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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章 杜潮生(拾)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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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嬴季無話可說,死亡本就是一件殘忍的事情,遺憾就是雪上加霜,但是縱然不遺憾,也不會有錦上添花的時候。

“你覺得我能去嗎?”吳棲遲突然問道。

一百七十 癡鬼(叁)

嬴季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按照日期來算,吳棲遲想必是趕不上那一場演唱會的,但是看著男生眼中的光彩,她又沒有辦法將事實說出來,只好看了看山頂說道:“我如果是你的家人,這個時候應該騙騙你說,如果你能夠爬到山頂,就能夠去看吧。”

吳棲遲聞言向前快走了兩步,回過身笑道:“你這比較像是父母哄騙那些不想爬山的小孩子吧?你要是能夠爬到山頂,我給就給你買你想要的那個玩具槍?”

嬴季將竹筒系在腰間,走到吳棲遲身邊,剛想說話,後者卻突然跌落在地上,一只手扶著地面,一只手按著自己腿,大口大口地吸氣,眉頭皺成了一團,頭上緩緩流下來汗水,觸之一片冰涼。

她連忙在他的身邊蹲下,來回看了看後問道:“你怎麽樣?”她並不清楚這個人身上的病是什麽來頭,但是兩個人身上都沒有能夠聯絡外界的東西,這種情況,還是早點送到醫院才行。

“沒事,”吳棲遲躺在地上,擡手揮了揮說道:“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是嗎?嬴季看著他因為疼痛而緊緊皺著的眉頭,伸手覆上他的小腿,她不知道這裏面蘊藏著怎麽樣的痛苦,但是手指微微用力,吳棲遲地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笑著長出了一口氣。

“還好嗎?”嬴季將他攙了起來問道。

“沒事,”吳棲遲擦了擦頭上的汗,舒緩了一下身子說道:“經常這樣,我都習慣了。”

“那還要上山嗎?”嬴季還是有些擔心,雖然吳棲遲說得簡單,經常會這樣,但是剛剛看到他的反應,她就應該清楚那種疼痛絕對不是隨便三言兩語及能夠說過去的。

吳棲遲走了兩步之後說道:“你帶手機了嗎?”

嬴季攤了攤雙手,她身上什麽都沒有,更別說是手機了,那種東西離她還有千裏遠。

“這年頭出門不拿手機的人還真是少見了,”吳棲遲一邊領著路一邊說道:“我小心點,一定不死在這。”連個手機也沒有,出事也要出在有人的地方才行。

雖然這話說的沒什麽毛病,但是她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只是看著吳棲遲的樣子,輕笑著說道:“那就走吧。”嬴季當然知道,吳棲遲絕對不會死在這裏,但是還是暗暗在心中打定註意,至少不會讓他在這裏出現任何的狀況。

“你有自己的偶像嗎?”一邊走著,吳棲遲一邊隨意地問道。

“偶像?”嬴季很認真地想了想,半天後才問道:“什麽樣的人算是偶像?”

吳棲遲來回看了她一眼,懷疑了一下她是不是穿越過來的,還是嘆了口氣說道:“我覺得呢,偶像就是你很喜歡很佩服,希望他好好的,又想要接近他的人,如果你病了,沒有動力了,聽聽他的歌,看看他的笑就會歡欣鼓舞的那種。”

“這樣啊,那我應該是沒有一個這樣的人了。”嬴季笑了笑應道。

“我發現你真的跟別的女生不一樣呢,”吳棲遲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看著嬴季說道:“出門也不帶手機,看起來也不像是有男朋友的樣子,一個人過來這山裏寫生,還不追星,感覺你活得就像是那種,那種古代的大家閨秀一樣啊哎。”

“那是好還是不好?”

“這哪裏有什麽好不好的,”吳棲遲笑著說道:“我覺得很好,不管什麽樣的生活方式,最主要的是自己舒服才對,都是人,誰還能比誰高貴什麽嗎?”

嬴季抿唇笑笑不再說話,太陽漸漸到了正南,山頂放著峻極峰石碑的地方開出來一片圍著圍欄的看臺,吳棲遲扶著石碑看向遠處,目光所及之處,山山相錯,最遠處能夠看到廣闊的平原,千米以上的風景,稱不上一覽眾山小,卻也是俯仰天地,廣闊宏大。

“我有點後悔沒有拿手機過來。”好不容易站在山巔之上,竟然沒有東西能夠留下來這一刻,真是太遺憾了。

嬴季倚在不遠處看著山巔之上那個男生,高朗俊偉,又有誰能夠知道,這個人實際上已經病入膏肓呢?

初春中午的太陽實在有些難受,明明已經還是寒天,但是正午的太陽卻是十分紮人,又曬又潮,偏偏還沒什麽風,悶得很。

鄧離侯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鏡子裏的人,眉眼間露出來幾分疲憊,揉了揉眼邊的皺紋,長嘆了一口氣。

“怎麽了,這麽累?”一個短發女生進來,將手裏的東西放在了地上,笑著問道:“給你點的外賣到了。”

“謝啦!”鄧離候嘗試著從椅子上跳起來,卻沒忍住揉了揉腰部,臉色又變得沮喪起來。

“我都沒問你點的什麽,”女生拿起來單子看了看,甩了甩手說道:“誰同意你在屋子裏面吃螺螄粉的?出去吃出去吃!”

“哎,你不能這麽對我!”鄧離候這次真的跳了起來,往另一邊挪了挪,想要將自己的外賣搶過來。

“去你的,你最近上火不知道嗎,還加辣,不準吃!”女生拿著螺螄粉往外走,來到門口又不忘記補上一句:“我再給你點份別的!”

“哎!別啊,我就吃一次……”鄧離候哀嚎著,但是那個身影已經關上門離開,徒留他在房間裏面哀嚎。

但是也只是喊了幾聲,他就嘆了口氣,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吉他,拿起來坐到了桌子前面。

擺好了姿勢,又糾結了一會兒,從將雜亂的桌面清理出來一片空白,又抽出來這幾張寫了幾段不清不楚的調子的白紙放到桌子上。

這才將手放到了吉他上,順手撥弄了幾下,又調了調音調,這才笑了笑按著紙上的調子彈了下去,時不時就停下來,拿出來一根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不停單獨,彈出來的調子也越來越順暢悠揚。

半章曲子彈出來之後,那個短發女生總算走了進來,勾頭進來笑道:“給你點的焗飯到了,吃不吃?”

曲子沒停,過了一會兒才傳出來鄧離候悶悶地一聲“不吃……”

“嘁,”女生到了白眼說道:“這可是你說的啊?下午三點之後,別跟我喊餓啊!”

屋子裏安靜了一會兒,才傳出來聲音說道:“那我吃。”

“還以為你多有骨氣呢。”女人撇了撇嘴,拿著一盒飯來到了他的身邊,放到了桌子上說道:“還加了一份芝士紅薯,別膩著你了啊!”

“膩著了也算你的,是你點的。”鄧離候哼了一聲,頗孩子氣地說道。

“得得得,算我的,要開演唱會的人最老大,滿意了吧?”女生也哼了一聲,看他還沒打算騰開手,索性將飯盒給他打開。

一百七十一 癡鬼(肆)

鄧離候露出來一絲憂愁的表情,嘆了口氣說道:“還有一個月,我是不是不應該這個時候寫新曲子?”

“是啊,”短發女生回答得毫不猶豫,也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袋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遍說道:“反正你現在正在瓶頸期,還不如休息下呢。”

“真的嗎?”鄧離候舌頭在嘴裏轉了一圈,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但是我卡在這裏也不舒服啊!”

“對啊,你說好不容易來河南一趟,”短發女生突然起了一些興趣,挪了挪身子說道:“哎,我們去爬山吧?”

鄧離候含著一口飯,有些模糊不清地問道:“爬山?”

女生突然興奮起來“對啊,中岳嵩山,就在旁邊,我們坐車一個多小時就能到,少林寺,小和尚,哎,我們去玩吧!”

“小和尚?”鄧離候挑了挑眉扭頭問道:“這才是你想看的?”

“也不是,就是想了解一下那些人怎麽訓練的,那功夫也很帥的啊!”女生往前蹭了蹭說道:“去吧去吧,明天大晴天,我們去玩正好,而且現在大家不是開學就是上班了,去的人也少,是吧,你也可以把你的偶像包袱扔下去了,嗯?”

“我有偶像包袱嗎?”鄧離候說完,往嘴裏填了一口飯,雙頰都鼓了起來,嚼了兩口追問道:“我有偶像包袱嗎,有嗎,有嗎?”

“得了得了,我說不過你,你沒有,現在這個樣子,別說你沒有偶像包袱,你連是個偶像的樣子都沒有!”女生說罷有些嫌棄地拿著自己的瓜子往門外走去。

鄧離候咽下去嘴裏的東西,這才仰頭笑著說道:“幫我定明天的票吧!”

女生往後退了一步,咧開了嘴笑道:“好嘞!”

鄧離候吃完了整份飯,這才來到了隔壁另一個房間裏面,打開了電腦,說是去看小和尚,但是如果不是一日游的話,不還是要查點攻略?其實這種事情全都交給別人來做也可以的,但是他,不是很想去看看小和尚,更想爬山,還是查一查,緩和一下腦子好了。

隨意看了半個多小時,算算時間差不多可以去睡個午覺了,起身的時候伸了個懶腰,不小心碰到了原本放在電腦旁的吉他,黑色的吉他順著桌邊摔了下去,鄧離候臉色大變,伸手就要去扶,但是想來已經晚了,哀嚎都快要發出聲來了。

但是下一瞬,那把吉他卻突然像是脫離了地心引力一樣,在空中停了一瞬,以一種絕對算不上是正常的角度停在原地,看上去就像是,在哪個位置有什麽人,在擋著那把吉他,不讓它落下來一樣。

鄧離候擦了擦眼睛,伸手在吉他倚著的地方揮了揮,但是五指在空氣中穿過,沒有摸到任何東西,他直起來身子,才見到桌子邊緣有一個封邊的硬膠裂開,突了出來,正好卡住了吉他倒下來的地方。

他松了一口氣,暗暗地拍了拍自己胸口,輕聲說了句:“還好還好。”

窗邊的簾子突然晃了晃,他扭頭看了一眼,眸子微閃,再扭頭的時候,眼中卻帶著一絲迷茫,伸手拿起來吉他,在上面撥弄了兩下,清越但是卻沒有章法的聲音在屋子裏面響起來,鄧離候的眼中閃過興奮之色。

鄧離候抱著吉他,來回調整了半天,總算找到了一個讓人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似乎是回憶了什麽,然後開始一個個調試琴弦。

不成調的聲音只在房間裏面響了沒幾分鐘,就慢慢變成了流暢的曲子,鄧離候眼中的興奮慢慢變成了滿足。

兩首曲子的時間下來,鄧離候的表現就像是已經玩膩了新玩具的孩子,嘆了一口氣將吉他放到了一邊,手指順著幾根弦滑下來,由輕到重的聲音甚是好聽。

“這個東西不便宜吧?”鄧離候撇了撇唇,過了一會兒後說道:“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玩意兒。”

說罷他站起來身子,在屋子裏來回轉了兩圈,目光又盯上了不遠處放著的一個鋼琴,他巴眨了幾下眼睛,坐到了前面的凳子上,隨手在上面敲了兩下,蹦出來溫潤沈厚的聲音,讓他的眸子又亮了幾分。

順著最邊角處的琴鍵開始,一個個向著另一邊劃了過去,聲音由輕到重,又低到高,由沈重到清亮,每點下來一個琴鍵,他就停下來回味一下。

所有的白鍵點了一遍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之前的吉他,眨了眨眼睛,頗有興趣地說道:“這個好像蠻有意思的啊?是哪裏來的東西,這麽華麗的音色,不像是中原的東西啊?”

當然並沒有人回答他,但是他也不在意,又將黑色的鍵按了一遍,這才試著去找連貫的調子,但是卻並沒有很快地就習得其法。

彈了幾下之後,他像是放棄了一般,斂眉思量了一會兒,低著聲音給自己說了一句:“得挑個簡單的開始。”

音樂再次在房間裏面傳來,一下一下地,明顯就出自不熟練的人之後,之前的短發女生今來院面的屋子停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離開,在她的印象裏,鄧離候用這種方法給自己找靈感,打發時間也不是第一次了。

嵩山上,嬴季坐在山邊的位置,裙角雙腿都耷拉下來,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遠方,發現自己倒是很久沒有像這樣看過風景了。

吳棲遲從另一個地方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看到她坐在那裏,連忙叫了一聲:“哎,你小心一點啊,別做那麽近啊!”

嬴季扭頭笑了笑,慢慢地起身,回到了峻極峰的石碑前,揚眉問道:“怎麽,你還有力氣嗎?”

“力氣有的是,就是我們從哪裏下山啊?”吳棲遲吧咂了一下嘴嘆了口氣道:“我應該帶點吃的過來的。”

“那我給你變個魔術?”嬴季從看臺踩著石頭往下蹦了幾格問道。

“什麽魔術?”吳棲遲跟上來,以為她要玩什麽小把戲。

“給你變出來點吃的啊。”

“你在騙我是吧?”吳棲遲完全不上當,哼了一聲說道:“我也能給你變出來吃的!”

“嗯?”嬴季是真的驚訝了一下。

吳棲遲走到前面的位置,扭頭笑得陰險:“涼拌人肉,要不要啊?”

一百七十二 癡鬼(伍)

說是年後假期剛剛結束,但是鄧離候出現在少林寺的時候還是引起來了轟動,少室山一下午聚過來的人恐怕比整個寒假都要多,鄧離候無奈剛剛看完了少林寺,就放棄了少室山,來到了峻極峰山腳下。

剛剛爬了半段階梯,一直跟著他的短發女生就忍不住地說道:“不過這邊的人確實是比那邊要少得多啊。”

“是啊,”鄧離候拉了拉自己的帽檐,怏怏地說道:“畢竟大家都跟你一樣想去看小和尚嘛。”

女生哼了一聲,扭頭岔開了話題,無奈地說道:“不過人少點也好,哎,山裏面的空氣還是清新一點的。”之前在那邊差點被圍堵的場景她還是心有餘悸的。

走出去兩步,她有些好奇地問道:“之前我看那裏面有個老和尚好像拽著你跟你說話來著,他跟你說了什麽,不是要給你算命吧?”

“沒什麽啊,他送了我一個手鏈。”鄧離候在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用紅繩墜著一個銀色鈴鐺的手鏈晃了晃道:“喏,就這個。”

“就是這個?”女生拿過了晃了兩,仔細看了看後還給鄧離候隨手說道:“這鈴鐺還怪好看的。”

“嗯,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給我這個,”鄧離候笑了笑,眉眼彎彎地說道:“你知道我有一種被粉絲送了一個特別不能理解的禮物的時候的感覺。”

“哎,你都沒有點想象力嗎?”女生很是不滿地往前跳了幾步說道:“哎,你想想啊,深山裏的神秘的寺廟,得道高深的老和尚,找到了一個筋骨新奇的人,送給他一個神秘的鈴鐺,說不定,這是什麽武林秘籍藏寶地的鑰匙呢?”

鄧離候楞楞地看了她一會兒,一臉震驚地說道:“你別不是看電視劇看多了吧?”

“我還沒說這說不定是那個,就是那個擦一擦就會有小精靈跑出來,跟你說,我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女生到最後故意做出來兇狠的模樣,壓著聲音說道。

鄧離候明知她是故意想要逗自己開心,看著她的五官都聚在一起,也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其實還可能啊,是這個是什麽人的信物,你拿著就會遇到貴人一類的……”女生說到一半,聲音突然壓低了說道:“哎,前面有人哎,你把帽子壓低一點。”

“哦?是嗎?”鄧離候勾頭看了看,只見到前面不遠處一個紅色長裙的身影停在那裏不知道在看什麽。

“是啊是啊!”女生低頭有些焦急地說道:“哎,這種萍水相逢,我們不打招呼應該也可以的吧?但是什麽都不說好像有點尷尬啊?但是她要是認出來你就更尷尬了……”

女生一路嘮叨著,兩個人距離那個人已經不剩多少個臺階,卻見女生緩緩蹲了下來,手中撿著一個掛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果實的軟枝正在都弄面前的一只純白色的小貓。

“哇,這裏面竟然還有貓啊?”短發女生瞬時就忘了煩惱,快走了兩步上去,有些好奇地問道:“這是野貓嗎?”

嬴季將手中的一小塊火腿扔了下去,看著小白貓低頭去吃,這才說道:“不是,是家貓。”

“家貓?”女生驚訝地問道:“這種地方,還會有家貓啊?”

“在山腰有個三皇廟,那周圍住了三五戶人家,這是他們養的,還有很多只,在這山裏面亂跑,見人就會跟著。”嬴季淺淺地解釋道,別的她不敢說,但是山裏面的情況她總是有信心的。

“就,放任他們在這個大的山裏面亂跑?不會跑丟嗎?”女生張大了嘴巴,蹲在嬴季的身邊向著小白貓伸了伸手,後者果然乖巧地上來蹭了蹭,叫了一聲。

“貓的認路水平可不是你能夠比的,你會丟,人家可不會。”鄧離候跟上來,站在女生的身後笑道。

女生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接過來嬴季遞給她那個簡易的逗貓棒,在小白貓的頭頂晃悠。

嬴季這才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心下已經了然,卻是搖頭嘆了口氣。

鄧離候將她的表情變化全都看在眼裏,有些不解地走過來問道:“你好像見到我,有點不開心?”這還是他這麽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呢。

“不是啊,”嬴季眉眼微彎說道:“只是有點遺憾。”

“遺憾什麽?”

“我有一個朋友,特別特別特別喜歡你,”嬴季強調了不少個特別,這才說道:“他昨天來過這座山,結果你今天就過來了,正好錯過去,我替他遺憾啊。”

“是這樣嗎?”鄧離候在她身邊蹲下來,輕嘆了口氣問道:“那還真的是很遺憾,我也很想看她一眼呢,不過沒關系,以後也總是有機會的。”

遇到一個見到他能夠認出來他但是一點也不激動的人並不容易,他心裏倒是有一點怪怪的,但是這樣相處起來也更加的舒服,別人認不出來你是個明星,或者不在意的明星身份,你還能專門去耍什麽大牌不成,何況鄧離候本來就是來找一個清凈散散心的,在少林寺的時候惹出來小小的動亂他已經很抱歉了,難得碰到一個人不在意,他還是很開心的。

“這就不一定了,”嬴季輕聲說道,在鄧離候蹲下來之後耳尖微顫了一下,扭頭看向鄧離候說道:“你身上帶了鈴鐺?”

“嗯?”鄧離候怔了一下,伸到口袋裏將那個紅繩銀鈴鐺拿了出來,笑了笑說道:“哦,這個,剛剛上山前一個老和尚給我的。”

嬴季將鈴鐺拿過來,抿了抿唇說道:“一個老和尚?”

“是啊,我在那坐著,就突然走過來,將這個硬塞給我了,我嚇了一跳呢。”鄧離候也是有些好奇地問道:“你認識那個和尚?”

“我認識這個鈴鐺。”嬴季隨口說道。

“哎,這個鈴鐺不會真的有什麽故事吧?”在逗貓的女生扭過頭有些興奮地說道:“那種武俠小說裏面一類的?”

“也沒有那麽玄幻,”嬴季有些好笑,聽了片刻說道:“這個鈴鐺,原來是我的。”

“啊?”鄧離候和女生同時發出來聲音。

一百七十三 癡鬼(陸)

“嗯,是我,很久以前送給別人的。”嬴季扭頭笑了笑,腰間拽下來一個鈴鐺,沖著兩個人搖了搖,清脆的聲音在三個人中間流連,遲遲不散。

“這種鈴鐺感覺哪裏有都吧,你怎麽知道這個就是你的?”短發女生有些不相信。

“鈴鐺之間的聲音是不一樣的啊,”嬴季將鈴鐺握在手裏,輕輕摩挲著說道。

“你聽的出來?”鄧離候挑眉問道。

“不是我聽得出來。”嬴季伸手拿過鄧離候手中的鈴鐺,在手裏將兩個鈴鐺互相碰了一下,然後放在小白貓的眼前晃了晃。

小貓跳起來去抓,卻被嬴季避開,兩個銀鈴鐺在空中相碰,輕靈的聲音在山林中一層層傳開。

“不是你聽得出來?”鄧離候更好奇了,眼中都流露出來驚訝的樣子,不解地問道:“你說得清楚一點。”

嬴季一笑,揚了揚下巴道:“看。”

兩個人收回來聽到鈴鐺上的目光,相鄰子裏面看去,濃密的山林中並沒有身動靜,就在短發女生忍不住先要再次開口的時候,裏面突然穿出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鄧離候和女生互相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又擡眼向著裏面看去,指尖一個身上帶著灰黑色花紋的小貍貓在樹木之間跳躍著,來到了嬴季的身邊,在她的腿上蹭了蹭。

離得近了兩個人這才註意到在貍貓的頸上也繞著一個紅繩鈴鐺,不是的發出來細小但清脆的聲音。

“這個,這個是?”短發女生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叫知木,知道的知,草木的木。”嬴季將知木抱在懷裏說道:“那個鈴鐺,就是它的。”

“它能聽見鈴鐺的聲音然後過來找你?”鄧離候眼中是掩蓋不住的驚訝之色,這種事情,他就真的只是在電視劇中看過了。

“是啊,”嬴季站起來將手中的其中一個鈴鐺交給鄧離候說道:“所以我才好奇,為什麽這個鈴鐺會在你的手裏。”

鄧離候看著手中的鈴鐺撓了撓後腦勺說道:“這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就是那個老和尚直接給我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把你送給他的東西送給我。”

嬴季看著鄧離候,眼睛突然瞇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後者的手問道:“你這兩天又沒有覺得有哪裏不舒服的?”

“不舒服?”鄧離候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下,與她身後的女生對視了一下,楞了楞說道:“沒有啊,我,挺好的啊?”

“是嗎?”嬴季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過於激動。連忙松開了手說道:“抱歉。”

“沒事。”鄧離候揉了揉自己手腕,暗暗感嘆了一下一個女生為什麽力氣這麽大。

“你們是過來爬山的吧,我就不打擾了你了,我先走了,再見。”嬴季說罷點了點頭就向著山下走去,與鄧離候擦肩而過的時候,卻感覺到心底傳來一股蒼涼之感,讓她不由得頓了頓腳步,才繼續向前走去。

鄧離候一臉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有些不能理解地喃喃道:“不是聊得挺好的嗎,為什麽突然就要走了呢?”

“大概是她還有什麽事情吧?”一邊的女生引誘著那只小白貓隨口說道:“我們也往上去吧,要不然天給之前下不來可就不好了。”

“行吧。”鄧離候最後看了自己手中的鈴鐺一眼,一邊往前走著,一邊還忍不住地問道:“所以這個鈴鐺不會真的有什麽玄妙的地方吧?就是你說的那中,背後藏著一個武林驚天大秘密的感覺?”

“你怎麽現在又想的這麽多了?”女生往上面跳了幾個臺階,無奈地說道:“不過我也感覺得怪怪的。”

“嗯?哪裏怪怪的?”鄧離候一時間還沒繞過來彎。

“你看啊,那個女生說這個鈴鐺是她很久以前送給別人的,然後又被那個老和尚送給了你,再然後你拿著上山,可就正好遇到的這個女生,哎,我們不會是遇到了仙人跳了吧?”短發女生說完,頗有深意地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推理很滿意。

“什麽仙人跳,就你想的多。”鄧離候將鈴鐺收到口袋裏,無奈地說道:“她要是個騙子,幹嘛不直接跟我們說,我們印堂發黑,臉色發白,最近肯定有血光之災啊?”

“那倒也是,那這麽巧合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麽啊?”女生更加不解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鄧離候撇了撇嘴,放棄了這個事情說道:“得了,我們還是上山吧先,看到那個拐彎了沒有,誰先到了,今天晚上誰請客吃飯!”

“行,我怕你啊?”女生剛剛說完,已經一轉身向著上面跑了過去,顯然是沒打算遵守什麽游戲規則。

“你犯規!”鄧離候笑著叫嚷道,但是也沒真的去在意什麽,一邊裝模作樣地跟上去一邊卻暗暗皺起了眉,這件事確實奇怪。

想起來剛剛那個女生問他的話,他就覺得一陣難受,他剛剛其實騙了她,要說身體難受其實並沒有,但是他心裏難受倒是有很久了,倒不是心臟疼,就是單純的覺得心中總有著什麽東西壓著他,讓他喘不上氣來。

而且他總覺得那個女生問的並不是表面上簡簡單單的事情,而是再問自己身邊這個助理也不知道的事情:“你的身邊最近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

雖然她沒有這樣子問出聲,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鄧離候就是能夠這樣確認,她就是想問這個問題,再想想那個女生比旁人都要銳利清亮一點的眼眸,他就覺得一陣的難受,好像騙了那個女生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另一邊,嬴季沿著少室山的山路一路向下,走到了少林寺內,裏面不少游客,倒是出乎了嬴季所料,在擺滿了大家石碑西邊的院子裏,嬴季站在墻邊的一個位置,看著一只小貓從墻上躍下來,眉眼微彎。

“喲,小丫頭,你還真過來找我了啊?”旁邊穿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帶著幾分爽朗。

嬴季在小貓的身邊蹲下來,都弄了兩下,聞聲站起來恭恭敬敬地笑道:“還不是鐘老知道我在山上,故意引我過來的?”

一百七十四 癡鬼(柒)

漢鐘離也不是閑人的,這個時候來到少林寺,又將嬴季曾經交給他的鈴鐺送給鄧離候,顯然有自己的目的,只是嬴季道行還是太淺,一時間沒有看出來罷了。

但是顯然漢鐘離對於嬴季的想法智力還是很有信心的,笑了笑說道:“我覺得你這麽聰慧,會想不出來因為什麽嗎?”

嬴季低頭看著在她的腳邊來回跑動的小貓,忽地想起來經過鄧離候的時候從心底傳過來的那種蒼涼厚重之感,仿佛她自己走過的千年歷史,都砸到了她的心上。

她烏黑的眸子在透過睫毛的陽光下閃過亮光,最終輕聲問道:“那是誰?”

漢鐘離仰頭笑了笑,揮了下手說道:“你丫頭還沒笨。”

“那鐘老有事盡管吩咐就是了,又何必千方百計地算計了我和那個鄧離候呢?”

“因為我想看看你們兩個是不是有緣啊。”漢鐘離的語氣頗像是想要扯紅線的老人。

嬴季抿唇笑了笑也不再抓著不放,走到了漢鐘離的身邊問道:“那,是不是有故事可以聽了?”

“那可不是!”漢鐘離揚了揚頭,像是很驕傲一樣隨意找了一個方向走去,嬴季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小貓,伸手抱起來跟了上去。

漢鐘離大步向前走著,倒是一點都不擔心聲音會傳出去一樣問道:“你可知道師涓?”

“師涓?”嬴季臉上掠過一絲猶疑,輕聲說道:“似乎聽過這個名字,不過既然稱之為師,應該是個音樂大家吧?”

漢鐘離看了嬴季一眼,眼中突然流露出來一絲懷念的意味,輕聲說道:“是啊,師延之後,樂師以‘師’稱之,這些事情,有誰還記得呢?”

嬴季不知道這個一向樂呵呵的人怎麽突然這麽感念舊事了,但還是淡淡地說道:“可當代人自有他們的一代生活,有些往事何必念在心頭呢,如果問有誰還記得的話,研究先秦春秋的學者總是知道這些的。”

“你是從那個時候活過來的,也覺得那個時代被忘記無關緊要嗎?”不知不覺的,漢鐘離的語氣就帶了幾分嚴肅的質問。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自然任由著時代洶湧變化什麽也做不到,鐘老得道成仙,難道覺得時代的狂潮是可以阻攔改變的嗎?”嬴季皺了皺眉說道。

漢鐘離看了她一會兒,仰頭笑了笑說道:“你啊,在地府待了這麽久都能夠守住本心不變,我還能說什麽呢?”

嬴季更加摸不到頭腦了,不解地道:“鐘老過來不是跟我討論時代問題的吧?”

漢鐘離收起來臉上的笑容,長出了一口氣,回憶在歷史中蔓延,穿過硝煙,穿過盛世,落到了那個,他始終覺得是最好的,那個時代。

密林聞風,山溪聽水,山林河岸邊總是最有意境的地方,有知更鳥從山谷躍上樹枝,不時地歪一歪頭,滴溜溜的小眼睛裏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一個灰色長衫的男人坐在溪邊,面前一把鳳尾瑤琴正傳出來清越靈動的聲音,一聲聲流過山河樹木,叫醒了林間萬物。

山中帶著樹木清香的清風掠過他額邊的散發,微斂的睫毛,在他如竹節般清瘦修長的雙手還有琴弦上柔柔停下,繞著他的指尖轉上一圈,帶著琴聲進了林子中。

琴聲停下來的時候,一個身穿黑色破舊敞懷短衫,腰間別著一個葫蘆的男人倚在一棵樹下,雙手舉在頭頂拍了幾下,掌聲突兀,樹上的鳥卻是沒有動作,像是一點都不怕這個人一樣。

師涓停下來手中按著琴弦的動作,扭頭看了一眼黑衫男人,有些驚訝地問道:“想不到這山隱林密,除了我竟然還有其他人?”

男人將手拿了下來,揚起來笑臉說道:“我聽聞這山中春有‘離鴻’,‘去雁’;夏有‘明晨’,‘焦泉’,今日偶然前來,也想不到竟真的能夠得聞,實在三生有幸。”

“師涓不才,偶得誇讚,亦是有幸如此。”師涓笑了笑,眉目間卻是淡然無味,他見多了不懂音樂卻強行趨附的人,也做習慣了清高風雅的樣子。

黑衫男人也不在意後者語氣中的疏離,往前走了兩步說道:“先生如此難得的音樂之才,為何要將自己隱沒在這山林之中呢?”

“這裏有什麽不好嗎?”師涓來回看了一眼周圍的景色,含著輕笑說道:“這裏天地為廬,鳥獸作伴,清風明月星河落日都是擺飾,這裏相對於外面的世界,有哪裏是不如的嗎?”

黑衫男人眼中流露出敬佩和欣賞,卻分明想要得到一個實際的答案:“錦衣不如,玉食不如,富貴亦不如,空有天地容先生作曲,卻不得傳世,難道不是一種遺憾嗎?”

師涓看著黑衫男人衣不蔽體的樣子,反問道:“可你從外面的世界而來,可有錦衣玉食,富貴華曲?”

黑衫男人仰天大笑,頗帶幾分恣意地說道:“我不過一介布衣,行走山林江湖,錦衣玉食,富貴華曲予我有何用處?”

師涓微微一笑:“那我手寫音曲,奏琴一尾,錦衣玉食予我又有何用處呢?”

黑衫男人總算滿意了一樣,走過來行了一禮道:“先生大雅脫塵,在下佩服。”

師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帶了些諷刺,揚手道:“閣下不拘小節,在下同樣佩服。”

“先生不好奇我是什麽人?”

“在下若是好奇每一個聽我琴聲的是什麽人,恐怕早就離開人世了。”

“可這個世界能夠聽懂先生琴聲所言的人並不多,先生一個也不願意了解嗎?”黑衫男人走過來,手指中間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夾了兩個酒杯,放到了師涓面前的地上。

師涓看了一眼,並沒有阻止,眉毛不著痕跡地微微上揚,問道:“難道閣下覺得,自己能夠聽懂在下的琴曲?”

“先生不問問怎麽知道?”男人將自己腰間的葫蘆取下來,在兩個杯子中倒了些酒,將其中一杯遞給師涓說道。

師涓看了男人手中算不得精致的酒杯一眼,輕輕笑了笑將杯子拿過來,一飲而盡,辣意只穿喉腸,他一只手按在琴弦上,另一種手順勢劃過,猙厲之音猛地敲碎了山間的靜謐,浩蕩山河之間。

一百七十五 癡鬼(捌)

明明是風雷之音,卻帶著一種凝塞之感,一曲畢,一直坐在旁邊的男人微微一笑道:“明明春日正好,先生偏要彈一曲瑟冬之音,隱匿山林,實非先生所願是嗎?”

師涓終究沒說自己為什麽會隱匿山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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