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21)

關燈
如果,君不君,臣不臣,都不再記掛著百姓,那這樣的江山,才是真正的完了。”

“大人……”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該走了,朝中紛亂,你,要保護好自己。”

朝堂之上,想要在同僚手上保護自己並不算難,但是如果主君,都容不下這樣的清流存在,又該如何呢?

當月下旬,帝殺朝臣,先禮部尚書陸扆,戶部侍郎林修,兵部侍郎王讚,左仆射裴樞,工部尚書王溥,工部侍郎許清源等“衣冠清流”三十餘人,屍投於黃河。

滑州出城二十步白馬驛,黃河幹道,屍體成堆,血染黃河,猩紅之色,三日不減。衣冠清流,拋於黃河,以濁流名之。

地府內,孟婆送走了一天的人,總算有了個休息的時候,扭頭輕聲問道:“他怎麽還不來?”

嬴季輕呼了一口氣說道:“大概,很快了吧。”她也不知道,然而七爺還沒有把林修帶到這裏來,也的確是難以理解。

地府一角,黑無常伸手拽住白無常的手腕,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冰冷地問道:“你真的要這麽做?”

“是。”白無常也難得收起來了臉上的笑意說道。

“為什麽?”黑無常皺緊了眉頭問道:“因為孟婆?你這樣做,又會給她帶來什麽?”

“她什麽也不用知道,”白無常眨了眨眼睛,緩緩說道:“或許不止如此,我也曾是讀書人,書生抱負,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黑無常的眸子暗了暗,低著頭說道:“你要做什麽,我都不會攔你,但是你最好給我想清楚了,你如果這樣做了之後的後果。”

“最過分不過是生死輪回,永不超生不是嗎?”白無常突然又揚起來了笑容,輕聲說道:“多謝你。”

“謝我什麽?”

“謝你沒有攔我。”

黑無常的喉結動了動,最終還是避開了這個話題說道:“我要提醒你一句。”

“什麽?”

“你應該知道的吧,能坐上皇位的人,都是人中龍鳳,九五之尊,他們的性命,從來都不是任何人可以隨意拿捏的。”

白無常笑得有些薄涼,歪頭說道:“他們是龍鳳不錯,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成為龍鳳的資格的。”

白馬驛之禍後,滑州百姓噤若寒蟬,無一敢提者,三日之後,有一年輕人,自稱某州府尹,在黃河邊跪了一天,行了三次揖禮,是一祭好友,二祭生父,三祭大唐。

八年後,皇帝朱溫為親子朱友珪所弒,享年六十一歲,有書者,記白馬驛之禍,直至朱溫死亡之事,書傳民間,留名修字。

生死簿有改,閻王震怒,白無常自認其罪。

天機有改,仙界與地府長談,乃判白無常,為其輪回之世補命,受罪獄之刑,生生世世,不得更改。

嬴季無事時照舊坐在奈何橋上,看著孟姑娘動作熟練地給一眾人盛湯,突然出聲道:“孟姑娘,給我也盛一碗吧?”

“你不是覺得難喝的?”這麽說著,孟婆還是順手遞過去一個小木碗。

嬴季看著碗裏說不上來是哪種灰白色的湯水,緩緩送到了嘴裏,只喝了一口就停了下來,撇了撇嘴說道:“還是很難喝。”還是,忘不掉。

七爺也總是喝掉這樣一碗湯的,只是他始終是笑著的,看不出來覺得這湯是不是好喝。

孟婆扭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輕聲說道:“你喝了湯也忘不掉,可我啊,總覺得自己明明沒喝湯,卻忘了很多,不是這過橋的客人,而是,忘記了什麽原本一直記得的東西。”

一百零四 母(壹)

嬴季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活膩了,或者就是被鐘馗罰得過了頭,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遇到出車禍這種事情。

非要說的話,也是個意外,在路上走著,遇到了飆車黨,鬼知道這個小鎮子裏面為什麽會有飆車黨。

不過要是停下來認真看的話,雖然是一個鎮子,但也是承擔了附近十裏八鄉的居民集會的地方,別的不過,馬路倒是足夠寬的了。

嬴季被一個騎著黑藍色交加,看起來足夠炫酷的摩托車碰著了肩膀,本來想用點招數緩解一下,但是註意到周圍還有不少居民,因為飆車,一直在關註著這裏。

猶豫了一下,還是任由自己翻到了地上,只借了一點力氣做緩沖,讓自己沒有那麽疼,然而肩膀卻是真真的被撞到了。

她捂著肩頭慢慢站了起來,暗暗嘆了口氣,剛剛一個算命的非要說她有血光之災,她不信,這下好了,打臉了。

倒不是她不相信這些,只是那個人分明就是一個門外漢,完全在瞎說,真的看得透這些的,見到她都是逃跑的。

看著前方似乎意識到自己撞了人,停下來的那輛機車,她並不想多追究什麽,搖了搖頭向著反方向走去。

卻不想身後竟然傳來了機車發動的聲音,身邊起了一陣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輛車子已經停到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嬴季不由得皺了皺眉,還沒開口,車上的人就摘下來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來一張還算清爽陽光的臉,看上去還是學生模樣,眼睛中滿滿地都是歉意地說道:“抱歉,上車,我送你去醫院吧。”

嬴季放下來扶著肩膀的手,稍微活動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沒事,不需要去醫院。”

“那麽行,是我撞到了你,而且被那樣撞一下,不可能沒事的。”男生有些焦急,臉都開始漲紅,急忙說道:“醫院就在前面不遠處,我送你過去,沒事,我有錢,可以掏醫藥費!”

嬴季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揚起來一絲笑意說道:“我真的沒事,你覺得抱歉的話,以後註意點,不要再撞傷別人就行了。”

說罷徑自繞過了男生,向前走去,卻在經過男生的瞬間,腳步停頓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能夠感覺到周圍的氣氛在那一瞬間的肅冽,仿佛下一瞬,就會有人出手割斷她的喉嚨一樣。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在和男生擦肩而過之後,她停下來看向男生身後的地方,那裏什麽都沒有,是連她也感覺不到的存在。

男生以為她改變主意了,連忙打招呼道:“你感覺到不舒服了嗎?要不要去醫院。”

嬴季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沒,不用,謝謝。”說罷重新扭過去,擡腳離開。

祁山甫眨了眨眼睛,看著女生離開的背影,終究沒有追上去,雖然心中還是有愧,但是一來女生本人拒絕,二來,既然她都說了不用了,自己家又不是特別富裕,能省出來一筆,就是一筆吧。

走到一個街口,嬴季連忙轉過頭去,揉了揉肩膀,嘆了口氣,還真疼啊,骨頭應該都裂了吧。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有關聯但是自從上次被芥娘傷了之後,她總覺得她的身體神經似乎比以前敏感多了。

如果是以前的話,這種程度的撞傷,應該不會有這麽疼才對。

隨便找了個巷子回到地府,也從上次之後,她才覺得,原來自己也是會受傷的,而且受傷了還需要治療,這個身體,倒是越來越像正常人了。

房間裏,她褪去肩頭的衣服,對著鏡子去看身後的傷口,不由得皺了皺眉,傷口在肩下大概六七公分的位置。

並不是普通的紫紅色的撞傷,在大概嬰兒拳頭大小的紫青上,還有一個像是五指一樣的形狀。

不管怎麽看,也絕不像是被車撞了留下來的痕跡,她有些費力地伸手碰了碰,與撞傷處是一樣的疼痛感。

這是什麽呢?嬴季有些好奇,想到了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種冷冽的氣息,更加好奇起來。

正想著,房門突然被人踹開,嚇得她抖了一下,差點把鏡子摔到地上。不用想也知道是黑無常,除了他大概也沒人會這麽殘暴了。

“八爺你就不能敲個門嗎?”嬴季嘆了口氣,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說道。

“你肩膀怎麽了?”黑無常眼睛一向比其他人的敏銳,立刻湊過來,極其自然地阻擋住了嬴季往上拉衣服的動作,皺著眉問道。

“說出來八爺只會嘲笑我,還是算了,”嬴季乖乖地把傷口露出來說道:“不過這個掌印,八爺能看出來是哪裏來的嗎?”

黑無常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問道:“你自己怎麽受的傷,自己都不知道嗎?”

“這個手掌,我,還真的不知道。”

“是嗎?”黑無常隨手拿起來桌子上嬴季準備好的藥酒和棉簽,一邊蘸了藥酒擦拭著那一片紫青,一邊推測道:“看起來像是受到了某種厲鬼攻擊過後留下來的痕跡。”

“八爺你就不能輕一點嗎?”嬴季扶額,感覺自己又收到了一次攻擊,想了想後說道:“可是我當時確實沒有感覺到任何帶著鬼氣的攻擊啊。”

黑無常皺了皺眉,動作放緩了一點點,語氣有些沈了下來說道:“那只能說明,是一個很厲害的厲鬼,在你的身上留下來了印記,或許,有其他的什麽事情也說不定呢?”

“八爺不會是想說,我被鬼纏上了吧?”嬴季眨巴著眼睛,十分不解,哪有鬼會纏著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啊?

“萬一呢?你不如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或者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嬴季捂著肩頭,無奈地說道:“我做的不該做的事情,就是讓八爺給我塗藥。”

“你哪有那麽嬌弱,再說了,你自己夠得到嗎?”說罷,黑無常冷哼一聲,棉簽最後在她的肩上戳了一下,聽到了嬴季吸冷氣的聲音之後,滿意地將東西放回了桌子上。

嬴季低頭認輸,捂著肩膀趴在桌子上,只扭過去一個頭問道:“對了,八爺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哦,差點忘了。”黑無常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紙條說道:“我要你去查一下這個女人。”

一百零五 母(貳)

“哦,差點忘了,”黑無常說著,從懷裏掏出來一張紙說道:“我要你去查一下這個女人。”

嬴季伸手接過來紙張打開,上面只有一個名字:王英蘭。

“這是什麽人?”

“陳年舊案了,之前不知道什麽原因,被遺漏了,最近鐘天師要求將所有未了結的舊案全部處理,這是你的第一個。”

嬴季癱在桌子上,擺了擺手道:“我知道了。也就是後面還有無數個是吧?”

黑無常擺了擺手道:“無數個不至於,不會讓你閑著就是了。”

嬴季沒應聲,低頭看著那張紙,上面還寫著這個女人的家屬親緣關系,兒子,祁山甫。

嬴季挑了挑眉道:“這個女人的名字典型的上一輩人的風格,孩子的名字看起來,倒是很有意思啊。”

“別把關註點放在不該放的地方。”黑無常說罷,扭頭往外走去,

嬴季見狀,碰了碰身上的藥酒差不多幹了,受傷處不斷地傳來溫熱的感覺,將衣服整理好,跟著出了門。

剛剛出來,一直臥在門邊的知木就跳了起來,借著旁邊的欄桿熟練地躍到了嬴季的肩頭臥下,

嬴季發出來“嘶”的一聲,連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說道:“知木,換個位置,換個位置。”

知木低頭在她的肩頭嗅了嗅,吐了吐舌頭,乖乖地繞到了另一邊。

黑無常勾唇笑了笑,很有興致地說道:“不過你竟然還能受傷,看起來除了那個手掌印,另一個應該是人間的東西傷著了吧?我倒真的是好奇到底是怎麽弄的了。”

嬴季明知道自己躲不過,扯了扯嘴角,嘆了口氣說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我被一個車子撞了,八爺滿意了嗎?”

黑無常消化了一下,毫不留情地嘲諷道:“竟然沒把你撞得重來一次,那個車子也是很溫柔了。”

“溫柔?”嬴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頭,疼痛感仍然存在,搖了搖頭不能夠理解所謂的溫柔指的是什麽,她只知道那個男生倒還算是溫柔一點,跟他的車子比起來的話。

她又看了看那張紙,有些無奈:“八爺都說了我被厲鬼纏上了,那我要是橫屍在外面怎麽辦?”

黑無常將手搭在她的肩膀處,無視嬴季吃痛的呼聲,壓著聲音說道:“放心,死外面,我也能給你帶回來。”

嬴季伸手將黑無常的手腕放下去,苦笑道:“想念有七爺在的溫柔日子。”

“餵……”

嬴季沒理會他,徑自消失在原地,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小鎮,就是嬴季出事的那個鎮子。

馬路寬闊,只有一側的路燈零星地亮著幾個,在夜裏發出來幽幽地光芒。

小鎮不似城市,到了夜裏還流光溢彩,燈紅酒綠,只有一些人家的窗戶,還透著光芒。

已經是晚秋的時候,路上一陣一陣的涼風襲來,縱然是嬴季也不由得抖了一下身子,連忙調動了周身的氣息,微微抱緊了懷裏的知木取暖。

這要是還能給她凍出來一個感冒,她的一世英名,就真的粉碎成渣了。

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怎麽看都是惡鬼潛伏的街道,不會發生什麽好事,嬴季走到一個位置的時候停了下來,四處看著。

這裏就是她今天感覺到那一瞬間危險感的地方,只是只有一瞬,她確實是是在確認不了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或者,是從哪個人身上來的。

只是看著手上那個兩個風格相差極大的名字,還有一個粗略的地址,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是恰巧遇到了自己要去查的人。

畢竟這個鎮子只有這麽點兒大,怎麽算那種奇聞異事,只有一個,就夠了。

“王英蘭?”她輕輕喃喃了一聲,耳邊突然響起來了熟悉的聲音,那種機車發動行駛的聲音,她在那輛車子上聽到過。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她往路邊跨了幾步,躲在了一戶人家門前的屋檐下,抱著知木看向發出來聲音的哪個方向。

果然,沒有幾秒鐘,幾輛車子閃爍著刺眼的燈光,還有嘈雜的聲音向著她的方向疾馳而來。

其中就有那輛熟悉的黑藍色車子,白天就覺得很幹凈鋥亮的晶藍色花紋在夜裏隱隱閃爍著藍光,包裹著整個機車,不像其他的車子,車身上直接有著流動小彩燈,卻別有一番沈穩的味道。

微微側身避開揚起來的風和塵土,看著那幾輛車子遠去,從某個房子裏傳出來帶著怒氣的呵斥:“大晚上飈什麽車,讓不讓人睡覺了!”

嬴季也是無奈地甩了甩亂掉的頭發,有些不解,白天看那個男生的樣子,怎麽都不像是這樣不顧及他人感受,沒有教養的人才對,為什麽晚上還會一群人出來飆車呢?

想不通,但是光是憑借氣息的話,車子上的那個人,就是他才對。

正想著,不遠處傳來輪胎劃過地面的時候刺耳的聲音,她的周身突然一冷,讓她心臟都停了下來,與白天的時候一樣的冷冽肅殺的感覺,但是不同的是,不是針對她的。

她擡頭看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連忙跑了過去,只見那幾輛車子都已經停了下來,有些慌張地在支住車子,下車去看什麽。

嬴季走到旁邊的時候,能夠聽到人群中傳來的嘶吼的聲音,像是受傷了的困獸,撥開人群,中間是一輛倒在地上的車子,上面依舊亮著刺眼且繚亂的燈光。

車子下面有一個帶著紅黑色頭盔的男生,正將手伸向自己被壓在車子下面的腿,不時發出來痛苦的聲音。

“怎麽回事?怎麽了?”

“餵,你有事沒事啊?”

雜亂的詢問聲音響起來,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幫忙,包括那個白天會主動送嬴季去醫院的男生。

她皺了皺眉,直接撥開了這群男生,事發突然,竟然也沒有人想到要阻攔她。

走到前面,她將知木放到了一邊,一邊挑了個不會碾壓男生受傷的腿的位置將車子搬了起來一邊說著:“楞什麽,要麽叫救護車,要麽送他去最近的醫院啊!”

祁山甫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楞住,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而且,眾人看著她一個小姑娘將一輛車子直接翻了個身子,一個個睜大了眼睛,卻也來不及細想,連忙討論著誰來將受傷的人送到醫院。

一百零六 母(叁)

祁山甫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跟這個女生的重逢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那幾個男生有的說要回家,有的說去通知受傷男生的父母,最後就只剩下嬴季和他兩個人還在這裏。

好在這只是個鎮子,大家互相都熟悉情況,男生右腿錯位骨折,所以說了一聲他的父母很快就會過來之後,醫生就開始準備手術了。

外面等候著的祁山甫看著自己身邊穿著和白天的時候一樣衣服的女生,猶豫了一下後輕聲問道:“那個,你的肩膀怎麽樣了?”

“嗯?”嬴季沒想到他會這樣主動來問自己,不由得楞了一下後說道:“嗯,已經沒有事了。”

“真的嗎?”他不是特別地相信,停了一會兒後幽幽說道:“你一直都是這樣隱瞞著自己的傷口的嗎?”

嬴季眨了眨眼睛,輕笑道:“並是對所有人。”只是不想麻煩跟自己不熟的人罷了,況且,那的確算是一個小傷。

“這樣啊。”祁山甫慢慢低下頭去,露出來不明意味的苦笑,卻不知道為什麽起了想要認識一下這個女生的心思,擡起來頭道:“對了,我叫祁山甫,祁連山的祁山,杜甫的甫。你呢?”

嬴季微微楞住,對上對方帶著疑惑的目光,連忙笑了笑道:“很好聽的名字,我叫嬴季,嬴……政的嬴,月季的季。”

“你的名字,也不錯呢。”祁山甫揚起來笑容,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卻並不讓人舒服。

幾乎沒有經過腦子的,嬴季輕聲問道:“你一向都是這樣子假笑的嗎?”

“什麽?”祁山甫收起來笑容,楞楞地看著她,眼中盡是不可置信,好像他真的不明白嬴季在說什麽,或者,他太明白嬴季說的是實話了。

嬴季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就是這樣,哪怕不開心,也要裝作開心的樣子,哪怕不喜歡,也要強顏歡笑,哪怕誇讚別人,都不自覺地露出來這樣習慣性的笑容。”

“我……”祁山甫看著嬴季的眼睛,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看透了一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嬴季伸手將散落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手腕上的鈴鐺輕輕響了幾下,她收回來目光輕輕說道:“人一生最好的生活狀態,就是開心就笑,難過就哭,肆無忌憚,永遠自我,就算做不到,也一定要記得,人活著,不是要去奉承什麽人的。”

祁山甫看了她好大一會兒,才嗤笑了一聲說道:“說得你好像經歷過了很多一樣。”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確經歷了很多,多到,你想象不到。”嬴季盯著對面的墻壁緩緩說道。

“誰信啊,你看起來也不過跟我差不多大啊?”祁山甫別過頭去,語氣中帶著賭氣的意思,他一開始還覺得這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孩子呢,現在看來,也是滿嘴跑火車的人罷了。

嬴季自然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麽,站起身來說道:“隨便你信不信,但是一直帶著面具,真的是很累的吧。”

“你……”祁山甫擡眼看著她,還沒組織出來語言,後者已經扭頭向著門外走去。

嬴季走到這個小鎮的醫院門外,跟市裏面的醫院不同,這個醫院並沒有很多層,但是卻足夠大,前後院差不多一個普通中學大小了。

她站在一處沒人樹下,手上的鈴鐺晃了晃,等著知木過來的時間裏,伸手去夠肩後的傷口,不知道為什麽,從剛剛開始,哪裏就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抹了辣椒水一樣。

遠遠地看到了知木的身影,她剛想上前,身體在原地停了一下,然後猛地側過身子,繞到了樹的後面,能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快速地從她剛剛帶過的地方掠過,然後消失。

嬴季倚著樹幹微微瞇起來眼睛,輕聲說道:“王英蘭,是嗎?”

除了刮過樹葉的風聲,她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不遠處地知木突然叫了一聲,發出來有些急切而尖銳的聲音,嬴季不帶任何思考的,腳尖點地離開了原地。

剛好看到那個熟悉的紅色身影,從樹幹上,以一種很奇異的姿態往下躥了下來,手掌在空中做出攻擊的動作劃過空氣,流出來一道暗光。

然後整個身影再次消失,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一樣,感覺不到任何氣息,如果不是後背灼燙一樣的疼痛,嬴季甚至覺得自己從沒有經歷這件事。

知木已經跑了過來,遠遠地撲向她的懷裏,嬴季連忙伸手接住,在她的頭上揉了揉,安撫她剛剛的情緒。

不知道那個女鬼還在不在附近,別的不說,黑無常有一點倒是真的說對了。但就是這個女鬼很強,很厲害。

然而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嬴季根本就感覺不到這個女鬼的存在,找不到,就更不要提能夠解決掉了,她不被先解決了都是她的運氣好。

現在只有三個辦法,第一就是做好準備等那個女鬼再次出現,就將她困住,第二種方法,就是設一個局引誘她出來,第三,就是通過某種手段,能夠將她逼出來。

前兩個方法實際上都有著最大的一個問題,那就是嬴季根本感覺不到女鬼的存在,誰知道她在安排設局的時候,對方是不是根本就是在她的旁邊看著呢,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怕是把命都賠進去了。

如果是第三種辦法的話,怎麽才能把這個女鬼逼出來呢?

如果她是祁山甫的母親,一直就在祁山甫的身邊,那或許攻擊祁山甫就能夠讓她出手也說不定。

可是鬼使辦事,利用凡人是大忌,這要是被崔判官他們知道了,自己這一年可能都出不來地府了。

可是除了這樣,到底還有什麽辦法呢?

祁山甫從醫院裏面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穿著淺青色長裙的女生,頭發隨意地紮起來一部分,倚在一顆樹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懷裏還抱著一個他不清楚是什麽品種的貓,有風吹過來,揚起來她的頭發和裙擺,還有偶爾落下的樹葉,在她的身前慢慢飄落。

明明不過幾步的距離,他卻覺得他們兩個仿佛不是一個世界的,但是即便如此,卻還是忍不住想要靠近。

“你怎麽在這裏?”他走過去輕聲問道,他以為她早就走了的。

嬴季回過神來,想了一下,隨便編了一個理由:“哦,我迷路了。”

一百零七 母(肆)

祁山甫坐在教室裏最角落的位置上,原本兩人一組的同桌位置,到他的這裏就變成了一個人,旁邊就是剛剛好讓他可以看清楚外面居民區風景的窗戶。

而身後,是摞在一起兩個竹筐,是班裏的垃圾簍,因為昨天的值日生偷了懶,裏面不知道什麽食物正散發出來若有若無的餿臭氣味,

雖然入了秋,但是教室裏總是要比外面暖和一點的,脫了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身上只穿了一件淺灰色的毛衣,袖口有一些起球,被他折到了小臂的位置。

他歪頭看著門外,目光越過人群和走廊,這裏是學校專門為高三的學生騰出來的校園,是以前的老校區,走廊外面是一個院子,裏面除了幾棵大楊樹,還種了一棵槐樹。

楊樹下面有幾個乒乓球臺,在這裏也能聽到從院子裏傳來的學生笑鬧的聲音,走廊上有女生在踢毽子,高三的學生總會在學習之餘,逼著自己娛樂一下。

“啊!”

他正跑神,耳邊突然傳了一個女生的驚呼,將他思緒拉了回來,正看到女生不知道被什麽絆了一下,沒有摔倒,但是卻被桌角磕到了腰,一只手捂著受傷的地方,五官有些扭曲。

就站在他旁邊的空桌子前,因為疼痛而不自覺地彎著腰,他正想起身去問怎麽樣,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站起來一半的身子僵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

女生見他起來,將手上的兩張卷子放到了空桌子上,低著頭說道:“你的數學卷。”說罷就立刻轉身離開。

祁山甫看著那個低著頭像是在逃竄一樣的背影,抿了抿唇,拿著試卷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癱在了座椅上,卷子上醒目地寫著一個數字,43。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身上有一些發寒,接著心臟開始疼痛,他趴在桌子上調整著呼吸,持續了一會兒後,那種疼痛感就消失不。

以往他一直都是這樣面對這種情況的,這次也不例外,等到疼痛舒緩了一些,他才重新坐起來身子習慣性地往門外看了一眼,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昨天那個叫做“嬴季”的女生,換掉了昨天的長裙,穿著白襯衫,牛仔褲,還有一個淺藍色的牛仔外套,跟昨天的相比,今天的更像是一個跟他同齡的學生。

他眨了眨眼睛,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學校裏有過這樣一個女生,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來昨天晚上的場景。

他看著那個女生一點都不帶尷尬地說出來“我迷路了”這幾個字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就突然有些想笑。

事實上他也笑了出來,然後看著她問道:“你一直都這麽不擅長撒謊嗎?”

嬴季外頭走過來說道:“不是對所有人。”

他楞了楞,然後重新揚起來笑容說道:“就當是這樣吧,我送你出去。”

嬴季挑了挑眉問道:“這個時間了,作為一個男生,你不送我回家嗎?”

聽到這句話,他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神色有幾分冰冷,過了一會兒才露出來一絲苦笑說道:“那還真抱歉,我不是一個那樣的紳士。”

“那正好,我也不是那麽柔弱的一個女生。”

那是女生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祁山甫回過神來,卻見到嬴季站在門口向著教室裏面看著,似乎在找什麽,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的時候,揚起來一絲笑容。

他維持著姿勢不動,與嬴季對視了著,一邊思考著她是幾班的,一邊想著他要做什麽。

反應過來的時候,嬴季已經泰然自若的踏進了他的班級,直奔著他的位置而來,上課鈴聲已經響了起來,不過正好是下午最後一節,如果沒有老師的話,就算是自習課了。

雖然有不少同學註意到了這個女生進來,但是這個時候大家都並不是特別在意班上多出來一個人,說不定是那個老師的子女呢?

只是看著她走向祁山甫身邊的位置的時候,眼中露出來幾分異樣。

“嗨,又見面了。”嬴季走到他的旁邊笑著打招呼。

出乎意料的,祁山甫的態度並不是特別的熱情,反倒比昨天的時候要冰冷許多,後者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嬴季擦了擦那個椅子坐下來,歪頭問道:“你見到我,都不驚訝的嗎?”

祁山甫看了她一會兒,有些冷硬地說道:“這裏有人了。”

“哦,是嗎?”嬴季伸出手指摸了一把桌面,搓了搓手指上的灰塵說道:“你也不是很會說謊嘛。”

似乎是放棄了掙紮,祁山甫扭過頭來說道:“你來我們班,有什麽事情嗎?”

嬴季有些驚訝,眼看著周圍的學生都已經安靜下來,小聲說道:“來找你的啊。”

“找我?做什麽?”祁山甫皺著眉問道。

“呃,”嬴季伸手捏了一縷頭發揉了揉,然後說道:“我說,不能告訴你,你會趕我走嗎?”

祁山甫的眉頭皺得更緊,不解地問道:“既然是來找我,又不告訴我是有什麽事情,你自己覺得這個邏輯合理嗎?”

嬴季剛剛想說話,從教室的一角傳過來一個嚴厲的女聲:“後面的同學有話出去說!”

祁山甫覺得自己完全是被牽連的,有些生氣地看向身邊的女生,卻見後者彎下來身子,吐了吐舌頭,他楞了一下,責備的話被吞了下去。

不過嬴季也確實是有些無奈了,自己活了這麽多年,除了崔判官那些人,哪裏被人這麽教訓過。

想了想,她伸手拿過來祁山甫桌子上的一個本子,搖了一下,得到對方點頭同意之後,這才又拿了一支筆,隨意掀開一頁,思考了一下寫道:我是來找你的,但是有些事情的確不能告訴你,總之,讓我在這個位置上呆兩天好了。

祁山甫拿過來本子,看著上面算得上清秀文雅的繁體字,楞了一會兒後,才提筆寫道:你不是這個學校的人?

嬴季沒有接過來本子,直接湊過去寫了個“是”字。

祁山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更加不解地寫道:那你想怎麽在這裏待。

這裏可是學校,是他們的班級,這個女生到底是哪裏來的?

嬴季眨了眨眼睛,揚起來笑容寫道:你同意了?

一百零八 母(伍)

祁山甫真的是很好奇了,這個女生到底是有什麽背景,在第二天之後就堂而皇之地進入了他的班級,而且並不是作為轉班生一類的。

就想是,一個外人,搬進了他們班裏面,並且老師也沒有進行介紹一類的,後者卻連校服都搞到手了,看起來還是嶄新的。

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從這個女生來的第一天就開始了改變,以往從來都是冷清著的座位現在一到下課就熱鬧起來。

他坐在角落,倚著墻壁隨意地翻看著手上的試卷,耳邊是女生有些尷尬地回答前面的男生問題的聲音;“啊,我基礎不太好,之前,不在這裏。”

呵,一看就是謊話好嗎。

也許是自己太熟悉說謊是什麽樣子,所以對於別人的謊言也總是更加敏感一些,何況這個女生根本就不擅長撒謊。

再次打上課鈴聲的時候,嬴季在座位上乖乖坐好,一個中年女人走到講臺桌上,剛剛放下來書,準備說這節課講什麽。

祁山甫就看到自己身邊的女生不自然地動了動身子,在下一瞬,直接從座位上跳了下來,站到了過道上,整個班級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講臺上的老師更是已經黑下了臉準備說教,然而就在嬴季剛剛站穩身子的時候,她原本座位的頭頂,一塊墻皮突然剝落下砸,正落在嬴季的座位上,碎成一片一片的蕩起來一陣煙塵。

嬴季皺了皺眉,摸了摸手背,能感覺到自己的手還在顫抖,微微皺了皺眉,連忙對著老師說道:“抱歉抱歉。”

然後蹲下身子將椅子上的灰塵擦到垃圾桶裏,才又坐了下來,能夠註意到班上的學生看向她的目光,帶著震驚,還有一絲一切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的同情。

老師見到這種場景,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塊墻皮要掉下來的,但是總不能去責怪學生保護自己的動作,輕咳了一聲之後,將課堂拉回到要講的內容上。

數學課,嬴季自然是聽不懂的,托著下巴像是聽天書一樣,完全不知道那個女人在說著一些什麽。

正想著怎麽打發這個時間的時候,旁邊突然遞過來一張白色的字條,上面是黑色有些潦草的字跡:你是怎麽知道那個會掉下來的。

嬴季想了想之後回道:我說是直覺你信嗎?

沒多大會兒,字條就又被傳了回來:大概吧。

話是這麽說的,但是祁山甫更願意相信,那是嬴季擡頭的時候正好看到的,雖然沒有註意到她什麽時候有擡頭向上看。

她笑了笑,拿出來一個本子,雖然完全看不懂,但還是將黑板上的東西抄了個八九不離十。好歹她現在也是一個學生,做戲就要做全套的。

一節課下來,嬴季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有些不能理解自己怎麽就會選了這麽一個方法呢,雖然接近祁山甫是能夠察覺到那個女鬼的存在,但是這樣子也實在太過,累人了。

按照這些學生的生活,她早上五點就要起床,雖然鬼不需要休息,但是她還是有身體的啊。一般淩晨到天亮的時間裏,她都會讓自己睡一覺的啊。

而且這也算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