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21章 認兄

關燈
經歷沈澤念落水一事之後,二房的人更加警醒了。邱清露自見過秦婠後便一掃先前心灰意冷的頹色,重新拿出當初掌家時的威風,大有要與秦婠一爭長短的氣勢,府中都在議論是何事讓邱清露又要強起來,又猜莫不是被秦婠要脅刺激到了。當事人卻都三緘其口,只在心裏清楚,她們不能叫外人看出兩人間的合作。

大房二房的關系越差,暗中那人出手的機會才越大。

邱清露借著沈澤念的落水把身邊的人清理一遍,澤念與嘉敏更是被她親自帶在身邊,不再假借外人之手,她又親自帶著沈嘉敏往校場尋何寄,想請他做嘉敏的老師,教她些防身健身的武藝,何寄自是應允。自此,何寄又再添一個小徒弟。秦婠遠遠見過嘉敏一次,小姑娘精神抖擻,比先前看著更加明亮,笑容也多了,倒叫人越發喜歡。

見著邱清露的改變,沈浩文也是高興的,他已許久不曾見到這般艷光四射的邱清露,仿如回到從前。可他那高興維持不到半日,他回芷園找她,想要留宿,豈料邱清露把他新納的那兩房妾室召到跟前,叫兩人服侍沈浩文,又把沈浩文氣得摔簾而去。

她對誰都笑語吟吟,獨是對他,眉淺目淡,沒了從前恩愛。

“嫂嫂與大哥,難道打算一直這樣嗎?”

四下無人的碧波小榭,秦婠端著碗酸梅湯暢快地飲著,邱清露倚在臨水的小窗前看池裏游魚,聞言眼眸飄遠,良久才道:“這樣有何不好?”

她忘不了自己小產那日,他對另一個女人的諸般維護,也忘不了後來他的置疑,他疑她以腹中骨肉趕走岳瑜,醉酒之時更說她心腸歹毒,爭強好勝,不事公婆……夫妻多年,她百般籌謀為了誰?到頭來換得如此不堪的評價,尚不及他心目中的表妹半分好,他未有片刻明白過她。

罷了,夫妻情薄,強求不來,倒不如做個賢良大度的女人,不再是那貪歡愛癡的小女兒。

秦婠喝完整碗酸梅湯,心裏想如果沈浩初也給她整出個青梅竹馬的表妹來,她的反彈大概會比邱清露更大,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沒辦法,沒感情的時候都好說,有了感情人就變得自私,秦婠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也不想和別人搶,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只有她有一個人。

反正,她就是妒婦。

她擱下碗,問及另一事:“你那園子裏的人,可有動靜?”

“清理過後還算正常,就是嘉敏被我帶在身邊後,她便常往婆母那頭跑,不知在嚼什麽舌根。”邱清露淡道。

宋氏這人外強中幹,看著精明,實則極易被人吹風,這回不知又要生什麽事。

“只和嬸娘接觸?”秦婠問她。

“嗯。”邱清露晃著自己那碗沒動過的酸梅湯,褐色湯面上印出更深色的人影。

“藏得倒緊。”秦婠勾唇,又問,“嫂子,還有一事請教你。三妹妹嫁妝的壓箱銀子,那八千兩銀子,是怎麽回事?”

聞及此事,邱清露倏爾露了個嘲笑,道了句“從沒見過那樣做娘的”,便附耳到秦婠身邊說了幾句話,秦婠聽得滿眼驚奇,那八千兩銀子她想了很多種可能,但還真沒想到這一種。

果然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像宋氏這樣的,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那八千兩銀子,說是現銀,其實是借據。宋氏答應給女兒這筆嫁妝,但手頭又急錢用,越性連她的聘禮都拿去使了,最後寫了張借據給沈芳齡,說是一年後連本帶利歸還。

也就沈芳齡那個蠢的,才會被哄騙住,還在外大肆宣揚,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嫁妝豐厚,到時候去了杜家查問起來,才叫貽笑天下。

不過這是她們娘兩的事,和秦婠沒有關系,她問這事的目的只有一個,確認二房銀兩來源。

————

日子出現短暫的風平浪靜,沒幾天就是春闈放榜之日,沈家闔府上下都為此做足準備。香燭齊備、祠堂已開、爆竹也都挑起、賞銀盡都備妥,宋氏今日更是換上新做的衣裳,梳洗打扮得整整齊齊,到豐桂堂裏陪老太太等著,連難得呆在家裏的沈二老爺,今日也破天荒請了門客在廳裏坐著。

秦婠對此不算上心,她早就知道,沈浩文在這一試中未能高中,如今準備得越多,結果下來時就有多讓人失望,不過這話她說不得,也只能規規矩矩按照老太太的要求把所有東西都準備。

小廝已經派了幾個出去看榜,不過放榜時辰未到,家中眾人都焦急等著,小陶氏與沈芳華也一樣,只是她們焦急的對象卻是段謙。

“放心吧,四妹妹,以段公子的學問,高中必無問題,你且安心等著吧。”秦婠拉著沈芳華的手安慰她。

沈芳華被人看穿心事,臉一紅垂下頭去。

前頭小路恰有衣色鮮艷的麗人轉出,輕嗤一語:“就算考中個一百多名,將來也不過外放做個九品芝麻官,看來四妹妹是要嫁離京城了。”

說話之人正是沈芳齡。她今日也打扮得艷色動人,此時正趾高氣揚地看著二人。

就在科舉期間,沈芳華與段謙的親事已經被小陶氏與段謙嫂子定下,三書六禮已到文定之禮,二人庚帖合過,是天作之合,並無相沖相克,如今只等段謙春闈結束,殿試過去,再行納征大禮。

沈芳齡自然看不起這樁婚事,就算段謙過了春闈又如何?每回春闈挑出的學子那麽多,也不是個個都仕途亨通,考不到三甲,那拼得還是人脈家世,哪比得上她的哥哥和未婚夫婿。沈浩文若是中舉,身後有鎮遠侯府撐著,而她的未婚夫婿杜大公子更是進了國子監的人,今年春闈必當順利,到時候她娘家有兄長撐腰,夫家丈夫也有官職在身,沈芳華連給她提鞋都不夠。

“段公子才富五車,當今皇上愛才,必不會屈才,到於我要嫁往何處,與姐姐無幹。”

這一回,秦婠還沒回嘴,沈芳華就主動開口,不由讓人側目。秦婠看了看沈芳華,這個內向木訥的姑娘,已是滿目怒氣,像只炸毛的貓,她掩唇笑了笑,只道:“走吧,看榜的人快回來了,咱們快去老太太那裏。”

說罷她就拉著沈芳華走了,不與沈芳齡做那口舌之爭。

沈芳齡的挑釁沒得到想象中的效果,氣得一跺腳,也往豐桂堂走去。

豐桂堂已經坐滿沈家女眷,小陶氏、宋氏、林氏,並邱清露與她一雙兒女,還有幾個姑娘,秦婠幾人一進去,堂上就更擠了,眾人都在說笑,堂間笑聲陣陣,秦婠在角落裏揀個繡凳坐了,今日的主角不是她,她不想擠到前頭。她屁股還沒坐熱,便聽外頭丫鬟大喊一句:“朱管家來了。”

堂上眾人便都齊齊站起,知道這是送信來了。

門簾掀起,朱管家三兩步邁進堂間,滿頭的汗也顧不上抹,臉色不大好,只躬身行禮。

“別行禮了,快說!”老太太阻止他的動作。

“回老太太話,這次春闈咱家大爺……沒上榜。”

一句話,打得宋氏臉上那笑直接僵冷,整屋的氣氛似驟然凝固般,良久無一人開口,最後還是沈芳齡打破這僵局,小聲問道:“那……杜家的大公子呢?”

“杜大公子中了,排在第六十七名。”朱管家沒敢擡頭。

沈芳齡松口氣,剛要笑,發現自家母親臉色沈得嚇人,忙閉嘴竊竊勾唇。

意料中的結果,秦婠毫無意外,她望向邱清露,後者並無多餘情緒,看不出失望或者悲傷,只是默不作聲地把兩個孩子都攬到懷裏。

“你們可看清楚了?”宋氏不死心。

“派了三個人出去,來來回回看了十多遍,料來無漏。”管家道。

老太太被許嬤嬤扶著緩慢落座,臉上的失望不加掩飾,當初沈浩初不才,沈家寄望於沈浩文身上,可如今,一個離京,一個落舉,自是叫她極其失望,但話還是要說:“今年不中,三年後還可以再考,不礙事,男人就要多磨煉磨煉,他還年輕。”語畢又溫聲問道,“今年會試前幾名都是哪幾家公子?”

朱管家這才拭了拭汗:“會試前五名,這會元花落寧安府才子寧非,此人也是寧安府鄉試解元。”

秦婠猛地擡頭,意外非常。她知道寧非才學出眾,卻沒料想能一舉奪魁,要知道他今年才十八歲,便已連中兩元,解元,會元,若殿試能再拿下狀元,便是三元及第,古往今來,有多少人能在弱冠之年便連中三元?恐怕是屈指可數。

接下去朱管家又報了幾個名字,秦婠都不大註意,直到沈芳華興奮地站起,她才回神。

會試第五名,是段謙。

————

會試的榜一放,沈府馬上就關起大門,一並連各色慶祝之物都收起,滿府都陷入低落,秦婠也不好作主請段謙入府大肆慶祝,便悄悄收拾了一桌席面送到段謙那裏,又親自帶著幾樣禮品登門祝賀。

段謙已經搬去秦婠為其兄嫂所置的宅中,這段時間他兄嫂正替其相看京中的宅子,打算買一間下來給他夫妻二人居住,他們銀錢有限,父母死時留下的財產並著兄嫂二人一半積蓄也只夠買個二進的宅子,這還是托其兄嫂為人公允。不過段謙高中的消息傳來,現如今他們暫住的這宅子門檻差點要被人踏破,他兄嫂便覺段謙將來是要做大官,又要娶侯府千金的人,二進的宅子委實委屈了,正發愁著。

秦婠過來時便言及家中有個三進的宅子正空著,可以先租給他們,待他們攢齊置宅銀兩再買下。其實那是沈芳華的陪嫁,不過段家人有些氣節,也不願段謙總占女方便宜,所以秦婠換了方式,全其臉面。

一時商定,兩相歡喜。秦婠送上賀禮,段謙進來行禮致謝,謙遜了兩句,便聽秦婠問起一事。

“段公子可知道大儒盧湛盧先生?”秦婠托人多方打探這位當世大儒的下落,均無回應,因想著盧湛是天下學子所欽慕之人,指不定問段謙能有些線索,便向段謙問及。

段謙聞言露出古怪神色:“盧先生之名,段某自然聽過,不過他乃當世隱儒,段某還未有緣與其一見。不知夫人問盧先生所為何事?”

“實不相瞞,有些重要的事要尋盧先生指點迷津,不過他乃出世之人,我這後宅婦人,尋不到他的仙蹤。”秦婠嘆口氣,臉上一片失落。

段謙見狀不忍,又念及自己與芳華之事,多虧秦婠從中周旋,此恩難報,故而道:“夫人,我那摯友與盧先生有些淵源,你不妨尋他問問,或有答案。”

“寧非哥哥?”秦婠眼睛大亮。

————

清晨林間有霧,日出便散,晨光愜意,無一絲夏日煩悶。只是原本清幽的地方已有不少人慕名而至,要一見少年才子寧非的風采,故而時有外人不請自來,把雲廬的兩個書童煩得不行。

才剛打發走兩個想來結交的人,青衣書童嘴裏碎碎罵著轉身將竹籬掩緊,覺得自己有必要請公子賜個墨寶,就寫“內有惡犬,擅闖者後果自負”,然後做個木牌插在外頭。

正兀自想著,不妨身後竹籬被人輕輕叩響,他煩不勝煩地轉身:“又是哪個不長眼的……”

話未完就見到梳著婦人髻的小姑娘站在外頭,一雙眼盈盈望來,讓他將話盡數咽下。來雲廬的男人很多,但女人倒是頭一個。

————

雲廬內,秦望正與卓北安執棋對弈,恰是棋逢對手,棋局甚緊,秦望少年好勝,死盯著棋盤,在想這一步該如何走,卓北安捧著茶坐在他對面,淡道:“過幾日就是殿試,你可準備好了?”

“有何可準備的,天下皆已在胸,書上那些不過陳腐之論,到時應變就是。”秦望不以為然,看中一處位置,落子大笑,“大人要輸了。”

卓北安看了眼棋局,隨手拈了枚黑子放下:“看清楚些。”

姜還是老的辣,秦望的笑僵了僵,拱手:“這局我輸了,再來一盤。”

“公子,外邊有人求見。”青衣書童不合時宜地插話。

“不是說了不見嘛。”秦望頭也不擡。

“是鎮遠侯夫人。”

————

秦婠第一次來雲廬,覺得此地甚好。竹舍清幽,魚躍湖波光粼粼,風光無限,只叫人覺得若安於此地,縱是一生粗茶淡飯也是心甘情願。

“小丫頭,尋我何事?”一聲清越的話語,將秦婠的註意力從風景上拉回來。

臨湖的竹榻上有兩人正在對奕,少年著白裳,如林間晨陽,自有灑脫之意,而另一人則著竹青長袍,瘦削挺拔,亦如松竹蒼勁,正是卓北安。二人靜坐天地間,皆望著秦婠,目光掃來,各自奪眼。

“北安叔叔,寧非哥哥。”秦婠上前欠了欠身,眼光在二人間流連。

“是上回給你的小玩意玩膩了?我那裏還有,一會帶你過去隨便選。”秦望沖她眨眨眼,並無對著無人時的疏離。

“多謝寧非哥哥。我此來是為賀寧非哥哥奪得會元之名,喏,帶了賀禮。”秦婠舉起手中之物,不過兩壇酒。

秦望一把奪過,不客氣地去了泥封,給卓北安先倒一杯,嘴裏卻道:“小丫頭,你不老實,快和我說實話,到底所為何事。”

一眼看穿。

秦婠不好意思地笑笑,看卓北安只低頭舉杯,並不參與他們的對話,便回秦望:“我是來請教寧非哥哥一個問題。”

“說。”秦望又給自己斟酒。

“聽說寧非哥哥與盧湛先生有些淵源,不知可有此事?”秦婠覺得在秦望面前,兜來繞去的試探沒有意義,遂直接問出。

秦望斟酒的動作一停,轉頭盯著她:“你問這做什麽?”

“有些家事想找盧先生打聽一二,可我找不到盧先生的下落。”秦婠咬咬唇。

聞及此語,連卓北安都擡頭看她。

“家事?”秦望盯了她很久才收目光。

“嗯。”秦婠忐忑,她從段謙那處得知寧非與盧湛有淵源之後便立刻趕了過來,心知自己來得冒失,但她真的很想求得盧湛下落,“就是此前與寧非哥哥說過的,我兄長的下落,可能盧先生那裏會有些消息。”

秦望將酒一飲而盡,從榻上站起,走到她面前:“我老師去了漠北,你有什麽事,直接問我就可以。”

秦婠一口氣差點沒跟上,心裏突然怦怦直跳,楞了好久才看著他的臉呆呆問道:“你……你是盧先生的學生?”

“是啊,入室弟子。”他噙著一抹笑回答。

“那……那……尊師一共有幾個學生?”秦婠腦袋炸開道白光,夢寐以求的消息從天而降,砸得她有些緩不過來。

“老師的親傳弟子一共五人,不過……”秦望釣魚般放長線,勾住她的心,又猛然收線,“與你同歲的,只有我一個。”

“!!!”秦婠震愕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