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仿佛空無一人，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回響。撲通撲通….越來越快,弈秋只覺得口幹舌燥,不由地吞了口唾沫。

兩人站在月光中，白衣飄飄，如欲乘風而去。

弈秋想像中的葉孤城和眼前的葉孤城重疊起來，一樣的睥睨天下,卻一樣的孤寂。即使都是白衣,但他和西門吹雪的氣質完全不同。

西門吹雪是山原上的皚皚白雪,那麽他便是午夜時最幽深的一抹黑。

劍目星眉,一雙狹長的眼睛如海底的暗湧，冰冷又黑暗。

若他是一把包裹在劍鞘裏的劍,那麽西門吹雪便是一把鋒芒畢露的劍。他多的不止是對劍道的理解,更多的是人事的清醒。

他誠於劍，所以劍被他的**驅使，這世界他感興趣的事太少，所以才會策劃出一場驚天陰謀，像走在鋼絲上，無比刺激卻也不斷挑戰著他的極限。

而西門吹雪誠於人，在他看來唯有誠心正意，才能達到劍術的巔峰。同時他也追逐著最快的一劍，追逐著永無盡頭的劍道。

兩人站在上面，面色卻都波瀾不驚。

葉孤城道：“如果我戰敗，請收下我的劍，我的劍就是你的劍。”

西門吹雪道：“倘若我戰敗，也請收下我的劍，我的劍便是你的劍。”

兩人的眼神都認真無比。

葉孤城道：從此劍不離身。

西門吹雪道：劍不離身。

風馳電掣間，旁人還未看清招式，兩人的劍同時刺向對方。

弈秋看得分明，即使她希望西門吹雪贏，但此刻卻不得不為葉孤城讚嘆一聲。

此人的劍如行雲流水，劍極快，但卻極穩，仿佛能聽到刺破空氣的聲音。然後從高處飛下，劍徑直刺向西門吹雪。

即便弈秋自負自己的輕功天下第一，但遇到這種劍意，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能從中還生。

她的心糾成一團，聲音不自覺從唇邊溢出，“吹雪。”

西門吹雪的劍毫無遲疑，劍如雷霆之勢刺向葉孤城。平平的一劍，沒有任何招式，但卻快如閃電。一雙眼亮如星辰，有著無盡的欣喜和豁出一切的決心。

弈秋知道他已拿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兩把劍交錯而過，貼得極近，仿佛能看到兩把劍摩擦時閃現的火花。但只是一瞬，兩人已越過彼此，然後背對著彼此。

弈秋看得分明，兩把劍都刺向對方，但是，葉孤城的劍比西門吹雪快了一秒。

只一秒，結果自是不同的。

但葉孤城緩緩地倒了下去，西門吹雪一個閃身把他抱住。

弈秋不自覺得籲出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可惜。

這場決戰，西門吹雪已輸，但最後眾人看到的不過是西門吹雪的劍刺穿了葉孤城的心臟。

西門吹雪抱著陸小鳳的屍首飄然落下。

大內侍衛已圍了上去。

“把叛賊葉孤城的屍首留下來。”

西門吹雪還未動手，陸小鳳已上前道：“人都已經死了，屍體要來也沒用，你們又何必糾著不放。”

“既是反賊定是要交給朝廷處理，你們不能把他的屍首帶走。”

陸小鳳眼中一絲笑意也無，但他的嘴角卻彎著，“誰若別想帶走葉孤城的屍體，除非踩著我陸小鳳的屍體而過。”

司空摘星和其它人也蜂擁而上，在一旁幫聲。

大內侍衛首領有些遲疑，這麽多武林人士，此番便是帶走了葉孤城的屍首，他們必也損傷慘重。

卻見一個太監走來道：“皇上有旨，準許陸小鳳等人帶走葉孤城的屍體。”說著他看向陸小鳳道：“皇上有旨，宣陸小鳳覲見。”

西門吹雪看了弈秋一眼，兩人點點頭，便直接穿過人群而去。

陸小鳳摸了摸了胡子，跟著那太監後面去見皇上。

“此戰可舒心？”

西門吹雪冰冷的表情有了一絲變化道：“此戰過後，我必不會是今日的我。”

弈秋知道他的劍道又上了一層階梯只道：“那便好。”

葉孤城的頭發從西門吹雪的手臂間散落，面容沈靜如水，嘴角微微彎起，似是帶了一絲釋然。

深夜的街道只聽到偶爾的打更聲，兩人的腳步卻一頓。

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卻見一個小丫頭從巷子裏跑了出來。一下便撲到葉孤城的屍體上，一雙圓圓的眼睛已是蓄滿淚水。

那丫頭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頭上梳著兩個雙丫鬢，眉毛很粗，然後底下是一雙大眼睛。

她的嘴唇抿得極緊，擡起頭抹掉眼淚，一臉忿然道：“你便是西門吹雪，是你殺了他。”

西門吹雪冷冷道：“是。”

她似是被巨大的絕望籠罩，一臉脆弱不可置信道：“可是他怎麽會輸給你，不會的，不會的，定是你使了什麽手段對不對。”

最後一句像從胸腔發出，整條街都回響著她的聲音。

弈秋見她稚嫩的臉龐，眼底都是失去愛人的絕望，心下一軟道：“他策劃讓平南王登上王位，你可知道？如今計劃已暴露，他便是不死，又如何面對眾多大內侍衛和朝廷的通緝。”

那丫頭騰騰地向後倒退了兩步，突然坐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一邊哭一邊罵道：“葉木頭，我就知道你從沒把我放在心上。我追了你一年，你一定覺得我很煩對不對，但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我知道你一點也不喜歡我，不然也不會連死都死得這麽幹凈利落。”說著哭得更大聲了，鼻涕眼淚全都流了下來，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似乎沈緬於自己的情緒中，已經完全忽略了西門吹雪和弈秋存在。

過了一會後，她哭得聲音都已經沙啞，把頭埋在雙臂間小聲道：“我不管你幫助誰謀反，不管你是不會被朝廷通緝，只要你說一聲，元元，你和我一起走吧，便是跟著你浪跡天涯，朝夕不保，我也甘之如飴。便是你不帶著我也沒關系，我只要你活著，只想你活著….”

她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說給已經在天上的葉孤城聽。

弈秋心中有一絲動容，葉孤城的武功再高、劍再快，和她也沒關系，但這個女孩的袒白讓她有了一絲動搖。

到底要不要救葉孤城？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倆人決戰前時，我突然想起了相愛相殺這個詞。= =我寫的又不是**~~~~~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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