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了。”

沈寒醒來後就看見宋老爺子皺著眉頭盯著自己，外面天色大亮，雪頂之上寒風凜冽，嗚咽的狂風咆哮著要闖進來，沈寒不由得捂緊被子，從裏到外，都是冷的。

“宋爺爺。”很久之後，沈寒被冷汗浸得清醒了才說，“大魔跑到我夢裏來，還說我是她最完美的新身體。”

宋飛羽聽到這話並不吃驚，似乎早就知道大魔的打算。

“殺了我，如果得到我會讓她再次為禍四方，”沈寒眼神中露出狠絕，“殺了我！”

宋飛羽心中無不驚訝，他以為沈寒會求他化解的辦法，沒想到直接幹脆把一切後路都切斷了。

他試探地問：“莫清很快就會恢覆，你這個決定不怕他傷心嗎？只要他意識一恢覆，我們可是要他立誓的。”

“如果以後他要親手殺我，不就更加傷心？或者是被這具身體所殺，你說，該怎麽選？”

“大魔還告訴我，當初是有人提議用王族封印她，一代代下來，我們血脈耗盡，反倒還給她養出一副最契合的身體來了。”沈寒慘淡地笑了笑，陰謀算計，最後到底便宜了誰？

神明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以示公平。

她從一個平凡人得到了絕世天賦，但這不過是祖祖輩輩血脈的疊加。

大魔失去一半魔魂，被困千年，可未嘗不是另一種保全之法。

而出那個封印主意的，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種種尊榮，終將被一點一點追討。

宋飛羽看著這個年輕的女孩，那雙眼神中的果斷決絕，她放棄的是什麽，生命嗎？不，是未來和與她有關的所有繁華榮耀，不世天才隕落，還沒有完全成才，就如流星劃過。

“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宋爺爺，請把我也留在血池裏吧。”是時候註入新的血液了。

宋飛羽猶豫著，沈寒決心已定，看來是意志不改了。

“宋爺爺，你在猶豫什麽？”沈寒做出決定後居然出奇地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所有遮掩都被透視個幹凈。

“是關於宋先生嗎？有辦法救他，又為難了，關鍵在我對不對？”

宋飛羽難得在小輩面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死，也要價值最大化，這個時候告訴她，又覺得自己是一個精致的小人。

沈寒反倒坦然：“有什麽難為情？”她很輕松地說，“我在剛學解剖的時候還想過以後我死了，就不用火化了，直接送去醫學院當標本才算物盡其用呢。”

宋老爺子訓斥：“瞎說什麽！”

“所以，我這條命還能多救一個人，”沈寒盯著這位長輩說：“盡管拿去吧。”

“你真的願意？”宋飛羽還是不太相信沈寒對性命都這麽淡然。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嘛，小學老師都教過，再說，我死了，步霆就少了一個覬覦的人，反正能讓他們計劃破產就再好不過了！”想通過自己打開長生的密碼，現在兩腿一蹬，誰也別惦記。

“猶豫什麽！”沈寒突然提高了音調，“難道要看著我被封魔家族的老怪物抓走在利用得幹幹凈凈才給我死嗎？比死更讓人害怕的是生不如死，是受盡折辱求死不能！”

最終，宋飛羽含著淚點點頭，小藍蛟被沈寒叫著守著兩個人，為了獎勵它的盡職盡責，宋老爺子特別讓人帶著它好好吃上一頓。

小家夥很有良心地說：“沈寒，你和我一起去吃嘛，難得這老頭大方一次。”

一邊的宋飛羽哭笑不得。

“都給你吃了貪吃蛇，吃完，美美睡一覺吧，這些天辛苦你了。”沈寒溫柔地摸摸它的腦袋，又點點它的小角。

小藍蛟歡快點頭，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再見了，貪吃蛇。

沒時間猶豫，大魔神魂越來越強，才過了多久，她就有感應了，那種不正常的心悸讓沈寒催促著：“快開始吧！快沒時間了。”

宋老爺子也不再猶豫，簡潔地說：“辦法很簡單，昱兒點燃自己生命潛能，人早就到鬼門關門口，現在需要把你的全部靈還有血液換給他，王族特殊的力量能幫助他重燃生機，當然，把血和靈全給了他，又因為你是王族，沒有人的血適合你。”

不就是失血過多無法補充血容量最後休克而死嘛，沈寒笑笑，就當出車禍搶救不及時了。她還調皮地說：“不要讓我有太多感覺，我討厭冷冰冰的感覺。”

宋老爺子哽咽點頭。

如果有不舍，那就不要回頭。

這裏躺著兩個人，一個是愛人，一個堪比親人，她也有真正的親人，好在提前給他們準備了保障。還有朋友，來靈界以後就像進入另一個世界，她沒機會回去看看那朵霸王花了，還有那個帥氣正義又有點擰巴的警察。

讓他們相信自己跟著宋先生在深造吧。

她很困，很困，好在沒人告訴她不要睡，最好在夢裏再做一個美夢。

夢裏是夏日在星夜的院子中，她做了桂花馬蹄糕煮了洛神花茶，今天宋先生的考校怎麽又難了，背書好頭疼，晚上還有一個人是不是挖苦自己，可是她喜歡呀，這個聲音真好聽，那茶色的眼睛在偶爾註視自己出神被自己抓包，他也不氣惱，大大方方把自己看得臉紅。

還有，拍著自己肩背的好友，掐住自己脖子一臉不服氣加羨慕地說撿了多少肥皂才釣到男神！



夢在什麽時候是現實的，就是你將長眠那一刻。一切的一切，你想要的，讓自己帶走了。

正胡吃海塞的小藍蛟突然停了下來，好像什麽東西正從身體中抽離了，它擡起頭，小小的身體突然暴漲發出一聲長吟，積雪簌簌落下，受到波及的山上還形成了小型的雪崩，一頭沖進了無名窟中，沈寒早就不省人事。

“死老頭，你對她做了什麽！”

它瞪著龍目，口中龍息噴吐，蛟龍首輕輕晃著，身上鱗片完全豎立，片片發寒。

“這是她想做的事，唯有一死，才能不讓任何人得逞。”

小藍蛟雖然小，但十分通靈，短短一句就明白前因後果，它再次變小來到沈寒面前，小腦袋蹭著已經變冷的身體。

“沈寒，起床了，怎麽比我還能睡呢？你給我做好吃的，你都多久沒動過手了。”它的小角又頂了頂，“一聲招呼都不打，宋先生起來又要罰你背書抄書了，錯了還要紮針，你不是最怕嗎？”

沈寒靜靜閉上眼，沒有血液的人，皮膚青白塌陷，比暮光之城中女主變吸血鬼前還不如。

“起來起來，以後我再也不幹壞事了，我去承認你學校社團那些亮晶晶的獎杯是我偷的好不好。”它細細的小奶音已經帶著哭噎，可仍舊不死心，“再不然，我和雞躺一個砂鍋好不好，一起洗個澡就算燉一鍋了。”

無名窟中躺著第三個人，正午的陽光再一次照在她身上，晶瑩剔透猶如冰雕的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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