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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掉馬進行時(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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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門星靠近得太過?自然, 慘白五指輕飄飄地搭在溫蘿身側的桌案之上,頎長?的身體立在她身後,在旁人的角度看?去, 簡直像是將她攏在懷中一般親昵。

墨修然神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向來流轉著極為絢目光華的眼底似是淬了寒冰般寸寸凍結,唇角不自覺輕輕抿起。

溫蘿:“……”溫蘿:頭皮發麻。

看?來是她想?得太簡單。哪怕是月綸開口“撮合”, 其餘三人也定然不會如此堪稱乖巧地眼睜睜放任她與?旁人親近。

尤其是南門星這類向來行事自由隨心的小變態。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她還是找個機會離開此地比較明智,待奚景舟抵達奚辭水榭之後再與?他?一同返回議事廳,屆時??起正事,想?必這幾位前任攻略對象多?少也會收斂幾分。

溫蘿四下掃一眼, 正望見不遠處眸光晶亮一錯不錯盯著她、看?起來吃瓜吃得正歡的秦靈,心頭不禁一動。

如今在場的, 恐怕也只有秦靈最適合自然地替她解圍, 正巧她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 旁敲側擊地告知她她繆馨兒的身份。

思及此, 溫蘿抿唇一笑, 仰起臉不偏不倚地對上南門星冷郁不虞的視線,佯裝並未察覺他?真?正不悅的緣由般,笑著道:“既然這麽想?聽?, 不如你們兩人好好交流切磋一下, 我便先不奉陪了。”

??罷,她便不理?會被她留在原地的兩人作何?反應, 三兩步靠近秦靈身側。

見她含笑靠近, 秦靈顯然略有幾分錯愕, 一雙細長?的眉略略揚了揚,卻也並未失了風度, 向溫蘿傾身行了一禮,揚唇道:“藺先生?”

“方才柏己已與?我??了你疑惑的問題,這個問題,我想?我可以替他?告訴你答案。”

??完這句話,溫蘿便感到一道視線不鹹不淡地落在了她身上。

她似有所感地擡眸,只見她口中的另一位主人公正斜倚著墻壁,一身合體的龍鱗玄衣包裹著有力?起伏的線條,一張深邃英俊的容顏之上是一如既往的戲謔笑意,此刻正輕輕勾著唇看?她,眸底微芒閃躍,卻也並未開口拆穿她的謊言。

秦靈卻並未察覺到這一息之間,身側兩人的暗流湧動,心下猶疑了一瞬,但回想?起方才所見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親近,她便也並未對溫蘿所言多?作懷疑。

馨兒是她和容玗最為關切的師妹,哪怕如今已仙去五百年,這一點也從未改變過?。與?馨兒相關之事,她向來比起其餘事情上心幾分,更何?況牽扯到了當年將馨兒害死的顧光霽,以及一個從未聽?馨兒提起過?的響當當的人物。

秦靈輕輕抿了下唇角,側過?臉睨向容玗。後者始終留意著她的動作,此刻察覺到她的視線,瞬息之間便領會了她眼神之中蘊著的深意,唇角挽起一個極盡溫潤的笑意:“你放心去便是,這裏有我。”

這幾乎遮掩不住的戀愛酸臭味。

溫蘿心下失笑,面上輕咳一下,極力?保持平靜地開口:“請隨我來,此處人流混雜,不是適合聊這件事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九曲檐廊,穿過?茵茵疊翠的林海,穿過?隨風飄搖宛若漫天雲煙霞色的紗幔,在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定下了腳步。

日光熹微,清風徐徐,裹挾著兩人身側枝葉摩挲著奏出一陣此起彼伏的樂調,而那燦白的光暈似是一抹朦朧輕盈的薄紗,將整片天地攏上一層明亮的光澤,更襯得秦靈一頭濃雲般如瀑披散而下的青絲似是泛著什麽耀目的色澤。

秦靈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

在藺妤陷入昏睡之前,她並非從未見過?這位名動五洲的天之驕子,然而曾經的藺妤心高氣傲,雖??待人接物秉持著奚辭水榭一貫的周到體貼,卻隱約蘊著什麽旁人不易察覺的清高與?疏離。

故而,曾經的她們僅僅走到能夠稱一聲“阿妤”的關系,便就這樣戛然而止地停駐。

只不過?,自從藺妤此次蘇醒,性情比起往日似乎多?了幾分人情味,以及她??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阿妤,你知曉我師妹與?柏己之間的恩怨?”

將心頭紛亂如麻的思緒盡數壓下,秦靈無意識地撫了撫腰間纖長?的上卿劍,擡眸道,“若是不方便細??,可否告知我他?們之間是否存在著什麽牽連?我師妹已隕落五百年有餘,我實在不願她在故去之後卻又莫名卷入什麽不相幹的紛爭之中。”

她面上的關切不似作偽,在傾落的日光掩映下,更顯出幾分驚心動魄的美感。在這一瞬,最後的一抹遲疑也似是在她過?分迤邐亮眼的容顏映襯下煙消雲散。

溫蘿垂了垂眸,並未立即回應秦靈的疑問,瑩白指尖在腰間儲物袋之上虛劃而過?,緋色虹光消散之時,右手掌心之中便顯出幾枚似曾相識的靈果。

伊玥先前隨手交給溫蘿的玄珠果並不多?,在南門星面前試圖糊弄他?以蒙混過?關而心驚肉跳地服用了幾枚玄珠果之後,她的儲物袋之中便僅剩下了兩枚。

不過?,這對於她如今的目的而言已經足夠。

迎著秦靈訝然的視線,溫蘿擡起指尖將一枚玄珠果攏入左手掌心,右手平舉:“沒有什麽不方便多???的。”

她先前也從未想?到,有朝一日竟會靠著玄珠果,利用截然不同的兩種?食用方式,對著兩個人試圖隱瞞和自爆身份。

似是摸不清她此舉的用意,秦靈遲疑了片刻,才擡手接過?她掌心的靈果,分明是曾經無數次提及的最為喜愛的零嘴,此刻秦靈卻並未立即食用,反倒眸光平靜地側過?臉,淡淡道:“阿妤這是何?意?”

“柏己與?繆馨兒之間,並沒有什麽你預想?之中的暧昧,他?真?正在意的,其實是另一人。”

溫蘿指尖翻飛,不過?片刻便將手中靈果果殼極為熟練地剝離,在秦靈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將果肉一瓣一瓣盡數攏入其中仰頭一鼓作氣地咽下,眸光含笑地回眸,意有所指道,“如此你便可以放心了吧?”

秦靈猛然擡眸,一時間竟似是喉頭梗著什麽凝為實質的思緒一般,紅唇翕動了半晌,卻一個字也未能傾吐。

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卻隨著她失聲一般的失態,在心底蔓延滋長?,肆無忌憚地攀爬,順著血液流經全身,就連指端都似是點了火星一般登時灼燒起來。

而攏在她掌心的那枚玄珠果,此刻更似是有烈火焚燒一般滾燙,令她幾乎無力?攥緊,五指不自覺地輕顫著。

“你……”

溫蘿似是並未察覺秦靈驟然變幻的神色,唇角翹了翹,語氣中無端透露出幾分令人心悸的熟稔:“你不是最喜歡玄珠果了麽?為什麽不吃?”

隨著她落地的尾音,兩人之間曾經似是再自然平常不過?的過?往,在這一刻自心底那塵封已久不忍開啟的封印之中再一次不安地躁動起來,化作無數繪卷瘋也似的在秦靈腦海之中旋轉。

初次遇見之時,南海琉璃宮剔透的琉璃瓦之上反射著絢目的光澤,卻在與?她那張昳麗動人的容顏碰撞在一處時無端顯出幾分黯然失色;回到無盡海後,漫山鮮妍曼妙與?素淡的琉璃色長?裙依舊掩不住她令人心悸的瑰艷,不自覺下意識便想?要?對她好一些,再好一些。

馨兒天賦不高,驟逢家變,合該讓她這個做師姐的多?照顧幾分。然而那個令她最為憐惜疼愛的小師妹,卻在滿心歡喜地等待著迎接光明之時猝不及防地隕落。

自那之後,甚至就連她少年時極為憧憬的顧光霽在她眼中也換了一副面孔。

“……你是如何?能夠回來的?你沒事?”

溫蘿輕輕搖了搖頭。

兩人並未多?言,也並未點明什麽心照不宣的默契,就這樣並肩於一片鳥鳴花香之中靜立。分明景致、衣著、甚至身份皆與?從前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這似曾相識的畫面卻若有似無地與?五百年前靜謐幽然的無盡海後山嚴絲合縫地重疊。

這實在是個打消秦靈心下對顧光霽惡意的好機會。

溫蘿沈吟片刻,幹脆模棱兩可道:“是顧光霽將我救回來的。他?手中的那把長?恨劍,比起從前,似是有著比起尋常靈劍更為玄奧的效用,或許與?當年我同他?一同進?入的柏己秘境有關。”

“竟會如此?”秦靈欲言又止地抿了下唇,半晌終是道,“可……為何?你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那……真?正的她去了哪裏?”

“此事??來話長?,”回想?起先前四位前任攻略對象為她自動腦補出的苦衷和身份,溫蘿幹脆從善如流地照搬照抄,“從某種?角度上??,或許我本便是她的一部分。”

兩人幾番交談間,一股若隱若現的冷香裹挾著一陣清寒的氣息無聲地在整片空間之中恣意蔓延。

溫蘿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循著方向擡眸望去。

不遠處蔥翠的竹海之中,一人白衣仗劍,負手而立,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更襯得他?那利刃出鞘般挺拔的身型宛若謫仙降世般淩然出塵,滿頭青絲如瀑順著分明的下頜蜿蜒而下,在平直寬闊的肩頭隨意披散,更襯得他?膚色白皙如玉,飄然若仙。

那雙半遮著的琥珀色瞳眸卻並未望向兩人的方向,只似是隨意散步無意闖入此處一般,眸光淡淡地在滿目鋪陳著明亮金燦日光的花園之中逡巡一圈,良久,那如山澗清泉般清潤淡漠的眸光才緩緩落在幾步之遙的兩人身上。

溫蘿:“……”秦靈:“……?”

結合方才溫蘿所言,秦靈對於面前這人惡感倒是不自覺地少了幾分,便並未如先前那般冷嘲熱諷、怒目相向,只是,長?達五百年的慣性卻依舊並非短短半炷香的時候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改變的,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她才冷冷哼了下,不置可否地瞥開了視線。

溫蘿掩飾般擡手撫了撫鼻尖,輕咳一下,如今顧光霽現身此處,她實在是無法佯裝並未察覺,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招呼:“你怎會在此?”

他?難道不應當留在議事廳中等待還未抵達的奚景舟麽?

向來清寒似是世間萬千塵俗都融不進?眼底的眸光,在觸及她茫然困惑的神色之時驟然如春雪消融般蕩漾出一片極清淺卻極為柔和的漣漪,顧光霽淡淡垂眸,似是當真?在思索著什麽一般,半晌才薄唇輕啟:“阿蘿已有幾日並未活動,我帶它來此處透氣。”

溫蘿:???

阿蘿?

似乎自從顧光霽先前單方面撕毀了他?們之間的“三日之約”,她便再也未能見到阿蘿的影子。她甚至懷疑,阿蘿此刻正被他?妥帖地安置在梅兆閣,壓根並未隨他?一同在外奔波。

畢竟,阿蘿身為玉胭兔乃是活物,尋常儲物袋是無法為它提供安歇之處的。

視線不由得狐疑地向他?身後掃去,顧光霽的動作卻比她更快,流雲般飄逸的衣袂翻飛,他?足尖輕點,便不著痕跡地錯了錯身,恰到好處地遮住了她探究的視線。

溫蘿:“……”

所以,她應當並未猜錯。顧光霽此刻絕壁並非帶著阿蘿出來活動放風,不過?是隨口找了個借口以掩飾他?前來偷聽?親近的行徑罷了。

不過?,橫豎她已經暗中向秦靈傳遞了她心下打算的訊息,顧光霽此刻是否出現在此,於她而言不過?是無傷大雅的插曲而已。

只要?除了他?之外,其餘三人並未追隨著他?的異動一同趕至此處,此刻在場的三人身為顧光霽支線之中的老熟人,一同敘敘舊也並非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團子卻冷不丁開口:“主人,都這麽久了,你為什麽心裏還存在著這種?美好卻不切實際的幻想?呢?難道你還不了解這幾位男主的性子麽???得誇張難聽?些,簡直像是小強一般,只要?明面上出現了一個人,那麽在你看?不見的角落,一定早已有無數人在暗中等待著你了!你等著看?吧,要?我猜,根本不需要?多?久,你就可以迎來下一位‘訪客’。”

溫蘿不自覺心頭一跳,視線自顧光霽身前不染白衣向後若有似無地望去。

下一瞬,她便只覺得心肌梗塞,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暈厥在原地。

一道頎長?的玄色身影正遙遙斜倚在參天古樹巨大擎蓋拓下的陰翳之中,姿態閑適散漫,冷白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緩慢地摩挲著掌心玄鐵扇柄之上的雕花,早已不知向這邊望了多?久。

溫蘿:瞳-孔-地-震。

柏己是什麽時候來的?!她向秦靈暗示繆馨兒身份的言論?和動作,他?到底聽?了看?了多?少?!

不過?,想?來也是,她利用柏己的名頭將秦靈自正廳之中帶出,並且順理?成章地躲開了一場一觸即發的修羅場,以柏己的性子,雖??不至於當面拆穿她的把戲,卻也絕非能夠安心乖乖受她利用的類型。

她視線凝固只是一瞬,自始至終便不動聲色地仔仔細細觀察著她的顧光霽卻在下一瞬便似有所感地沈了眉,順著她目光投射的方向望了過?去。

氣氛無端在這一刻更加凝滯了幾分,就連揮灑而下的暖融日光,都無法融化半分空氣中蔓延的詭譎氣息。

似是察覺到自己已在一瞬間成為了空間之中備受矚目的焦點,柏己卻也並未試圖遮掩逃避,幹脆微一用力?,長?腿交疊緩步而來,日光與?樹影在他?英挺的面容之上切割出一道涇渭分明的界線,落入他?暗紅近墨的瞳眸之中,更顯出幾分令人心驚肉跳的冷郁,一身華貴的龍鱗玄衣在光線的掩映之下反射著溫潤的光澤,卻掩不住其上的冷硬冰寒。

不能讓他?開口,不然定會壞事。

溫蘿心下無端生出這樣近乎本能直覺一般的念頭,連忙趁著他?還未完全欺近三人身側之前開口:“你怎麽來了?”

團子:“……主人,你的開場白真?的很沒新意。”溫蘿:“閉嘴!”

“我?”

開口間柏己已在三人身側不遠不近地站定,聞言擡了擡眉梢,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下,“今日天色極佳,是蒼梧少見的天氣,我只不過?是來曬曬太陽罷了。”頓了頓,他?撩起眼皮對上顧光霽沈凝的視線,懶洋洋地接道,“你們繼續。”

溫蘿:……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那麽些奇怪呢?

團子:“你又沒做什麽奇奇怪怪的事情,不要?心虛!咱們硬剛就完事兒了!”

溫蘿定了定心神,心下暗暗叫苦。

方才她已將此番“借屍還魂”的功勞盡數推在了顧光霽身上,而與?這把經過?重鑄的長?恨劍有關的另一位當事人,竟然也在此刻現身在此。

好一個大團圓。

她不著痕跡地側過?臉打量秦靈的反應。希望秦靈千萬不要???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她實在是不願再一次回歸不間斷圓謊的噩夢之中了。

還未等她擔憂多?久,一道水藍色的身影便在前方路口處探出頭來,四下張望一圈,望見溫蘿之時顯然眼前一亮,三兩步快步行至她身前。

小心翼翼地瞥了溫蘿身側三人一眼,藺睿禾眼觀鼻鼻觀心正色道:“家主,奚宗主已經到了。”

溫蘿:!!!

奚景舟來得真?是時候,簡直解了她此刻的燃眉之急!這才是她的好師弟!

方才上前兩步,耳畔便傳來兩道極輕的腳步聲,溫蘿心頭狂跳,視死如歸般擡眸,望清身側兩人之時,不由得長?長?松了一口氣。

秦靈正一手按劍立於她右側,見她望過?來,輕輕眨了下眼,解釋道:“既然是奚宗主,我身為無盡海掌門定要?與?你一同去見。”

顧光霽挺拔負手立於她左側,一張清逸的面容之上並無過?多?的情緒,一旁桃樹之上點點粉團盛放綴在枝頭,映在他?比起尋常修士更顯出幾分清冷淡漠的臉龐上,無端顯出幾分生機血色,和著一身隨風搖曳的流雲袖擺,仙人之姿令人過?目難忘。

奚景舟是青玄宗宗主,而顧光霽如今身為青玄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劍峰峰主,自然也是要?上前拜見的。

團子蘊著狐疑的聲線在識海之中響起:“咦?奇怪,柏己竟然沒有跟來——這完全不是他?的風格啊。”

溫蘿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轉身回眸,望向不遠處抱臂而立的玄衣男人。

柏己面色算不上好看?,看?起來卻也並非不虞,似是在顧及著什麽一般,一時間並未上前,向來張揚的眉眼此刻情不自禁地收斂著,棱角分明的下頜微微垂著,碎發在鬢旁搖曳,更襯得他?輪廓顯出幾分深邃。

只一瞬,溫蘿便反應過?來,柏己此刻的遲疑究竟來源於何?處。

——多?半是不願在奚景舟面前與?她交往過?甚,以免暴露了她公羽若的身份,徒生繁瑣。這一點,先前她曾在元和首次掉馬之時,利用著解救當時進?退兩難的狀況。

這樣一來,想?必只要?有奚景舟在場之時,他?便不會對她過?分親近。而以此類推,若是有月綸牽制顧光霽,剩下需要?她料理?的前任攻略對象便立即砍半,只剩下了兩人。

雖??依舊算不上什麽簡單事,不過?知足者常樂,兩人針鋒相對的局面總好過?四人相爭,否則還不是直接亂了套。

思及此,溫蘿只覺得心頭縈繞的沈郁似是一瞬間放晴,就連身體也輕快了幾分,甚至分出閑暇與?心情向柏己半是調侃半是正色地道:“你呢?不一起來麽?”

她語氣太過?自然,比起先前任何?時候都要?放松,本便俏麗的眉眼之上肆意流淌著不易察覺的光華,更染上幾分攝人心魄的動人風情。

看?她如此反應,柏己如何?能不知曉她心下早已明了他?此刻進?退兩難的困局。

心下??不上是什麽樣的滋味,似是有什麽裹挾著燥郁和難掩的情緒在血液之中肆無忌憚地來回滾動,面對著她再顯然不過?的戲謔,他?本該動怒,唇角卻反倒不自覺挽起一抹辨不清意味的弧度。

人與?人的悲歡卻向來並不相通。

一身雪白道袍的男人眸色漸冷,平日裏便極為素淡無瀾的面容之上,此刻更似是蘊著一層蒼梧山巔的冷雪一般,俊逸非凡,卻也冷得徹骨。

片刻,他?輕輕低垂了眉眼,那纖長?的睫羽在日光的映襯下,宛若一只繡著金紋的飛蝶,輕輕顫著掩去清潤眸底之中漸起的波瀾。

他?並非從未察覺過?宗主與?柏己交談之時,兩人之間無言流淌的詭譎氣氛。

當時他?只當是兩人身份之間橫亙著涇渭分明的橫跨黑白的界限,外加柏己與?青玄宗之間存在著天下人皆知的血腥過?往,如今想?來,或許也不盡然。

如沈靜湖泊之上泛起的粼粼光暈一般絢爛的眸光,不動聲色地落在身側仿若未覺的女人身上,在她隨風蕩漾的青絲間若隱若現的玄色發鏈之上流連,良久,顧光霽淡淡挪開視線。

如若千年前的真?相當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那麽此刻她的邀請便並非如今看?似暧昧的友善,至於柏己……

掩於寬大雲袖之中的五指不自覺收攏,覆又在下一陣風起之時悄然松開。

還未踏入正廳之時,溫蘿便敏銳地察覺到原本喧鬧的人聲似是被按下了什麽按鈕一般,先前如煮沸的熱湯一般沸騰的廳內,此刻卻似是有寒冰凝固,寂靜得幾乎連再細微不過?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溫蘿一眼便望見正中端坐的那個一身繁覆宗主服的男人。

幾大仙門衣著色彩截然不同,藏月門雍容之中隱含西南異域風情,無盡海素淡之中暗藏少女靈動,奚辭水榭更是將“無為而治”貫徹到底,壓根並未拘束門下弟子衣著打扮,人人特色分明,令人見之難忘。

而在這滿室五顏六色如花蝴蝶一般翩躚飛掠的人群之中,奚景舟那一身素凈的白卻反倒極為顯眼,仙風道骨,平靜之下深深蘊著什麽積累千年的強橫與?威勢。

察覺到門外的動靜,奚景舟輕輕放下手中茶盞,白瓷白袖交相掩映著,反倒襯得他?修長?指尖更白皙了幾分,遙遙擡眸對上溫蘿視線,他?勾唇一笑,微微頷首:“藺先生。”

正欲回禮,手臂卻若有似無地擦過?一道溫熱的觸感,溫蘿怔了一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顧光霽與?她之間原本三指寬的距離在這一瞬驟然拉近,他?的體溫就這樣隔著兩層輕薄的衣料恰到好處地傳來,順著肌理?蔓延攀爬,順著毛孔一直淌入經脈。

他?卻似是並未察覺到什麽不妥,極為自然地躬身,開口如行雲流水般見禮:“宗主。”

兩人袖擺皆是寬大飄逸的款式,此刻細微的靠近與?摩挲在無心留意之人眼中看?來,微末得近乎於無。

奚景舟只淡淡點了下頭,便不甚在意地挪開視線。

然而,自溫蘿現身以來便一瞬不瞬關註著她的另外兩個男人卻在暗中狠狠咬了咬牙。

南門星面色一沈,殷紅的唇似是冬夜裏燃燒的鄴火,漾著令人心驚肉跳的瑰靡與?血色。然而還不待他?上前,一片死寂的房中便傳來一道突兀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崩碎聲。

柏己漫不經心地甩了甩掌心碎裂的玄鐵,冷白的手心之上狠狠拓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痕,似是感受到無數道落在他?身上的視線,他?撩起眼皮不鹹不淡地笑了下:“手滑了。”

溫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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