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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顧時卿 “卿,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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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初秋的日頭很毒, 熱辣辣的曬得人汗水直往下淌。不過幸而有些青蔥碧樹,勉強遮去了一點日光,只餘下斑駁的光影投落在青石磚上。一點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微風輕輕吹動樹木的枝葉, 於是那地上的光斑便也輕輕晃動起來。

侍畫從外頭庭院裏快步走進來,一路走到廊下, 方才輕輕舒了口氣。她的面頰被曬得有些發紅,額角和鼻尖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侍畫拿帕子仔仔細細地擦了好幾遍臉, 叫了問茶來看過儀容再沒有什麽不妥的了,方才掀了簾子進了屋。

日光被竹簾阻隔在外頭,一進去就叫人覺得陰涼不少。

雖然已經到了八月裏, 可是秋老虎畢竟還沒走, 天氣還是熱得厲害。姜沅屋子裏照舊放著冰山, 只不過她人歇在臥房裏, 冰山卻是放在堂屋的, 中間還隔了一間西廂房,免得坐月子的時候著涼受寒,影響了身子。

侍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方才漸漸適應了屋子裏的溫度。她穿過堂屋和西廂房往臥房走, 當門先是一架三折綠竹清涼屏,既隔了風又擋了床榻上的景象。因為少夫人說悶得慌又熏得厲害。屋子裏平常的時候便不會點上香,只有公子過來的時候才熏些, 來遮蓋少夫人身上的血腥氣。

這會兒才剛過了中午,自然還沒到點香的時候。

進了臥房, 侍畫便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等略略適應了屋子裏的氣味才放開些。屏風後頭少夫人坐在床上倚著大迎枕,半蓋著被子坐著。生完孩子,約莫是因為懷著孩子的時候一直有進補,生完孩子之後什麽雞湯魚湯大骨湯的也一直沒斷過, 少夫人明顯圓潤了些,面頰也有些發紅。侍畫只敢看了一眼就趕緊低下眼去,低眉順眼地走到跟前行了個禮:“少夫人。”

“回來了。”姜沅應了一聲。生完孩子之後她就有些懶懶的不愛動,這會兒坐在床上閑得沒事可做,又不好動那些針頭線腦的,照舊還是只能看些閑書。這會兒侍畫回來,她把書放下看她一眼,笑著招呼侍棋:“真是辛苦我們家侍畫了,這樣大熱的天兒裏,還這麽跑來跑去的。侍棋,給她端碗冷茶來。”

姜沅自己現在不好喝冷茶,但是因為侍畫她們也都在屋子裏伺候,她屋裏倒是依舊常備著冷茶。

侍畫也沒推辭,大太陽底下這麽走了一遭,出了一身的汗,她也確實是渴得厲害。道過謝接了冷茶一飲而盡,她才定了定神,把事情慢慢同少夫人說了:“畢竟南邊過來要花費的時候多些,春天再走,萬一路上生個什麽事兒耽擱了,怕是要來不及。若是等到了冬天,那又是水面結冰又是大雪封路的,天氣還冷,而且臨近年關盜匪也猖獗些,就更不太平了。因此四娘子和四姑爺便想著提前進京,直接在京城過了年,來年開春直接去參加考試便是。”

姜沅聽著,慢慢點頭,一笑:“當真是嚇我一跳——哪個能想到,四姐姐他們不聲不響地就來了京城呢?還連信兒都沒給我遞!直到了城門口才派人來報信。若不是那人手裏頭有溫家信物,我都當真是要以為遇上了騙子呢!”

這般長的時間過去,姜漪還真是一點沒變,一如既往的滿腦袋稀奇古怪的點子。

姜沅笑著靠回去,拍了拍床榻,又重新拿起了書:“算了算了。等我出了月子,再去見她吧。也正好,叫卿哥兒見見他四姨。”

孩子的名字最後還是顧辭舟起的,叫顧時卿。《說文解字》有言:“卿,章也。”而《段註》又言明:“章善明理也。”此字可指表彰真善、明辨事理之人,也可用作對男子的敬稱,還是舊時的高官之稱,姜沅思來想去,也覺得很是不錯。

不過,也可見顧辭舟對此子的期望之高了。姜沅輕嘆了一口氣,心底浮上一點莫名其妙的擔憂來:若是卿哥兒日後沒有那麽聰敏,可該如何是好?

但這擔憂來得太沒有根據,所思所想也太過遙遠,不過剛剛浮起來就被姜沅笑著壓下去了,笑話自己太過多心。

整整過去了兩個月後,姜沅的月子總算是坐完了。

出月子那天她痛痛快快地好生洗了個澡,重新梳妝更衣打扮起來。對著鏡子左看右看,姜沅不禁生出幾分憂愁來,嘆了一聲:“還是胖了啊……”

侍畫在旁邊替她整理衣裳,聞言笑道:“少夫人從前本就是偏瘦削的身材,如今胖了些,倒是剛好。”

姜沅搖搖頭,掐了掐腰上的一點肉:“不行,不行。別處胖就算了,我這腰上也有了贅肉。得想個法子把它減了。”

姜沅這算是老調重彈,侍畫也知道勸不回去了,遞上一盞茶笑道:“也好。剛巧可以讓孫媽媽替您看看,需要做些什麽。”

姜沅也覺著是這個理兒。哪怕要再吃下許多味道特殊的藥膳,為了變瘦,她也都能忍了。

暗自下定了決心,她便腳步輕快地往外走,聲音都上揚了三個度:“走,我們看看卿哥兒去。”

侍畫跟著她往詠陶居走,侍書侍棋留在屋子裏,帶著婢女們趁著這個時候趕緊把各處徹底打掃清理一遍,譬如什麽床簾幔帳、被褥枕頭通通都要換了,窗戶也要全部打開通風透氣。等姜沅回來的時候,兩個月都不曾被徹底打掃過的臥房已經是煥然一新。

捧著茶盞,姜沅嘆道:“生孩子還當真是件麻煩事兒。”懷胎滿打滿算就要十個月,生下孩子這月子少說也要坐一個月,等於幾乎一整年什麽也沒幹就過去了,期間所經受的種種折磨更是不必細說。

這會兒坐在煥然一新幹幹凈凈的臥房裏,姜沅都覺得自己整個人又活過來了幾分。

天知道她坐月子的時候有多嫌棄自己,只覺得都快要臟死了。

放下杯子看看時候,姜沅拿起剪子剪去一截燈燭:“夫君他還沒回來?”

侍畫接過問茶遞上來的點心擺到桌上。輕輕應了一聲:“是呢。先前您用飯那會兒還讓四九回來報了口信兒,說是讓您先睡不用等他了。”

姜沅註視著燃燒著的燈燭,兩叢小小的火苗在她黑漆漆的瞳仁裏跳動。

也不知道顧辭舟究竟在忙些什麽。明年春闈結束,翰林院入一批新的庶吉士,他們這些人就該散館各謀出路了。可如今都到了秋末了,她看著顧辭舟反而是越來越忙,甚至這幾日晚上都要大半夜的才能回來。

難不成,是為了《永康廣紀》的事兒?

姜沅猜想著。

在她的印象裏,除了讀書,顧辭舟在翰林院主要幹的便是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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