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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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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華光寺。

華光寺少說也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了,起初相傳是為了祭祀祖先而設立的小小墳寺,逐漸擴展到如今僧房近百間。寺中東、中、西分著三路各建築有主殿與配殿等,寺廟恢弘。

當中供奉的金身乃是華光菩薩。

華光菩薩又叫五顯神、五顯靈官大帝,是佛祖十大弟子之一,號稱智慧第一。華光菩薩的金身分為五座神像。五座神像面向外而蓮臺相連,跏趺圍坐,享用香火,福佑百姓。

不過這道家法壇竟然設置在佛寺之內,當真奇怪。

薛煊點了數十名精幹兵士隨行,與周澄一道去往華光寺。途經真水取水之深井,與平田拋屍處也相距不遠。

令兵士細細測量得知,法壇設置處正是在華光寺供奉華光菩薩的主殿之內。

如若此次前去有所發現,那麽便可在“平田拋屍案”的棋盤上再落上一個可以關聯推知的顯證,水落石出指日可待。

他們一行離了井水處,向華光寺出發。

就在這時,突然起了大霧。

這霧氣起的甚是奇怪,沒有一點起霧的預兆,好像就這般憑空出現,立刻便彌漫滿天。又甚是濃,白茫茫一片,不像大霧,倒像是濃煙一般。伸手不見五指,更別提瞧見同行的人了。

而怪異的是,這霧也隔絕人聲。

薛煊聽不見兵士甲胄碰撞之聲,也聽不到馬匹嘶叫之聲。仿佛這些人全都憑空消失不見了,白茫茫大霧裏,只剩下他一個。

薛煊周身四顧,前後左右均是白茫茫,沒有任何不同。他心中警惕,立刻翻身下馬,緊握著劍,凝神靜聽。

當真聽得到,霧裏斷斷續續、隱隱約約的傳來些聲音。像是烙鐵烙到皮肉上的滋滋響聲,又像是有狠命鞭打及求饒的聲音。仿佛真的有焦臭的皮肉糊味傳來。

故弄玄虛,薛煊尋著這味道和聲音來源而去。

走了許久,求饒聲、行刑聲越來越響。而在這數人的痛呼聲中,薛煊還辨別出了大理寺官員、平田拋屍案遇害者張肆維的聲音,似是他已經被告知過了為何受這刑罰,隱隱可聽聞“當真錯了”、“真心悔過”等求饒之聲。

迷霧來的突然,消散的也突然,薛煊看到了眼前景象究竟是什麽。

他竟然不知不覺來到了法壇之中!

法壇正如周澄所言。

寬宏空蕩蕩的大殿裏遮蔽的嚴嚴實實,絲毫不見窗外景致。四下裏全靠火燭點亮,但也照的大殿燈火通明、有如白日。法壇一側布置的奢靡華麗,設了水池火沼,但卻絕不是為了使逝者還生。

因為另一側擺放了無數的刑具,堪比詔獄。

豎著三根柱子,柱子上分別捆著通身不著一點衣物的人,赫然是已經死去的徐赟、張肆維、羅長興。這三人不著一點衣物,露出的軀體卻甚是奇怪。軀體仿若水聚般透明,一眼瞧上去,能清楚地瞧見五臟六腑與周身骨骼。

法壇上有一名行刑之人,□□上身,薛煊瞧見他正用利劍隨意割徐赟胸前的肉。

徐赟心臟隨著劍割收緊,通過水聚般的軀體,薛煊可清楚看到他五臟六腑皆因痛苦而移位。

行刑人割肉而不使肉割斷,使肉片片豎起,有如蘇州府名菜松鼠鱖魚。伴著徐赟淒慘嚎叫,三人有如落了阿鼻地獄,情狀實在慘烈無比。

薛煊欲上前而不能上前,欲尋路卻發現並無路可退。

思索間,見周澄竟在行刑者身後。

因行刑者甚魁梧,方才竟把她遮住了。

這周同塵一身白衣,呆怔著一動不動看了行刑景象,竟然支撐不住般嘔吐大哭,隨即從柱子後面繞走跑掉了。跑的頗狼狽,是被嚇壞了,又落荒而逃的樣子。

薛煊註視周澄背影,隨即勾唇笑了。

他向著濃白霧氣,吐字清晰道:“閣下是想把我也嚇跑嗎?”

說罷他斷然轉身而去,不再觀看眼前人間地獄之景。

剎那間,一切又恢覆成沒有起霧時的景象。

薛煊確實下了馬,可卻不是在什麽大殿裏法壇上,而是站在馬旁。神機營兵士則在一旁候著,站立如松、鴉雀無聲,等候薛煊指令。

薛煊瞧見前方周澄身影,正是去往華光寺方面。他笑道:“啟程!”

見他神智情態如常,神機營眾兵士這才放下心來。

方才突然的,薛大人同小道長就都不動了。他們是要聽從薛大人調遣的,無令自然不敢擅動。因而所有人都停下了。

又突然的,薛大人同小道長就下了馬,在馬旁來回的走。

走了數十趟,小道長突然醒轉過來,一言不發騎上馬就飛奔而去了。連薛大人也不管上一管,仿佛篤定薛大人能自己醒轉。要說薛大人也不愧是薛大人,沒有學過道術,遇到這詭異的有如鬼打墻一般的事兒,竟然也能毫發不傷的全身而退。還有膽量繼續往佛寺走。不過進了佛寺,有佛祖庇佑,什麽妖啊鬼啊也掀不起風浪。

因而眾兵士也快馬加鞭朝華光寺去了。

薛煊揚鞭馳馬,追上周同塵,進了華光寺氣派山門,徑直往測算出的主殿去了。

主殿寬敞高大,正中供奉著華光菩薩圍坐的五座金身,寶像莊嚴。穹頂雕著一朵巨大重瓣蓮花。香爐裏正燃著香,大殿內無處不充盈著香燭味道。青磚地面鋪的整齊。敲木魚與誦經聲時不時地傳來,悠遠綿長。

華光寺知客僧見薛煊等一群人到,當中多是步伐舉止訓練有素、五大三粗兇神惡煞的兵士,也並不慌張,迎了上來,沖薛煊行了個禮,不慌不忙道:“施主。”

華光寺小有名氣,據說在求財上頗有些靈驗之名。

寺中也常布施救濟百姓,見租著寺田的佃戶生計艱難,往往都免了租子。方丈慧椿在宏武朝所設的僧錄綱任提舉一職,領著發放僧人度牒等大小事務,也未聽說出過什麽差錯。

華光寺倒還有幾分仁善的名氣。

薛煊隨意點頭,道:“都指揮使司薛煊,奉命察探一樁人命案。”

說罷,手下兵士即刻四散開來,在主殿及配殿各處查搜了起來。

知客僧來不及答一言,更不及阻攔,只得高聲論理道:“薛施主,佛門乃是清凈地。可有確鑿證據便搜?為何如此貿然打攪?此乃對佛祖大不敬!”

因而也即刻使了眼色,遣了人去請慧椿方丈前來。

薛煊屢次被參的囂張狂妄便在於此,眼下雖無確實證據,只是些線索指向。但別人講究的有憑有據,他薛煊可不講,說是搜了,便是搜了。更何況又不是絲毫不相幹。

這知客僧倒是好口舌功夫,拿大不敬壓人。不過實在壓錯了對象。

更何況僅僅是知客僧方才講的短短一段話,薛煊一眼便瞧得出,嘴中說著大不敬,實則這知客僧一步不挪,表情身姿並不怎麽有佛門清凈地被打攪的憤怒。倒看似有幾分佯裝聲勢。

薛煊並不必回應那知客僧,只是細細的看著各處。

不多時,知客僧要請的慧椿方丈還未到,身旁已站了召集來的身著僧服的許多僧人。

薛煊間或向僧人聚集處瞧上一眼,便更加確定。

這些僧人站在知客僧身側,隱隱以知客僧為首。說是憤怒,卻只是靜靜等待,連上前言語勸阻都不曾,更遑論持棍棒相勸。觀其神色,同知客僧一般,篤定而靜候。仿佛篤定薛煊等人搜不出什麽結果,篤定薛煊會帶著這群兵士灰溜溜的離開華光寺。

薛煊腳步不停,貌似仍在察探殿內情景,卻思索起知客僧言行來。

表面上知客僧問了證據、稱了憤怒,實則佛門仁善之地,如若當真有命案發生,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會否關心一二?而知客僧的說法,只是想叫薛煊一行人速速離了此地。二則聽知客僧所言,慧椿方丈即在寺中,為僧錄綱俗務或是為搜寺之舉、命案之說辭,亦或是薛煊所報出的身份,應當從速前來相見才對,為何拖延遲遲不來?方丈不來,卻召集了這麽多僧人,是壯膽也是示威。

如若周同塵所言不差……望著周同塵仔細探察的身影,想起方才她一馬當先向華光寺出發的舉動,薛煊將就著相信她確實是張天師弟子,相信法壇確實在此大殿之中。

那麽,究竟在哪兒?

殿中設置法壇太過張揚顯眼,顯然不可能就在大殿之中堂而皇之的放著。可如果方位定在此地,只能證明此地卻有玄虛。

換個說法,入口在哪裏?

薛煊向外望了望,慧椿仍未現身,他心沈了下來。

進入法壇的入口在殿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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