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葉泠的名聲在首都太響亮了, 饒是京城化工學院已經給葉泠騰出了最大的禮堂來上課，慕名而來的學生依舊把禮堂給擠了個滿滿當當，目測基本上京城化工學院的學生都來了, 甚至還有一些面孔是葉泠在京華大學藥化系見過的。

只可惜葉泠在藥化系待的時間不長, 也沒住進宿舍過過那種集體生活，所以她叫不上那幾張熟面孔的名字來, 只能點頭微笑一下。

擡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見時間已經到了上課的點，葉泠就清了清嗓子。

“今天來上課的人可真多啊……為了不耽誤大家的時間，我就不說那些廢話了, 我叫葉泠，之前大家肯定都了解過。今天我們要上的內容，就是大家手裏頭拿到的《發酵法》, 這本書是年前編的，我最近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錯誤倒是暫時還沒發現，疏漏之處卻是找到了一些。不過大家也不用擔心，我都會講到的。課程的主要節奏還是按照這本《發酵法》來, 偶爾會添一些東西，講到那一塊兒的時候我會同大家講。”

“首先，我們先聊聊發酵法。問大家一個問題，大家覺得，學明白手裏頭的這本《發酵法》, 大家能運用到什麽領域中去。”

葉泠的目光掃過大禮堂中的學生, 眼神裏充滿希冀，她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回答這個問題。

在葉泠期待的目光中，一個面龐看著有些滄桑的男生站了起來, “能用來和面蒸饅頭做包子。”

禮堂中頓時一片哄笑。

葉泠沖那男生點了點頭，示意那男生坐下，又問其他人，“還有補充嗎？”

見大家都整整齊齊地把頭低了下去，葉泠笑了笑，對禮堂內學生的水平有了個大概的估計，也就不再賣關子了。

“和面……確實有一種是發酵的過程，不過我們常見的蒸饅頭和做包子，並不全都是發酵的過程。大家蒸饅頭包子時需要發酵面，是因為發酵過的面更松軟，裏面疏松多孔，這是因為微生物參與其中，也有人把面裏加了小蘇打，其實就是利用酸堿中和的化學原理，利用酸堿中和過程中產生的氣體撐出孔隙來。”

“除了面粉的發酵之外，其實利用到發酵技術的東西還有很多，比如說我們都熟知的農家肥，還有我們熟知的很多抗生素，以為首都藥廠的主線業務維C，都是發酵技術的產物。”

“要講發酵法，我們首先得從認識自然界中最常見的微生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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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年的夏天很熱，京城化工學院的蟬鳴聲嗚嗚渣渣的叫個沒完。

葉泠一開始到京城化工學院上課的時候，雖然天有點冷，但大禮堂裏的溫度剛剛好，可上到後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大禮堂的學生一天比一天多，偌大一個禮堂變得像是蒸籠一樣，葉泠需要不斷地扇扇子才能稍微涼快點。

京城化工學院的校領導體諒葉泠上這麽大的課太熱，買了兩個電風扇擺在講臺上對著葉泠吹，楞是把葉泠給吹得不好意思了。

她倒是兩塊了，兩個電風扇左右夾擊地吹，要不是頭發紮成個丸子頭用發卡卡住，她的頭發估計都能被吹得飛起來，可學生們密密匝匝地擠在禮堂中，很多人身上的襯衫都被汗水給打濕了。

學習學到汗流浹背。

葉泠索性把電風扇對著學生吹，哪怕只有很少的學生能被風吹到，起碼她的良心是安寧的。

《發酵法》講完的那天，葉泠整個人都松了氣。她也是肉-體凡胎，她也怕熱啊……

Steven見葉泠都被熱怕了，他問，“為什麽不夠買中央空調呢？醜國的很多商場裏都安裝了中央空調，不管天氣多熱，商場裏面都是涼快的。學校是學生學習的地方，給學生提供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這是所有學校都應該做到的事情。”

葉泠：“……”

她是第一次聽到‘空調’這個概念，不過對於調節溫度的東西，她並不陌生。她前世在修仙界中從事的工作不是煉丹就是煉器，整日都需要同各種各樣的火焰打交道，如果不是有冰魄石、寒風陣、水龍衣這些東西幫忙降溫，她估計能在煉丹爐和煉器爐前熱暈。

這一世的電風扇就有些像寒風陣，那空調究竟是怎麽個神奇的東西？

葉泠略作考慮，給資王堂海外事業組的組長打了個電話，讓走資王堂的海外渠道買幾臺空調回來，給水木大學制造系的那些教授和學生們拆一拆，看國內能不能也造出空調來。

Steven不懂花國的國情，不知道花國的經濟實力，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水木大學身為花國的頂尖高校，連給學生上課要用的實驗設備都湊不齊，哪有錢買空調？電風扇都安裝不起。

不過這並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兒，沒必要同Steven這麽一個黃皮白心的香蕉人細說。

葉泠關心了一下Steven的研究進度，“那篇論文修改得怎麽樣了？有沒有投出去？”

Steven沈默許久，滿臉覆雜地指著葉泠書桌上那一大摞材料中的一本露出白色書角的材料道：“已經發表了，我上上個月來找你的時候，就已經把樣刊給你了。你當時還同我說會仔細看的。”

葉泠：“……”饒是她覺得自己臉皮已經練得夠厚了，這會兒還是小小的尷尬了一下。

“啊……真的嗎？”葉泠抓著那本材料的書角把整本期刊都抽了出來，翻開一看，發現那一整本期刊裏只刊登了她和Steven合作寫的那篇文章，算是一本特刊，訕笑兩聲，道：“這速度挺快的，我還以為得再等一陣子呢！沒想到居然是以特刊的形式發出來……話說《皮膚學》這本期刊不是很難發嗎？咋咱的這篇這麽容易就刊登出來了，你找關系了？”

Steven深呼吸數次，臉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葉總，我覺得……你是不是低估我們的研究成果了？咱發表的那篇文章，不算您後面幫助修改增加的內容，只是我負責寫的那一部分，就足夠發表在《皮膚學》上了，您修改之後，這篇論文都有投到《細胞》上的資格，只是我之前答應過《皮膚學》的主編，說我會把相關的研究成果投給他們。他們願意出一本特刊，並不是因為我打了招呼的緣故，主要還是我們的論文質量足夠好。如果我們的論文質量不行，就算我塞美金給他們，他們都不會接收的，更別提出一本特刊了。”

“好吧。”沒有誰會不喜歡別人的肯定，也令自然不能免俗，但她還是覺得Steven這樣說顯得有些不夠謙虛，她故意岔開了這個話題，“那你新的研究內容是什麽？”

Steven把自己從負面情緒中抽離出來，道：“是研究不明原因的皮膚潰爛。這是我在醜國的合作導師建議我開展的話題。因為他註意到，從四十年代以來，醜國與歐洲陸續出現了許多原因不明的皮膚潰爛病人，而且這種病人的出現概率連年增加。”

“醫生們給病人做了詳細的體檢，在病人身上找到了許多異常的指標，比如血糖值較高，胰島素分泌也很旺盛，還有就是病人肝臟部位的酶也很活躍，病人的皮膚上出現了菌落失調的問題……最讓醫生們感到棘手的問題是，醫生們幾乎把市面上可以找得到的所有治愈皮膚潰爛病癥的藥物都拿來嘗試過了，收效甚微。”

“每年都有很多這樣的病人因為皮膚感染而痛苦的死去……我的合作導師認為，這是病人的皮膚組織出現了問題，就類似於感染炭疽桿菌一樣，是因為病人皮膚表面的菌群出現了異常，他建議我嘗試著研究酸劑對皮膚表面微生物的影響。”

“目前，我的研究思路與我的導師是一致的，諧和醫院的劉興發院長也從國內找到了三個這樣的病例，我們正在諧和醫院展開會診。”

葉泠把Steven描述的那幾個癥狀寫在紙上，擰眉思考片刻，她同Steven說，“Steven，我建議你先暫停一下你的研究，研究方向或許是錯誤的。我建議你去看一看中醫學理論的書，不一定要去學會怎麽用中醫理論和中藥給病人治病，主要是要學會中醫的那一套系統看問題的方法。”

“舉個簡單的例子，黃疸。如果按照現代醫學的思路來說，黃疸也是皮膚病，可中醫上用治療肝膽的藥去治，黃疸是可以治愈的。中醫理論中認為，肝膽相照，膽汁分泌旺盛卻無法通過糞便排出體外，只能通過皮膚以‘宣、升、發’的方式排出，這便會導致病人的糞便變得像是石灰一樣，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而那些顏色會表現在病人的皮膚上。黃疸看似是皮膚問題，但其實是內臟出現了問題。”

“你說的這種皮膚潰爛，看似和炭疽桿菌感染很像，但其實背後蘊藏的原理完全不同。炭疽桿菌是需要有傳染途徑的，所有感染到炭疽桿菌的人都會發病，可你剛才也說了，這並不是傳染病。當然，我沒見到具體的病歷，不敢下論斷，我只是給出個建議——你去做一個病人體檢報告異常數據的總結，看看最根本的致病原因是什麽。如果病人的病竈在臟腑中，只是病癥表現在了皮膚上，那你研究再多的皮膚藥都是不管用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頭押在這兒，今晚至少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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