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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醉香樓 “如今家中夫人懷有身孕,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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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舟敏銳地發現自己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大好過。

容與自打有了身孕之後, 脾氣便有些變化無常。最明顯的一個表現就是她愛嬌了許多。

若說平日裏的容與是個端莊大方、冷靜聰敏的標準的官宦人家的夫人,那這自從懷了孕,她便好像又小了幾歲, 又重新變回了那個閨閣裏的嬌嬌女兒家,不僅時常撒撒嬌說說軟話兒——不過這撒嬌大多數都是對著孫媽媽的, 和他這個夫君沒有多大幹系——脾氣也是變得莫測了許多,頗有幾分陰晴不定的味道。

於是一方面顧忌著她近來脾氣變化多端, 一方面又感念於她懷著孩子艱辛,再加上她這般小女兒作態實在是有幾分新奇有趣,顧辭舟這幾個月來便也是大多時候都依著她。

最終的結果就是他要開始陪著姜沅一道吃藥膳了。

兩個人吃的自然不是同一道, 畢竟藥膳雖好, 到底不能亂補。姜沅自個兒慢慢悠悠地吃著孫媽媽給她準備的藥膳, 而顧辭舟一臉苦相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廚房做的有清目養肝功效的黃芪玉竹粥。

姜沅笑盈盈:“想著夫君近來多在翰林院查閱書籍處理資料, 怕是用眼有些過度了, 因此我特地囑咐廚房準備了這道粥。夫君放心吧,讓廚房加了紅糖的,想來不會太過難喝。”

顧辭舟默默看她一眼, 強顏歡笑:“如此……多謝夫人了。”

他默默舀起一勺粥, 放入口中。

黃芪和玉竹都不是味苦的藥材,恰恰相反,他們還帶有一點微微的甘甜。但這甘甜也是藥材味兒的甘甜, 再混合上紅糖本身的香甜,滋味兒在顧辭舟品來簡直怪異到了十分。更何況他本就與姜沅的口味極其相近, 也是個不愛吃藥膳的。

顧辭舟:“……”

但是還能有什麽辦法呢?容與想讓他吃,他也只好做一回“舍命陪君子”之事了。

一個月後,顧辭舟逃也似的拉住了薛盛之:“今兒先別回家了,咱們去醉香樓吃一頓吧。”

薛盛之詫異地挑起眉:“你怎麽突然想到要去醉香樓吃飯?近來有什麽喜事兒嗎?”

顧辭舟沈吟片刻:“我想吃些菜。”

薛盛之愈發摸不著頭腦:“吃菜?想吃菜讓你家廚子做便是了, 何必要去醉香樓?那地方除了一道冰碗一道羊肉羹做的還不錯之外,也沒什麽旁的值得特意去吃了……哎哎哎!”他一番話還沒說完,那頭顧辭舟已經拉著他就走了,把薛盛之給心疼得不行,一疊聲叫嚷:“得得得我跟你去我跟你去,松開松開快把手撒開,這可是我家玉香親手給我做的衣裳!扯壞了你來賠?”

顧辭舟松開手,非常有失風度地白了他一眼,走出去吩咐四九回家說一聲他今晚不回家用飯了,而後和薛盛之一道上了馬車。薛家的牛車也跟在後頭一道過去,等著待會兒用過飯接薛盛之回家。

醉香樓算是京中比較出名的一間酒樓,百年老字號,當年還得到過高祖親口誇獎。不過如今時移世易,醉香樓的手藝一代代傳下去,但大約是受天賦或是領悟所限,如今的味道似乎也不覆當年那般驚艷——起碼在顧辭舟和薛盛之他們看來,如今的醉香樓只能稱得上一句“味道不錯”,但要說能好到再讓帝王誇獎一次,想來是不大可能了。

不過畢竟還有那麽個名頭在,又是老招牌了,品質味道都放心些,服務業不差,醉香樓素日裏進出的達官貴人還是不少的。

顧辭舟和薛盛之結伴到了醉香樓,隨意要了個地字包間便落了座。這廂薛盛之還在慢慢悠悠地看著菜單子呢,那廂顧辭舟已經劈裏啪啦地點了一堆東西了:“油爆雙脆、長壽山藥、羊肉羹、胭脂鵝脯、火腿鮮筍湯、涼拌苦瓜、象眼小饅頭、兩份冰碗、一壇梨花白……”

薛盛之一時傻了眼,回過神來趕緊去阻止:“你點這麽多做什麽?就只我們兩個人吃!”

顧辭舟頓了頓,又看了看,有些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單子,長嘆一口氣。

太久沒吃好吃的了,他現在是看什麽都想吃。

不過也的確,就他們兩個,點這麽多也有些浪費了。顧辭舟想了想,對那跑堂的道:“把油爆雙脆和象眼小饅頭去了吧,剩下的照舊。”

薛盛之看了看,一時也找不到什麽想吃的。畢竟他不是顧辭舟,沒有受到藥膳的折磨。最後只隨便要了個牛奶茯苓霜作罷。

酒很快就搭著下酒的花生米茴香豆之類的小菜被送了上來,然後便是冰碗與其他熱菜。兩個人對坐著邊吃邊聊,扯些閑篇。地字號房的隔音效果不是特別好,坐在包間裏還能隱隱約約地聽見外頭的喧嘩熱鬧。顧辭舟小酌了兩杯,就放下杯子不肯再喝了。

薛盛之愈發稀奇:“怎麽,你今兒是轉了性子?從前不是號稱‘千杯不倒’的顧三公子嗎?如今難不成喝了兩杯就不成了?”

顧辭舟摸索著酒杯上凹凸不平的花紋,笑了笑:“如今家中夫人懷有身孕,總不好一身酒氣地回去見她。”

薛盛之“嘁”了一聲:“那你不喝,我可全喝了啊?”

顧辭舟挑眉看回來,點點頭,輕笑一聲:“請。”

薛盛之:“……”

京城裏但凡和他有幾分交情的人都知道,薛家大公子是個“五杯倒”。

他重重放下酒杯,“哼”了一聲,舉筷夾菜:“算了算了,留著給你日後喝,剛好到時候慶祝慶祝你得子。吃菜吃菜。”

一頓飯吃得風卷殘雲一般。顧辭舟是被壓得久了,薛盛之則是本就飯量大。再加上醉香樓的份量也不算大,因此哪怕點的菜不少,兩個人還是把桌上的東西吃了個七七八八。酒足飯飽,便各自道別歸家。

夏蟲鳴叫不止,如水的月色透過清樹寒木灑落在地上,光影斑駁。側方的小廝提著燈籠躬身引路,顧辭舟不緊不慢地穿行在園中的小道上,遠遠地就看見了遠清居主屋的那一處燈火。

不知怎麽地,他忽然想起年前,好似也是這樣一個晚上,他從外頭歸來,遠遠看見了燈火通明的遠清居。但是當時的他心裏卻是空落落的,滿心念著遠在裕州祖宅的容與,看著那明亮的燈火也只覺得不過是虛假的熱鬧。

不像現在。

主屋的燈火其實有幾分暗,顧辭舟猜測容與是已經歇下了,或者在小憩。但是他卻發自內心地感到一種滿足,只要一想到前頭容與和她腹中他們的孩子在等他回來,顧辭舟便覺得一顆心仿佛在寒冬臘月裏以湯澆沃,暖意通融四肢百骸。

他加快了腳步。

院子裏靜悄悄的,只有蟲鳴與他走路的聲音,屋外守著的丫鬟們見他過來,紛紛無聲地矮下身去行禮,顧辭舟擺一擺手。他快步走上臺階,掀了簾子進屋。

西廂裏只有侍畫在守著,擡起頭來見是他,趕忙示意屋裏姜沅已經睡下了。顧辭舟了然地點點頭,示意她去叫水,自個兒悄摸地洗漱完了,方才上了床。

他動作已經放得很輕很輕了,但容與似乎還是有些被吵到了。他一上床她便自覺地縮進他懷裏抱住了他,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呢喃:“嗯……”

顧辭舟輕手輕腳地給兩人蓋好被子,拉上簾帳,輕輕拍一拍她:“睡吧。”

姜沅便又沈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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