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分等級的事情還在私底下流傳的時候，府裏便已經熱鬧起來了，說開了以後更是熱鬧，各主子身邊說得上話的人頓時成了熱門，特別是月旃氏身邊的周媽媽、馬全家的和劉媽媽幾個，上門來說情求助的幾乎要排隊了，每人打點的金銀財物更是讓他們賺了個缽滿盆滿。玉蟾自己做幾等丫鬟都無所謂，但卻不能不去打點，是以她也分別去周媽媽、劉媽媽處，一個送了一枚赤金手鐲，一個送了兩只金戒指，都是月旃氏這幾年陸續賞給她的東西，馬全家的那裏則是一雙親手做的鞋子。

這些事月旃氏自然知道，見馬全家的抱怨玉蟾厚此薄彼，月旃氏還笑了一回，說道：“誰讓你平時對她們那麽兇？那丫頭從小就怕你，自然不敢送那些黃白之物給你。也罷，我給你補上吧。”說完，隨手拿了一支赤金梅花吐蕊的簪子給她。

其實馬全家的哪裏沒見過那幾樣小東西？不過是說出來逗月旃氏一笑而已，當下接了月旃氏的賞賜喜滋滋地戴到了頭上，又賣力地說笑了一番。

“好了，你也就剩這張嘴皮子了。”月旃氏對著鏡子戴上了一對紅瑪瑙耳塞，站起來說道，“把前幾日擬好的章程都帶上，一會兒去給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好給她老人家看看。”

“都在周媽媽那兒呢，奴婢這就去跟媽媽說一聲。”馬全家的福了一福，然後退了出去。

不一時，月耀、月盈、月眉陸續來給月旃氏問安，月朔、月弦兩個還住在蓉華院的後院，也被乳娘、丫鬟等收拾整齊手牽著手一起來了。月旃氏笑容滿面地受了他們的禮，問月耀、月盈和月眉三個吃了飯沒有，三個都說沒有，月旃氏便命丫鬟們將早膳擺在宴息室的大圓桌上，同幾個孩子一起圍著桌子團團地坐了，一會兒給月耀夾些菜，一會兒給月弦擦擦嘴，連月眉和月朔這兩個庶女、庶子也沒有忽略。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月華便過來了，向月旃氏行了個禮，說道：“給太太請安。”

月旃氏拿起手絹按了按嘴角，說道：“華哥兒用過早膳了嗎？要不要坐下一起吃一點？”

“謝太太，我已經吃過了。”月華說道。

“那就到花廳裏坐一會兒吧，我們用完就去老太太那裏。”月旃氏說道。

這幾年來，月華和月旃氏之間一向是這樣的不冷不熱的，月旃氏一臉慈愛本就是做給別人看的，沒有月望和老太太在場她也懶得表演出一臉的失望。倒是月盈和月耀兄妹倆的反應截然不同，月華越是如此，月盈就越討厭他，而月耀卻會對月華更好些，以期拉攏這對繼母子的關系。

不得不說，月耀或許是這府裏最純良的人也說不定。

兄姊幾個用完了飯，又有丫鬟服侍著凈了漱口、凈臉以後，幾個人各自帶了自己的丫鬟、乳娘、媽媽等，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迎福居去了，走在前頭的月耀忽然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只見青青垂著手走在丫鬟們中間，低頭斂目走得十分認真，偶爾有身邊的人跟她說話，她便擡起頭綻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月耀不由得慢下了腳步。

“耀哥兒怎麽了？”月旃氏停下來問道。

“沒什麽。”月耀連忙趕上去。

月華方才也停下來看了一眼，對於月耀的目光停留之處他很清楚。他忽然勾起唇角，獨自笑了一下。

到了迎福居，月旃氏便帶著齊齊整整的六個孩子給老太太請安、行禮，把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拉過這個來看看，又拉過那個來問幾句，稀罕好一會兒才依依不舍地把三個大些的送去學堂讀書、兩個女孩子送回各自屋裏學針線、練字，只留了最小的月弦在身邊玩。過了一會，月旃氏見老太太也玩得累了，便讓人把月弦抱進梢次去玩，自己把俯裏下人分級別類的章程拿了出來，說道：“娘，上次跟您說的那事已經定下來了，您看看可還有什麽要改的沒有？”

“你決定就是了。”老太太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我年紀大了，如今連字也看不清楚了。”

月旃氏便一一地念給她聽。

老太太覺得人添得過多了些，便說道：“給老爺看過了嗎？”

“還沒呢，想著先給娘看看。”月旃氏說道。

“我是早就不管事的，這些事你去跟老爺商量就是了。”老太太擺了擺手，月望才是真正的當家主子，若是月旃氏做得不妥，他自然會說的。老太太關心的事不在這件上，她拉了月旃氏到身邊坐下，說道，“倒是有一件事你該註意了。”

月旃氏好奇道：“是什麽事？”

“再過兩個月華哥兒就十五歲了，耀哥兒過了年也是十五歲，一晃眼他們都了這個年紀，該說親事了，你平時與京城各戶人家來往頗多，也該為兩個孩子留意一下了。”老太太嘆著氣說道，“雖說現在還不急，但若是真到了要成親時才去找哪還有合適的姑娘？我也去外頭看看我那些老姐妹家裏面有沒有合適的姑娘。”

“是。”月旃氏欠了欠身，笑著說道，“要不是娘提醒，我還真沒想到這事上。每天看著他們，總覺得他們都還小，結果這一眨眼，孩子們都大了。”

“是呀。”老太太不由得笑道，“我這老婆子也該入土了。”

月旃氏連忙正了臉色，說道：“娘，您說什麽呢？您還要看著我們幾個哥兒娶媳婦，抱上重孫子，再娶重孫媳婦呢！”

老太太倒是顯得十分豁達，說道：“要是能活到那個歲數自然是好。”

“娘一定長命百歲的！”月旃氏說道。

“我知道你孝順。”老太太便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不過，這事也急不得，得慢慢來，他們也該知些人事了，先尋幾個老實本分的丫鬟放在他們屋子裏，免得被外頭那些狐朋狗友帶壞了。”

“還是娘想得周全。”月旃氏點了點頭，說道：“不過耀哥兒畢竟是弟弟，自然得先著華哥兒來，娘覺得哪個丫頭合適？”

老太太向一旁的趙媽媽使了個眼色，趙媽媽便帶著一幹仆婦出去了。老太太說道：“趙媽媽這幾年教出來的幾個孩子都十分出挑，其中那個瑞琴我倒是十分喜歡，想著給了他們兄弟中的一個，你看怎麽樣？”

“瑞琴我倒是知道的，她的針線功夫如今已經是府裏的一絕了，每回繡出了什麽東西都引的全府的丫鬟都去學，我那邊的紫煙、紫雲幾個動不動朝您這兒跑還不是為了瑞琴？”月旃氏笑道，“我見她模樣也是不錯的，為人又少言寡語，這樣好的丫頭放出去的確可惜了，不如給了華哥兒，將來若是有福氣，生個一男半女再擡為姨娘，比配給外頭那些人要好得多了。”

瑞琴原本就是老太太給月華準備的，在月旃氏面前也不好表現得太偏才說了他們兄弟倆，見月旃氏主動提出給月華便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另外，瑞絲也是不錯的女孩兒，跟瑞琴一塊兒長大的，瑞琴既給了華哥兒，那瑞絲便給耀哥兒吧。”

“那媳婦就替耀哥兒謝過祖母了。”月旃氏又欠了欠身，接著說道，“不過，依著華哥兒的性子，也不一定喜歡，總是侍候他的人不得他喜歡不也沒用嗎？要不娘再多想幾個人選，到時候也好問問他的意思。”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也是，那你看他身邊的那幾個有沒有合適的？”

“他身邊一個菊香、一個茵兒，就這兩個比較出挑些，不過菊香的年紀大著華哥兒三四歲，茵兒的年紀倒是正好……”月旃氏便試探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直覺地不喜歡茵兒那妖嬈的樣子，便說道：“大幾歲也沒什麽，知道疼人。菊香也是我這裏出去的，從小就做事周全，品性最是老實本分，做個房裏人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不過，她身邊還有個玉蟾，我看著倒也還不錯。”

月旃氏笑了一下，說道：“玉蟾我也想過，她是跟華哥兒最久的，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可到底年紀太小了些，她自己都還不懂事呢，怎麽侍候華哥兒？”

“年紀是小了些，可是……”老太太搖了搖頭，說道，“一看到她，我就想起華哥兒當年病成那個樣子，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誰哄都沒用，偏偏這個小丫鬟一來華哥兒就好了，當時我就覺得大約是這個丫鬟的八字旺我們華哥兒，所以總想著把她留在華哥兒身邊，反正也就是個丫鬟，礙不了什麽事。”

“還是娘想得周到，只要能旺我們華哥兒就好，年紀小些倒是沒關系。”月旃氏點了點頭，說道，“那麽，就是瑞琴、菊香、玉蟾這三個了？”

“年頭進府的青青也是個不錯的，是華哥兒生母給他留下的人，那天他帶來我仔細瞧了一下，模樣十分清秀，性子卻還純良，而且華哥兒這段時間總帶著她，只怕也是喜歡的，也算她一個吧。”月旃氏連忙記下，老太太見月旃氏這般行事，也不好太駁了她的面子，便說：“把那茵兒也算上吧，只是，我還要仔細瞧瞧人再說，就先這樣吧。”

月旃氏點了點頭，說道：“那媳婦這就回去安排，只是，是讓她們一起來還是單獨來？”

“這事我讓趙媽媽來安排就是了。”老太太笑著拒絕了月旃氏，說道，“都是小姑娘家家的，怕她們看出苗頭不好意思。”

月旃氏便陪著打趣了一番，留了月弦在迎福居玩著，自己一回到蓉華院便吩咐周媽媽打探老太太所說的五個人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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