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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課終於結束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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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她就和付霖歆調換一下,留下負責收場掃尾。

就這樣,程予安帶著那一位校友嘉賓開啟了參觀校園之旅。這位校友姓方,在XX投行工作,剛滿三十歲已經成為了xxx的部門負責人,首席xxx。她對這位方校友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負責和他聯絡的學弟在和部門其他人抱怨這位前輩事兒多的時候被她聽到了,比如宣傳海報和傳單上的個人簡介改了好幾版,又比如當初部門定時間的時候,方校友一會兒一個變動,差點兒以為得要換人。

不過今天現場他待人倒是熱情。

此時他正對著程予安說道:“實習還是要早點開始,這樣找工作的時候才有優勢。對了,你現在有沒有實習?”

“還沒呢,打算下個學期去實習。”程予安搖頭。

“這樣,”方校友頓了一下,“不過我們部門正在找實習生,你要不要申請試試?我可以幫你。”

程予安聞言一楞,為對方的盛情感到有些驚訝,先是說了聲謝謝,然後說道:“可是,一般投行不是只要研究生學歷嗎?”

“特別優秀的本科生當然也OK。我覺得在我們公司實習的話,肯定對你未來幫助特別大,等你畢業的時候,可以直接被內錄也說不定。”方校友看著她,忽然話鋒一轉,“但你得明白,我也不是白幫你。”

“什麽?”程予安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對方的眼神放肆地朝她的胸口看去,她才明白原來是指這個意思。

靠,太惡心了,這是什麽狗屁運氣,她還沒有去上過班,就已經遇到“潛規則”了?!他們大學裏出來的也有不是東西的,面前就站著個披著人皮的貨色。她到底給了他什麽錯覺,居然會對她提出這種事情來!

“方先生,我希望是我理解錯了。”程予安抑制住自己的怒火,“不知道您哪裏來的勇氣,居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希望您能尊重我的人格,也尊重一下自己的人格。”

“小姑娘還挺能裝啊,是不是因為在學校裏不好意思啊?”對方聞言卻沒有收斂,反而語氣越發輕慢起來,“你脖子上這條卡地亞新款的項鏈,得要兩三萬吧。這些你自己能負擔的起嗎?”

“夠了!”程予安氣得整張臉都紅了起來,“你再這樣胡說八道,我就告訴校方你剛才都說了些什麽。”

“我會怕這?這空口無憑,你怎麽證明我確實說過這些話?”方校友渾不在意,一看就是多年在社會上混出了百毒不侵的老油條,要是他遇到的是別的女生,估計拿他沒轍,只能吃個啞巴虧之後,憤然離去。

但他遇到是卻是程予安。

程予安怒極反笑,她個子高不用墊腳,揚起右手就是一巴掌,清脆地扇在了對方的臉上,一個鮮紅的手印騰地立刻浮了出來。

“你!”方校友捂住火辣辣的左臉,“你怎麽能打人?!我要向你們老師投訴你!”

“我怕什麽?”程予安學著對方之前的無賴樣子,“你敢投訴,我就敢告訴校方是你動手摸了我在先,我才動手打你的。誰能證明,你沒有摸過我?”

“這巴掌的虧,你最好吃下去。反正我可不怕丟面子。”她像撣臟東西一樣拍了拍手,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現場。

☆、第 30 章

程予安跟114宿舍的其他兩位成員吐槽了這件“潛規則”事件。

“這人眼神不咋地。”黃亞路率先發表意見,“你這麽明顯的白富美屬性居然沒看出來?想當年,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覺得你是一個超級難搞的千金大小姐。”

“呵呵,你的重點是在超級難搞四個字上吧。”

“予安,你太厲害了。要是我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做。”周西卉心有戚戚然,“你的那巴掌打得真好,太出氣了。”

“虧這貨在演講的時候說了那麽多天花亂墜雞湯,背著人就做起這麽惡心人的事來,簡直是我們學院的恥辱啊。”黃亞路一臉鄙視。

三人對此事議論了好一會兒,覺得社會上的糟心事真多,那一絲在聽了演講之後的對於步入工作的期待消散了,此刻希望校園時光過得再慢一點就好。

不過時間是不以人的意志為改變,永遠以一秒就是一秒的速度向前流逝。

六月開始了,期末考試也隨之而來。

好容易等學校正式放暑假,卻發現許多人還滯留在學校。相當一部分人已經開始了暑假實習,一部分人是在進行第二專業的學習,還有一部分人就是純粹不想回家而已。

黃亞路是第一類人,高司沁是第二類人,程予安就屬於這最後一類人。

陳知轍也沒有回家,但他是幹正經事,正在準備作品要參加xx國際比賽。自從兩人各自談了戀愛後,聊天吃飯都比過去少了挺多,畢竟要避嫌。她有時候在校園中撞見陳知轍和關析,但從不曾見過兩人手拉手的場景,即便是上次四人約會時也沒有看到。不過那兩人又有說有笑,並不像是什麽貌合神離。

晏嚴也沒有急著回家。

於是約會的時間一下子就多了很多。

兩人本質都很宅,晏嚴除了打籃球之外,並不太喜歡出門。而程予安也差不多,給她一臺電腦一根網線,她可以一個星期不見太陽。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後,真的很喜歡窩在一起看看動漫和電影。

整個學校的學生剩下也沒多少人,所以兩個人再也用不著爬到五樓去找空教室了,隨隨便便推開一間,坐上一整天也不會有半個人影來打擾,除了保潔阿姨。

但保潔阿姨太不“友好”,開起車來嚇死人。有一回,兩人正在看周星馳的老片,程予安笑得一下就歪倒在晏嚴的懷裏,保潔阿姨推門而入,正好撞見了這一場景。

“哎呀,外面的酒店多得是,幹嘛非要在教室裏膩歪?”

阿姨留下這句話後,又飄然而去,留下兩人如遭雷擊。

晏嚴的耳朵和脖子瞬間就變紅了,而程予安也好不到哪裏去,臉上一片滾燙。兩人在一起到現在,程予安也只是耍耍嘴皮子上的占人便宜,其實連接吻都沒有做過。阿姨驟然這麽來一出,完全是誤解他們之間的純潔程度啊。

程予安直起身子,刻意保持起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氣氛忽然就這樣變得古怪起來。電腦屏幕中的畫面閃動,但她卻看不進去了。明明左耳塞著一只耳機,但晏嚴的呼吸聲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轉過頭,卻發現他也正朝她看去,兩人四目相交。

晏嚴笑了,他伸出手越過程予安。

而她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像在擂鼓,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還微微揚起了臉。

一秒,兩秒。

晏嚴咳嗽了一聲:“你幹嘛閉上眼睛?我只是去拿水。”

程予安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晏嚴扭開瓶蓋,正往嘴裏灌水。這家夥,不會是故意的吧。程予安翻了個白眼,然後捶了他一下。

“咳咳咳,差點兒被你給嗆死了。”晏嚴用手背擦了擦嘴巴,然後將瓶蓋擰好,把水放在桌角。

不過拜他所賜,氣氛又恢覆了正常,那種讓人心跳臉紅的粉紅色消失了。

“餵,你簡直想氣—”程予安對著他,但話並沒有說完,因為晏嚴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溫軟的嘴唇覆在了她的唇上。

這個剎那,仿佛有一千只風鈴被這忽如其來的漣漪搖響,發出了讓人暈眩的低鳴。午後陽光恰到好處,穿過透明的玻璃,為教室中的男孩和女孩染上一層美麗的光暈。

第一次接吻就這樣在保潔阿姨的助攻下在教室發生,而且只是蜻蜓點水地碰著嘴唇,連嘴巴都沒有張開過。

* * *

程予安也會陪晏嚴去酒吧駐唱,他在臺上唱歌,而她在臺下看他唱歌。

酒吧駐唱並不是一件輕松的活計,相反,很鍛煉人。

那天程予安坐在離舞臺最近的桌子上看他唱歌。他在臺上唱得很認真,臺下的客人們卻各自喝酒聊天,連個餘光都不太飄向臺上,但這種忽略比起後面的那種已經算是種尊重。有些人喝多了,站在舞臺前,盯著臺上的他,忽然就冒出些醉話來。

“喲,唱得還挺好的。不過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然後就在那裏駐足使勁地看。

服務員拿著托盤杯盞在他的面前來回穿梭,時不時地會擋住他的身影。酒吧燈色昏暗,周圍有人淺笑低語,有人推杯換盞,有人托腮發呆,也有人相談甚歡。沒人在意這樣悅耳的歌聲是誰唱的,亦或者是放的碟片,無人在意。略有些嘈雜的人聲中,而他卻拿著話筒,站得筆直,神色自若地唱著。他仿佛在唱給別人聽,又像是為自己而唱。

看著他投入時閉上眼睛,程予安的胸口有點憋得難受。這裏的舞臺,配不上他這樣認真的表情和閃閃發光的眼睛。

那天晚上駐唱結束後,程予安提出要去吃烤肉,兩人先回了學校,校門口就有一家營業到半夜兩點的自助烤肉,學校聚餐經常會選在那裏。接近淩晨時分,店裏除了他們兩個居然還有別的客人。

煙霧裊裊地從烤盤上生了起來,肉的香味也散發出來。

晏嚴手法熟練地烤著肉,將剛烤好的肉夾到她面前的盤子裏。程予安其實並不很喜歡吃肉,吃了沒幾塊便放下了筷子。

“怎麽不吃了?不是你說想吃嗎?”晏嚴有點驚訝,“還是這家店你不喜歡?”

程予安從他手中拿過夾子,將五花肉一片片地拿到烤盤上去,動作拙劣地給肉翻身。“我現在吃累了,想先休息一下。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

“哼,我的那份肉便宜你了,你還敢有意見?”程予安看著他,伸手比了個拳頭。自從散打王的稱號被牢牢“坐實”後,她偶爾還是會用武力示威的。

晏嚴眼神盯著那些在烤盤上滋滋作響、開始流油的肉,然後默默地吃起他盤子裏的肉來。

程予安拿著夾子,單手支著下巴看他。他吃東西時一向會讓人有幸福的感覺,兩只眼睛會不由自主地瞇起來,腮幫子也鼓得可愛。她忍不住笑了,明明那肉的味道一般般,但看他的模樣卻好似跟自己吃的不是同一樣東西。

晏嚴卻被她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他咽下口中的食物:“你看著我幹什麽?我臉上沾東西了?”

“怎麽?難道看你還需要收費?”程予安的眼神更直勾勾了,“我看我的男朋友可是天經地義。”

“呃,”晏嚴指指烤盤,吐出一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得看肉,該翻面了。”

程予安聞言連忙手忙腳亂地把肉翻了個,已經有點焦黃。

“味道不錯,挺好吃。”晏嚴吃著她有些烤過頭的五花肉時,昧著良心作出了這樣的評價。

“那必須啊,烤肉這麽簡單我再搞不了的話,我還是別讀大學了。”程予安一臉驕傲,好似多了不起的事情。

“...”晏嚴沈默了兩秒,“你的拿手料理應該是煮泡面?”

“怎麽可能?!”程予安一臉“你居然小看我”,然後說道,“我最討厭方便面了,一股子氨水味。”

兩人吃完這頓宵夜,走出店家的時候已經很晚很晚了,路上就只剩下路燈孤零零地亮著。那時四月底,夜風有些微涼。

晏嚴站在臺階下,忽然轉頭對程予安說道:“謝謝。”

他的長發在風中飄揚,他展顏一笑:“我真的沒在意,有這樣一個能唱歌的地方挺好,其實還是會有人認真聽我唱歌。”

她什麽都沒有說,但他什麽都知道,知道她為什麽忽然要來吃烤肉。

“你還真容易滿足。”

“我唱歌就已經很開心了。”他微微一頓,“當然,要是聽我唱歌的人多了,我會更開心。”

程予安看著他說這話時比月光還有明亮的眼睛,心中突然生出了羨慕,羨慕他的純粹,也羨慕他已經找到生命中所熱愛的事物。

但她並沒有將這一點表現出來,她抱住雙臂,故意說道:“晚上風還挺大的。”

“那你走我後面,我幫你擋風。”晏嚴朝前走了一步,回頭示意她跟上。

“你就比我高十厘米,能當個毛線風!”程予安的白眼翻得爐火純青,“你怎麽能這麽笨。”

晏嚴扯著自己穿著的衛衣,苦著臉:“我就穿了這一件,你不會想讓我打赤膊吧。”他猶豫著,“好吧,反正現在也沒什麽人,脫了也可以。”

“...”輪到程予安無言以對了。她上前一步,一把摟住他的腰,“你就不能往這個方向想嗎?”

路燈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 * *

那一晚,晏嚴有句話說得很對,酒吧裏其實還是會有人認真聽他唱歌的。雖然大部分客人都在專註於自己的事情,但還是有小部分人會靜靜聆聽。

那個坐在自己旁邊一桌的那個男人,程予安已經是連續第四次見到他了。晏嚴並不是每天都會過來,上學的時候是一周一次,現在也不過是一周兩次,而且把時間從晚上改到了下午。上學的時候,程予安也就來過那一回之後,晏嚴便不肯讓她陪著一起來,嫌結束太晚對她休息有影響。暑假改到了下午後,程予安才重新去陪他。

那個男人每次都坐在相同的位置上,年紀看上去大概有四十以上,身材保養地很好,不胖不瘦,沒有惱人的啤酒肚,看著比普通的中年男子要順眼一些。他看著晏嚴唱歌,有時一曲結束時會朝他微笑舉杯,有時也會點歌。他點的歌五花八門,有快歌也有慢歌,有連程予安聽過的大眾老歌,也有她聽都沒聽過的奇怪歌名。晏嚴也有不會唱的時候,但大部分時候還是能滿足那個人的點歌需求。

要不是那人沒有什麽奇怪的舉動,程予安都要腦洞大開,以為對方看上了晏嚴。

“這不會是你的第一個鐵桿粉絲吧。”事後她笑著調侃他。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晏嚴“瞪著”她,“你為什麽不是我的第一個鐵桿粉絲?”

“你確定要一個音癡當你的忠實粉絲?這會顯得你很沒有水準。”

“連音癡都被我的歌聲征服了,還有什麽人征服不了?”他笑得很自信。

“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當你的終生僵屍粉好了。”她扭頭親了他一口,“費用已結算。”

☆、第 31 章

到家了。暑假終究還是要回家一次的。

程予安看著熟悉的臥房,覺得家中確實舒服太多。她本來還想在學校裏繼續呆著,但架不住老媽頻頻打電話過來催她回家,所以還是回去了。蘇覽闌也放假回來了,不過澳洲這會兒放的是寒假,就一個月而已。

她約了和蘇覽闌見面,距上次假期又好幾月沒見了。

兩人碰頭後先是找地方吃了頓中飯,邊吃邊聊。蘇覽闌被程予安所說的那個當初在酒吧看見的那位長發唱歌男生是她的男朋友的事實嚇了一大跳,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程予安問起她有沒有喜歡的對象,卻依舊得到和過去一樣的答覆。

蘇覽闌突然提議去初中校園看一看。她們的初中是當地有名的重點初中,保護措施做得特別嚴格,不讓外人參觀。但學校的操場外面剛好有一座天橋,站在上面就可以俯視整個操場,還能看見遠處的教學樓。

等到了學校門口,兩人這才意識到這是暑假。偌大的操場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看不見。程予安站在天橋上,卻回想起了自己曾多年前在操場上望向天橋的事情來。那個時候,大家穿著超級土的校服在上體育課,她喜歡往操場外面看,想著要快點長大,這樣的話,就不必被圈在學校這個大籠子裏面了。

而現在,她看著空無一人的操場,卻莫名其妙地懷念起過去的時光來,明明她還很年輕才對。

可能人就是向往不屬於當下的東西,過去或者未來,才充滿著吸引力。

除了和同學朋友見面之外,程予安就是宅在家裏,看看動漫翻翻小說,一天很快就過去了。但媽媽卻對她的這種狀態非常不滿意。

“怎麽又看這種小孩子才看的東西?”媽媽送水果來她房間,看著她的電腦屏幕,又開始教育起她來。“你整日看著這些沒營養的東西,到底有什麽意義?為什麽不把時間花費在一些有用的事情上?我給你買的那些書你看了沒?”

程予安不出聲,只是有些煩躁地將動畫點了暫停。

“還有,實習的事情你考慮好了沒?”媽媽繼續說下去,“其實這個暑假你可以去你爸公司實習,但你又不肯。你這下學期都大三了,總不能和現在一樣瞎混時間,不然到時候出國申請的簡歷裏你準備寫些什麽?”

程予安還是沒說話,她垂下眼睛看著地板。

“唉,當初你們高中有那個出國班,我讓你去你又不肯,非要在國內上大學。國內大學教學水平就那樣,教不了什麽有用的東西。”

父母都希望程予安出國,高中的時候就希望她能直接去國外讀書,一方面嫌棄國內教育水平不好,一方面也總覺得國外更安全有保障。而她一拖再拖,如今被父母催著要去國外讀個研。

“...我不想出國。”程予安低著頭,“我畢業之後直接工作。”她對國外生活懷有很大的抵觸,總覺得那裏不是屬於她的地方,沒有歸屬感也沒有安心感。

“那怎麽行?這不是你之前答應得好好的事情,怎麽又變卦?”老媽訝然,“到了國外好好學點東西,回來好幫你爸。”

“我不喜歡金融,覺得沒意思。”

“這高考志願是你自己填的,專業可是你自己選的,怎麽會突然不喜歡?”老媽突然認真地看著她,“是不是最近遇到不愉快的事情了?講給我聽聽?”

程予安嘆了口氣:“沒什麽。可能大姨媽要來了,現在特別煩,讓我一個人呆一會。”說著,她將老媽“送”出門,然後啪一聲關門,並反鎖。

她倒在床上,看著頭頂的吊燈,忽然有了想哭的欲望。她是獨生女,但父親其實特別傳統,骨子裏總覺得女孩沒有男孩好。老媽幾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順從老爸,但唯一在這件事情上沒有,如果非要生,那她就選擇離婚。後來老爸的事業越做越大,有時候程予安自己在飯局上都會聽到叔叔阿姨“再要個弟弟”的“打趣”。

族譜裏父親的名字下面,並不是她的名字,反而是堂哥的名字。她雖然沒把這放在心上,但到底有些意難平。她一直以來很努力,就是想向家人證明,她雖然是女生,但比這個家裏的其他男性要優秀得多。她忘不了有一回父親讓她向堂哥打招呼,她沒有吭聲,卻被當著所有的人被父親責罵,那時她上初一,她當場就從家裏跑了出去。但最後來找她的人,卻只有母親一個人。

她就是忘不了那種父親更看重別人感受的那種態度。從小到大,他沒有來參加過任何一次她的家長會。初中三年,她幾乎一直是班上的第一,為她開家長會絕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她的班主任和任課老師都會把她當榜樣,將她的名字反覆提及。但這一切,他都沒有體驗過一次,因為他很忙,忙著要為他的生意更上一層樓,顧不得她的這些小事。

父親的脾氣隨著他生意的做大與日劇增,他很愛面子,但從不把母親的面子當面子。當著司機、保姆、有時還有員工的面前,脾氣說來就來,朝著母親發脾氣簡直是家常便飯,動輒一句“你怎麽什麽都做不好?”。

她見過母親的眼淚,所以她暗自發誓,一定要成為母親最棒的事業,證明給他看:母親很厲害,能培養出她這樣出色的女孩,而她勝過尋常男兒百倍。

當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父親第一次對她重視起來,眼裏寫著驚訝,似乎沒有料到她真的能考得這麽好。她很開心,又覺得有些空落落的難受,開心是因為她終於證明了自己,讓母親臉上有光,難受卻是因為她真的要通過證明才能得到他的重視。

填報志願的時候,她填了金融專業。因為她知道這是父親所想讓她報的,母親也不例外。但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金融。

她在高一的時候第一次在朋友的安利下接觸到了動漫,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她覺得那些創造出一個世界的人們簡直太厲害了,她甚至產生了也想成為其中一員的念頭。但母親卻覺得那是無聊的打發時光的玩意兒,上不了廳堂。

她要是想完成自己的誓言,成為母親最棒的事業證明給父親看的話,她就得走那條他們所認為的光鮮亮麗的道路。但那條路,並不是她想要嘗試走的路。但她現在已經置身其上,進不得,也退不得。

為了證明自己,去成為自己並不想成為的人真的可以嗎?她心裏有個聲音在質問她自己。

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又真的很重要嗎?喜歡的事情未必擅長也未必成功。又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反駁。

她很茫然,她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覺得自己又有點太矯情。她已經比旁人足夠幸福了,至少生活無憂,不用為金錢發愁。她其實還有別的選項,只是她沒有選。母親說的對,那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人強迫她,所以她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說到底,是她自己還是害怕麻煩和嘗試以及風險,才選擇了這樣一條格外保險的道路,卻又羨慕著其他路上的奇異風景。

她照了照鏡子,眼睛看不出來紅腫。她思緒飄離,晏嚴的身影突然在她的腦海裏閃過。

她自尊心向來很高。正是因為很高,所以容不得自己比別人差距太大,也沒辦法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展示給任何人看。而晏嚴是她喜歡的人,她才更加沒有辦法在他的面前坦誠相待。

程予安,並沒有呈現給別人呈現出來的那樣一往無前勇氣十足,那只是假象。相反,她是猶猶豫豫、裹足不前、若是沒有外力推她一把,她大概十年後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對生活不滿意,卻始終會選擇停留在安全區內。

☆、第 32 章

校園中又見穿著綠色軍裝的新生,一年就這麽過去了,轉眼之間程予安也變成了大三的資深學姐。

她已經不再是學生會的成員,光榮“退役”。上個學期末,學生會開始競選新一任的主席和部長,她沒有參加。倒是她的搭檔付霖歆競選成功,成為了院學生會的副主席之一。她聽其他人說,付霖歆去了中金實習。她心裏突然冒出了不好的猜想來。她克制自己不要往那個方面去想,也許對方是堂堂正正進去的,和那個猥瑣的方校友沒有一毛錢關系。況且,即使對方真的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她好像也沒有指責對方的立場。

但這並不是這個學期伊始程予安所聽到過的最勁爆的消息。

洛揚辦理了休學手續,正式往娛樂圈裏發展了。

明明還沒有畢業,但人和人之間已經有了不同的取舍,往不同的路上走去。

程予安當時就震驚地連續說了三遍“你確定?!”。這家夥還真是隨性至極。她想起對方的各種不靠譜事情,比如之前放他們所有人鴿子的那次。洛揚真的能在娛樂圈這種地方生存下去嗎?說不定下個學期他又玩膩了又回來上學也非常可能。

他長得是好看,但娛樂圈裏最不缺的就是長得好看的人。要是他還按照在學校裏的這種表現,私生活不檢點加做事隨心所欲,分分鐘都能在網上被人黑出渣,要求他滾出娛樂圈。

但事實正相反。

有句話說得好,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洛揚的出道作雖然是一部網劇,但卻一炮而紅,點擊率逆天,連續掛在微博熱搜榜上。這劇播出的時候,程予安也看了。不止是她,TJ大學為這部劇的點擊量奉獻了不少,至少幾乎全校的女生都為了洛揚而跑去看這部劇。首播的當天,114宿舍的三位成員都守在了電腦前,因為實在是太好奇洛揚的表現。

這部劇叫做《昨日之約》,劇情符合我國國情,依舊是瑪麗蘇傻白甜當道。但男二人設卻不走尋常路,不僅不暖男,還很虐心。洛揚飾演的男二號是位花心大少,風流韻事無數,愛上女主卻又瘋狂折磨對方。乍一看是個有毒的角色,但編劇大人最後成功洗白,合理地解釋了男二這麽做的理由,最後讓無數少女留著淚,感慨無情的人原來最多情。

在程予安看來,這個角色能立起來,和洛揚有很大一部分關系。花心風流的那一面,簡直就是洛揚的本色。另外偏執多情的那一面,他演得簡直超乎了她的想象。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又故作無事的那一幕,實在是太容易激發女人的母性本能了。換句話說,就是真的讓人心疼。

不過看見自己認識的人出現在電視上,並且被無數少女喊著叫老公真的是相當有趣的體驗。總之,洛揚的身影後來很少出現在學校了。偶爾有一回,程予安和他在校園裏遇到,看見他戴著墨鏡和口罩,要不是他出聲打招呼,她都認不出來了。畢竟捂得那麽嚴實,鬼才能看的清。

“給個簽名吧。”程予安順口開了個玩笑,“拿去賣錢你應該不介意吧。”

洛揚故態重現:“簽名能賣幾個錢?不如我們來張親密合照,你賣給狗仔還能多賺一點。”說著,他就伸手要去摟她的腰。

“擦。你還是一點兒都沒變。”程予安當然手疾眼快地閃了過去,“你現在可是偶像人物,能不能收斂點?而且我也不想被你的迷妹圍攻。”

“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人的嘛。”他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千金難買我樂意。混不下去了就回來繼續讀書唄,再不濟還可以啃老。人生可是用來享受的。”

他歪嘴一笑,繼續道:“不過你說的對。雖然是我主動,但在我的迷妹看來,可是你勾引我,圍攻你是非常可能的事情。”他得意地大笑了兩聲,“但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也用不著心疼。我還有事,先走了。”

洛揚還是那個洛揚,熟悉的“氣死人不眨眼”配方撲面而來。但他還就真這麽在娛樂圈這個地方紮根了一下,並且風生水起。

* * *

一日傍晚,程予安正和黃亞路去學校裏的小超市買東西。結果剛出宿舍樓,程予安就看到了一位她從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的人。

男生高高大大,身高1米9的他佇立在北三樓的門前,十分打眼。正是周維。

在她的“盤問”之下,原來對方是來找周西卉的。周維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喜歡周西卉的事實,並且真誠地拜托她一定要幫他說些好話。

還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這個成語用在這裏有些奇怪,但誰能想到周西卉雖然在那次音樂節中雖然沒有和蔣鐘有所發展,卻收獲了周維的一顆心。由此看來,有些事情還是應該努力去嘗試一次的,即使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但老天或許會在別處給你補償。

程予安連連點頭,表示一定支持他。正和周維說著話,周西卉也出來了。她看見周維在宿舍門口等著,臉刷地紅了,口中說道:“不是說在圖書館門口見嗎?跑到宿舍門口幹什麽?”帶著一絲當事人並沒人察覺的嗔怪語氣。

程予安朝著周西卉眨眨眼睛,然後拉著正準備看熱鬧的黃亞路走了。周西卉性子溫和,又羞怯,要是她們兩個再調笑兩句,指不定會轉身逃走。也不知道那兩人發展到什麽程度了,周西卉還挺能在心裏憋事情,居然沒有跟她透露一點口風。

那天晚上,114宿舍難得地召開起了審問大會。上一次還是黃亞路交新女朋友的時候。是的,黃亞路又有了新的女朋友,而且還和上一任一樣,同屬於窩邊草類型,都是她的高中同學。嗯,還同樣是異地戀,都在北京。要不是程予安見過人家的照片,她都疑心黃亞路是不是和前任覆合了,要不然怎麽這麽多相同點?

周西卉在兩人的審問下,表示她其實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對於周維,她不討厭,但卻對他又沒有那種對蔣鐘產生出的令人心跳臉紅的感覺。她覺得自己大概是不喜歡對方的,所以覺得答應和他嘗試接觸一下、了解一下的自己有些“婊”,是在浪費對方的時間,因此才沒有和室友們去提及這件事情。她總覺得有些難為情。

“那你和他表達過你現在和我們說的這些話了嗎?”黃亞路問道。

周西卉緩緩點了點頭。

“那不就好了嘛。”黃亞路聳肩,“這種事情,只講究四個字,那就是你情我願。他既然願意,你想那麽多幹什麽?”

談話談到熄燈,周西卉也繼續糾結著。但她這種猶猶豫豫的性格,卻被周維那種厚臉皮又特別有行動力的人吃得死死的。周西卉喜歡去圖書館自習,周維也不要臉地跟著去,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兩人竟然真的成了。

話說那天程予安拉著黃亞路離開宿舍後,黃亞路口中還在感慨周西卉的不動聲色,然後一邊朝程予安追問起周維的事情來。程予安向她言簡意賅地敘述了一下當天周維在音樂節的話癆表現,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你說周維喜歡咱們家周西卉什麽?”黃亞路八卦熟悉全開,兩條眉毛抖得和曾小賢有一拼。“他們當天是不是發生過什麽事情啊?”

“別問我。”程予安攤手,“那天我白天靠尿遁,晚上又和他們分開了。所以錯過了什麽重要細節也不是不可能。”

“靠。你還真是不給力。”黃亞路撇撇嘴。

兩人正說話間,迎面又遇見了一位老熟人。對方一見到她,就飛撲了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

“我本來正準備約你出來說事情呢,居然這麽巧給碰上了。”開口說話的正是吳嫻詩,她作風已經從奔放進化到了豪放。

“什麽事找我?”程予安有點驚訝。

“我準備辦個社團,搞微電影,你要不要來?”吳嫻詩興高采烈,“我之前已經跟沈茜夏說了,她也來。”

程予安楞了一下。一陣風吹過,裹挾著熱意,吹在身上又熱又悶。

“微電影?”她重覆了一遍,下意識地遲疑了幾秒,卻還是拒絕了,“這學期我要開始實習了,沒有時間。”

“這樣。”吳嫻詩臉上露出一絲失望,“我本來還以為你一定會來的。咱們之前合作多愉快啊,你還是來唄。”她又試圖說服程予安,拿出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磨人功夫來。“沒時間的話,那你就當來幫我,閑下來就來,沒空的話你就忙自己的事情。”

程予安看著對方死磨硬泡的樣子,忽然問道:“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搞這個?”

“趁著還沒畢業,當然是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比較好。等工作了,就沒時間搞這些了。”吳嫻詩笑笑,“而且我覺得電影這種形式真的很有趣。”

她拍了拍程予安肩膀:“你先別急著拒絕,再好好想想。除了現在,我們還能什麽時候做這種事情?至於實習工作之類的,你以後二三十年有的是時間去做。”她留下這句頗有誘惑力的話語後,離開了。

黃亞路看著對方的身影,冒出一句:“她說得好有道理。一想到未來的幾十年要在工作中度過,我現在就有點想哭。你說,人活著到底圖個啥?”

但她這句並不是問話,因為她已經又繼續說了下去:“算了,這種問題是哲人們需要考慮的問題。我這種俗人只用知道怎麽能活下去就行。唉,到底啥時候我才能賺夠養老錢,這樣我就可以提前退休,不用工作了。”

程予安看了黃亞路一眼,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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