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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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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五歲那年是第一次隨師傅來到大梁,那會師傅說要到大梁忘塵山去尋一位昔日江湖舊友。

師傅向來知己朋友遍天下,我對他這點是很清楚的

我是個好動的人,自然是要跟著師傅去大梁的。

師傅是拗不過我的,只能將我帶上。

也許因為我從小生長於大漠,因此初到大梁,面對忘塵山的秀麗山水,風光旖旎,我除了驚呼就是驚嘆。

師傅的舊友正是忘塵山清音閣主劍玄老閣主,我雖久居關外,但對於中原江湖中事也是有些了解的。

一到忘塵山,師傅丟下我一個在後山讓我自己去玩,然後自己一個人去和老閣主敘舊了。

我心裏暗罵師傅沒良心,重友輕徒弟。

誰叫我有一個這樣不怎麽靠譜的的師傅呢?

沒辦法,我只好一個人在後山瞎逛。

望著眼前山色翠微,連綿起伏,幽谷細澗,飛瀑流泉,只嘆這山水景致之絕。

清晨的陽光在瀑布流瀉而下在青巖濺起的水霧中反映出一道彩虹,朦朧而秀麗,我從未見過這般美的景色,一時忘了神,竟然失足掉下了寒潭之中。

我是大漠長大的,不識水,險些淹死,還好有人潛入水中救了我。

我被抱上岸邊時,嗆了好幾口水出來這才緩過來,我擡頭看著眼前那人。

方才相救之人不過少年模樣,身材高瘦但卻有迎風挺拔的姿態,眉目清峻英朗。

他笑嘻嘻地看著我,頭發還滴在水珠,在陽光下閃爍著淡淡微光。

而且他是□□著上半身的,對我完全沒有男女之嫌。

當然,我也不是那麽保守拘於小節的女子。

我生於大漠柔安國,是柔安王族的王姫,柔安女子是出名的敢愛敢恨,從來都是野性子,直腸子,極是豪氣,不拘男女小節,我自然也不例外。

“擦擦吧,別著涼了。”他遞給我一塊方巾,沖我微微而笑。

我受了涼,手微微擅抖著接過來,擦了擦臉,我邊擦邊說:“方才謝謝你救了我,你叫什麽名字?你救了我,我也好知道恩人姓甚名誰,將來有機會也好報答。”

我從小跟著師傅,給師傅帶出一身中原江湖的江湖氣,凡事都有恩必報。

我的話音剛落,便見他頗為得意地挑了挑眉:“在下忘塵山浪裏白條顧南烈是也,江湖人稱浪裏小白龍。”

我忍俊不禁:“小白龍?你尾巴呢?”

“不許笑!”顧南烈正色說道。

“好好好。”我不笑,忍住,憋住。

他應該是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大梁人吧。

“你是誰呀,我為什麽在忘塵山沒見過你?”顧南烈忽地問起我來了。

我並沒有直接報上大名,而是報了我師傅的名號:“我是江湖人稱謫仙劍客百裏長歌的弟子。”

他一聽我師傅的名字就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只見他負手於背,笑著說道:“原來你是柔安人。”

我震驚:“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中原人?”

他見我一臉震驚,反倒更加得意了:“那是自然,天下之事,沒什麽是我浪裏小白龍不知道的。”

我翻了個白眼:“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說你一定是從老閣主的口中知道的。”

顧南烈嘻嘻一笑:“這也被你猜中。”

我梗著脖子:“可不麽。”

“雖然我知道你不是中原人,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呀。”說著,他向我略作一揖,說道:“請教姑娘芳名。”

我笑靨如花:“我叫葉靈舟。”

“那我以後叫你小舟好了。”

我師傅也是這樣叫我的的。

他起身去穿回衣服,穿衣服還不時側目看我,我只顧擦著自己濕了的頭發。

他穿好衣服,走過來彈了彈我腦袋說:“不就是淹了一下嘛,沒事的,現在咱倆也算認識了,走,我帶你去看看這瑯琊山的山水風光吧。”

我怯怯地說了句:“那我能先去換身幹的衣服嗎?”

他回望一眼跟在他身後混身濕漉漉的我,忍不住笑了笑,說:“走吧,我帶你去換。”

他帶我到他的房間去換,換的衣服還是他的。

我有些後悔說要換衣服了,因為他的衣服實在……太大了。

我將濕掉的頭發全盤了起來,用一根木簪束起來,那根木簪還是他素日束發的簪子呢。

弄完頭發後,我穿著他寬大的衣袍從內室走了出去。

我這一身著實奇怪。

他倒好,一直打趣地看著我,時不時調侃我幾句,氣得我齜牙咧嘴。

顧南烈帶著我從後山寒潭走到前峰依山而建的回廊,一邊走一邊說:“你看,那裏是青鸞峰,這下邊是桃花谷,四月花期,漫山遍野十裏都開滿灼灼桃花。”

我俯瞰著下首的山谷流泉,竟有些小腿發軟。

他帶著的繼續前行,一個拐彎處,眼前的視線更是開闊。他指著對面幾處青峰山巔之上的小亭,霧霭迷朦繚繞著,白練掛青峰,猶如蓬萊仙境。

我驚了一聲,憑欄盼著。

他呵呵笑說:“你看,那是鶴唳亭,這忘塵山,除了青雀多之外,就是白鶴最多了”

我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我只知道他嘴一直沒停過,我卻只顧看我的風景。

最後,我們來到一處突兀而出的斷崖邊上,以玉石修砌著圍欄,在潺潺流水的聲音和盤旋青峰之上的鶴發出的鶴唳之聲,忽有一陣風呼嘯而來,帶來後山林海陣陣林濤。

“如何?這裏,可是我的秘密花境,沒人知道,包括老閣主。”他得意地說。

我笑說:“現在我知道了。”

他笑得舒朗,說:“那可不。你可是第一個知道的喲。”

我忽歪著頭問:“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他忽然沈默,半晌才彈了彈我鼻子,調笑般說:“你猜。”

說罷,撥腿便跑走。

我氣得跺腳。

師傅原本是打算黃昏時分走的,但老閣主為人好客,再三請求師傅留下來宿上一夜。

師傅與老閣主這位忘年交友誼之深讓師傅他委實不好推搪。

於是他留下一句:“小舟,天色已晚,下山恐有危險,便留宿一宿忘塵山如何?”

放屁,我師傅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謫仙劍客,曾經上過武林高手榜前十的高手,還會怕保護不了我弱女子?

他這理由委實牽強。

還不等我回答,師傅又接口說道:“既然你樂意,為師也不好掃你興,你且去玩吧,為師還得與老閣主下完這盤棋呢?”

老閣主在一旁捋須笑著。

我知道,在外人面前,師傅永遠是死要面子,而且從不給我面子。

於是我就這樣留了下來。

這天,我沒吃晚飯。

原因無他,只是吃不慣罷了。

顧南顧一聽說我要留宿瑯琊山,樂得不行,連飯都不吃就跑來後山找我。

此時日已西落,天際暮色迷離,弦月輪廓清晰,夜嵐漸起,山風吹得嵐霧在後山寒潭四周氤氳而開。

我坐在一棵自山壁橫長出來的花樹上,一下一下地蕩著腳。

青翠的枝葉很繁茂,開滿紅蕊淺白瓣的小花,淡淡芳香飄浮著。

花瓣被我蕩動的雙腳震得落花片片,十裏寒潭,一下子鋪滿落紅,隨水逐流而去。

我折了一截花枝於手中賞玩,而此時月光已漸漸升起,夜色微闌,月華如水。

“如此良辰美景,甚是難得,莫要辜負才好,不知小舟姑娘可願賞臉一同賞個月?”

顧南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只見他站在寒潭邊的青石之上,笑吟吟地看著樹上的我,月光柔和地傾瀉而下,灑在他身上。

在月光的映襯著,我看到他柔美的身型輪廓,身姿挺拔,眉目英朗,氣宇軒昂。

我是第一次這般認真地打量一個男子,不禁微微出了神。

他微微淺笑,點足躍起,施展著輕功,踏著寒潭碧波飛身上樹,落在我身邊,揚眉笑問:“怎樣,我輕功不錯吧。”

此時的我卻是一臉驚慌地說:“樹幹太細,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你趕緊下去……”

話音剛落,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到樹幹哢嚓一地斷成兩截,我們齊刷刷落入寒潭。

同一日,落了兩次水,我算是倒黴透頂了。

在冰冷刺骨的寒潭水中,他還是那個在水中游去自如的浪裏小白龍,而我依然是一只大漠來的旱鴨子。

我還是被他救著上岸,嗆出了幾口水。

“沒事吧?”他見我嗆得厲害。

我氣得直瞪著他:“都是你。”

他嘿嘿一笑:“怪我幹嘛,要怪就怪樹幹太脆了。”

“……”

我無言以對。

不再搭理他,我急急回去換衣服,我今早換下濕的衣服,想必已經幹了,顧南烈為了贖罪,提意親自去幫我拿了回來。

我也懶得動,便讓他去了。

半晌時間的功夫,我便見他兩手空空地回來。

“衣服呢?”我問。

他神色覆雜地看著我說:“對不起啊,你的衣裙被樹枝劃破了幾道口子”

我就知道,心裏不禁暗暗罵了幾句:“帶我去看看,破成什麽樣子了。”

他二話不說領著我去了。

“喏,就這樣了。”他將衣裙遞給我。

我接過衣裙,只見袖口處和襟領處皆有大面積劃傷,委實不成樣子了。

我且不追究是如何弄成這樣,我只道:“那我穿什麽?”

他懊惱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穿我的吧。”

“我不要。”

最後,我還是穿了他的衣服,他的衣服依舊是寬松修長,讓人行動諸多不便。

我換好衣服出來,便見他頗為鄭重地對我說:“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賠你一身衣裙的。”

我笑了笑:“不用了,你一個大男人哪來的衣裙賠我?”

他笑道:“等我回家之後吧。”

“你不是老閣主的弟子嗎?”我疑惑。

他搖頭笑道:“我可不是一般的忘塵山弟子,我父親與老閣主是好友,我打小便被父親送到忘塵山學藝。”

“原來如此。”我喃喃自語,一開始我還以為他不過是忘塵山一介弟子,沒想到和老閣主還是在些淵源的。

“對了,你家在哪裏呀。”我問他。

“大梁帝都金陵呀,我可能下個月要回金陵了。”他說。

我沈默了。

帝都金陵?

師傅一直說,大梁地大物博,帝都金陵更是繁華。

而我打小便聽父王說到過金陵。

每每談及金陵,我都能看到父王那向往的神色。

我想,我此生,一定會去一次金陵的。

思緒飄渺的我擡頭望著天幕下皎皎寂月,輕聲說道:“我好想去金陵啊,我都還沒去過呢。”

他驚訝地說道:“真的?你真的想去?”

“騙你幹嘛,中原大地我都甚少踏足呢。”

月色下的他,眉飛色舞:“不如你跟我一起回金陵吧,我帶你去玩,金陵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我楞怔了片刻,擡眸望著眼前那個跳脫成性的少年,心中忽然有些不解,為什麽這個少年會對我這麽熱情?

我想問明白,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怎樣?你給我個回答呀。”他見我遲遲沒回應,有些急了。

我見他那樣子,忍不住笑了。

最後,我還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因為我還沒有成年,沒有父王母後的允許,我是不能輕易離開柔安的。我不能答應他什麽。

氣氛陷入了沈默。

良久,我被山風吹得有些發寒,涼意侵體了,於是抱了抱肩。

他似乎還在等待著我的回答。

“南烈,如果我去不了金陵,不能答應你陪去回金陵呢?”

身為一國王姫,行事作風是不能隨心所欲的。

話音縈繞在他耳畔,只見他眸色漸漸黯淡下來:“那會很遺憾。”

我見不得他這樣,我還是喜歡他明朗清爽的笑容。

我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我一定會去金陵了,到時記得賠我衣裙。”

他的黯然之色一掃而空:“那是自然,那我們且說定了?”

我沈思了一下說:“等我十八歲成人禮一過,我就去金陵找你。”我給自己做了這個決定,仿佛是一個很沖動的行為。

他重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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