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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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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韶七歲的時候,  李羨魚不再親力親為教她讀書修煉,而是將她送入文武堂與年紀大她很多的師兄弟們一起學習。

此時她的鋒芒已經再難掩蓋,無論是學識或者法力都在學堂中一騎絕塵,  令人驚嘆,而她的容貌也如陸清橈一般無二。

縱然陸韶才貌雙全,卻沒有人敢對這位李家小女兒有什麽覬覦之心,因為他們都知道她的父親叫做李羨魚。

李羨魚野心勃勃,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無論是鬼域還是魔界都遍布他的爪牙,而他用來發展自己勢力的地方則在人界。

他控制了人界所有勢力,彼時昆侖,  蓬萊,  瀛洲,  四海八荒之間所有的神靈精怪皆俯首為臣,  李羨魚在人界重建南詔神域,雖未登基,但人人心知肚明,  他已經是一代界皇。

李羨魚對權力有著瘋狂的渴求,  他已經不僅僅滿足於界皇,而是將野心放到了神域,  此時天帝剛剛輪回,還很年輕,正是九千年初盈時期,  整個神域的防衛都很薄弱。

誰也不知道李羨魚什麽時候造反,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造反成功,畢竟天道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聖人統領三界已經有幾十萬年之久,  是時候該改朝換代了。

陸韶常常還沒有放學,就從窗外看到剛征戰回來一身鎧甲的李羨魚,站在外面等他,兩個人視線一接觸,李羨魚就沖她笑,這個時候掌事往往會把陸韶放出去讓她先跟著爹爹回家。

文物堂的學識對陸韶而言太簡單,她常常坐得不耐煩,只要看見李羨魚的身影,心情就會有一絲愉悅,收拾好東西飛快地跑出去。

李羨魚經常會問陸韶一些雜七雜八的小孩子問題:“我聽說你們學堂有個人叫王月,他總是被人欺負,是不是這樣?”

陸韶牽著李羨魚的手,仰起臉點頭:“嗯,他爹爹不管他,旁人欺負她也只能忍著。”

李羨魚又問:“你欺負他了嗎?”

陸韶:“沒有,我不欺負任何人,但是我也不喜歡和他們說話。”

李羨魚:“丫頭,這可不好,你不跟別人說話難道不會憋著嗎?”

陸韶搖頭:“我只喜歡和爹爹說話。”

李羨魚聽了哈哈大笑:“很好很好,爹爹要是有你一半嘴甜,小時候就不會被你爺爺揍了。”他將陸韶抱起來,在她手上放了一塊糯米糕,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兩步,嘴裏閑不住又道:“但是,還是要交一兩個朋友的,否則我女兒就變成悶葫蘆啦,你說好也不好。”

陸韶聞著李羨魚身上冰冷的鎧甲氣息,閉上眼睛緩緩睡在他肩頭:“嗯。”

回到家中,李羨魚把陸韶放到柔軟的床榻之上,他從侍女手中接過一碗湯藥,用羹匙親自舀了一勺一勺餵到陸韶嘴裏,之後就從掌心逼出三根銀針給陸韶紮穴逼毒。

李羨魚對治好陸韶的妖毒很有自信,甚至他從來沒有將妖毒放到心上。

逼完毒之後,李羨魚離開,陸韶躺在床榻之上,她覺得自己的胃裏似乎有火燒一般灼熱,翻來覆去睡不著,只好悄悄起身穿過廊亭跑到李羨魚的房間裏,剛轉過墻角,就聽到了屋子裏侍女的竊竊私語。

陸韶推門的手就凝固了,她不是有意要偷聽別人講話的,只是她的耳朵已經修煉的太過敏銳,就是風吹草動也能輕而易舉的聽到。

“小姐可真乖,紮針吃藥從來不哭。”

“能不乖嗎?她自己知道她又不是將軍親生女兒,說不好聽一點,只不過是在這裏寄住而已,她的親生父親是那個什麽叫懷謹的人啦!咱們將軍只是看她聰明,好心收留她啦!”

“也是哦,將軍將來遲早要娶妻生子,若是不現在巴結,以後就沒有她的地位了。”

有時候,這些流言蜚語盡管不惡毒,卻依然如十二月的冰刀子紮得人心裏生痛。

那刺耳的聲音還在繼續,以下一下抓撓著陸韶的耳朵:“小姐還是個病秧子,將軍每次給小姐紮針以後,都會消耗元神,這不又去屋裏躺著了,將軍能做到這一步,真的是仁至義盡了。”

陸韶的心裏覺得很難受,她的胃也一陣一陣絞痛,殘毒餘孽趁勢而起,身上的骨骼像被針紮一樣席卷全身。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威嚴的冷斥:“你們在嚼什麽舌頭!好大的膽子。”

陸韶痛的蜷縮在墻角,如同被拋到岸上無法呼吸的魚,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過來蹲在自己身邊,一臉驚訝:“孩子,你怎麽在這裏。”

陸韶痛的要死,眼睛裏卻澀的流不出一滴淚水,只好用沙啞的聲音道:“爹爹……”

李羨魚黑著臉將她抱回屋子,放到床榻之上為她逼毒療傷,整整忙了一晚上才將毒逼下去,陸韶小命暫且保住了,卻開始郁郁寡歡。

李羨魚花了無數精力逗她開心,卻都沒有什麽成效,好幾天晚上他都看見女兒在半夜爬起來練功,或者偷偷給自己洗衣服。李羨魚對她越是寵愛,陸韶神色間的愧疚與仿徨也就越重。

李羨魚不能明白都是女兒,沒血緣關系又怎麽了,他從決定收養這丫頭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是世間最親密的人,他一直在努力的去當一個好父親,何況他們又朝夕相處了這麽久。

李羨魚想:既然她這麽在意身份,那給她一個就是。

這天,李羨魚將陸韶叫到自己的房間,神神秘秘的將一個盒子放到陸韶跟前:“女兒,爹爹給你分享一個秘密好不好。”這些日子,老父親為女兒的情緒操碎了心,眼底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胡子拉碴的。

陸韶縱然精神不好,但李羨魚興趣盎然,滿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她就裝作感興趣的樣子:“嗯嗯,是什麽?”

李羨魚用絹布擦了擦盒子,拉開鎖,將盒子緩緩打開,只見裏面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兒,有玉佩,有銅魚,還有銀釵。

李羨魚道:“丫頭,是時候告訴你真正的身份了,以前爹沒有告訴你是覺得你年紀太小,如今你也該知道一些實情了。”

李羨魚說的特別正經,陸韶也就坐直了身子,一臉緊張。

在李羨魚目光的鼓勵下,陸韶從盒子裏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每一樣小東西上都寫著吾妻陸清橈,或者亡妻陸清橈。

這些都是李羨魚讓屬下搜羅來的小玩意兒,又連續幾個晚上在繁重的公務之餘,挑著油燈,親自在上面刻了字,並做舊處理,再將它們放到一個不太新的盒子裏,他告訴陸韶:“孩子,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幾年前你被人偷走了……”

陸韶睜大眼睛看著李羨魚。

謝浪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李羨魚演戲。

李羨魚緩緩笑道:“你剛出生的時候被一個叫懷謹的仇家偷去,兩年了,父親才找到你。”他笑的很心酸:“是父親對不起你,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還好,我們終於得見了,上天也算待我不薄。”

陸韶一臉驚訝。

李羨魚鄭重道:“孩子,爹爹有很多仇敵,他們想方設法要讓爹爹不開心,甚至要離間你對爹爹的感情,好讓爹爹失魂落魄,給他們可趁之機。”

陸韶問:“那陸清橈?”

李羨魚道:“她是爹爹的妻子,也是你的母親,你們長得一模一樣。”

他蹲下來,抱起陸韶走到院子裏,他看著遠處山川星河道:“孩子,爹爹同你一樣孤苦無依,此生你就是爹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爹爹對你的愛如山川滄流,亙古星河,從一開始便存在,以後也永不會消失,你明白麽。”

李羨魚的話像春風一般拂過陸韶的心田,她問:“爹爹你沒有騙我。”

李羨魚笑道:“當然沒有騙你,你以後可以去問謝叔叔,去問懷謹,去問很多人……你就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孩子,不要再郁郁寡歡了,否則爹爹會以為你怨恨爹爹,為你茶不思飯不想。”

陸韶雀躍起來,消失了很久的笑容又掛在她的臉上。

李羨魚將一塊白凈的絹布放到陸韶手上,他眼睛裏的光比星光還亮:“這是爹爹的保證書,從今以後,爹爹再也不會有其他的子女,沒有人會分享爹爹對你的愛,一言既出,絕不違誓。”

陸韶呆呆的看著他,她覺得自己靈魂深處深處萬年不融的堅冰一點點碎裂融化,裹藏著陰暗的廢墟如被陽光的利劍窺破,得以重見天光。

她不再是一個用來覆仇存在的工具,躲在陸清橈仇恨的陰影之下,而成為了一個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李羨魚道:“來喝藥了,你這病再不好,可就奇了怪了!”

懷柔無論如何也治不好的妖毒,在李羨魚手上就老實巴交,不敢造次,在第十二年開春的時候,妖毒大軍終於在李羨魚的無情鎮壓下卷鋪蓋嗷嗷滾蛋了,只留下一小撮不成器的老弱病殘。

此時陸韶十四歲,李羨魚幾乎將自己一生絕學都教給了她,除了法力之外,還有兵法布陣,玄學岐黃,道法百家,摸魚逮鳥。

陸韶越長大越發現爹爹的厲害,她已經是天縱奇才,心性通透之極,但是她每追趕一步,李羨魚就站會站在更遠的地方等著她。

秋夜一個晚上,南詔結界突然被外界攻破,李羨魚領兵出去應戰,他一身鎧甲騎在戰吼之上與女兒告別:“丫頭,明早太陽一升起來,爹爹就回來了,你今晚在家記得好好服藥,莫教爹爹掛念。”

陸韶站在戰吼之下,臉上被秋風吹得激起一片紅,她披著銀色的戰甲,笑著點頭:“爹爹小心,我在家等你。”

李羨魚不放心的囑咐:“不要亂跑,不要脫戰甲,除非結界被徹底攻破,否則就是天塌下來都不要離開。”

陸韶點頭。

李羨魚道:“切記切記。”

陸韶:“一定不離開。”

李羨魚:“千萬記住,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爹爹會痛不欲生的。”

一旁的謝浪實在忍不住了:“將軍,現在不是肉麻的時候,您快走吧,屬下會保護小姐的。”

誰料,李羨魚竟然一語成讖,他一夜凱旋而歸興沖沖的回來,卻看到了南詔結界被攻破,死屍遍城,而陸韶的左掌被神域的天羽刺穿,殘餘的妖毒發作,毒發身亡。

……………………

陸韶從回憶中清醒,她摸著手上淺淺的傷疤,眼中的淚水止不住滴落。

□□完整的回憶之後,陸韶的意識中已經模模糊糊想起來一些,那些點點滴滴的生活細節她無法記起,但對父親的感覺卻完完整整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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