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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章 杜潮生(拾)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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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杜江潮將手中的報紙緩緩攥緊了拳頭裏面,咬著牙說道。

“雖然這個答案,很遺憾,但是,不管對方是誰,這已經是你想要了的不是嗎?”嬴季勸慰道。

“可是他是我曾經最尊重的人!”杜江潮大叫道:“他是我父親最好的朋友,他竟然為了一幅畫,就做出這樣的事情嗎!我們明明就像是親人一樣啊!他難道就沒有心,難道心不是肉做的嗎?”

“就像是……”嬴季擡頭看著他說道:“我是不是沒有告訴你,殺了我的人,曾經是我父親最最寵愛的一個孩子,而他殺我,也僅僅是為了毀滅和好玩而已,甚至都沒有任何利益存在,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樣不可想象,無理取鬧,好像鐵石心腸的人存在不是嗎?”

杜江潮突然沈默起來,過了好久才問道:“那我,應該原諒他嗎?”

嬴季抿了抿唇道:“了結仇怨的意義從來都不在於原諒,而是你必須要學會接受新的生活。”

“你花了多久做到的呢?”

嬴季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秦慎的模樣,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兩千五百年。”

二百零六 失心(番外)

有人說,每一幅畫都是有他們自己的靈魂的,因為傾註了主人一生的心血,所以就算主人消亡,他的作品也一定會留下來,帶著他所有的靈魂和意志一起,出現在世人面前。

所以博物館真的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就像是學校或者是醫院無法打破的保護一樣,對於那些失去了主人和歸屬的古物,他們全都能夠含而納之。

嬴季總算是有幸能夠看到那一幅《茂林遠岫圖》,也果真如同李成一貫的畫風,氣勢疏闊,筆鋒蕭朗,若聞流水,若嗅紅蓮,雲卷石動,千年畫卷隨之鋪就。

站在那幅畫面前好久,竟仿佛歸去夢中一樣,她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原野,她下意識地想要往前走了一步,卻在擡腳的瞬間意識到不對,連忙將腳收了回來。

低頭看去的時候才猛然間發現,自己面前之所以是平原,只因為自己正處於山尖之上,踏出一步,必定是粉身碎顧的下場。

身後不遠處傳來嬉笑的聲音,她扭頭看去,山頂一個簡陋的木亭子裏面,擁擠著幾個人,坐在正中央的,是一個身穿青色玄端深衣,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正一只手拽著自己的袖子,另一只手在認真地作畫。

旁邊圍觀的人做出來欣賞的樣子,嬴季來回扭頭看了看,明明那個年輕人在看著自己面前的風景,怎麽似乎沒有看到自己的模樣?

但是她也算是什麽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都已經太多了,所以對於自己為什麽是不能被看見的也不甚在意,甚至覺得這讓她更加輕松起來,遂擡腳走到了亭子中,直接站在那個簡陋的高幾前面,低頭去看男子的畫。

雖然角度有變,但是卻也能夠看到男子的確是在畫她面前的風景,高山聳石,孤松茂林,遠山長河,近景秀朗,遠景疏闊,倒也相映成趣。

嬴季並不是一個特別會欣賞什麽畫作的人,但是卻也不由得投入到男子筆尖的輾轉勾勒之中。

一幅畫成,旁邊的一個青年伸手撥弄了一下硯池中僅存的一層淺墨還有旁邊的一大塊墨石,帶著欽佩笑道:“竟然是用了兩周墨就繪成了這幅畫,不愧是惜墨如金李鹹熙。”

惜墨如金李鹹熙?嬴季楞了一下,這才突然反應過來,擡頭看了一眼中間的那個男子,有些驚愕,原來這個就是李成嗎?

李成擡頭,將手中的筆放到了一邊,笑了笑說道:“不過是個人習慣罷了,並沒有什麽可驕傲的。”

“天下誰不知道先生的畫技,這有什麽好謙虛的呢?”那人覆又說道。

但是李成聽到這句話時,臉上卻是閃過一絲落寞,擡頭看著眼前的無限江山,輕輕嘆了口氣:“就算畫技聞名天下,又有什麽用呢?我李某人此生,難道不是連一個可以施展抱負的平臺都沒有嗎?”

那個人更加不解,皺著眉說道:“可是先生在繪畫上,已經讓別人甚至不能望其項背,先生盡管在紙墨之間,揮出此生抱負啊?”

說罷還不忘向著周圍的人看了一圈,得到了三三兩兩的應和。

李成抿了抿唇,看了一眼已經快要風幹了的墨水,緩緩說道:“紙墨風流向來與朝廷政教不和,而我此生,明明心在朝堂,卻偏握了一支江湖的筆,此生,心願怕是永遠無法實現了。”

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沈默下來,一個人若是心為名利,不論在哪一個領域,取得了成績之後,都將心生滿足,但是如果一個人的志向本就是在其他地方,那麽就算是在自己及其擅長的事情上取得再大的成就又有什麽用呢?

嬴季原本並不是很了解李成這個人,只是曾經聽說過他創造出來的“卷雲皴”畫法,以及他“雲如石動”的特點罷了。

但是現在看那裏,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這個人就是典型的那個時候對家國朝廷都抱有這抱負的有志之士,只不過正值五國烽火不斷,朝廷更疊,哪裏會有書生得到真正的舞臺讓他們施展自己的抱負呢?

就算是在繪畫上才冠天下的李成,也沒有辦法例外。

嬴季本想開口說些什麽,但是伸出手的時候才意識到這些人根本看不到自己,只得訕訕作罷,在低下頭的時候,天地一片晃動,讓她險些歪了身子。

整個亭子開始分崩離析,地面震動,山石裂開,桌面上的筆墨紙硯在天空中飛卷,那一幅墨還沒有幹透的山水畫在風中像是飛蝶一樣忽閃了幾下翅膀,然後漸漸失去了方向消失在遠處。

嬴季再穩住身子的時候,面前是一個熱鬧的客棧,天色有些微暗,客棧裏面難得人來人往,訴說著今日的歡喜或者是不快,攙扶著對方走到裏面。

嬴季有些恍惚地走到裏面,直接穿過墻壁,走到了一個房間裏面,聽到一聲有些焦急地聲音:“李兄,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嬴季走進去,面前時兩個正坐在桌前的男人,一個留著長須的男人手中一個的酒壇正往嘴裏面不停地倒著酒,而另一邊的男人則很是焦急地在阻攔著。

李成伸手將自己旁邊的男人甩開,將整個壇子喝空,才咧開了帶著諷刺地笑容說道:“為什麽不能喝,我們來這裏不就是為了一醉方休嗎?”

“李兄!”男人被他一句話噎得沒話說,但是還是強撐起來說道:“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李成嗤笑了一聲,又抱住了一壇酒,準備把蓋子打開,一邊用力一邊罵道:“什麽狗屁朝廷不朝廷的,誰還稀罕要去那麽一個只有勾心鬥角的地方啊?”

旁邊的男人似乎是想要安撫他,但是嘴唇動了動,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好默默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朝廷與君上如此,你又何必強求呢?”

話語說完,卻沒有得到一個回答,擡頭的時候,只見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已經癱在酒壇子上面,一動也不動了。

嬴季是耳邊響著那個男人驚恐的叫聲醒過過來的,睜開眼睛,自己的面前依舊是那一幅《茂林遠岫圖》,不動,也不驚恐,但是她卻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嘆息,穿過江山,穿過歲月。

二百零七 憐憫(壹)

人最不願意聽到的鬼故事,可能就是跟自己的情況最相近的,比如住院的時候不喜歡關於醫院的,還在學校當大學生的時候不喜歡聽關於宿舍的故事,應急也會經常翻一翻有關自己那個時代記載的書一樣,但是人們有有一種趨於自己害怕事物的潛意識。

方琦有時候就會這樣被嚇到不行,但是當他們提出來這個世界上那個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東西的時候,她總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興奮,一邊勸著自己這些不是不存在的瑟瑟發抖,一邊忍不住去看關於這些的東西。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一個女生,明明還是寒冷的時候,學校裏的人都還穿著厚厚的襖子,但是按個女生卻只穿了一個紅色的長裙,外面罩著一個黑紅色的廣袖長衫,簡直,就像是從古代走過來的女子一樣。

但是也只是註意了一瞬間,她就看到那個女生在大街上消失了,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著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但是那種揮之不去的驚艷的感覺,卻依然讓她覺得難以忘記。

但是街上這麽多人,也只能定義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想著有什麽她走到了人群中了。

嬴季站在一個角落裏,看著自己面前把全身都裹起來的鐘離,有些不解地說道:“他們看不到你的。”

鐘離楞了楞,伸手碰了碰嬴季,不解地問道:“可是他們為什麽能看到你?”

“因為我不是鬼,有自己的身體啊?”嬴季一臉理所應當地說道、

“有身體,”鐘離身後握了握她的手腕,更加不解了:“那為什麽我能夠碰得到你?”

“因為我們都是從陰間來的啊。”嬴季將她的收到了一邊,笑了笑說道。

“哦,那我們現在去做什麽啊?”鐘離看著外面的世界,像是一個好奇寶寶一樣,明明這就是她的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反倒像是嬴季對這裏更加了解了一樣。

“去讓你適應這兩個地方啊。”嬴季好聲好氣地解釋道:“一,決不能因為他們看不到你,而胡作非為,二,決不能仗著自己的能力而小偷小摸,三,因為你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所不能對這裏的活人做出來任何影響他們生死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絕對不能擅自延長一個人的壽命。”嬴季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嚴肅。

面對一件十分讓人憐憫的事情,一個女生,很難會做出來符合事實情況的冰冷決定,她們更願意去找一些讓人看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理由,去伸手幫助那些人。

鐘離有些失落,眨著眼睛說道:“所以像是黑無常他們,找到快要死的人的靈魂的時候,都是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因為任何事情死去的,是嗎?”

“是,”嬴季抿了抿唇,末了突然問道:“你知道白無常為什麽現在不在地府嗎?”

“不知道。”鐘離回答得很老實,事實上她也很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從她來到這個地方,幾乎把傳說中的人物見了個遍,但是卻始終沒有見到黑白無常中的白無常。

嬴季的眸子微微冷了一下,扭頭看著外面的大街說道:“因為他沒有做到。”

“什麽?”鐘離一時間沒能夠反應過來。

“因為他沒能夠看著一個人死去,所以做出了延長那個人性命的事情,所以他被罰了。”

鐘離的眼睛中寫滿了不願意接受,不滿地低聲喃喃了一句:“可是這樣難道不是太過殘忍了嗎?如果死的是一個好人,如果那個人已經很可憐很可憐了,地府中的人,都應該這樣鐵石心腸,完全不理會他人的死活嗎?”

嬴季聞言,扭頭走到了街上,一邊避過人群一邊輕聲說道:“地府不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但是正因為生死太過重要,所以才不能夠跟幾個人的心願而隨意更改。”

鐘離跟著她走出去,下意識地躲過經過的每一個人,跟上了嬴季的步子,輕聲說道:“你一開始就能夠接受這樣的理論嗎?”

嬴季聞言,腳步頓了頓,下一瞬又恢覆了平常,淡淡地說道:“可能就是因為我一來是也沒有接受,所以鐘天師他們覺得的我會更加理解你的心情,才會把你交給我的吧?”

“哦……”鐘離點了點頭似懂非懂,加快了步子跟上去,笑著問道:“那我們現在是要去做什麽啊?”

“去完成一個任務。”嬴季晃了晃手心中的一張紙,扭頭說道:“順便教你一些能夠自保或者是用在別人身上的法術。”

“法術?”鐘離微微睜大了眼睛,雖然早就知道了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傳說中的世界,但是聽到這個詞的時候,還是湧起來些許的興奮之色,跳到了贏季的身邊追問道:“比如呢,比如呢,你都會什麽啊?”

嬴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來回看了看周圍,因為是一個學校的後門,旁邊是一個已經停工了的施工現場,所以並沒有什麽人,才扭頭問道:“那你想學什麽呢?”

“我想學那種,就是電視劇裏面,吹一個笛子就能夠控制別人,還有在僵屍頭上貼黃符的那種……”鐘離已經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一點點地回想著自己看過的關於法術的東西。

“你自己都說了,那些東西是電視劇裏才有的吧?”嬴季扭頭看了自己身後仿佛是一個新奇的孩子一樣的女生一眼,有些無奈,雖然她自己並不是很清楚電視劇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東西,但是應該是人編出來的。

既然是人工的,總歸有一些虛假憑借自己臆想的內容,在他們心裏的地府,法術,自然也千差萬別。

“啊?”鐘離有些失望:“那你之前制服那些惡鬼,用的都是一些什麽啊?”

嬴季伸出手,手心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月牙模樣的突然,泛著淡淡的紅色,在鐘離驚訝的目光中,流出來一滴血液,緩緩地變成了一根絲線,繞到了嬴季的手指上,往鐘離的方向伸去。

“這個是?”鐘離頗感興趣的湊了上去。

“那是獨屬於我的武器。”

二百零八 憐憫(貳)

方琦走到自己的宿舍的時候,就聽到自己的室友正在激烈的討論著什麽,她將手中的飲料放到了桌子上時候,就聽到了一句:“超級恐怖的……”

這才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們在討論什麽?”

“哎,對,你上午出去了,應該還不知道吧,就是那個土木工程系的系花,今天上午的時候跳樓自殺了!”旁邊的女生剛剛吃完飯,一邊收拾著垃圾一邊說道。

但是讓方琦驚訝的是,她們並沒有因此而有什麽震驚或者是唏噓,臉上卻帶著一絲莫名的像是興奮一樣的表情,似乎能夠跟這一件事情離得如此之近是一件值得慶幸或者是炫耀的事情。

方琦莫名地有些難受,但是更讓她覺得恐怖的,是自己的內心也仿佛對這件事情掀不起什麽波瀾。仿佛他們現在討論的不是一條消亡的人命,而是被誰拋棄了的垃圾出現在了路邊一樣。但是她還是做出來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震驚表情問道:“真的假的?原因呢,好好地怎麽會跳樓呢?”

“你問我我去問誰啊,”那個女生有些不屑地說道:“人家可是系花,我們怎麽會了解她的事情啊?”

方琦訕訕地扭過頭去,一邊打開了自己的電腦,一邊聽著旁邊兩個人依然沒有停止的討論,一邊分出來一些心思去想這一件事情。

“你都不知道,她跳下去的那個樓,現在被警察封得嚴嚴實實的,好像真正見到那個女生的人,現在還在醫院裏面緩不過來呢,估計是嚇得不輕。”

“那肯定啊,我要是走在路上,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頭破血流,鮮血淋漓的屍體,而且還是自己認識的人,我也得被嚇得半死。”

“你怕,你再害怕能有方琦害怕嗎?”

“我很膽小的好嗎?”說著這樣的話,其實從她的臉上並看不出來什麽害怕之色,反倒是有一些不以為然,可能心裏面想的卻是這有什麽好怕的呢?

“對了對了,你知不知道那個系花的男朋友,聽說是我們學校的呢,也不知道知道這件事之後是個什麽表情。”

“我們學校?”另一個女生露出來驚訝的表情,有些不解地說道:“可是我聽說前一陣子她剛剛和我們學校的那個男生分手了,找了一個校外的白領啊?”

“真的假的啊?真不愧是系花啊……”語氣中帶著一股子鄙夷和嫉妒。

方琦打開自己電腦上的游戲,不著痕跡地癟了癟嘴,其實剛剛那個女生說的並不盡然正確,如果死亡的真的是哪個什麽土木工程的系花,其實有什麽好酸的呢,是系花不錯,但是土木工程這種專業裏面還能夠有多少個女生呢?

從一個學校選出來一個最好看的不簡單,但是從寥寥幾個女生中選出來一個代表,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情嗎?

但是她也必須承認,那個女生很好看,穿著長裙走在路上的時候就像是從童話裏走出來的精靈一樣,全身都散發著白色的溫柔光芒,笑起來的時候能夠讓人覺得自己心裏所有的疲勞和陰暗都被治愈了。

但是這其中卻不包括一個方琦,是的,她們兩個曾經很早就已經認識了,就像是每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身邊都有一個並不好看的朋友一樣。

方琦也曾經在系花身邊扮演著這樣一個角色,只不過那個時候還太小,她能夠記得的事情已經只剩下那個女生小時候很霸道,能夠打得過整個班裏面的男生,然後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

或許是那個時候太羨慕她身邊數不清的洋娃娃,吃不完的巧克力,當她已經認清楚自己對那個女生的嫉妒之後,她就開始想要疏遠她。

索性,後來他們搬家了,她去了一個新的城市,新的學校,那個地方沒有一個能夠比得過小時候的細化更加優秀好看的女生,但是她卻從來沒有覺得開心過。

她甚至去查自己的嫉妒心到底什麽時候能夠消散,去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是一個壞女孩,自己將會變成那種小說或者電視劇中的壞女生,一個只會嫉妒和爭搶的女配角。

還好那個時候有人曾告訴她,要正視自己心中的感情,自卑,嫉妒或者是恨意也是情緒的一種,只要保持自己的內心堅定,不被那些情緒所控制,而是將它們變成是自己前進的動力,就不會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現在再想起來,已經不記得那個時候是誰告訴自己這句話的了,只記得是一個幹幹凈凈的男生,比自己大上幾歲,在圖書館沖著蹲在地上翻閱關於心理疾病一類的書籍的自己笑著伸出手的時候,耳垂處多出來的一片在燈光下像是半開的桃花。

後來她沒想到,自己已經到了大學中,竟然還能夠遇到那個女生,雖然已經近十年沒有見面,但那會他卻清楚地知道,這個女生就是那個好看的像是仙子一樣的存在。

游戲開始了,她搖了搖頭帶上耳機,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開始控制自己的角色,但是腦海中卻依然不斷地浮現出來那個穿著粉色長裙的女生,在風裏將淩亂的長發撥到耳後時候溫柔的樣子,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自殺呢?

一個失神的時候,自己已經死亡,在等待覆活的時間裏,她突然將自己的耳機取了下來,扭頭問道:“兇手找到了嗎?”

兩個女生突然停住了已經瞎扯到護膚品上的話題,扭頭楞楞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女生強顏歡笑地說道:“你說什麽呢?那個女生不是跳樓自殺嗎,哪來的兇手?”

“對啊,你可別嚇我啊!”另一個也連忙說道,看向方琦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真實的恐懼。

方琦卻抿了抿唇,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解釋自己剛剛說的話,只好重新低下頭去,她總不能直接說出來,她就是覺得那個自己曾經是認識的女生是不會自殺的吧?

見到她沒有反應,那兩個女生也權當她就是像平常一樣突然冒出來一些奇怪的想法,對視了一眼之後,沒在當做一回事,重新聊起來剛剛的話題,卻已經沒有什麽心情了。

二百零九 憐憫(叁)

黃昏時候,鐘離回到地府中,心情並不是很好,按道理她覺得自己知道了嬴季的秘密,也親手抓到了一只鬼,應該覺得開心才是。

但是正是因為知道了她的過去,才對她現在這種什麽事情都無所謂,永遠都能夠微笑著讓人看不透的態度覺得惱火——明明自己受到了那樣的傷痛,為什麽不能夠報覆回去?為什麽要認命?

但是這也只是一方面罷了,而且也已經是幾千年前事後的事情了,她甚至想象不到兩千年到底意味著什麽,滄海桑田的變化已經到了怎樣的程度,才能讓那種碎骨的疼痛成為一種笑談?

她更加在意的,是自己親手帶走的那個靈魂,是一個老人,在醫院裏面,旁邊趴著一個應該是他的老伴的婆婆哭得像是一個孩子,喃喃著:“你怎麽能走這麽早,等著我去找你”一類的話。

那個老人依然渾濁,看向趴在床上親吻那個已經沒有了溫度的身體時候到的目光,分明帶著深深地不舍和眷戀,他甚至想要嘗試看看能不能再一次回到那個身體中去。

但是嬴季也在那個時候出手,就站在門口的地方動了動手指,一根看不到的紅線攔在了床邊,像是一道屏障,老人不管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沖過去,只能看著自己離自己的愛人越來越遠。

鐘離甚至拽了拽嬴季的胳膊,想要換得一絲同情,為那個老人再爭取幾分鐘的時間,但是對上後者依然淡然無波,看不到任何情緒的眸子,手掌慢慢地放了下來。

但是嬴季卻在那個時候說道:“你來吧。”

“我?做什麽?”鐘離不解地睜大了眼睛,這個時候,他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夠讓那個老人能夠跟自己的愛人再告一個別,她能做什麽?

嬴季將手中的一張黃紙遞到她的手上,淡淡地說道:“按到我剛剛教你的,將他帶走。”

“這根本就不一樣啊……”鐘離手指都是顫抖地,就是接不過來那一張黃符,嬴季剛剛教她的時候用的是木頭,現在可一個活生生有著真情實感的人啊。

她看了一眼放松地倚著墻壁的嬴季,後者的目光依然是柔柔的,但是她卻看不到任何容許自己逃避的柔軟,咬了咬牙她猛地拽過那一張黃紙,想著老人的靈魂扔了過去。

紙張在房間中變成了一個細細的貼鏈,纏到了老人的身上,她勾了勾手指,鐵鏈的另一頭已經出現在她的手中,而老人也在那一瞬間變得失去了任何感情,仿佛一個傀儡,只能跟著她手中的這一根繩子走。

嬴季沒說什麽,已經自顧自躲到了角落裏面,劃開了通往地府的通道,看著鐘離渾身僵硬地走了進去,才自己也跟了上去。

鐘離幾乎是一言不發地目睹著那個老人接受了轉生,走上了奈何橋,那一碗孟婆湯喝了個幹凈之後,才低著頭走到了忘川河水邊,楞楞地看著河中的流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流下來了眼淚。

嬴季走過去站在她的身邊,河水裏面映出來她清瘦的影子,只有一道黑色,隨著波浪悠悠蕩蕩,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鐘離隨手在地上踢了塊石子,悶聲問道:“我這算不算,扼殺了他想要活著的信念?”

“他本就是要死的,不論你插不插手,他都無法回去了。”嬴季終是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我曾經跟你說,地府不是那麽無情的地方,但是卻也是一個殘忍的地方,但是只要是死亡,哪有不是殘忍的呢?”

“你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嗎?”鐘離扭頭看著嬴季問道:“不管那個人有多想活下去,都必須將她帶走,不理會任何人的想法,哪怕人鬼殊途,也不能讓鬼留在世界上是嗎?”

嬴季被一連串的問題問的一楞,片刻之後,突然輕柔一笑說道:“誰知道呢,這種問題,你與其來問我,還不如去問八爺呢。”

“為什麽?”鐘離完全是下意識地問道。

“因為我做不到啊,”嬴季苦笑了一下,走到了她的身邊說道:“因為你剛剛說的那些,我向來都做不到,所以我也沒辦法給你一個答案,我只能說,就算是鬼,或者是活在地府中的人,也都是有心的。”

“那你的八爺呢?”鐘離扭頭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了一眼,笑著問道:“你做不到,但是黑無常是可以做到的吧?要不然你也不會說讓我問他了。”

“大概是的吧,”嬴季很認真地想了想後說道:“我確實沒見八爺放過什麽人。”

“那你覺得我能做到嗎?”鐘離重新回過頭去,緩緩說道:“能不能有一天像是你說的八爺一樣,對待任何人都毫不留情,只做好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這個應該是看你自己的吧,你覺得自己能做到,那就是能做到的,你若是時時心軟,對任何人都下不去手來,那不管怎麽樣,應該都是做不到的了。”

“那你覺得,你和黑無常,誰更好一點?”

“更好?”嬴季不解地挑了挑眉,重覆道:“你說的是,哪一點?”

“是像你這樣做事情隨自己的心意,只做想做的和應該做的好,還是像黑無常那樣,絕對不插手人間的事情,只做分內的工作那樣好一些呢?”

“這個完全取決於你想要怎樣吧?”嬴季有是一陣無奈,想了想後說道:“不過我建議你跟八爺學學比較好,若是像我這樣,你恐怕會被崔判官罰的,我以前就跟你說過的吧?”

鐘離聞言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後直起來身子問道:“我們今天晚上還出去嗎?”

“你想出去?”嬴季眨了眨眼睛,看著面前突然興奮起來的女生,有些微楞。

“我,想要在地府中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讓自己有一天能夠像你一樣說出來,地府不是一個冰冷的地方,這一類的話。”

嬴季垂頭笑了笑,但是她今天晚上還要去幫助崔判官整理前幾天堆積的事情,並沒有時間啊,在四周來回看了看,突然拉著鐘離向奈何橋走去,朗聲喚道:“八爺!”

二百一十 憐憫(肆)

方琦本來想要結束這一局游戲就上床休息的,但是看著外面一步步混沈下去的天空,怎麽也沒有辦法這麽早休息,在床上打開了最近火熱的綜藝節目,卻發現自己不管做什麽都是那個女生穿著第一次認識時候的吊帶長裙站在自己面前,然後扭頭一步從樓頂躍下的場景。

她幾乎覺得自己是不是著了魔,但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已經黑了下去,她才緩緩睡著,但是並不安穩,等到宿舍的人都已經睡過去的時候,她卻被在自己眼前直直墜下來的身影,還有落到地上之後突然爆發出來的鮮血和那張恐怖卻熟悉的臉嚇得猛地睜開了眼睛。

自己只是做夢就已經受不了,她突然就有些明白那個被嚇得在醫院反應不過來的女生的心情了,看著頭頂在昏暗中隱約能夠看到的白色墻壁,她在想那個目睹了那種血腥場面的女生是不是也一樣睡不著呢,想自己一樣在夜裏無助地看著墻壁出神。

糾結了許久,她還是慢慢地坐起了身體,小心翼翼地穿上了厚睡衣,然後從床上走了下去,也許是最近看的鬼故事有點多了,或者是因為死的是那個天仙一樣的人物,而不是其他人,再或者是其它的什麽原因,她總覺得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也許只是因為是一個執念,只憑這一句“我相信她不是那種會自殺的人”,就想要去現場看看,想要試一試,萬一就遇到了什麽呢?

拽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輕輕走了出去,就算有室友聽到,應該也會覺得自己是出去上個廁所的吧,她關上門,沿著走廊拐了個彎。

系花並不是在這個樓自殺的,但是好在最近的幾個宿舍樓都是相通的,只要沿著走過去就好了,也免去了還要出去宿舍樓,而樓下的大門有可能已經關了的問題。

走廊上一方臨著外面,另一邊也是有宿舍的,所以路上開著幾個窗戶,晚上的風透過來窗戶的縫隙吹進來,順著走廊的方向席卷了她的全身,讓她抖了抖身子。

往前走過去兩個宿舍樓就是系花所在的宿舍樓了,頂樓一向都是晾曬被子的地方,不過因為是出現了這件事情,所以她還是留了個心眼,雖然說有些冷,但還是提前了一個宿舍樓走到了頂層。

也許是在走廊上已經適應了,對於剛剛來到頂樓迎面吹來的涼風她竟然沒覺得有多冷,只是彎腰拽了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掉了一半的棉拖鞋,然後按照自己的記憶向著臨著的樓層走了過去。

不過因為是出事地點,所以倒也還算容易識別,因為在跳樓的地方圈著一圈黃色的警戒線,看來警察也沒有覺得這只是一件簡單的自殺案件,這讓方琦的心理多少有了一些安慰。

但是既然已經被圈起來了,她也不是電視劇裏面信心滿滿的偵探或者是專業人員,自然是沒敢往那個地方去,站在臨著警戒線不遠的地方,她探出頭向外看去,就著路燈的光亮,她甚至能夠看到地上那一抹暗紅色,不是道是不是那個人留下來的血液。

“你怎麽會跳樓呢,這種事情,你那麽勇敢,那麽自信的人,應該是不會做的吧?”她倚著剛剛到腰間的欄桿往外看去,輕聲喃喃道。

一陣風吹過來,她險些沒站住身子,不由得想著,她不會是在這裏看風景,沒穩住身子所以摔了下去吧,她又立刻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可笑的想法,一個成年人了,怎麽會連控制自己身子的能力都沒有呢?

不過不管怎麽說,終究是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學校應該會在這裏安上欄桿了吧,但是就算是這樣,她又能夠為那個女子做些什麽呢?

就算是對自己曾經帶著嫉妒的疏遠,就算是對她曾經保護過自己的報答,這個世界上如果真的有靈魂的話,那能不能出現,告訴她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她站在那裏胡思亂想著,自己過來的地方傳來了鐵門開合的聲音,她下意識地來回看了看,躲到了頂層控電室的後面,正好能夠看到那一片被警戒線圈起來的地方,越來越近又聽得出來來人刻意放輕了的腳步聲讓她覺得有點心慌,她甚至能在貼著墻的地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看到一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男人站到了警戒線的旁邊,似乎是在那裏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掀開警戒線走了進去,直接來到了中心臨著樓層最邊處低矮的墻壁旁邊,探頭向下看去,但是並沒有讓自己的身體或者是手觸碰到墻壁。

方琦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來電視劇裏面常用的橋段,像是兇手在半夜的時候來到樓頂去銷毀自己留下來的證據一類的,她甚至已經想象出來了自己如果被發現,會被用怎樣的方法殺人滅口,這種恐怖的心理讓她更加緊張起來,盯著那個男人的目光也更加不敢有半分放松。

過了一會兒,男人果然隨手拿出來了一個手電筒開始在地上來回尋找著什麽,貼著矮墻的邊緣一步步向前,向著控電室的方向找過來,方琦的身體都緊繃起來,再下一瞬,那把手電筒的光芒一定就會毫不留情地來到她的身上,到那個時候……

她縮了縮身子,甚至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但卻還有一絲意識停留在那個男人身上,他在找什麽呢?

光束已經隱隱出現在她所在位置的前面,慘白慘白的光芒讓她越發害怕起來,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只能認命一樣接受下一秒就會響起來的男人的聲音。

就在她覺得這下真的完了的時候,男人背後的方向又響起來開門的聲音,在這個寂靜得只有風聲的樓頂顯得及其突兀,然後她就聽到了一句帶著些許抱怨的年輕男聲:“邢隊,你就不能等到明天再來嗎?你知道這個時間來女生宿舍樓,樓下宿管阿姨難為了我多長時間嗎?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的一層皮都扒了。”

二百一十一 憐憫(伍)

方琦咬著自己的手讓自己不要放出來的聲音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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