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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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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快到高坡鋪了,霍明錦才松開手,撿起剛才跌落的書放好。

“你也看東昌先生的書?”

傅雲英好奇問,很少見他看兵書之外的書,而且是幾本內容平淡的游記。

霍明錦一笑,拍拍那一摞書,說:“給你預備的……好把你騙上來。”

以前的小雲英很好哄,送她一朵絨花她也會高興很久,現在想哄她高興得費點心思。他特意找幕僚們討教,搜羅了許多市面上沒有的書。

傅雲英有點哭笑不得。

目光落在他鬢邊那幾根刺眼的銀絲上,心裏微微一動。

擡起手,手指輕撫他發鬢。

霍明錦低頭看她,目光灼灼。

她稍稍用力,將白發一根根扯了。

其實早就想這麽做了,不過以前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親近。

這點疼對霍明錦來說就跟撓癢癢一樣,他眉頭皺都沒皺一下,握住她的手,含笑低語:“委屈你了。”

她或許根本沒有考慮過婚事,這樣年輕,朝氣蓬勃,青春正好。

而他已經年過三十,年齡的增長讓他強大成熟,也在他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

傅雲英揚了揚眉,看著他俊朗的臉,濃眉,黑眸,眼底刻滿風霜,因為經歷過風雨,行事有種獨有的沈穩從容和堅定果決。

宮變之中,他大開殺戒,毫不手軟,之後並沒有趁機大肆株連、耀武揚威,也沒有濫殺無辜,而是迅速蟄伏,卻又牢牢控制局勢。

高山一樣雄偉,湖海一樣寬廣。

溫柔和強勢同時出現在他身上,一點都不矛盾。

“二爺正當盛年。”

叫他二爺,打趣似的調笑語氣,甚至有點輕佻的意味,像調戲。

霍明錦失笑,湊近吻她。

他喜歡她私底下慢慢朝自己展露和平時不一樣的一面,鮮活,明朗。

她本就該如此恣意放達,像她筆下的畫一樣,氣韻生動,直抒性靈。

為此,他可以傾其所有。

吻著吻著不免要失控,把她壓在車壁上吻,欲、念燒得熾熱,還記得先用雙手托著她,怕她撞到車壁上會疼。

車廂逼仄,氣息交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不知是不是空間狹小的緣故,纏吻的聲音特別響亮清晰,唇舌糾纏攪動,鋪天蓋地都是他身上的味道,還有他喘氣的聲音,沙啞暗沈。

感覺到他緊繃結實的身體裏奔騰洶湧的情、欲,傅雲英心口砰砰跳,身體漸漸發熱。

果然正當盛年。

天氣熱,轉眼就出了一身汗。

他知道分寸,吻得激烈而克制。

分開的時候,依然衣衫整齊,不過都有些氣喘籲籲。

外面沒有聲音,馬車停下來了。

等她平覆下來,霍明錦壓抑著燒起來的欲、望,手指輕輕拂過她柔軟的唇,道:“我不進去了,明天再來。”

傅雲英嗯一聲,下了馬車。

第二天霍明錦沒來接她,因為當晚她就收到袁三讓人送回京師的密信。

之前她送傅雲啟和袁三回湖廣,一個回鄉參加鄉試,一個負責接應朱和昶。

朱和昶病了,出了點麻煩事。

袁三要她即刻啟程,他應付不過來。

麻煩應該不小,袁三信裏再三強調:老大你快來吧!再不來爺爺到不了京城!

爺爺說的是朱和昶。

行禮早就收拾好了,各處人手也都布置好,隨時可以走。

傅雲英等不及天亮,叫喬嘉去兵馬司討連夜出城的手書,叫起傅雲章,告訴她自己先走,過兩日等他傷口好了再出發,他們可以路上碰頭。

傅雲章披衣起來,看了袁三的信,皺眉道:“不礙事,一起走罷。我不是玻璃人。”

他堅決起來不會輕易動搖。

匆匆收拾,趙師爺和蘇桐聽到正院的動靜,也都醒了,打發小廝過來詢問。聽小廝說二人立刻就要出城,親自過來送。

傅雲英叮囑蘇桐,他滿口應承,道:“這裏有我,你放心。”

小半個時辰後,喬嘉拿回來通行文書,猶豫著道:“公子,二爺不在城裏,文書是李千戶辦妥的,您看要不要等一等?”

傅雲英想了想,問:“二爺去哪兒了?”

喬嘉老實答:“這個小的不清楚。”

霍明錦說明天還會在宮門外等她,那肯定不會走得太遠,等他知道自己要走趕過來,應該要不了多久。

傅雲英看一眼銅漏,催促仆人繼續收拾,道:“等半個時辰罷。”

半個時辰後,霍明錦仍然沒現身,也沒人知道他去哪兒了。

夜色濃稠,今晚沒有星星,伸手不見五指。

傅雲英接過王大郎遞過來的鞭子,幾步下了臺階,跨鞍上馬,對其他人道:“不等了,出發。”

之前她和霍明錦說過會南下,其他事情都交代清楚了,還留了封信給蘇桐,不一定非要等到他過來送她。

兄妹倆打點好,騎馬出城,有手書和腰牌,一路暢通無阻,巡查的衛兵沒有阻攔。

出了城,剛走出一段路,身後遙遙傳來馬蹄聲。

駿馬跑得很急,蹄聲如悶雷炸響。

須臾,幾匹快馬撕破暗沈沈的夜幕,飛馳到傅雲英面前。

為首的男人穿窄袖勁裝,身形高大,夜色中一雙幽深的眸子,仿若深夜潛行的獸類,目光格外明銳。

看到她,男人一拉韁繩,不等駿馬停下來,飛快跳下馬,幾步走到她跟前。

不遠處,傅雲章回頭看一眼傅雲英,見她停下來了,示意周圍的人繼續往前走。

眾人會意,夾一夾馬腹,催馬接著前行。

霍明錦在城郊一座船上秘密會見署理山西軍務的總督,商談布防的事。為避人耳目,身邊並沒帶隨從,李昌費了半天勁兒才找到他。

他從船上下來,算了一下時辰,估摸著傅雲英等不了那麽久,沒有回城,直接追到官道上來,果然追上了。

看他走近,傅雲英要下馬。

霍明錦攔住她,指一指遠處矗立在夜色中的十幾騎矯健身影,道:“他們和喬嘉一樣,跟你一起去。”

傅雲英點點頭,多帶點人手當然更好。

又說了些京裏的情形,哪些人需要防備,哪些人得拉攏,等朱和昶進京,要如何安排接駕的事。

傅雲章他們已經走遠了。

駿馬發出不耐煩的噴鼻聲。

這是說開之後第一次分別,霍明錦拉著傅雲英的手,凝視她許久,並沒有啰嗦,只說了一句:“萬事小心。”

千言萬語,最後不過四個字,只要她平安就好。

就像當年找到她,卻不能靠近,果斷返回京師,只派人保護她,讓她無憂無慮長大。

“明錦哥,你也是。”

傅雲英道,看他松開手,催馬疾行。

霍明錦目送她,直到她的身影融進夜色中看不見了,還駐足良久。

李昌牽著馬走到他身後,“二爺,更深露重,該回了。”

前方一團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見,連螢蟲都沒有,有什麽好看的?

霍明錦沈默不語,又站了一會兒,方轉身。

身後忽然響起清脆的馬蹄聲。

他驀地回頭,看到夜幕下緩緩馳出一騎身影,瞳孔翕張,面露驚訝之色。

傅雲英單獨折返了。

怔楞過後,霍明錦拔腿便朝她跑過去。

李昌眼珠一轉,牽著馬走遠,順便把其他隨從也趕走。

傅雲英的馬慢慢停了下來,坐在馬背上,低頭看著霍明錦大踏步迎上來。

夜色深沈,萬籟俱寂。

兩人四目對望。

涼風吹過,拂動山道兩旁樹葉沙沙響,恍如落雨。

後半夜,涼意慢慢浸上來,夏夜的燥熱一點點褪去。

周圍靜得出奇,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霍明錦望著傅雲英,眼神比無邊的夜色更深邃。

傅雲英迎著他灼熱的註視,翻身下馬,手執軟鞭,風吹衣袂翻飛。

一身朱雀錦袍,束革帶,踏皂靴,腰間收得緊緊的,身姿敏捷,英氣勃勃。

霍明錦不由想起那年在江城書院,看到她於眾人仰望中站在高臺上朗讀書院教條,錦緞束發,肩披霞光,當真是風儀出塵,直把其他人映襯成草木。

他問了一句,“誰家少年?”

當時不知,這少年是他的雲英。

傅雲英走到他跟前,唇角微翹,雙目亮如星辰。

她一字字道:“這一世,我從不委屈自己,明錦哥哥。”

霍明錦一怔,明白過來時,心跳如雷響。

是為了白天的那一句“委屈你了”。

她不覺得委屈,因為她就喜歡這樣的他。

霍明錦喉頭滾動了幾下,雙手緊緊抱住她。

一句話不說,低頭熱情吻她,撬開齒關,吻得很用力,纏著她的香舌,不給她呼吸的機會,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似的。

攪弄水聲嘖嘖響。

這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滾燙的身體貼著她的,緊緊箍著她,恨不能和她揉成一團。

不能再失去了。

夜風輕拂,良久過後,他才松開些許,下巴放在她頸邊,氣喘如牛,底下緊繃,燒得發疼。

傅雲英被他吻得站立不住,戰栗的感覺慢慢褪去,臉頰還燒熱,手中的軟鞭差點沒滑落出去。

待他放開,輕聲道:“我走了。”

想讓他安心,才會轉回來,但他反應這麽大,有點始料未及。

她放空了一瞬,幾乎忘了思考,轉身上馬,不等他說什麽,也不看他,甩了個鞭花,馳進黑暗的夜色中。

幸好周圍沒人看見。

直到追上傅雲章一行人,傅雲英心口還砰砰直跳。

……

接連趕了兩日路,在半路上碰到在驛站裏忽悠驛丞、雜役的張道長。

張道長威名遠播,驛丞們將他視作得道高人,只差一步就能飛升成仙的那種。請他住最華美精致的房舍,吃最精美的食物,伺候得非常周到。

驛站裏專門辟出一塊地方給張道長修煉。

傅雲英讓其他人去客堂打尖休息,請張道長為傅雲章診脈。

張道長看到他們很高興,拉著傅雲章仔細端詳一陣,道:“還死不了。”

傅雲英問:“二哥前些時日肩背中箭,不要緊麽?”

張道長擺擺手,“皮肉傷,不礙事。只要雲章他吃我煉的仙丹……”

他開始喋喋不休賣力推薦他這幾年嘔心瀝血的新成果——長生丹。

傅雲英連日趕路,沒好氣地暗暗瞪張道長一眼,竟然想騙傅雲章幫他試藥?那些所謂的長生丹是她看著張道長煉的,裏面不知道含有多少有毒的東西。

張道長嬉皮笑臉,朝她擠擠眼睛,道:“小英兒啊,別生氣,師父這裏也留了你的份。”

傅雲章看著他們倆,笑而不語。

東拉西扯了一陣,換了快馬,重新出發。

傅雲英讓傅雲章留下來和張道長一起等,“二哥,讓張爺爺再給你看看,我接了袁三他們就過來。”

傅雲章想了想,點點頭。

傅雲英匆匆吃了點幹糧,離了驛站。

張道長目送她走遠,回頭掃一眼傅雲章,問:“要一直瞞著麽?”

傅雲章面色如常,抿口茶,點點頭。

張道長眼皮低垂,做了個鬼臉。

……

又跋涉了一天,傅雲英才找到袁三他們。

朝廷一早就派了官員南下迎朱和昶進京,光是舉旗的儀仗隊就有數百人,而且都是錦衣衛。

聖駕一路走來,沿路的官員都會使勁全身解數討好奉承,以求能夠升官進爵。

但凡朱和昶經過的州縣,百姓傾城而出,簞食壺漿,將最好的東西全都拿出來,縣官更是絞盡腦汁,海陸奇珍,稀世之寶,悉數奉上。

總之,朱和昶一行,排場很大。

傅雲英剛到地界,沿路接應的王府侍從就主動現身。

“爺在前方三十裏一處的村莊裏。”

“怎麽不走了?”

她沈聲問。

侍從答道:“爺病了,還不肯見人,這幾日只略用了幾碗湯。”

傅雲英皺眉,“是不是之前的舊疾犯了?怎麽不派人去請張道長?”

侍從小聲答:“太醫來看過了,說不是病,用不著請醫。”

傅雲英心裏明白幾分,點點頭。

太醫是楚王的人,他說不是病,那肯定不是病,朱和昶這是害怕了,後悔了,還是在使小性子?

快到地方了,她反而不著急,先派喬嘉去打探情況。

喬嘉走了一趟,回來稟報:“現在王府隨從以鐘家、楊家人為首,他們以新君近人自居,有些倨傲,大臣們想見新君,必須先賄賂他們。接駕的幾位大臣有王閣老的人,有您的人,也有二爺的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等朱和昶正式登基,王府屬官肯定會受到重用,據說眾人已經私底下稱呼王府長史為“閣老”。

聽到這裏,傅雲英挑挑眉。

楚王故意留下這些人,是想考驗她麽?

她可不會客氣。

說話間,已經到了聖駕駐紮的村子。

錦衣衛們一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傅雲英的身份,但還是先驗查一番,方放她進村子。

村子裏的住戶早就被挪到其他地方了,一眼望去,除了錦衣衛、侍衛、金吾衛,王府護衛,王府侍從,王府屬官,就是大大小小的官員。

因為朱和昶臥病,人人都面帶憂色。

傅雲英徑自找到朱和昶下榻的帳前,要求見他。

幾個太監攔住她,道:“爺剛吃過藥,才睡下。你是何人,竟敢亂闖?”

雖然朱和昶是皇帝,但畢竟還沒進京,現在眾人不好當面稱他為萬歲,都叫他爺或是小爺。

傅雲英還沒說話,跟著她的喬嘉和另外幾個錦衣衛臉色都變了。

她擺擺手,示意喬嘉他們不必動怒。

小太監叉著腰,態度傲慢,“還不走?打擾爺休息,閣老怪罪下來,憑你是京官,也吃不了兜著走!”

傅雲英一笑,轉身離去。

小太監們見這麽一個年輕氣派的京官被自己趕走了,對望一眼,頗為自得。

終於輪到他們揚眉吐氣了!

不給點好處,就想見小爺?這是頭一天當官麽?莫不是個傻子吧?

聽說京裏近身伺候皇上的太監都很威風,有些位高權重的,朝臣們都得爭著巴結。連堂堂閣老重臣都爭著把自己家的千金嫁給太監的幹兒子,好和太監攀親。

要是運氣好一點,說不定也能混一個千歲爺當當!

袁三和朱和昶不對付,拿他沒辦法,整天翹首以盼,等著傅雲英過來。

聽王府侍從說京中的傅大人來了,當即喜得一蹦三尺高,打聽到她住的地方,喜滋滋找過來,掀開帳篷往裏沖。

“老大,你可算來了!”

傅雲英正坐在地上鋪的氈子上吃飯,擡頭掃他一眼。

他精神氣十足,徑自走到她身邊,挨著她坐下,看著幾上熱騰騰的面條湯,抹抹嘴巴,“正好我也餓了。”

傅雲英搖頭失笑,讓人去取一副幹凈的碗筷過來。

吃完,她喝口茶,問:“吉祥呢?”

吉祥是朱和昶的貼身太監,幾歲起就跟著他,雖然膽子小了點,臉皮厚了點,但很忠心,寸步不離朱和昶左右。

剛才攔下她的那幾個小太監看著眼生,其中沒有吉祥。

袁三嗤了一聲,看一眼左右,壓低聲音說:“被排擠走了。”

地方藩王和皇帝說起來都是龍子龍孫,但世人都明白,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朱和昶身份轉變,身邊的人欣喜若狂,繼而開始盤算怎麽才能爬到更高的位子上去。

短短一個月,王府內部各種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人事變動極其頻繁。

吉祥是朱和昶的貼身侍從,被其他小太監合起夥栽贓嫁禍,有口難辯,被那位方長史找了個借口打發去竈房伺候了。

傅雲英端著茶杯,靜靜思考。

眾人合夥趕走吉祥的原因不難猜。

其他小太監急於表現自己,就必須先除掉朱和昶用慣的人,他們才有出頭的機會,吉祥擋了他們的路。

而方長史那樣的人犯不著和吉祥爭寵,他趕走朱和昶的近人,有更深層的考慮——只有支開朱和昶熟悉的人,才能更好地掌控這位天真爛漫的年輕君王。

傅雲英和楚王的人手打交道不是一兩天了,現在各處暗衛只聽她的指令。

她和方長史也來往過,記得對方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老者,應該不會這麽輕狂,輕易就露出貪婪狡詐之相。

莫非真的是利欲熏心,當了幾天“閣老”之後,露出狐貍尾巴,想要謀求更大的利益?

帳篷裏悶熱,袁三找了把蒲葵扇,坐在一邊幫她扇風,“老大,你說怎麽辦?揍那些小太監一頓?”

傅雲英搖搖頭,“先見到小爺再說。”

不一會兒,得知她已經抵達的其他官員三三兩兩過來找她。

有的向她大倒苦水,痛罵方長史倚老賣老,囂張跋扈,收受地方官員的賄賂,無法無天。

有的找她打聽京中的局勢,絕口不提方長史的事。

有的假意關心她,實則試探她的態度。

鐘家和楊家的人則謹慎許多,寒虛問暖,問她一路辛不辛苦。

這些人,少數是真心找她討教辦法,剩下的,無非想挑撥她和方長史大鬧一場,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霍明錦的人沒有過來。

她的人手最後到,寒暄幾句,告訴她他們已經四天沒見到朱和昶了,只有方長史才能踏進朱和昶的屋子。

“大人,方長史在王府積威頗深,深得小爺信任。老王爺臨終前將小爺托付給他,他借此以托孤大臣自居,處處指手畫腳,連錦衣衛都被他支使得團團轉。您最好還是不要和他起沖突。他畢竟是王府忠仆,掌王府所有賬務。”

傅雲英淡淡一笑,“無事,我心裏有數。”

霍明錦的人怎麽會怕方長史,不過是不想出頭罷了。

她換了身幹凈衣裳,再次去帳篷求見朱和昶。

這一次又被小太監攔下了,道:“小爺在用膳,誰都不許進去!”

傅雲英不動聲色,拉住氣得臉通紅的袁三,轉身回帳篷。

夜裏,她召集人手,細細問他們這些天的情形。

眾人一個接一個稟報。

等眾人退下,袁三把穿一身貼裏的吉祥帶進帳篷。

“傅少爺!”

吉祥一進帳篷,眼圈便紅了,跪倒在地,膝行至傅雲英跟前,淚如雨下。

傅雲英沒說話,等他緩過勁兒來,示意他站起來說話。

吉祥擦幹眼淚,站起身,佝僂著腰,泣罵道:“他們那幫不要臉的!欺負我就算了,還欺負傅少爺您!真是心肝都壞了!”

小太監之間爭風吃醋,掐尖要強,是常有的事。但以貼身太監的身份欺壓朝臣,找朝臣索要賄賂,這就不一樣了。

吉祥很有原則,他可以和府裏的人鬥得你死我活,但堅決不會耽誤世子爺的正事!

傅雲英問他朱和昶的近況。

吉祥眼圈更紅,“從王爺沒了,我就被他們趕出內府,沒能和世子爺說上話。他們想把我撇在武昌府,要不是我機靈賄賂老太監,現在還在湖廣當燒火奴才呢!傅少爺,您一定得想辦法見到世子爺啊,世子爺一直念叨著您,好幾回做夢夢見您,他要是曉得您在這兒,早就過來找您了!”

他說一句,停下來抹眼淚,哭哭啼啼,好不可憐。

傅雲英安撫他幾句,留下他。

忙到半夜才睡下。

翌日早上起來,傅雲英又去朱和昶房門前等著。

小太監告訴她,朱和昶不在,出去散悶去了,讓她回去等。

她真的回去了。

下午再去,小太監又道:“小爺睡下了,說不見你,你明天再來吧。”

傅雲英笑了笑。

手中折扇一抖,對身後的錦衣衛道:“綁了。”

錦衣衛應喏,二話不說,上前幾步,大手一張,將幾個小太監雙手捆縛在背後。

小太監們又驚又怒,臉色紫脹,滾在地上掙紮:“大膽!”

傅雲英收起笑容,看也不看小太監們一眼,下巴朝裏頭輕輕一點。

“進去看看。”

朱和昶到底在做什麽?

吉祥飛快答應一聲,一溜煙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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