後,群裏的話題轉到了那個救了她的小哥哥帥不帥的事情上,她仰頭想了想,回憶起來在夜色中男生地樣子。

嘴唇有點薄,整個人很瘦削,並不能讓人覺得安全,但是雙手插兜的樣子很帥,至於臉上,鼻子還算是挺立,眉毛很深,很粗獷,跟瘦弱的樣子有些不符合,眼睛不是很大,但是配上幽深的眉讓人覺得很是深邃,但是當時沒有仔細看,現在細細回想起來那雙眼睛,她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和群裏面的人說了之後,大家都一致認為她應該是在這裏的住的時候什麽時候見過,但是忘記了,所以才會覺得熟悉,姜又萱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也還是認同了這個觀點。

直到她最好的朋友終於提出來,讓她第二天就準備搬家,她才突然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很認真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她的朋友說的是對的,這件事情,遇見一次能夠有人幫助,並不代表第二次也會有人幫了她,況且那個人就住在她家樓下,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會再一次像這樣等著她。

她正想著應該怎麽辦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是她從小到大的朋友,她連忙接了起來,那一邊傳來了朋友有些焦急的聲音:“萱萱,是我。”

“怎麽了?”

“我現在和我男朋友正在往你家去,你記住,好好在家裏待著,在我到之前,不管誰過來都不能開門,知道嗎?”

“啊?怎麽了?”她有些不解。

另一頭傳過來朋友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聲音:“你是在二樓遇到那個變態的,那個男生就算是隔壁樓的,晚上散心怎麽會散到你那的樓道裏的?”

“那他們……”姜又萱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才好了,心臟的跳動已經影響到了呼吸,讓她的腦子都開始一片混亂,怎麽也鎮定不下來。

“總之等著我,也不要掛電話!”

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姜又萱的心臟突然劇烈地跳了起來,握著手機的手漸漸用力,關節泛白,腦海中突然出現了那個男生的眼睛,緩緩放大,最終和進入到二樓房間的那個男人的五官重疊,簡直就像是,親人,這才是,她熟悉的原因……

門外突然響起來了敲門聲。

一百三十四 高三(壹)

人經常會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有些問題明知道自己的永遠也不可能得出來答案,卻還是會不停的思考,似乎無聊的時間,失敗的時候,只需要用這些就能夠麻痹自己,除非在讓自己不如像那些,否則最終的結果只是會越來越迷茫,越來越不知所措罷了。

比如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世界上,我們從哪裏來,生活著的目的是什麽,最終又要去哪裏,最終都是要死的,我們所做的事情究竟還有沒有意義,我現在所思考的問題也是我的大腦會思考的嗎,會思考的究竟是人,還是人生來就帶著的大腦呢?

我們都經歷了許多事情,卻永遠也沒辦法給你自己一個完整的答案,似乎只要這樣坐著,我們就是活著的,董群然坐在頂樓,背靠著一人高的矮墻,將自己的埋在陰影中,倚著冰涼的石壁慢慢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不可抑止地出現了各種各樣從來都沒辦法找到一個確切答案的問題,他最想知道的,其實是既然人不管經歷了什麽,最終都是會死的,那為什麽還要折磨努力的去活著呢。

有風吹過來,斜上方的一棵樹的樹枝晃了晃,從裏面漏出來的陽光灑到他的眼睛上,讓他緩緩了眼睛,眼中露出來幾分不耐煩,看著已經往西邊挪過去的太陽,默默地往陰影中挪了挪,換了個方向,重新閉上了眼睛。

明明一點也不困,也不可能睡著,但是身上卻還是帶著不可抑止的疲憊,從四肢百骸流過來的酸痛的感覺讓他來回換了幾個幾個姿勢,都沒有辦法讓自己滿意,最終索性將校服外套脫了下來,扔到了地上攤開,然後直接躺了下去,才總算得到了幾分舒心。

沒躺上多大會兒,旁邊的突然想起來了一陣鈴聲,他緩緩睜開了眼睛,看著像是在天上鋪開了棉花團的白雲,眨了眨眼睛,總算是等到了獨屬於學校放學的時候才會有的嘈雜聲音。

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剛剛坐起來,旁邊的屋子裏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在接下來他身邊的一個被別人用力拉開,一個帶著寫有羅馬數字“三”的鴨舌帽的頭探了過來,同時過來的還有一句毫不留情的嘲諷:“你不會又在這兒呆了一下午吧,你怕不是要在這裏羽化成仙?”

“成你大爺。”看著自己這個為數不多的朋友厲郝,董群然也毫不留情地罵了回去,從地上站了起來,就要將地上的校服撿起來,卻被後者阻止了。

“別別別,先別撿!”厲郝叫道。

“幹嘛?”他依舊保持著彎著腰的樣子,扭頭看著厲郝不解地問道。

厲郝咧嘴一笑,從一邊拿著兩個用塑料袋裝著的一次性餐盒從窗口遞了過來,待董群然接過來之後,他才敏捷地翻過來,嬉笑著說道:“陽臺野餐了解一下?”

“了解你……”董群然看了看自己手裏的酸辣粉,又看了看自己的校服,下意識地就要罵出來,厲郝已經用手指指著他一臉不滿地叫道:“這可是我買的!”

吃人的嘴短,到口的臟話也咽了回去,他訕訕地拖過來一個凳子,將兩份飯放了上去,做出來認輸的樣子,無奈地說道:“了解,我了解知道明白了,好了吧?”

事實上一件校服怎麽會坐得下兩個男生,厲郝將身子探回到屋子裏,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來一張素描紙,將有畫的一面朝向地面放到了地上,自己坐到了董群然的校服上,順手打開了一份酸辣粉說道:“那一份是你的,我專門沒有要香菜的。”

董群然暗暗地嘆了口氣,蹲在一邊將地上的畫撿起來,翻到背面看了一眼,上面畫著一個女性角色的側臉,一直被扔在桌子上的原因,上面的鉛筆灰已經有不少暈染到了其他的位置,但是不難看出來這並不是一張考試作品,上面的人也更像是一個明星,線條圓潤清淺,勾勒出來好看的五官,在女子鎖骨的位置,有些一個利落的簽名,董群然。

董群然習慣性一樣,伸手在上面彈了一下,有灰塵紛紛落下來,看著稍稍有一些清晰的人像,他的眸子暗了暗,又將紙張重新放到了地上,也不在乎紙的背面是不是有其他畫蹭上去的鉛筆灰,直接撩了撩上衣坐了上去,也打開了剩下來的那份飯。

酸辣粉是從學校外面的老攤子買的,是董群然吃了五年的味道,過了鮮湯的土豆粉,粉條放上酸豆角,泡菜,花生,辣椒,醋,還有秘制的醬料,用雞湯澆上去,最後撒上蔥花,一打開的時候就已經能夠聞到直沖鼻腔的香味,讓人身上所有的毛孔都張開,大口呼吸起來。

掰開旁邊的一次性筷子,他一邊夾了一筷子送到嘴裏,一邊被剛剛醒過來的身體突然接收到酸辣的刺痛感折騰得吸了一口氣。

厲郝夾著一顆花生豆送到嘴裏,一邊咬著一遍有些不解地說道:“不是我說你,你有在這睡覺的功夫,還不如去學文化課呢,反正跟學校說一聲,給你安插一個教室就行了。”

“你讓我學文化課?”董群然一邊吸著氣一邊擰眉問道。

“是啊,反正你不是覺得你畫畫很好,集訓隨便參加一下,保持住手感就好了嗎?”厲郝一邊翻騰著碗裏面的粉,一邊無所謂地說道:“那你幹嘛還要天天來畫室浪費時間呢?”

董群然擰開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之後才說道:“大哥,你以為我是為什麽來畫室的?”

“為什麽?”

“就是因為我不想上文化課啊。”董群然覺得自己仿佛在面對一個傻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厲郝咽下去嘴裏的東西,也是一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哥,你都高三了,你不學幹嘛要在這裏浪費時間啊?”

坦白說,厲郝覺得自己也算不上是一個好學生,至少從成績上看,不完全是一個優秀的學生,但是作為文科班的人,他已經比面前這個人分數要好上許多,其實他也知道,藝術生的文化成績要求不高,但是也不是面前這個人隨隨便便的兩百分就能夠糊弄過去的啊?

一百三十五 高三(貳)

董群然聞言抿了抿唇,將手中的礦泉水放到了一邊,用筷子的動作也慢了許多,半晌後才緩緩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以後要做什麽,我也不知道學習那些能讓我哪裏好一點,我還不如跟其他美術生一下按照步驟來……”

“你是個傻的嗎?”厲郝將最後一口粉條吸進了嘴裏,有些無語地看著自己面前一臉不情願的男生,糾結了半天,最終長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文化課,但是你這個時候跟我說你未來迷茫,你難道是想讓我餵你雞湯嗎?”

董群然楞楞地看著厲郝,後者從地上的校服兜裏掏了張紙巾胡亂擦了擦嘴,才一本正經地坐直了說道:“你迷茫,就你迷茫嗎?天天過一樣日子的人,你覺得誰不迷茫,我他麽也不知道我以後要幹什麽啊,但是我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高三學生,我能做的就知道好好學習,我要是已經有了決定自己未來方向,找到人生之路的話,那我他麽還在這待著幹嘛啊?”

董群然吸溜著碗裏的粉條,也不知道聽沒有聽進去,但是厲郝卻說到了興頭上,指著董群然繼續說道:“對,你不喜歡文化課,但是那些玩意兒誰喜歡啊?反正我也不喜歡,但是你喜歡畫畫啊,你比我好多了好嗎,我連自己的興趣愛好都沒有。”

說到這裏,似乎是突然覺得自己也有點可憐了,厲郝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說道:“你就當不是為了周圍的人,不是因為你爸媽那種教育方法,就是為了讓你自己以後更加自由的畫畫,好好學一把不成嗎?反正你還年輕,不,反正我還年輕,我就算浪費一年在這文化課上又怎麽了?老子樂意!”

其實厲郝本來想說,他知道董群然因為什麽不喜歡文化課的,他們兩個從一年級就開始一起玩了,所以他十分的清楚,因為董群然的父母在之前對於分數過度的重視,才讓這個男生從初一開始就對文化課產生了極度的厭倦,轉而自己偷偷去學了繪畫,成為藝術生的。

但是在董群然初三的時候,他們因為一場車禍去世,董群然失神落魄了很久,但是最終也沒有重新撿起來文化課,他變得更加看不清生活的方向了。

但是讓厲郝沒想到的是,聽到最後一句話,董群然突然微微擡起來頭,咽了口吃的,呆呆地問道:“那要是,猝死了怎麽辦?”

他聞言在原地楞住,眨了眨眼睛,半天之後才擠出來一句:“什麽玩意兒?”

董群然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酸辣粉,直到將一碗湯都喝的差不多了,他才心滿意足地將手裏的碗放下來,擦了擦嘴說道:“你不是還有晚自習?不上了?”

厲郝差點跳起來,連忙擡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出了一口氣說道:“還早著呢好嗎?”

看著自己對面坐在地上臉上沒有一分情緒的好友,厲郝盤腿看了半天,實在是無奈地問道:“不是,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怎麽還就突然覺得自己會猝死了?”

董群然擡眼看了他一眼,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個穿著粉色羽絨服的女生,蹲在一張椅子前,腳邊放著的是一個醫療箱,纖長的手指上繞著白色的繃帶,熟練地在他的胳膊上系了一個結

問道:“要不要一起去吃飯?灌湯包怎麽樣?”

“啊?”董群然一臉不解地看著面前的護士。

“我看你經常過來,但是也沒有人陪著,估計是一個人吧,正好該去吃晚飯了,我請你了,走吧。”女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不用了……”董群然話音還沒落下來,就被碰到了傷口,不由得咧著嘴嘶了一口氣。

“啊,對不起對不起,”女生連連道歉之後,站直了身體笑道:“那就當是我給你賠禮道歉吧,我請你吃灌湯包。”

董群然必須道歉,他在這個以灌湯包文明的城市中,卻一次都沒有吃過灌湯包,聽上去有點假,但是事實就是這樣,他看了那個女生半天,後者已經在說蝦仁湯包有多麽好吃了。

他正想著,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上傳來的力道讓他險些倒下去,他連忙回過神,看著自己身邊的男生,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後者卻是張大了嘴巴看著他前面的一個方向,眼睛裏是擋不住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怎麽了你?”董群然伸手在他的面前揮了兩下,瞇著眼睛問道:“看到鬼了?”

厲郝扭過頭看著董群然,雙手扶上了他的肩膀,一邊搖晃著一邊說道:“我看到了城市傳說!就在剛剛,城市傳說,你懂不懂啊?”

“什麽城市傳說,你中二病犯了吧?”董群然縮了縮肩膀,往一邊側了側。

“不是啊,我真的,剛剛看到一個小姐姐,從一個樓上跳到了另一個樓上,還有一只貓,不對,不知道是什麽貓的貓,跟在她的後面,她就那麽一揮手,貓就過去了,你不覺得,這個很像動漫裏面的情節嗎?”

厲郝往陽臺邊處的地方跑了兩步,似乎是還想要找道剛剛自己說的那個小姐姐,證明自己沒有在犯病,但是很遺憾,他們只是在二樓的陽臺,周圍的樓房要高上許多,別說小姐姐和貓了,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

董群然搖了搖頭,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帶了些懶散地說道:“你是學習學傻了,又看錯了吧?”

厲郝堅定地搖了搖頭,扭頭看著董群然的樣子,一邊往外探著身子一邊說道:“不可能,看錯也不可能錯的那麽離譜,我絕對是看到了。”

董群然無話辯解,看著厲郝不斷地將身子往陽臺外面探出去的樣子,終究還是忍不住拉了他一把,無奈地說道:“好好好,沒看錯,你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厲郝只好將身子收回來,有些洩氣地說道:“我剛剛真的看到了,那個小姐姐穿著長裙子,但是動作像是,你知道那種武俠劇裏面的俠女嗎,就是那個樣子,簡直就像是神仙姐姐你知道嗎?”

“神仙姐姐這種詞你不要亂用好不好,神仙姐姐是不可替代的。”

二百三十六 高三(叁)

董群然覺得有必要懷疑一下厲郝是不是學些學傻了,所以才會對那個什麽小姐姐念念不忘,直到他把厲郝送到畫室門口,因為正是課後休息,晚自習之前的時間,畫室裏面沒什麽人。

更多些的同學這個時候更願意去遠一點的地方喝上一碗熱乎乎的八寶粥胡辣湯,當然也是有人還繼續在畫室裏面聯系的,只不過他們這些高三的人的區域都是在樓上罷了。

剛剛推開門,兩個人就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從墻頭上一躍而下,穩穩地落在地上,連裙角都沒有掀起來一分,然後利落地扭頭身子接住了從墻上躍來的一只貓,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旁邊的目瞪口呆的兩個人。

這可真真的是一次不期而遇,六只眼睛互相盯著,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嬴季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自己剛剛為什麽沒有註意到這邊是有人的,剛剛想說話,就看到兩個男生裏面帶著一個黑色帽子的男生拽著另一個的胳膊大叫道:“你看你看,我沒說錯吧,就是有!”

有什麽?嬴季有些不解地看著另一個個字要高一點的男生,突然露出來驚訝之色,這個不就是她之前在醫院見到的那個翻墻的男生嗎,她記得這個男生叫做,董群然?

顯然董群然也看出來了她是誰,但是當時的記憶並沒有給他帶來過什麽讓人舒服的回憶,而且當時也是驚鴻一瞥,並沒有說上話,當然也不知道對方是做什麽的,他稍稍皺了皺眉道:“是你……”

“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哦。”嬴季也是覺得怪怪的,尤其是這兩次相遇的方式還有這某種異曲同工,比如都是翻墻?

“你怎麽會在這……”董群然呆呆地說道。

“沒什麽,”嬴季倒是率先解釋起來,擺了擺手說道:“我還有些事,有緣再見。”

說罷轉身就想著巷子外面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有些自責,怎麽這麽多路,自己偏偏就非要翻墻呢,好死不死還翻到了這兩個人的面前,若不是他們兩個稍稍有些特殊,她也不至於不知道這裏有人,還堂而皇之的翻墻而來,雖然她覺得那個逃跑的小鬼也是有錯的。

走出去沒兩步,就聽到了有些焦急地叫喊聲,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去。

“哎,等一下!”厲郝眼見著好不容易證實了自己沒有眼花的神仙姐姐這就要走,腦子都沒有轉一下就喊出聲來。

但見到嬴季回過頭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叫出來,半天後才撓了撓頭問道:“那個,你是……玩跑酷的嗎?”

“跑酷?”嬴季挑了挑眉,表示自己跟這個東西不熟悉。

厲郝急得雙手都不知道應該往哪裏放了,一邊亂晃一邊比劃著說道:“那你,怎麽會,就是這種翻墻的?”

“我……”嬴季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麽跟這個男生解釋,倒是看著男生手足無措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最終勾唇道:“我會輕功。”

雖然不知道嬴季之前的動作都是怎麽做到的,但是看著她笑著的樣子,厲郝擺了擺手說道:“別鬧了,你還不如告訴我你被蜘蛛咬過呢,輕功這種東西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好嗎?”

雖然不知道蜘蛛和飛檐走壁有什麽關系,你大師嬴季倒是覺得這個男生越發地有趣了,一邊揉著知木一邊笑道:“那你覺得我是怎麽做到的?”

“我覺得你可能是從小生活在少林寺裏面練出來的……”厲郝有些不確定,又有些肯定地說道。

嬴季剛剛想說話,知木突然沖著一個方向輕輕地叫了一聲,她低頭揉了揉它的腦袋,扭頭道:“隨便你怎麽想吧,但是我真的會輕功。”

說罷她已經向著巷子外面跑過去,到了巷子中間位置的時候從一邊的墻上越了過去,霎那間就消失了身影。

厲郝用力地拽了拽董群然,扭頭說道:“你跟這個小姐姐認識?”

“算不上吧,”董群然將自己有些發疼的手掌抽了出來,有些無奈地說道:“就是之前見過一面,不過也只是見了一面,連話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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