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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半路夫妻(三)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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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石畔的彼岸花煞是好看,便想著來此偷采幾朵,好,好帶回去植在園子裏!”

紫蘇說的理直氣壯,逸司卻聽得連連搖頭。

“曼珠沙華是鬼界之花,長於忘川河畔,三生石前,常年受眾鬼陰氣灌溉,是受不了陽氣與仙氣的。你將它們帶離鬼界,便是毀了它們。”

逸司一席話,紫蘇驚得一屁股跌於地上。垂首盯著手中妖嬈似火的彼岸花,甚是懊惱道:“原是栽不活的?那就偷了回去作甚?”說罷,直接擲了手中大片的曼珠沙華,卻是在觸地的那一刻,全全消失不見了。

“呀?我的花呢?”紫蘇跪於地上,盯著那片空地發呆。

“曼珠沙華一旦落地便會香消玉殞,這是千萬年來公開的秘密。”逸司蹲下身子,耐心解釋道。

“唔……”紫蘇苦著張臉,想著這秘密她怎就從未聽聞呢?!

逸司見紫蘇面有慍意,忙不疊的上前獻殷勤道:“我鬼界還有幾處地方,風景甚好,我領你去那裏玩吧?”

紫蘇抹了抹眼淚,擡眼欣喜的望著逸司,隨即沖他甜甜一笑。

是以,兩個小屁孩達成協議,手牽著手屁顛顛的游玩去了。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逸司!”

“唔,逸司,我記住了!改日請你吃好吃的!”

☆、紫蘇(三)

紫蘇並未失言,第二日便端著滿滿一盤,糖醋魚,屁顛顛尋到了逸司。逸司吧唧嘗了一口,隨即臉色大變,小臉憋得鐵青卻還是勉強著擡眼,沖紫蘇扯嘴笑了笑。

紫蘇嘟著小嘴有些不忍的問道:“可是難吃的?要不,還是別吃了吧?”說著伸手欲奪那糖醋魚,卻被逸司阻著。

“唔,不要,好吃,可好吃了!”逸司一面說著,一面直往嘴裏塞。

紫蘇頓了頓,擡眼望著逸司鐵青的小臉,捂了捂臉,有些心虛。她知道,這魚定是難吃的很。因著鳳九曾與她道,這道菜頗為奇特,只有有了那情意相通之人,也就是意中人,才能將此菜做得出神入化。

然,滄夷愛吃魚,紫蘇便想給他做魚吃,可偏偏自己學藝不精,這才拿了逸司當試菜的。想著何時能將這魚做好了,便跑去滄夷跟前獻殷勤。至於為何要巴結滄夷呢?唔,紫蘇埋頭想了想,並無甚合理的說辭,只道自己喜歡看滄夷歡喜的樣子。

“唔,吃完了!”紫蘇歪著小腦袋思考的功夫,逸司已將一盆糖醋魚消滅,端著空盆子沖紫蘇傻笑。紫蘇直楞楞的望著他,忽的想起她鳳姐姐追東華時的一些舉動。是以,往前挪了挪身子,紫蘇板著張小臉很是認真道:“餵,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逸司張了嘴,眉頭皺到了一處。

紫蘇見他不答話,耷拉個腦袋,咬著衣角喃喃自語道:“你不可以喜歡我的,我,我,我……”

掙紮了半天,紫蘇也道不出甚合適的說辭,臨了拋出一句:“你就是不能喜歡我!”

水晶球緩緩轉動,發出暗暗的紫光,錦瑟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腦子裏一片混沌。不知為何,腦中忽的閃現一副鳳九的畫像,隨即又聽見滄夷一陣怒吼,“將鳳九的畫像還與我!”

短短數語,錦瑟有些神情恍惚。

扔了手中的水晶球,揉了揉眼角,隱約有了些睡意。錦瑟擡了擡眼,竟不知不覺得到了三生石畔。

身後的逸司見此,苦笑了笑,上前寬慰道:“睡一覺吧,睡醒了,便都好了。”

“嗯。”略點了點頭,錦瑟緊挨著三生石坐下,將頭靠在上頭,開始了渾渾噩噩的夢境。

夢醒,夜微涼。身側的逸司不知何時已離去,偌大的三生石畔,只留錦瑟一人。

孤身來至織越山神宮,已是夜深。一步步踏上石階,如今的錦瑟只求滄夷一句話。初見時,她冒充鳳九,他笑而不語,其後幾次三番上九重天糾纏於她,可是為了見鳳九一面?他如此待她,可是因著,她是鳳九的表妹,與她的脾性,亦有幾分相像。

☆、爭吵(一)

滄夷臥於榻上,閉目凝神,忽的吐了口黑血,那血觸及地面,便是一陣腐蝕,乃是劇毒之血。

亡命之徒最可怕的便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如今的銀莫便是如此。到滄夷的地盤公然挑釁,以自己的身子為媒介,將劇毒傳至滄夷體內,自己亦挨了重重的一掌,化作一陣黑風逃離,織越山上下緊追其後,卻無一人註意到他家神君的傷。

臥於榻上面色發白的滄夷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些小兔崽子,平日裏供你吃穿,關鍵時刻丟下我一人不管不顧,看本神君養好傷後如何收拾你們!如此想著,便又咳了一口血。

頷首掃了眼那一地的毒血,滄夷有些心虛,運了運功,竟是絲毫提不起氣。蹙了蹙眉,想著這銀莫豁出老命下的毒果真非同凡響,往日有五毒珠傍身倒是無需畏懼,可如今珠子已毀,這毒又好生兇猛。

從袖中掏出一根鳳凰毛,這是趁著錦瑟熟睡時從她身上拔下的,想著以備不時之需,怎料今日竟真用上了。將鳳羽合著酒水飲下,滄夷又運了運功,竟是毫無起色,接著又吐了口毒血。

滄夷心中浮起一絲不安,過幾日便是他與錦瑟大婚的日子,他是萬般不願這個時候掉鏈子,更不願錦瑟就此守寡,孤苦一生。

世間的事,便是如此的戲劇性,這頭滄夷正覺著自己性命堪輿,那頭錦瑟便繃著張臉踏進了寢殿。眼角瞥見殿門口的那抹身影,滄夷慌忙揮了揮廣袖,將地上的那灘血抹去。隨即捧了本書,以手支頤,臥於榻上,做讀書狀。

“這麽晚了,怎還不就寢,捧著本書,瞧什麽呢?”錦瑟拖著著沈重的步子,行至榻前,強忍著心中的悲憤,故作鎮靜的開口問道。

“唔?”滄夷佯裝著擡了擡眼,淺笑道:“你怎來了?夜深了,無甚睡意便捧了書隨意瞧瞧,權當是打發時間了。”說著,滄夷一用力欲將錦瑟拽到懷裏。

可今日的錦瑟很是出息,非但沒腳下一軟來個投懷送抱,反而掙了滄夷的手,轉身踱至寢殿另一側。

那是原先掛鳳九畫像的地方,如今掛了副山水畫,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滄夷見錦瑟今日有些一反常態,如今又盯著那面墻出神,且這墻上原是掛著鳳九的畫像,不免有些心虛,加之刻意掩蓋中毒的跡象,不多時額上便滲出了不少汗珠。

錦瑟轉身,瞥見滄夷額上晶瑩剔透的水珠,苦笑了笑,隨手遞了塊帕子過去。

滄夷伸手接帕時,錦瑟頷首,輕道了聲:“當年費盡心思從我手中奪回畫像,如今又何需為了我,毀了那畫像呢?再好的湖光山水,終究抵不過風姐姐的回眸一笑,百媚生焉。”

滄夷接帕動作頓了頓,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頷首擺弄著身上的長袍,扯嘴無奈道:“你都記起來了?不是說好,不再追問過去麽?”

“鬼界的幽冥地獄你去過麽?滿地的白骨,上頭爬滿蝕骨的蠱蟲,身子浸在血水裏,撲鼻的血腥味,還有不斷蠕動的毒蟲……”

“夠了,不要再說了!”滄夷阻了錦瑟的話,將她攬進懷裏,不斷念叨著對不起。

“錦兒,對不起,對不起,當年是我忽視了你,讓你在鬼界受了那麽多的罪,是我錯了。”

☆、爭吵(二)

錦瑟側身躺於滄夷懷中,伸手撫上他那風姿俊逸的臉龐,不禁落淚道:“我明白,你是織越山的神君,需得照拂山上數萬仙靈,此事我並不怪你。今日來,我只問你一句,你我初見時,我自稱鳳九,往後你幾次三番上紫辰殿尋我,又匡了我引你去太晨殿,這種種,可是你一早便安排好的?”

這番話,在錦瑟喉嚨口翻滾了許久,終是吐出了口。錦瑟是不願這般想的,可滄夷對鳳九的癡情,她做紫蘇時是看在眼裏尚傷在心裏,長此以往的便郁結於心,夜裏時常揪了湘蕪,熱了小酒,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是飲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後直接端了酒壺對著喉嚨口就是一陣猛灌,湘蕪在一旁看得有些駭人,扯了帕子在那抹眼淚,嘴裏不停的咒罵某位一根筋的神君。

韶華易逝,彼時無知且無恥的紫蘇,成了今日仍舊無知卻倔強的錦瑟。鳳九一事,是紫蘇心中無法抹去的陰影,亦是錦瑟眼中,鐵真真的事實——滄夷曾對鳳九動心,且這份情,一守便是數萬年。滄夷初見鳳九時,錦瑟尚未出生,如今韶華轉眼逝,錦瑟只恨自己沒能早生那幾萬年,悔恨自己缺席了滄夷那數萬年的青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可若真論起來,自己與滄夷何嘗不是前世的羈絆,追隨到了今世呢?錦瑟忽的想起少菀,想起淵傾,想起前世那段晦澀的暗戀。擡了擡眼,不著痕跡的抹去眼裏的淚花。錦瑟仰著頭,與滄夷默然對望著。

滄夷一口毒血堵至喉嚨口,隨即強忍著咽了回去。對於錦瑟的質疑,他理應毫不猶豫的否決,繼而將這丫頭一頓訓斥,順帶著表明自己的心跡,最好發了個毒誓什麽的。可如今,滄夷卻有些躊躇。自己身受奇毒,身子骨愈漸孱弱,不知可能挨過這一劫。眼見婚期將至,又該如何面對錦瑟與眾仙呢?

滄夷略一思忖,素齒在唇間咬出一絲血跡,白皙的上手緊握成團,上頭隱隱跳著幾根青筋。

“是,初見你,我便知你是九重天的小帝姬,鳳九的表妹。起初我纏著你,便是想趁機見鳳九一面,哪怕只是搖搖一望,也是好的。鳳九一事,原是想瞞著你的,可如今你執意問起,我便也只有坦然相對了。錦兒你身上,或多或少,沾了些鳳九的影子,想來也是我對你動心的緣由之一。眼見著東華與鳳九鶼鰈情深,我自知無力挽回,便將對鳳九的情意,傾註到你身上。”

滄夷的話,猶如一根根鋼針,一字字紮於錦瑟心間。所謂的心如刀絞,萬念俱焚,錦瑟今日總算是體會到了。胸口一股氣驀地浮於喉嚨口,一時吐不出去,又憋得難受,直將錦瑟弄得有些難受。身子從頭到腳,漸漸失了感知,好似飄在雲端,又似被抽幹了鮮血,如今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今日雖是這般問了,不想滄夷竟是如此作答,卻連騙都不願騙她一騙。面上掛著兩行清淚,甩手給了滄夷一巴掌,從他懷裏掙脫,淚眼婆娑的望著眼前這個淡然如風的男子,錦瑟有些哽咽,斷斷續續道:“多謝神君對錦瑟坦言,可見神君你確是未到那厚顏無恥的境界。我想,那一紙婚約,還是作罷吧。錦瑟不才,卻不願做鳳姐姐的影子。神君,自求多福罷。”

☆、爭吵(三)

錦瑟與折顏混的久了,深知顏面二字該如何寫,亦覺得若是掩了袖子蓬頭垢面的跑出去委實丟了九重天的臉面。是以,錦瑟是昂著頭,挺著胸,嘴角含笑著踏出了滄夷的寢宮。在殿外輪值的仙侍聽到裏頭的爭吵,原是滿心好奇的趴在門外偷聽,怎知錦瑟緩緩推門,與門口那兩位撞了個正著。

“見,見過帝姬。”兩位仙侍原只是想著湊個熱鬧,往後茶餘飯後的可以聊一聊他家神君的閨房之事,權當是給自己長臉,熟料一個小心撞到了九重天帝姬懷裏。是以,這二人很沒骨氣的沖著錦瑟叩了又拜,整個身子伏於地上就差張口求饒了。

原本已將情緒壓到心底的錦瑟驀地怔了怔,垂眼掃著地上齊齊跪著的二人,脫口而出道:“你們神君傾心鳳九帝後良久卻不可得,此事,你們可曾知曉?”

“唔……”兩只草包互望了眼,艱難的點了點頭。

錦瑟深吸了口氣,卻無故濕了眼眶,朱唇微咬,於此,她終是不甘心。

“三萬年前,你神宮曾有一位仙婢,喚作紫蘇的,你們可曾識得?”咬了咬衣角,兩卷柳眉擠到了一處,錦瑟也不知這一問,自己是存了何心思,亦不知自己這是怎了。

滄夷已然與她坦言,前塵種種不過因著鳳九二字。若非鳳九那番話,便不會有織越山的紫蘇。若非鳳九,滄夷便不會從織越一路追她到九重天,更不會為她挨下天雷劫。往後種種,不過是前世之恨,今生之殤。饒是淵傾與少菀已然錯過一世,未見得此生她與滄夷便能修的百年之好。

以往,是她料錯了。只道世間萬般事,皆是好事多磨,卻不知多磨的未必是好事,且深陷其中之人,從不知那片烏雲之後是橫掛深谷的彩虹,還是一如既往的瓢潑大雨。錦瑟想,她與滄夷的緣,許是還未修到吧。

“紫蘇?稟帝姬,彼時小仙在蕊寒仙子殿中服侍,曾見過這個奶娃娃,若真論起來,眉眼間倒有些鳳九帝後的風韻,難怪神君對她……”紫衣仙侍聽得紫蘇二字,一時有些不能自已,揪著錦瑟的袖子便開始絮叨,身側的白衣仙侍比他年長,原想捂住他的嘴,怎是那廝妙語連珠且言簡意賅,簡單一句,便戳中了錦瑟的心思。

寢殿墻上的雨花石透著陣陣寒氣,錦瑟將頭湊於上頭,一陣寒氣襲來卻驀地消失於心口,原是那裏早已是千裏雪飄,萬裏冰封。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已然冰封之地,饒是春風吹盡,又如何野草重生?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大抵便是如此。

“唔,帝姬?”那紫衣仙侍頓了頓,擡眼打量靠於石墻上的著錦瑟,怯怯道:“帝姬,無礙吧?”

錦瑟不語,以手撐墻,步履蹣跚著踏出了織越山神宮。

身後寢殿內,滄夷立於床前,聽見錦瑟與二位仙侍的對話,扯嘴笑了笑,闔眼。

錦兒,若不能與你修得永世之好,便只願,此生與你,形同路人。

錦瑟回了紫辰殿,卻未進殿,卻是兀自坐於殿外白玉石階上發呆。遠處的碧柳飄起了漫天柳絮,柳絮因風起,大雪紛紛似,九重天從未下過雪,錦瑟擡眼,一時看的出了神。腦中隱約浮現,她為紫蘇時,織越山也曾下過一次大雪,紛紛揚揚,鋪天蓋地,將整座山頭換了顏色。披著大紅色地雕花鬥篷,紫蘇從被窩裏一路溜到了院裏。滄夷原是在院子賞景,她不語,彎腰做了個雪球,對著滄夷就是狠狠一擊。滄夷原是在浮茶葉,垂眸淺笑,好不悠哉。忽的背後一震,杯中的茶水撒了大半,素凈的青衫沾了斑斑水漬,竟開出了朵水花。滄夷回首,沖不遠處捂嘴的紫蘇莞爾一笑,從容起身,指尖輕輕一勾,漫天飛雪匯聚於一處……“帝姬回來了?為何不進殿?”一襲白衫的青鸞抱著大紅的喜服回殿,卻在石階上遇到了她家帝姬,心下疑惑便問了聲。隨即掃了眼手中的喜服,淺笑道:“帝姬,你看,天後娘娘親自選的喜服,果真是與眾不凡,觸手絲滑,色彩明艷,還有這做工……”

“青鸞,去趟父君宮中,就說,這門親事……?”

“哦,對了,帝姬,方才逸司少主來過。說是帝姬你睡倒在三生石畔,他怕你著涼,便回去拿鬥篷,可待他回來,帝姬卻不見了蹤影。少主道,若是帝姬回來,需得喝上一碗姜湯,去去寒。唔,帝姬方才說什麽,什麽親事?”不明就裏的青鸞一陣絮叨,卻將錦瑟的斷於口中

☆、成親(一)

“逸司來過?”錦瑟咬著衣角,不大肯定的又問了句。眼風掃見青鸞微微頷首,便身子不穩,生生往後退了幾步。

逸司……彼時,她還是紫蘇時,一盆糖醋魚可以毒倒方圓十裏的貓,可那逸司吃了整整數月的糖醋魚,卻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一面扯了袖子拭臉,一面沖她咧嘴憨笑。萬年前,她被銀莫錯擒,關於幽冥地獄。逸司拼死闖入結界,渾身是血的爬到她跟前,執意帶她走。而她為了等那個人,生生甩了逸司的手,倔強的令人厭惡。可她心心念念之人,卻從未出現。

前塵種種,錦瑟不願再提,只道自己欠逸司的,自紫蘇到錦瑟,均是還不清了。

“青鸞……你去稟報父君,便說,我,我不願嫁滄夷,我,要毀了與他親事。”此話一出,頷首低眉的青鸞嘴角抽了抽,隨即擡眼,包了包眼淚道:“帝姬,這喜帖已然下了,此時若推了這門親事,豈非讓四海八荒眾位仙友看咱九重天的笑話?唔,天君定是要震怒的,還請帝姬饒了青鸞吧!”

錦瑟扯嘴苦笑了笑,神色黯淡道:“我不嫁滄夷,便不能嫁與旁人麽?三日後,九重天帝姬錦瑟下嫁鬼界少主逸司。”簡單一句,言簡意賅,錦瑟便將自己給賣了。

輕嘆了口氣,錦瑟面上並無新嫁娘的喜色,反倒是愈發的淒冷了。拖著重重的步子往寢殿裏挪,一側的青鸞費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對著錦瑟蕭條的背影,傻傻問道:“帝姬!這門親事,可有征得逸司上仙的同意?屆時若得了個強取豪奪的罪名的便不好了!唔,且這貼子,可需算上織越山上那位神君的一份?”

驀地止了步子,眼角微紅,錦瑟張了張嘴,蒼白無力道:“滄夷那份,制成墓碑銘文贈與他!”

“……”青鸞無語凝噎。

青鸞愁雲慘淡的趕至洗梧宮尋夜華,因有些心虛,便不由的放輕了腳步,踮著腳提著鵝黃色的拖地長裙,悄無聲息的踏進了寢殿。

然,這丫頭時運呸不濟了些。進殿時,青鸞的眼風堪堪掃到她家天君以手支頤,闔眼臥於案上。而她家天後則搬了張搖椅與自家夫君並坐著,將頭靠於夜華肩上,微側著身,伸手略顯笨拙的在他身上一陣亂摸。咳咳,青鸞捂了捂眼,很無奈的發現,她家天後白淺是在解夜華的衣帶……“淺淺今日很是活潑麽?如此好的日頭,便想著休息了?”假寐的夜華被白淺惱的心裏直癢癢,稍一用力便將她抱於膝上,雙手環著她的細腰在她耳邊吹氣。

“呃……”白淺訕笑了幾聲,撅嘴道:“不過是見你的衣帶松了,便想著幫著解了,重新系上一系。”白淺如是道,擡眼鼓著腮幫子,一臉委屈的望著夜華,想著這全然並非是她的錯,誰叫夜華連睡個覺都能擺出如此銷魂的姿勢呢!一時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即便是偶爾有個輕薄之舉,亦是無傷大雅。

夜華斂眉,輕嘆了口氣,無奈思及昨晚與白淺列的相夫十大準則之第三條——娘子永遠是對的!是以,夜華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頷首緊貼著白淺的側臉,低聲道:“娘子說的極是,為夫知錯了。”

白淺甚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尚來不及開口,便被夜華一句:“淺淺,再給我生個孩子吧。”給震了震,同時跟著震了震的,還有不遠處下巴將將觸地的某只無辜青鳥。能厚著臉皮不動聲色的看著自家老大在自個兒眼前調情,除去紫辰殿的仙侍青鸞,四海八荒再無如此人才。

青鸞很鎮靜,眼不紅心不跳,原是用手捂著眼,之後索性便松了手,蹲於墻角,雙手托腮,津津有味的觀摩她家天君與天後的風姿。而後,一時不能自已,便忍不住掩袖輕笑了幾聲……這一笑,引了白淺註意。從夜華懷裏掙脫,白淺眼風一掃,瞥見墻角處蹲著的青鸞,不由得面上一熱,慌忙從夜華膝上跳了下來,訕訕坐於一側的搖椅上,一時有些窘迫。

夜華身子一僵,扯了袖子端坐於案上,略一斜眼,給了墻角處某只不知好歹的青鳥一頓白眼。

“唔,小仙見過天君,天後。”青鸞見夜華面有慍色,慌忙起身,恭敬著道了聲。

“嗯……”夜華那張死人臉緩了緩,擡眼打量著下頭跪著的青鸞,皺眉道:“來洗梧宮所謂何事?可是錦兒遣你過來的?”

“稟天君,帝姬,帝姬她……帝姬道,她不願下嫁滄夷神君,意欲改嫁鬼界逸司少主。”硬著頭皮將錦瑟的意思傳達,青鸞忙不疊的闔了眼,不願去望夜華的那淩厲的眼神。

“噗……”夜華手中的杯盞晃了晃,茶水撒了大半,白淺見狀慌忙掏了帕子去拭玄衣上的水漬,順帶著嘟囔著:“錦兒這丫頭是怎麽了,前些日子還與滄夷打得火熱,如今說不嫁便不嫁了。依我看,這是錦瑟一時氣極說的胡話,無須理會。待過幾日氣消了,便是歡歡喜喜的出嫁了。”

☆、成親(二)

夜華稍一斜眼,淺笑道:“淺淺說的極是。”

青鸞見此,還欲上前爭執一翻,可夜華側了側身,眼風一掃,斂眉道:“你還在這作什麽?”

“唔……”青鸞渾身震了震,提起裙擺轉身就跑,邊跑邊在嘴裏念叨道:“天君和天後要生小帝姬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青鸞這一通驚嚇,便將洗梧宮內,夜華與白淺的話忘的一幹二凈,卻獨獨記得錦瑟那句墓碑銘文。是以,獨坐於寢殿內等死的滄夷便收到了一份獨具匠心的喜帖。

以往給羽化應劫的諸位神祇立碑的千年玄鐵,上頭筆走銀鉤的篆了幾行大字:滄夷混蛋,英年早逝。音容猶在,死不瞑目!而後在玄鐵的右側極不起眼之處,又有幾行清秀的小字:三日後,九重天帝姬錦瑟下嫁鬼界少主逸司,誠邀神君赴宴。

很明顯,那幾行大字是出自錦瑟之手,而後那行小字,便是前來收拾爛攤的青鸞所作。而滄夷眼風觸及的,卻是那行小字。前去追趕銀莫的眾仙回來了,各個神采飛揚,甚是自豪的告訴滄夷,銀莫那廝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自行了斷了。

彼時,滄夷只有一個念頭:這群白眼狼,本神君是疼你們了!原指望著從銀莫身上得到解藥,怎料這廝來了個自行火化,即便是有解藥,那也早已葬身火海,而他滄夷便要坐著等死麽!

滄夷活了十幾萬年,歷盡天劫人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他獨獨看不開的,便是與錦瑟的這段情。錦瑟的夫君理應是他,如今卻便宜了逸司那廝。可他又能如何,強行娶了錦瑟,之後撒手人寰獨留錦瑟作寡婦麽?

滄夷闔眼,手中的喜帖悄然落地,輕道了聲:“若不能與你白頭偕老,又何需娶你,誤你終身。”

三日後,九重天有一場喜宴,這已然是鐵板定釘之事。新娘是九重天上唯一的小帝姬,天君夜華與天後白淺的獨女,錦瑟,這亦已成定局。然,這新郎是哪個?原是那織越山的滄夷神君,與帝姬倒也般配,可不久後又傳出逸司橫刀奪愛的消息。是以,這門親事,一時間便成了眾仙茶餘飯後消遣的話題。

主張滄夷是新郎的,自是因著早些時候收到的喜帖,上頭鎏金燙著的,分明便是織越山的滄夷神君。

主張逸司是新郎的,便是那些個與青鸞交好的小仙娥們,一傳十十傳百,便鬧了個大動靜。

然,這二位新郎,滄夷抑或是逸司,均已然消失在眾人眼裏許久。

滄夷終日躲於寢殿內,手中握著那兩節斷了的梵音笛不斷打磨。

逸司臥於三生石畔,身側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瓶,白皙的面上染了些許紅暈。

準新娘錦瑟則比這二人均正常許久,不過是日日往司命宮裏趕罷了。

婚前那一日,司命終是忍不住了,擡眼望著錦瑟,無奈道:“帝姬你將將大婚,緣何日日往小仙殿內跑?”

錦瑟一屁股臥於階上,垂眼道:“彼時,鳳姐姐與東華成親時,司命你,是如何自處的?”

“……”司命嘴角抽了抽,手中的紫毫筆哢嚓一聲,斷成兩節。

☆、成親(三)

“帝姬,您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麽?”司命換了只手,繼續以手支頤,一如既往的擺了個憂傷的姿勢。

錦瑟歪了歪頭,嘆道:“我在想,此刻滄夷是如何的心境。”

“咳咳……”司命掩了袖子咳了幾聲,一臉幽怨的望向錦瑟,幽幽道:“不願嫁與滄夷的你,兀自哀嘆的又是你,帝姬,你好生糾葛啊。”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可若得的,只是一具肉身,心之所依,並非枕邊人,終是同床異夢,如此,未若此生陌路,死生不覆相見的好。”

“噗……”司命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嗆,掩了袖子古怪笑道:“這話從你口中吐出,似是變了些味道。且這頭兩句,又是從哪個話本上偷來的,嗯?”

司命順手抄了本古側在錦瑟額前敲了敲,忽的眉頭一皺,話鋒一轉道:“你當真覺得,那滄夷喜歡的是鳳九,對你乃是萬般的無感?本仙君倒覺得此事甚是蹊蹺,許是有另一番隱情呢?”

錦瑟斜眼瞟了瞟身側的司命,鳳眼一瞇,一字一頓道:“司命今日是來給滄夷當說客的麽?”

“唔,非也,非也,本仙君終日在寢殿內撰寫命格,哪有那閑工夫?且那滄夷並未前來找我說情,我又何需多此一舉呢?唔……”司命頓了頓,發覺自個兒顯然是說多了,言多必失。

錦瑟耷拉個腦袋,喃喃自語道:“他喜歡鳳姐姐,乃至彼時未去鬼界救我,這些我均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他視我如無物。那日我跑去神宮與他對峙,求得不過是一個解釋,乃至一句謊話,可他卻連騙都不願騙我,即便是明日我便要嫁與逸司,他亦是風淡雲輕,未有甚過激的舉動。司命,你覺得,這便是他愛我的方式麽?”

“唔……”司命捂了捂額,有些頭疼,沖錦瑟訕笑了幾聲,幽幽道了句:“既是隱情,又怎能輕易便讓帝姬察覺?許是那滄夷自知大限已至,不願連累帝姬你,做了望門寡呢?”

“……”錦瑟擡眼,死死的盯著眼前嬉皮笑臉的司命,半響吐出一句:“你才大限已至呢!”隨即兀自嘆了口氣,想著自己終是放不下滄夷……

織越山神宮內,滄夷獨自坐於榻上打坐運氣,面色瞧著好了不少,熟不知那是他咬牙硬撐著。

一陣環佩叮當之聲傳過,一襲紫衫的湘蕪怒氣沖沖的闖入寢殿,指著滄夷的鼻子一頓大罵:“哥,帝姬都要嫁給逸司了,你還在這作什麽?太子與我道,三萬年前帝姬曾私自下凡,在凡界生活了數百年。哥哥,錦瑟便是紫蘇,對麽?她的夫君理應是你!”

湘蕪一陣絮叨,滄夷面不改色,左手輕擡現出一只通體通透的玉笛,便是早些日子毀了的梵音笛。

“呃?梵音笛,哥哥,你將它修好了?”湘蕪喘了口氣,有些詫異的問道。

“明日帝姬成婚,你將這送去。依著她的性子,少了梵音笛傍身,怕是要被人欺負了去。呵,是我多慮了,日後有逸司在她身邊,又怎會讓她受委屈?這笛子,還是留下罷。”說著,滄夷將新鑄的梵音笛收入袖中。

案前的湘蕪反應了許久,平地裏一聲怒吼:“哥!明日的婚宴,你莫不是要推給我吧?”

滄夷無言,轉身踱入內室。

湘蕪柳眉微蹙,扯嘴苦笑道:“事到如今,便只有依著太子的計謀了,但願帝姬對哥哥你,終是有情的。”

九重天帝姬大婚,四海皆頌,大紅色的鎏金地毯直從天門鋪至宴會大廳。四海八荒裏但凡是排的上號的上神,無不神采飛揚,施施然的來了。便是那些個推了喜帖,不願踏入塵世的上古神祇,如今亦是厚著臉皮,一步步踏入了九重天。好吧,他們今日並非是來赴宴的,他們只是想弄清,這錦瑟帝姬嫁的,究竟是織越山的滄夷還是鬼界的逸司,此事全然關系到了他們的身家性命……折顏的十裏桃林,儼然成了十裏賭場。折顏上神下的命令,四海八荒哪個敢不從?更何況他身後的藤椅上,還躺著青丘白止帝君的四子,白真上神……眾仙賭的,便是錦瑟這樁親事。

☆、大結局篇

“帝姬,吉時到了,該去大殿了。”殿外,青鸞小聲催促了聲,殿內的錦瑟卻是散著幾縷青絲,獨臥於案上。纓絡垂旒,玉帶鳳袍,金絲百花襇裙,大紅繡鞋,九翚四鳳的鳳冠,蹙金繡雲霞翟紋的霞帔,這些什物均齊齊整整的被棄於一側。

誠然,此時,錦瑟有些後悔了。饒是與滄夷慪一慪氣,日子一久便也各自罷了,可今日若是賭氣嫁與逸司,嫁做人婦,往後便委實與他成了陌路。

“帝姬,你……哎,帝姬,如今都何時辰了,怎還未穿上喜服呢?遭了,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原先錦瑟遣了一眾仙婢出去,青鸞道她是想自行梳洗,怎知進殿一瞧,這姑奶奶竟是衣衫不整的坐於案上發呆!

“帝姬,你若是不願出嫁,只管去洗梧宮告知天君,又何須在眾仙跟前,損了逸司上仙的顏面呢?”青鸞抱了一眾什物置於案上,不禁小聲埋怨道。

伏於案上的錦瑟怔了怔,擡眼輕聲道:“若此時,我不願出嫁,可是給逸司蒙了羞?”

“帝姬您覺得呢!?”青鸞聳了聳香肩,萬般無奈的反問道。

“唔,伺候我梳洗吧……”錦瑟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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