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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茶待君: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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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嵩擡手抹了一把汗珠,低頭深深地埋在了桌子上,肥胖的後背弓成了小山一樣,他緊緊盯著桌面,嘴裏迸出一個字:

“小!”

喊完後將頭擡起目不轉睛地盯著桌子中央的骰盅。

底下的眾人霎時間安靜了,齊齊地看向另一邊還沒有押註的掌櫃的。

只見掌櫃的輕松一笑:“既然夏三郎押小,那在下就是大了。”

兩邊都押了註,坐骰敲過鐘後便將骰盅捧起舉於頭上。

一陣骨骰撞擊在琉璃罩上的、急促而清脆的聲音,伴著坐骰行雲流水如走龍蛇般地搖盅動作,看得讓在場所有人都嘖嘖稱奇。

隨著坐骰一個轉身,“啪”地一聲骰盅便被穩穩地放於桌子中央。

夏青嵩將整個身子都伸了過去,微微張著嘴,大氣也不敢出,仿佛一呼吸就會把眼前的骰盅吹走了一般。

“開!開!開!”

臺下眾人也不知是誰起頭,紛紛跟著喊了起來,催促坐骰開盅。

隨著兩聲清脆的“啪嗒”聲,坐骰將外罩兩側的銅扣打開了。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站在後面的不自覺地將身子又往前擠了擠,站在前面的也顧不上呵斥後面的人,聚精會神地瞇眼凝視著前方。

坐骰雙手捧住外罩,緩緩地將罩子擡起,透明的琉璃罩子便出現在眼前。

只見底盤上三粒骰子的其中一粒剛巧疊在了另一粒上。

“唉……”伴隨著眾人長長的搖頭嘆息聲,坐骰高聲嗌骰“橋骰”,並示意此次無效。

夏青嵩見此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仿佛虛脫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待坐骰將骰盅理好,示意可以再次押註的時候,他怎麽也控制不住砰砰直跳的心臟。

想他夏三郎縱橫賭場數年,何時怯過場,但此時的夏青嵩著實有點打怵了。

只是這次押註,臺下並沒有人再催他,因此他也用了更長的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艱難地迸出一個字:

“大!”

另一邊的掌櫃的連忙跟了句:“小。”

見掌櫃的押小,夏青嵩頓時反悔了,急急改口:“小,小,我還是押小。”

額角上的汗珠被震地順著臉頰流出了一條小溝。

掌櫃的似是很好說話,即便他此時代表的是聚財賭坊,也並不與之計較,照常輕松一笑:“那我押大。”

敲鐘後又一陣清脆伴著一氣呵成的搖盅,骰盅又一次“啪”地一聲被穩穩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這次的開盅似乎比剛才更加抓人心魄,夏青嵩握緊的拳頭裏也沁出了汗絲。

坐骰將銅扣打開後,夏青嵩猛地閉上了雙眼,雙手交握頂在額頭上,嘴裏念念有詞,沒有人聽清他念的什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念了什麽。

他眉頭越皺越緊,心仿佛也被人狠狠地攥住了,呼吸都難以順暢。

全場似乎更加安靜了,又過了約麽三息的功夫,臺下傳來捶胸疊掌的長長嘆息,咨嗟之聲不絕於耳。

聞此夏青嵩臉上一麻,猛地睜開眼睛,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他幾乎將整個身子都傾到了桌子上,但由於太肥胖,肚子卡在了桌沿上,但還是費力地往前伸著脖子,模樣甚是滑稽。

只見琉璃罩子裏的骨骰開出了全骰圍三——三粒骰子都是三點。

若押大小,開出全骰(三粒骰子正面的點數相同)即可大小通吃,即莊家贏。

夏青嵩直覺頭腦發懵,腦子裏似有千萬只蚊蟲在嗡嗡嘶叫著,頓覺手腳冰冷,全身血脈倒流,眼前一黑趴在了桌子上。

馮五、張六見狀趕緊跳上臺子,拍背的拍背,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一陣忙活。

臺下眾人喊著嚷著,往前擁擠著,想去臺上一看究竟,此時也亂做了一團。

盈歌見狀趕緊從巧門退回內庭,此時夏青溪已在等著她了,見她進來便用眼神示意了下桌子上擺著的一個匣子。

她二話不說坐下便往桌子上的匣子裏拆摘身上的一眾金銀細軟。

此時掌櫃的拿著厚厚一疊銀票推到了夏青溪的面前,笑笑並不說話。

夏青溪拿過來便沾著口水旁若無人地數了起來,不多不少,剛好三十五萬兩,誠如當初約定的,兩家五五分成。

她從裏面抽出一張來遞到正在忙活著的盈歌面前:“來,盈歌寶貝,表現不錯,這是你的酬勞。”

說著朝她歡愉地眨了眨眼。盈歌喜滋滋地接過,仔細地折好放進懷裏,脖子突然間就不疼了。

至於掌櫃的怎麽贏的夏青嵩,夏青溪並不感興趣,向來賭坊莊大賢小,自是有自己的一套門道。

她只負責把人帶來,把彩頭備好,掌櫃的不便說,她也就不問。

夏青溪收起了銀票,雙手抱拳,豪爽道:“掌櫃的果然言出有信,七爺佩服,多謝!”

掌櫃的回禮:“七爺不必客氣,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實乃分內之事。”

“受人之托?何人?”夏青溪疑慮。

“賭坊的管事主子。”

“主子?”夏青溪想到了水坎嘴裏每次童音稚稚地稱呼那個人“主子”。

不對不對,好好的王爺不當,難道還跑來開賭坊不成。

她搖了搖頭,對自己剛才突然冒出的想法感覺好笑。

夏青溪帶著盈歌離開了聚財賭坊,徑直去了對面的水雲間。有這個賭坊做鄰居,她有著說不出來的愜意。

這邊夏青嵩被擡回了樞密使府,二姨娘薛氏問明了緣由後,尖利的哭聲響徹了整個府邸。

灌了一碗濃濃的藥汁,夏青嵩才緩緩轉醒,他嘴巴一張一合,想說話但是卻出不出來。

薛氏見狀,一把將他的頭抱在懷裏,哭嗆著:“是哪個餓不死的野雜種幹的屙血事,可憐我三郎生生被人算計了。這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哭一場,罵一場,良久後才得消停。

待晚上夏公仲回府,薛氏早已打點好下人,不許將今日之事透露半個字予老爺。

不管是否是被人算計,畢竟賭場輸光錢暈過去被擡回府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若讓老爺知道了,少不了一番責罵,說不定還要請家法。

薛氏盼望著趕緊將此事平息下去,但是心裏卻過不去。

夏三郎不僅一下輸光了她的私房銀子並嫁妝錢,他張羅了幾日東借西湊來的銀錢也跟著輸了個精光,這就意味著平白地又多了許多錢債出來。

現在她的私房都沒了,往後怕是連打點下人都得要看賬房的臉色,更枉論替三郎還債了。

她越想越氣不過,這三郎平日裏雖游手好閑吃喝嫖賭,但從未栽過這麽大的跟頭,若說沒人算計,她終是不信。

現在首要的是要替三郎把借的錢還上,倘若債主討到府上讓老爺知曉了,丟了樞密使府的面子,他們母子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薛氏張羅了車馬,悄悄地回了趟冀州府尹大宅,她不敢去見父親,便找到母親好一番哭訴。

她不敢說實話,怕娘家笑話,只道是三郎想背著府裏自己做一樁生意,誰知道生意虧了,若不把欠債還上,無法向府裏交代雲雲,說的那叫一個淒慘哀婉,悲痛欲絕。

薛母跟著也抹了幾把眼淚,背著薛父偷偷將自己半輩子的體己銀子都拿了出來,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天下大多父母都架不住子女的眼淚,更何況是這樣一出哀天慟地的眼淚。

夏青嵩將借的銀錢悉數還上後,仿佛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心灰意冷,在府裏幾日不出門。

他想到了那日在賭坊的情形,那小娘甚是嬌美可人,那身段,那眉眼,就像府裏的……盈歌——盈歌!!!

對,那小娘有八九分模樣像盈歌,雖說是戴著面紗蒙住了半張臉,但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不正是曾經讓他日思夜想的嘛!

想到這,他從榻上一個鷂子翻身,由於體型肥胖差點跌倒在地上,咬牙切齒道:“好啊,好你個夏青溪,竟然敢算計老子!”

想到上次好不容易花重金購得千嬌吟她卻沒有中招,這次反倒過來害自己就氣不打一處來。

夏青嵩由於暴怒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正準備去找夏青溪算賬,猛地一拉房門,只見夏公仲鐵青著臉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眾府丁小廝,其中兩個還執著杖棍。

夏公仲惡狠狠地盯著他,笑比河清的臉上被氣的青筋暴出,一時氣結,半晌迸出了幾個個字:

“逆子!來人,給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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