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作品相關 (14)

關燈
道,語氣中沒什麽感情。

對自己有仇恨,能夠引起來崔和鐘道的註意,還能策令百鬼,這樣的人有著不少個,但是

能夠像面前這個女子一樣,利落地解決掉馬面,還能夠輕而易舉地困住她的,恐怕一只手就可以數過來

“哼,”芥娘眉眼中有些許不屑,看著嬴季笑:“這麽久沒見,你就沒什麽話,想跟我說的嗎

“說話”嬴季手腕微動,手裏的刀刀鋒朝向身後,往側面走了一步後說道:“沒有什麽好

說的,但是,我有一個問題。”

“哦?”

其實她有不止一個問題,比如之前的哪些事情是她做的,比如她什麽時候出來的,比如她到

底什麽時候放下,舔了一下有些幹燥的下唇,她最終問道:“你是來殺我的”

“殺你”芥娘像是聽到了什麽了不得事情一樣,擡起手捂著唇笑了笑說道:“殺你不是太便宜了嗎,再說了,你曾經一心求死,都沒死成,還真覺得我能幫你實現願望”。

贏季握成拳的手掌緊了緊,卻沒說出來反對的話來。世上最想要求死的大概就是明明已經應該在世界上消失了,卻還不得不註意著世界上的一切的人。

就像自殺的人發現自己沒能死亡,卻得了一個永久的癱瘓一樣,被留在地府的嬴季,原本也是這樣的感覺。

“喲,”芥娘往前走了一步,笑著說道:“瞧著小臉皺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倒是一點都沒有變。”

嬴季看了看周圍,盯著芥娘的眼睛說道:“你變了不少。”尤其是在實力方面。

芥娘呵呵地笑了起來,手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握上了一把金釵,輕聲說道:“那你,是要看著我解決掉這個小子,還是要乖乖跟我走呢?”

嬴季皺了皺眉,短刀換到了左手上,微微擡起來,擋住了芥娘的去向,看著她說道:“你若是殺不了我,自然也殺不了他。”

芥娘冷哼了一聲,簪子在手指上繞了一周,隨口說道:“你真當他和你是一樣的?”

嬴季當然不會這麽覺得,她是有著可控的人身的,但是馬面卻只是一個鬼,鬼和鬼之間既然能夠博出來一個勝負,無常或者鬼差自然也不會例外。

嬴季微微擡起頭,看著芥娘,換了一種說法,說道:“除非你殺了我,否則,別想著能夠傷到他。”

“就憑你?”芥娘大笑起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挺了一會兒後說道:“所以說你圖什麽呢?”

嬴季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跳了一下,猛地往後退了兩步,看著直直從她的眼前飛過去的金色絲線繞了一圈回到了芥娘的手上,她將短刀提了起來說道:“你莫不是忘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其實嬴季知道她陷入了一個漏洞,從芥娘的話來看,只要她跟她走,馬面就會平安無事,雖然這一點並不足以讓人信任。

但是嬴季敢保證,崔玨既然敢在對敵人有所推測的時候讓馬面過來保護她,自然也該想到了這樣的局面,他當然留了一條路,只是現在還沒有找到罷了。

雖然期盼著別人來救自己多少有點消極,但是現在看來,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拖延時間,要麽等這個芥娘的結界散去,要麽找到對付她的方法,最後一個,就是找到崔玨給馬面留下來的東西。

“刮目相看?”面前的芥娘聽到這句話,頭上的金釵都晃動起來,笑著說道:“我對於你現在的囂張的確是刮目相看了。”

“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說。”芥娘很悠哉地說道,看起來她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或者說,她確信特能夠撐上很長一段時間,而不只是幾分鐘。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嬴季選了個當前看起來比較重要的問題。

“我的目的?”芥娘把弄著手裏的金釵的手指頓了頓,眼中有一閃而過的迷茫,然後才笑著說道:“大概是,讓你嘗嘗我當時的痛苦吧?”

嬴季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說道:“你所謂的那些痛苦,現在就算加在我的身上,又有什麽用呢?”

“我想要做什麽,我自己心裏清楚!”芥娘突然淩厲了起來說道。

嬴季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旁邊的馬面說道:“那你,放他走,我留下來,任由你處置。”

“我答應的可是放過他,而不是放他走,”芥娘對於嬴季的小把戲不屑一顧地說道:“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這個小子一旦離開,恐怕那個叫什麽崔判官的後腳就找上來了,那個時候,我還不是要再等幾百年?”

六十八 新婦(叁)

別問我為什麽現在才有上架感言,也一天了,但是,就跟個風,然後,寫一下自己的想法吧。

這本書從開始,走到現在,一個小小的靈感,慢慢萬字,十萬字,其中少不了各種不足,文筆或者是故事,但是就像我在開頭說的一樣,這本書,可能沒有邏輯,沒有什麽主線,我就是想寫一下,那些個人物的故事罷了。

雖然可能,有一點麻煩,但是我還是想要稍微的感謝一下,在這一天支持我的大家,每一個作者朋友和讀者朋友。

然後,上架了,也就意味著不能夠那麽隨意的停更了,這一本書,我也不知道它會取得怎樣的成績,也不知道以後它還會有怎樣的故事,不知道嬴季,七爺,八爺,或者是鐘馗,崔玨的故事還能持續多久,還能寫多久。

但是請務必相信我,我永遠,想要對每一個角色負責。

我一向不是一個很經常會和別人聯絡感情的人,也很少會和讀者大大們有互動,說到這裏發現自己竟然還是一個寡言的人,只能繼續重覆一下,謝謝,謝謝大家。

六十九 新婦(肆)

再想想到崔判官的時候,她的手腕上突然傳來了斷裂的感覺,嬴季沒忍住發出來悶哼,然後重新咬住了嘴唇,自己大概是史上最可憐的誘餌了吧,這次要是能夠再死一次,非要好好找點能夠彌補傷害的東西不行。

曾經為了尋死,她滅了肉身,但是魂靈卻是怎麽也無法死亡,再死一次,不過是重覆了那樣的過程罷了,連鐘馗都懶得再計較些什麽。

但是現在,如果不是有馬面在,她又怎麽會陷入這麽被動的局面,就算是一直跟芥娘過招,也不會一時不察中了這一招。

芥娘蹲下身來瞅著她,眉眼中泛出來寒意,低聲問道:“嬴季妹妹,這五肢俱斷的感覺,怎麽樣啊?”

怎麽樣?確實不怎麽樣,嬴季覺得下一瞬自己就能夠暈厥過去了,這樣的痛楚,的確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能夠維持自己的清醒已經坐到了極限了。

芥娘的表情突然變得哀痛起來,手裏的釵子一分分握緊,猛地劃上了嬴季的臉上,怒聲喊道:“那你可知道,我經歷這些的時候,比現在的你還要痛上數十倍,數百倍?”

臉上的疼痛跟脖子還有手腕腳腕上的完全不值得一提,她看著旁邊的滴落下來的血液,在芥娘的金釵再次落下之前,手指輕輕顫了顫,勾出來一道紅光。

芥娘的眼中早就被仇恨占滿,那裏註意得到這樣的小動作,手裏的金釵再次下移,卻被一團紅色的絲線擋住,她看著手腕上纏上來的絲線,只來得及後退掙脫,目光裏帶著驚懼,她竟沒想到在這樣的時候,嬴季還有能力發起攻擊。

其實哪裏是有能力,人被逼到死亡關頭的時候,任誰都能爆發出出其不意的力量。

紅線絲絲纏繞,阻隔著芥娘近身,剩餘的卻是在地上繞了一圈,圍住了馬面和嬴季兩人,然後才向上繞起,形成了一個簡陋,但還在不斷地補充空隙的保護罩。

嬴季能感覺到身邊的威壓減小,也不再是跪臥著的姿勢,脫了力向一邊歪倒,靠在了馬面的身邊,透過來還沒有補住的空隙,能看到芥娘正在掙紮的身影。

因為動作帶起來的風,揚起來她臉上的面紗,露出來脖頸和下巴,上面有著深可見骨的傷痕,看上去甚是恐怖。

嬴季嘗試著動了動胳膊,碰觸到腰間那張絹帛,但是手掌光是移動起來,就像是萬根針刺一同紮入關節處的骨髓一般疼痛,手指更是完全不受控制。

勃頸處更是讓她覺得自己似乎與整個身體都已經失聯,看著外面飛舞的紅色還有偶爾流過的帶著紅色暗光的絲線,輕輕閉了閉眼睛。

芥娘大紅的衣衫在空中舞動翩躚,襯映著如墨的黑發,還有金釵上的光芒流離,像極了盛極一時的舞女,正在只為她一人搭建的舞臺上舞蹈。

說起來,芥娘本就是舞女來著,當年容貌傾城,品藝絕世的一代舞女,多少人重金傾家都想要品一支舞蹈,拜倒在她的風華之下,可這樣才貌雙絕的人,卻偏偏生在亂世,偏偏沒能迷住一個王陵,偏偏,遇上了嬴季。

沛縣豪門子弟,王陵向來不屑於所謂煙花柳巷之事,若不是遇到了那個在他看來不過是胸無大志,好吃懶做的沛縣泗水亭長,他怕是也沒想過這等亂世,竟然還有如此鶯歌燕舞。

如果他多學些詩書,怕是“隔江猶唱後庭花”的感慨早就從他的嘴裏出來了。

然而他始終也沒想到,這麽一個他看不起的混混,竟也能改變了他的人生。

人事我以兄,我又怎麽能冷臉相對。抱著這樣的想法,他跟著劉季去了趟那據說新建不久,就已經不得空席的小西樓。

他正想著是誰起出了這樣好似別致,但是要他說哪裏精妙有說不出來一二的名字,就被劉季拉著走了進去,後者一臉驕傲地說道:“王陵兄有所不知,今日這個小西樓的頭牌,雲芥姑娘可帶了新編的舞蹈,絕對不能錯過的。”

王陵看著小樓內熙熙攘攘的人群,倒是驚訝地挑了挑眉問道:“這個什麽雲芥姑娘,真有這麽大的魅力?”

這麽多人,都是為了這一人而來,還真讓他有些好奇這個雲芥到底是何方神聖了。

正想著,旁邊一個精於打扮,但仍難免看出已經上了一些年紀的婦人走上來笑道:“哎喲,這位爺說的,我們芥娘那可是足不出戶,美名天下,第一次來,可別看呆了啊。”

王陵回神,照著受過的禮數回道:“那,王某就拭目以待了。”

那婦人瞅著旁邊的劉季,笑容更親切了幾分笑道:“原來是亭長的客人啊,可不能怠慢了,快,雅座已經給您備好了。”

劉季熟稔地笑笑,行了個禮,帶著王陵往位置走去,還不忘介紹著說:“王陵兄,你可別說,這雲芥姑娘,可才剛來了沛縣兩個月,就有如此名聲,絕絕不會讓王陵兄失望的。”

王陵一邊點頭應著,一邊走去,卻一個不查就撞到了人,連人的樣子都沒有看到,只是問道一陣似是胭脂的清香,他就連忙躬身道歉:“抱歉,姑娘沒事吧?”

“無事,是我不小心,沖撞了大人。”嬴季微微蹙著眉行禮,輕聲說道,說罷就轉身離開,只是一幢而已,不疼不癢,也就沒必要逗留。

等到王陵站起身的時候,看到的就已經是消失在人群中的一道紅色的身影,只能註意到她隨意散下來的頭發,襯出來嬌小的身子,竟有些好奇是什麽樣子的女子。

隨著劉季坐在雅座之上,他看著桌子上面擺好的清酒,拿起來淺嘗一口,不由得感嘆道:“人還不知道是不是美人,不過這酒,卻是難得的好酒。”

“是吧,據說可是雲芥姑娘從南陽一帶帶過來的佳釀,普通賓客可是沒有這等福分的。”劉季很是興奮地說道:“若不是托了王陵兄的福分,怕是我也是嘗不到的。”

王陵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問道:“明明是我托了你的福,才能來此唱此佳釀,怎麽就變成是你托了我的福分了?”

劉季的表情僵了僵,擺了擺手說道:“一碼歸一碼,是我帶王陵兄來此的不錯,但是若非是王陵兄的身份再次,這酒怕也不會輕易地拿出來給我這樣的閑人的。”

“你哪裏算得上是閑人,”王陵將一杯酒飲盡,看著隔著舞臺的對面一個穿過人群的紅色身影,楞楞地說道:“我才是真正的無爵無名。”

七十 新婦(伍)

好在劉季也是心懷心事,沒看出來他在跑神,只想著前些天芥娘安排他的事情。

一面慶幸自己還好沒說漏嘴,一面想著雲芥姑娘到底與他的王陵兄有何關系,竟然用得著這般特殊招待,還專門拜托自己帶他過來。

雖然說王陵也算得上品貌皆為上品,家裏也還算是有些地位,但是雲芥姑娘游遍漢中,什麽樣的男兒未曾見過,真的這麽看得上王陵兄?

這偌大的舞臺表演,竟像是只為雲芥,劉季還有王陵這三人的一出戲一樣,各懷鬼胎。

另一邊,嬴季轉悠了一圈,別說雅座了,進來的人越來越多,她連看到舞臺的位置都找不到了,不由得一邊隨便溜達著,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閻王爺說是讓自己來執行什麽任務,分明是打發她出來以公謀私,還說想嘗嘗這裏呈給上賓的美酒。

想喝的話,幹嘛不找個看上去是財力殷富公子哥過來,反而派她這麽一個女子進來著煙柳之地,還想著喝酒,她自己都還沒想到法子嘗一嘗呢,如何給他帶回去?

她有些氣惱,好不容易能來到陽間一趟,可就浪費在這人擠人的小樓裏面了?

被人撞到了一個說是雅席,其實也不過有著跪坐的墊子和案幾的位置,她連忙穩了穩身子,才沒有撞到前面的人身上,不由得輕輕呼了口氣。

王陵看著酒碟中映出來的有些慌張的倒影,不由得回頭看去,正看見剛剛站穩了身子,正露出來慶幸表情的女子,不知為何嘴角露出笑意,這一直是一個冒冒失失的女子嗎?

嬴季嗅著空氣中的酒味,暗暗嘆了口氣,不愧是小西樓的雲芥姑娘,這座無虛席真的不是說著玩的,有錢也不一定買的到,也不是說著玩的。

王陵正想著應該找個什麽理由請這個姑娘做到自己身邊來,畢竟這到底是歌舞之地,男人總歸是多一些的,這個小姑娘自己站在一群男人中央,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目的,但看著總是覺得有些不妥。

還沒等他想到一個好辦法,臺上之前跟王陵說過話的那位婦人就走上了臺,拍了拍手掌,無需發言,小樓中熱鬧的人群就安靜下來,這大概也是雲芥姑娘的影響了。

誰知這個婦人行了一禮後道:“知道各位大老爺們都等急了,但是芥娘今夜的舞蹈,需要準備的實在太多,還麻煩各位再等等,在此之前,先欣賞一下我們其他姑娘的小曲,全當開胃小菜了,請各位多多見諒啊。”

人群中立刻出現了不滿的聲音,但是也並不明顯,畢竟這還是小西樓的地方,誰還不想給雲芥姑娘留一個好印象呢,萬一鬧翻了雲芥姑娘的場子,怕也是沒人願意的,更何況這裏的人都自認算得上有教養的,只是等姑娘一會兒,又算得上是什麽呢?

劉季也頗為遺憾地說道:“還以為來這裏就能夠看到呢,看來是還需要一些時候了,王陵兄可切莫心急啊。”

王陵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這點耐心,我還是有的。”說罷卻不自覺的又看了身後的嬴季一眼,露出來些許好奇,想不太明白一個女子為什麽會來到這種地方。

還穿著,如此出挑,不過大紅色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沒有顯出來魅色,反而平添了幾分清麗,這讓王陵不由得又多看了幾眼。

一開始只是覺得她的聲音很是能夠進入到人的心裏,雖然說不出來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是那確實是他一起來對這個女子的興趣的開始。

現在這麽近距離地看過去,才發現她未抹脂粉,也不知之前的香味是從哪裏傳來的,五官並不算的絕色,但是卻十分具有靈氣,尤其一雙眼睛,仿佛沒有摻雜任何汙穢,那種荷葉上滾來滾去的露珠一般透亮。

嬴季聞言也有些遺憾,但是不覺得有什麽重要,反正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原本她的目的就不是那絕世的舞姿,只是因為好酒已經得不到了,趁這個機會欣賞一下難得能夠看到的,也算是一樁補償了。

至於這一身有些惹人眼球的紅衣,卻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而是閻王說她身上屍氣未寒,怕沖撞了別人,非要她穿著紅色壓一壓才行,要不然她怕是連地府都出不來的。

舞臺上已經有了幾個姿色非凡的美人拿著各樣的樂器上臺,說不上高山流水,只能算是市井小曲,卻也別有一番滋味,但是還未看得到雲芥姑娘的舞姿,看客們自然是不太滿意的。

嬴季感覺到身前有道視線時不時打量自己,將目光從臺上收回來看去,不由楞了一下,她自是認得出來這是她之前撞到的人,正看到對方也在看自己,只好點了點頭,算是再次道歉了。

但是閻王交代過,不能跟凡人有太多的接觸,想著她就要扭頭離開,卻不想身後傳來那個人的聲音:“姑娘若是站著覺得不方便,可願意與在下一同坐下?”

嬴季楞了一下,剛想拒絕,他旁邊的一個人也突然開口道:“在下竟一直沒註意到身後還有這樣一位姑娘站著,真是太失禮了,姑娘快請坐下。”說罷還往旁邊挪了挪地方。

王陵也隨著動了動,長席子上面立刻就空出來一塊,嬴季看著身後已經擁堵起來的人群,想來這個時候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嘆了口氣,依言坐下,與王陵保持了小半臂的距離。

“看姑娘樣貌非凡,衣著講究,不知道是哪裏的人氏,怎會來這樣的歌舞之地?”劉季一看她坐下來,就興致沖沖地問道。

嬴季微微斂眉,輕聲說道:“我是,鹹陽人氏,家中無人,隨兄長出門,實不相瞞,今日到此,乃是兄長貪上了這裏的美酒,我才過來的。”

“怪不得姑娘如此出眾,竟然是都城的人,是我眼拙了。”劉季行了個禮道。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小西樓的姑娘在你兄長的眼中,竟還沒有這美酒誘人。”王陵不由得笑道:“你這樣一說,我竟然真想見見你這個兄長了。”

嬴季福了福身道:“兄長一介俗人,嗜酒成性,得不上掛記。”她腦子裏想著閻王的樣子,有些無奈,這個謊可不能深究了,圓不下來的。

七十一 新婦(陸)

“哎,話不能這麽說,有你這樣的妹妹,想來你的兄長,也定是品貌皆優的人才是。”王陵連忙擺手笑道,拿出來一個新的杯子,倒了一杯之後遞到了嬴季的面前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姑娘可是勝酒力的人?要不要先替你的兄長嘗嘗這美酒?”

嬴季起身接過來,抿唇笑道:“讓二位見笑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杯酒遞到了口中,醇厚香冽,又不失濃郁,當真是酒中上品。

原本在陌生男人面前隨意飲酒就已經算是出格了的,偏偏嬴季又說得出來一個“好酒”,劉季和王陵對視了一眼,只能暗暗覺得這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

幾人正說著,舞臺上的幾個女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查了下去,舞臺瞬間空了下來,小樓裏卻也在這個時候安靜下來,細細側耳,隔著好幾層的人群,還能夠聽見外面的風聲。

嬴季放下酒杯看去,一時間小西樓裏竟沒有任何的動靜,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慢慢吊到了最高處,恨不能扒開那簾子去看看後面有著怎樣不入凡塵的絕色。

就在有誰的那根弦已經繃不住,忍不住想要發出聲音的時候,那一大塊簾子像是迎了大風一樣揚了起來,在下一瞬,舞臺上就已經出現了一個穿著紅色舞衣的女子。

沒有半刻的準備動作,“錚”的一聲琵琶聲穿透了小樓,各樣的器樂聲音瞬間全部傾瀉而出,世人皆以為以“魅色”冠絕的小西樓中,此時響著的卻是江湖風雷之音。

臺上的女子手中執著一把鋥亮的青銅劍,卻又身輕似燕,厚重的青銅色完全沒有給她的紅衣沾染上暗沈之色,動作輕緩時若蝴蝶初破繭,急迅時似夜裏振翅的蒼鷹,長劍時不時就在空氣中劃過光影,就是離了幾丈遠,嬴季也仿佛聽到了破風之聲,還有刀劍相鳴的應和。

西樓芥娘,當真名不虛傳。

過去了紛爭四起的高潮,芥娘的動作漸漸舒緩起來,劍上似是撥弄著水流,自然流暢,沒有一絲刻意,似乎讓人看到了戰爭過後的歷史悠揚,還有隱隱的悲壯。

最後一個動作,芥娘執劍在身側微微彎腰原地迅速地轉了一圈,似乎要以劍尖上挑,像是武林人比武常用的開始動作作為結束,但是也就在這個時候,嬴季手中執著酒盞,看著自己面前不過飛速襲近眼前,迅速凝成不過針尖大小。

嬴季卻還有空閉了閉眼睛,腦海中第一個想法卻是這次要是死了,不會還要用這幅身體吧,這張臉絕對會毀掉的啊,以後還怎麽見人?

只聽到“當”的一聲刀劍碰到一起的聲音,滿廳人吸進去的那口氣,都慢慢地放了下來,嬴季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杯中的酒液落到她的衣裙上,卻沒有留下打濕的痕跡。

王陵皺了皺眉,將紮在了案幾上的劍拔了出來,看著被他擋下而落在地上的劍,扭頭看向嬴季,後者似乎還有些出神,被嚇壞了吧,他這樣想著,將地上的劍撿了起來。

劉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連忙往上湊了湊問道:“姑娘怎麽樣,沒事吧?”

嬴季回過神來,將手裏的酒杯放下,擡手捂住了額頭,深呼吸了幾口後輕聲道:“沒事,多謝相救。”

王陵搖了搖頭,話語沒什麽起伏變化地道:“沒事就好。”

旁邊呆呆站著的芥娘此時才反應過來一樣,提著裙角跑了過來,跪在幾個人面前,眼中滿是驚懼和悔恨地道:“實在抱歉,都是我太不小心,才會出現這樣的失誤,但憑姑娘怪罪,芥娘絕無怨言。”

嬴季看了芥娘一會兒,才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姑娘不必在意。”

“真的沒有事嗎?”雲芥擡頭看著她,詞句間情真意切地說道:“姑娘有任何想要的,但凡芥娘有,都可以贈與姑娘,當做賠償。”

嬴季再次搖了搖頭,提著裙角起身,向著王陵和劉季行了一禮後說道:“今日大恩,嬴,小女記下了,來日必定相報,只是現在還有事在身,先,就此別過了。”說罷又對著雲芥行了一禮,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王陵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讓她停住了腳步。

“大人還有何事?”

“在下王陵,還未曾問過姑娘的名氏。”王陵雙手放在胸前,行著禮問道。

嬴季抿了抿唇,轉身微微彎腰道:“小女……季郢,郢都之字。”

“季郢姑娘,”王魁又彎了彎腰,轉身拿過桌邊還封著口的一壺酒說道:“這壺酒,就當在下贈與姑娘的兄長了,還望姑娘萬莫推辭。”

嬴季微微抿了抿唇,她並不希望別人對她如此殷切,但是現在因為剛剛的事情,小樓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的身上,嬴季也並不好推辭,最終只得嘆了口氣接過來說道:“先替兄長謝過大人了。”

“這樣怎行?”芥娘連忙微微直起身說道:“姑娘若是先要這酒,直接跟我說便是了,我這就讓人再給姑娘取兩壇來。”

“不必了。”王陵擺了擺手,語落才反應過來,一同說出這話的,還有嬴季,他回頭望去,後者已經微微福身道:“季郢,先行告退了。”

看著嬴季穿過人群離開小樓,他才扭過頭來,芥娘還在地上跪著,同樣看著嬴季離開的那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他皺了皺眉,將旁邊的青銅劍遞到她的面前說道:“雲芥姑娘的劍,下次,切莫再有這樣的疏忽了。”

“是,”芥娘彎腰行過禮,才雙手接過來青銅劍,這才拿著劍起身,來到了舞臺上,彎腰道:“剛剛,因為芥娘一人的疏忽,險些釀成大禍,驚到了各位,作為補償,請各位稍安,容芥娘獻出新編的舞致歉。”

到底是有著真絕色的,這番話一出,臺下的人早就忘了剛剛的不愉快,有沒有出什麽人命關天的大事,能多看一支千金難求的舞,何樂不為呢?

小樓中已經響起來了,鼓掌和叫好的聲音,唯有坐在原位的王陵默不作聲,一只手習慣性地摸入袖中,卻不由得楞了一下,看向劉季。

劉季不解地回望,問道:“王陵兄,怎麽了?”

七十二 新婦(柒)

王陵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說道:“沒事,等著你的這個雲芥姑娘的第二支舞吧。”

劉季一笑,也不反對,看向了臺上,眉眼中不乏傾慕,也是,這樣的女子,哪裏有人會拒絕得了呢?

但是王陵的心思卻半分也沒有再放到那讓無數人垂涎的舞姿之上了,他的一只手一直揣在袖子裏,慢慢握成拳出來,看了一眼專心欣賞著芥娘的劉季,手從袖子中掏了出來,在身側慢慢攤開,手心中赫然是兩枚金色的方孔圓幣。

他曾想過哪位季郢姑娘出身應當不凡,卻沒想過能夠隨手就拿出來兩枚金幣,來換那一小壇酒,但是最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這兩枚金幣,她是什麽時候放入他的袖內的。

他自認學過幾年武功,感知和觀察更勝於他人些許,但是竟沒能看透這麽一個女子的動作嗎?他更加好奇季郢的來歷了。

也沒人註意到,臺上舞動的芥娘,時不時朝向王陵的方向時,眼中露出來的嫉恨和不滿。

也許之前說錯了,這出戲不只是劉季,王陵三人的,應該還有一個嬴季,或者,是季郢四人的才對。

原本已經失去了直覺,在紅線包圍起來的繭中暈了過去,身上的劇痛已經慢慢停止,舒緩,她在暈過去前拼命勾住了的絲絹一角,露出來綠色的腰帶外,在已經隔絕了光線的巨繭內,像是散發出淺白色的柔光。

嬴季的手指輕輕顫了顫,身上的知覺漸漸恢覆過來,帶著一種流過神經的麻癢,就像是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而失去知覺的肌肉在換了個姿勢之後,慢慢地恢覆了一樣。

外面的芥娘已經解決掉那些擾亂她的紅繩,盯著自己面前成半個球的紅色罩子,金釵猛地帶起來一簇金黃色的火苗,朝著上面紮了過去。

金釵紮在上面,如同紮入了普通的線團一樣,沒有發出來一點聲音,就沒了進去,但是卻怎麽也也不能再拔出來,火焰也在接觸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芥娘楞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笑道:“我倒是真的沒想到,你竟然有這般成長。”

嬴季似是聽到這話,身上明明已經有了感覺,但是卻無論怎麽都睜不開雙眼,也移動不了身子,或許是這個地方的安全感太過充實。

她竟然還有空去想,這是不是就是凡間所說的“鬼壓床”?只是想不到,自己作為冥界的人,有一天竟然也能被壓了,可見那些人對這個“鬼壓床”做出來所謂的科學解釋,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邊拼命地叫自己不要暈過去,一邊先要動一動,最終雖然沒有睜開眼,但是卻感覺自己似乎是把那個絲絹扯了出來,只是不知道那東西到底是怎麽個用法,她還沒想通這些,就再次暈了過去。

為什麽,為什麽?芥娘像是失了心智一樣,試圖用蠻力將那把簪子拔出來,上面鋒利的裝飾劃破了她的手,也毫無知覺,直到她的袖子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來她的手腕。

白皙的小臂生生地斷了一節,中間手腕處沒有皮肉,只露出來森森的白骨,她才算停了下來,看著哪裏的傷口,松開了金釵,伸手輕輕碰了碰,眉毛不自覺得擰了起來,仿佛那種痛楚仍然還在一樣。

“嬴季,嬴季……”她喃喃著那個名字,慢慢地癱倒在地上,長長的裙擺撩起來,隱約能夠看到,她藏在裙下的一只腳,準確的說是腳腕,並沒有腳。之前發出來那種像是竹節敲在地上的聲音的,也正是那露出來的一截白骨。

“嬴季……”她坐在地上,雙目有些無神地喚道:“穰侯,你為何,為何就是不願意看我一眼?”

雲芥在被人稱作是“芥娘”之前,一直以為風月女子,是斷斷沒有真情的,卻不想有的人是心底藏了極深的情意,才走上這條路的,卻不想一段連竹馬青梅都稱不上的情緣,竟讓自己賠上了一切。

說是大恩難忘,事實上嬴季在那之後許久都沒有見到王陵,而王陵也從未打聽到過一個女子叫做:季郢。大抵緣分至此了吧,天下風雲翩躚,他也只能無奈放棄。

後來秦人無道,不得天命,劉季在沛縣起兵,稱之沛公。

可他那裏曾看得起這個沛公呢,他王陵要家室有家室,要才幹有才幹,雖不敢稱雄才大略絕世,但也沒必要在一個曾經小小的亭長手下屈尊,是時,聚眾擁兵過千,據南陽,封穰侯。

他從沒想過幾年後,會在南陽見到故人,說是故人,也不過是數面之緣,小西樓向來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的,更何況沛縣起了兵,不宜久留,但是他這南陽,就足夠安全了嗎?

他沒想到一次聚集眾人的宴會,有人神秘兮兮地說請到了一個絕世的人兒歌舞助興,竟沒想到會是芥娘,能見到芥娘,他卻忽地想起來,自己至今都沒有再見過的那個女子,季郢。

如果事事都這麽巧的話,那世人還何須嘆時運不濟呢?他也只是這樣,但是一時之間竟有些懷念還在沛縣時那樣無慮的生活。

只是自己和劉季多少都有了變化,但是歲月似乎沒有在雲芥的身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那那個女子呢,想來她的年紀,怕也只是會更加成熟一點罷了吧?

芥娘跳完一曲,看著臺上似乎又在神游的男人,眼眸微暗,這個人,目光從來都不願意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但表面仍是不動神色地行了一禮後,緩緩說道:“民女雲芥,拜見……”

“別拜了,”王陵擺了擺手說道:“聽聞小西樓去了鹹陽都城,雲芥姑娘怎麽會又來到了南陽的?”

芥娘行了一禮,站直了身子說道:“不滿大人,小女子本就是南陽人氏,如今戰亂四起,小西樓早在去年就已經解散,民女,自然是選擇回到家鄉來。”

“哦?”王陵楞一下,才想起來說道:“也是,我都忘了,當時你那讓人心心念念的美酒,聽聞就是從南陽帶過去的?”

“正是。”

“還有嗎?”王陵總算覺得找到一些讓那個自己提的起精神的東西。

芥娘微楞,不由得失笑道:“自然,上次在小西樓,就聽聞大人喜歡,這次過來,特地給大人帶了兩壇,還請大人笑納。”

七十三 新婦(捌)

再別又逢,相互了解,心生愛意,這一切本都應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至少芥娘是這樣覺得的,君若我一命,我便以身相許,如果王陵不反對,這看起來很公平不是嗎?

可是那年南陽全城饑荒,如若不是王陵路過,對於在山邊討食的雲芥姐弟心生哀憐,怕是自己也活不到這麽久,當時她向著王陵跪下說道:“今日大恩,雲芥沒齒難忘,來日,定當報答。”

報答,說是這樣的,但她怎麽也未曾想過,那個側目風流,低頭為她擦去臉上的泥物時候的溫柔面目,竟在她心中留下了十年不止。

想到這裏,她忽地想起來,前些年被王陵救下的那個女子,似是也說過報恩一類的話,但是這麽些年過去,那個女子何曾出現過呢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