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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多,如其人,字跡俊逸清雅,也如其人:

如果我沒能和你一起走,去‘津和屋’找吉田樹人,他或許能幫你找到須永先生。

讓你喝下變若水,對不起。

——齋藤一敬上。

如果說還是初進森山家時的木夏,她一定哭著不知道怎麽辦,而現在,歲月無聲,也很強大,不允許她耍著小性子。

如果說那段少女情懷的年華如歌,會婉轉柔軟的憂傷,也心生迷茫,直到時光的轉角處撞見了某個人——變得勇敢。

木夏說,現在沒有別人,只有自己,幹巴爹!

整了下思緒,她方要出門,突然覺得一陣陣的頭暈,喉嚨裏似乎有股熟悉的味道冒上來,猜想可能是困了,於是洗了把臉,整了衣裳後推開門。

男子的影像隨著門扉的轉開,漸漸闖進視野,木夏瞳孔一縮,嘛,來的真是時候,藤川先生。

☆、鬼族

夢笑顏,淚清行,剎那流光。



“須永先生在哪!?”木夏開門見山的問。

“如果我知道,怎麽會找你?直接問他豈不更省事?”

一片鬼魅的黑中,藤川那猩紅的雙眼顯得驚悚異常,“不想吃苦頭,最好老實坦白了,變若水的第二配方在哪?”

木夏不禁笑出聲,“你應該最清楚的,不是麽。先生他最疼你,給也是給你啊。”

“賤人!”藤川撕破了嘴臉,不想在木夏身上耗費時間,眼下須永老頭下落不明,而變若水的制造者只有三位,綱道,松本,須永,也是身為鬼族的三大元老級醫者。

當初第一配方只能讓羅剎在夜間自由行動,而第二配方是突破了黑夜的限制,這項研制由松本完成,也是他豁出性命將其試驗成功,後來據說被須永銷毀,但藤川不相信,木夏是松本的女兒,傳給她是情理之中。

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恐慌,木夏終於明白那不明液體的真面目,她的父親用生命研制的東西,為什麽是加害整個京都人民的毒藥?羅剎……就是那種怪物!

那麽,自己為何現在一點變化也沒有!?照理說頭發應該變白,眼睛呈血紅色,就像她第一次被襲擊的那些怪物一樣!

“森山木夏,看來你是想吃點苦頭才肯開口!”

藤川眼中閃過一抹狠毒,而後十幾個羅剎群攻向木夏,她迅速拔出短刀,但奇怪的是,動作比從前敏捷了許多,連力量也增強了一倍,敢情她喝的是‘十全大補湯’?

即使補了不少功夫,還是寡不敵眾,她被按倒在地上無法動彈時,藤川狠狠的拿刀劃傷她全身,羅剎們紛紛發出淒厲的笑聲,像是一場活生生的屠宰!

“既然你是鬼族,這點小傷應該不算什麽?”

男子盯著那迅速愈合的傷口,毫不猶豫的再捅上一刀,噴湧出來的血染紅了白霜,木夏痛得嘴唇發抖,一字一字的咬出來,“你,你說什麽?什麽,鬼族!?”

“嘛,須永那老頭將你保護得實在是讓人羨慕啊。”藤川冷冷的望著木夏,涼笑道,“老子最恨那種溫室裏花骨朵,真想讓人揉碎掉!”

接著就將那封存了十六年的秘密全部道出,你,森山木夏是不折不扣的——半鬼!人不人,鬼不鬼!血液裏流著一半鬼族的半鬼!

咚的一聲,木夏的心沈了下去,是,鬼族,嗎?

不是應該還有期待嗎,不是應該還有幻想嗎?如果有天再見他,還能執手走下去,都說好不放開他的手呢。

可是。

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還能走到一起麽?

此刻她的心滌蕩一空,只有不斷湧出的悲傷,原來那時先生的話沒有錯,與其是惡果,不如無果。

她看到了前話,卻走不到終章,猜不出結局還是一場空空。

“阿拉,傷口又好了,哼,鬼族真是讓人嫉妒啊。”藤川將刀晃至木夏胸前,白光裏映出他邪惡的笑,“這一刀來得更狠點怎麽樣?”

木夏冷哼相對,諒他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保住這條命是沒問題,是殘是廢就不得知,可她還未料到這男子的力道如此狠,這一刀已要去她半條命,給她吭痛的機會也沒有,她直接昏死了過去。

藤川也正要把木夏帶回去慢慢折磨,忽地一條白練從天而降,他瞬間就被劈成了兩半,秒殺!

“敢動本大爺的女人,找死!”

聲音的主人渾身透著野獸般的味道,像一只被激怒的豹,陰森地展現著它尖利的獠牙,他手中的刀如狂瀾般排山倒海了整個夜空,奪目的紅雨灑在大地上,一場腥風血雨!

“妄圖效仿吾等鬼族,輕獲非凡之力,全部去死!!!”

咆哮的怒吼震得人心抖掉三拍,同在現場的不知火和天霧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風間那白色的發被長風吹淩亂,額上的尖角,金色的瞳仁,全在表明,這位鬼王震怒了!

尖嘯的叫聲淒厲的回蕩在耳邊,不知火咽下一口水,證明下自己是活物,而天霧也在有生之年看到鬼族首領那出神入化的劍術,極狠,至絕!

瀲灩的血四處飈灑,溫熱了風間手中的刀刃,而他那玉白色的和服上不占有一丁點血跡,就連懷裏的少女也未染鮮紅,他殺得絕美還優雅,面對那連連退步的羅剎,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淺笑,湛亮的眼眸,寒光閃過。

對方只有死無葬身之地!

攪碎了那人的軀體再亂捅一遭,不知火和天霧扶額,風間你還真不是人啊。

老子本來就是鬼!風間勾起唇角,冷酷的臉上沒有人色,那不帶半點溫存的笑意,全部是殘虐嗜血的邪氣!

然而,在低頭看向懷裏的人時,他所有的殘酷一下子柔軟起來,那麽輕聲的喚出她的名字,木夏?

少女動了嘴唇,眉間緊蹙著,胸口傳來的痛讓她體內升起某種不知名的沖動,她困難地睜開眼睛,已經不能確定那人是誰,只看見一雙模糊的眼裏流光漫轉。

不是人,不是鬼的,有誰會擔心呢……

木夏心裏一酸,忍不住掉淚,浸濕了風間胸前的和服,也濕了他的心,涼涼的,如同潮水漫過,又退下。

“我來晚了。” 心中狠狠一痛,金色眸中深刻著傷痛,風間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有人生平第一次道歉,“對不起。來晚了。”

木夏的意識依舊模糊,惟獨清醒的,又是那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強烈渴望,而這份渴求的東西像是從風間身上散發出來的,純粹的誘人的……味道?

下一秒,她已阻止不了自己撲進向風間,抱住他脖子,咬下去!

“木夏,你……”

風間楞得大腦竟有過空白,他再也說不出話來,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急速膨脹的血液味道在口腔中瘋湧,體內所有的欲望全都被這股味挑起來,木夏不顧一切的吮吸著男子的血液,一滴都不想錯過的用力猛吸,近乎瘋狂!

此時天霧和不知火也目瞪口呆,像撞見了史上最離奇的事件,這丫頭在吸風間的血!她吸的是鬼之一族最高首領的血!

更離奇的是,風間居然沒有反抗!?他那高貴的血是任誰也不能觸碰的,卻打算讓這丫頭吸個痛快!?

咕嚕嚕的聲音從喉管一路向下,帶著風間體溫的血滲入木夏的全身,而對方的心臟在停滯一秒後,心跳聲緊鑼密鼓的回蕩在胸口……

又是第一次,第一次嘗到被人吸血。

風間千景錯愕的盯住少女那如雪的白發,感受著從自己頸項處傳來她的舌尖、貝齒觸及膚表的酥麻,她在舔咬,吮吸……還是親吻?

“風間,你,你想讓她吸多久,你……”不知火已經語無倫次了。

該死的丫頭!天霧怒不可遏的攥緊拳頭,低賤的半鬼敢吸鬼王的血……十條命也不夠她死的!

“沒你們的事,退下!“

風間一臉淡漠的擡手,面對這兩人震驚的目光,無動於衷。

而木夏完全沈浸在吸血的狂歡中,毫不客氣的吸食著那美味佳肴,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來,滴落在男子的鎖骨處,她一滴也不浪費的舔幹凈……

綿軟的唇滑過他的肌膚,有些不思議的讓鎮定自若的風間千景,慌亂失措了。

月光下一抹緋紅染上俊臉,他微惱的將臉轉過去,眉頭微蹙著,薄唇抿成一線。

良久,風間掬起一把少女的秀發,悄無聲息的吻上。

罷了……全天下,也只許你對我這樣。

過了半晌,風間已抱著木夏回到府邸,見他衣裳上全是血跡斑斑,惠裏嚇得忙問發生了什麽事,一看男子的視線不離他懷裏的少女,她猜想是英雄救美一場。

“少爺,還是先去洗個澡,森山小姐就交給惠裏吧。”

婦人說著便吩咐侍從伺候這位少爺,一女侍為他脫去羽織服時,發現男子脖頸處極深的兩個牙印,女侍立即捂嘴哭出來,“少爺,少爺這是被誰……”

惠裏也難以置信少爺也會被人咬!?

而突然醒來的木夏像是負責回答了眾人,她打完一個飽嗝,將嘴唇湊近了風間的臉,再漸漸順延往後,直至他的頸項,摸索到凸起的血管,再咬一口!

屋內人倒吸一口涼氣。

“少,少爺,少爺不要緊吧!?”

“少爺……少爺什麽時候成食物了啊?”

“……這,這世界腫,腫麽了!!!”

所有人望向風間離去的背影,他旁若無人的抱著少女,好像吸的不是他的血。

進了裏屋,將吸飽喝足的木夏安放在榻榻米上,風間又為她撚好被角,視線落在她唇角的血漬上,眉間凝重,老天,她到底遭了什麽!?

他微微扭過頭,一陣痛意突兀的從頸項傳來,嘴上嘶了一聲,心中已猜測到某個事實。

該死的!誰給她喝那種東西,找死!!!

***

翌日。

晨光在花間婉轉,葉尖上的霜露滴一滴下來,鳥叫聲紛擾了少女的美夢。

木夏側過頭,縮了縮腿,膝蓋忽然碰到了什麽東西,她又繼續往那東西靠近,感覺有重物壓在身上,再睜開眼時……

風間千景那英俊的臉蛋直直的闖進眼簾,她嚇得連忙彈了起來,也確定了剛才的不明物是他的手搭在了自己腰間,這麽說……他摟著自己睡了一整夜!?

心裏一慌,木夏連忙檢查衣服有沒有被脫掉,大白腿有沒有被摸過……最後,確定清白後,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你要是敢對本小姐做了什麽!變鬼也饒不了你!

可一想到鬼,她就失落了,視線淡淡的經過熟睡的男子,她不禁怔住,此刻的他,雙目微垂著,薄薄一層陽光梳過他卷翹的睫毛,側臉也呈現出了柔和的弧度,淺金色的發軟軟的貼吻著頸項,在光照下泛著淺淺的光暈……

木夏忍不住再湊近點看,他肌膚細膩得可以發現如嬰兒般的絨毛,微翹的雙唇輕抿,精瘦的肌理舒展而放松。

她從來不知道,他的睡容竟是如此的慵懶性感,又像孩子般的安靜平和。

木夏想起第一次看見他時,宛如神祗一般站在她面前,俊美得近乎邪魅的面孔,幽深的瞳仁,是讓女子都心旌搖曳的誘惑。

風間千景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說不上來,鼻尖一股說不清的幽香,或許是獨屬於他身上那孩子氣的男人香?

木夏忽地紅了雙頰,躡手躡腳的準備離開,突然就被男子拉進了懷裏。

“放開我,你裝睡!”

“是誰在偷看本大爺?”

木夏一口氣噎住,只好揮著粉拳落在風間的胸膛上,“放開我,不許碰我!”

微微睜了眼,風間單手扶著腮,目光慵懶的看著懷裏的人,嘴角揚起了欣然的笑。

“我記得,昨晚是有人侵犯了本少爺的,所以,本少爺也要還回來。”

啊呸!你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稀罕被你侵犯啊!木夏翻了個大白眼,發現風間突然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那灼熱目光放肆而霸道的包圍著一個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她想避開那樣的目光,想逃出他禁錮自己的懷抱,而風間是那樣強硬的不許,傾身湊近她的櫻桃小嘴,奪取一份芳香。

木夏這會手快的捂住嘴,心思也極快的拒絕,“麻煩,漱口。”

“……”

秒速沈掉的臉被陰霾籠罩,風間看著那趁機逃離的某人,抵擋不了一份心意闌珊。

“少爺,木夏小姐沒有用早膳,說是不舒服,去涼亭休息了。”惠裏端著那一口也未動的白粥,稟告說侍女端過去被退回來,後來她親自送也沒用,所以……

風間面無表情的拿過那碗粥,喝下一口,淡道,涼了。重新煮一份。

等他到了涼亭,發現木夏半蹲在地上,他將盤子擱下,從她身後伸手環住了她的腰,也不管木夏怎麽反抗,就是霸道的將她摁在自己腿上,下命令,“吃飯。”

“我沒胃口。吃不下。”木夏捂住胸口,將頭別過去。

風間見她半天不動手,索性端了那粥,舀一勺遞在她嘴邊,說,“先吃點清淡的。”

難得他肯高擡貴手親自餵女人吃飯,照理說是女人餵他才對,敢不給面子!?

某人就是沒給面子,閉緊了嘴巴,忍住不張嘴。

“你……”風間沈臉把碗放下,目光落在她揪住胸口的手,突然明白了。

喝下那種東西後,近一段時間內,食物也只有……血。

“你幹什麽?”木夏瞠目結舌,發現風間竟然解開了半邊和服,露出了矯好的鎖骨,以及挺拔的脖頸,任她開動。

“要吸就快點。”

“……”

“你昨晚不是吸得很滿足啊?”

“……”

木夏咬著牙,差點哭出來,嘴裏喃喃的埋怨,“為什麽,我是鬼,還是半個鬼,我不要吸血……不要……”

風間感慨這笨蛋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心情各種覆雜,連帶安慰這種事都負責了起來,“不管你願不願意接受你是鬼族這一點,現在你要活下去,必須吸血。”

“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收獲某人那斬釘截鐵的拒絕,風間鼻間一氣冷哼,昨晚那是誰啊?

兩人僵持了一會,終究是男子不耐煩的嘖道,真拿你沒辦法。

說著迅速拔了武士刀,往手上割出一道口子,風間吸食了自己血,猛的扣住木夏的腦袋,傾身就是一吻,確切的說,是一餵。

木夏硬撐著咬死牙關,就是不喝他的血,然而這次,他的唇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輕輕的包覆著她的唇,小心試探著將血液送入她的嘴腔裏,細細輕吻,像珍惜他此生最愛的寶貝那樣細致呵護,不敢有一絲損傷。

這樣濃烈又溫柔的愛意,誰能抵擋得住?

她只有慢慢的軟下來,軟在他的臂彎裏,任憑那帶著他味道的血流徑喉管,彌漫了身體每處,內心忍不住的悸動一下。

那清晰分明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撞著心底最柔軟的角落,要怎麽停得下?

不知餵了多久,木夏的唇快被風間揉得腫起來,她剛想說已經喝飽了,就有新鮮的血送入嘴裏,她嗚嗚的要拒絕,卻發現越來越不對勁,這家夥……趁機在吻她!?

“你……唔——停……唔——”

少女欲哭無淚的糾結自己連發言的權利的也沒有,被他霸道的深吻著的她,只有喘息著在他嘴裏尋覓更多的空氣,而風間十分滿意的品嘗著早晨的甜品。

混。蛋!

木夏氣急敗壞的推開他,又被風間攬進懷裏,他寵溺的捏捏她的下巴,唇瓣揚起一抹幸福的弧度,“本大爺說過的話,向來算數,還給你了。”

“你混蛋!”

除了這一句,木夏想搜羅更多的話來罵他,忽然,見風間臉上褪去了高傲,褪去了霸道,褪去了慵懶,用他有史以來最認真的神情對自己說。

“這身體裏的血就是為你流的,只給你喝。”

陽光大把大把的傾瀉下來,溫柔在他深邃的眼瞳裏蔓延,木夏內心像被誰暖熱一場,她蹙起眉,露出無奈的笑意,風間千景,這樣的表情真的不適合你。

狂肆的邪魅帶著濃濃的血腥,才是惡魔。

風間輕輕抿起唇,笑問,又餓了?

木夏轉過臉,猜想是不是搞砸了風間心中什麽東西,又不是天使的他,為何笑得這樣迷人?

☆、紅葉

醉紅葉,落青苔,水墨年華。



這幾日,一場秋雨帶來了涼意,山間浮翠,有霧繚繞。

為了讓木夏安心待在屋子裏休養,風間特意給她找了處舒適清凈的地方,將她安置在了京都近郊一處雅致的別院。

這間別院坐落於青山綠水間,引山澗溪流造成水汀,到處鋪白石,置小橋,形成庭園中島,在籬垣和回廊間,劃出一塊空地,全部敷上非常美麗而翠綠的苔蘚。

一枕清風拂過,幾片紅葉悠悠墜落,點綴在青苔上,極簡極素的意境,幽美婉約。

木夏扶著腮,趴在窗前癡癡的看了好一會,回頭見屋內的人還在熟睡。

那悠然升起一股清煙,淡雅的檀香氤氳成紗,薄薄的一層籠在軟榻上,男子神色安然,眉目間是邪美的俊逸,上好的錦緞和服垂在肩一側,如此慵懶性感的睡容,女人見了一定心思蕩漾。

真是張禍國殃民的臉蛋啊。木夏搖搖頭,這個鬼王也真夠閑的,在這待了幾天也不見他出門,她一心想溜出去找先生,找父親,給總司想辦法治病,沒這個閑工夫待在這,可某人分明就是全場盯人,擔心她隨時會消失一樣。

就連請求他教自己劍術也不答應,理由是有本大爺在,你學個毛?

霸道的家夥!沖他吐吐舌頭,閑的發慌的木夏終於按捺不住,趿上了木屐,噔噔的跑出去,不能出門,去山上的時雨亭看風景總行吧。

光線緩緩透出雲層,空氣裏飽和了草木的幽香。

而清秋早晨的涼霜輕易的將人沾濕,等木夏到了‘時雨亭’裏,腳上套的白襪已經濕了大半,她幹脆把襪子脫掉,抱著膝蓋坐在長木條上,坐了一會,這位閑丫頭終於閑的發困,睡著了……

紛紛紅葉和著落花鋪滿青色石階,葉落的細微聲響都可清晰入耳。

這般簡靜的初秋,靜得令人心碎。

也擾碎了男子的心湖。

森山木夏,你到底能給我惹多少麻煩?

俊眉微蹙起來,風間盯著那光著腳丫的少女,頭疼似的揉了揉太陽穴,無力嘆氣,“笨蛋,這樣也不怕著涼。”

一臉不耐的將羽織服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腳上,又極輕柔的將她裹進了自己的懷裏,生怕吵醒了她,目光不自主的落在她熟睡的臉蛋上……低垂的睫毛沾有透明的水珠子,雙頰透著淡粉色,小嘴微翹。

柔順的青絲自然的挽在一側,並未規整的盤起,此刻的她顯得格外的溫婉恬靜。

像幽谷裏一朵含苞未放的花,未染塵間。

霎那的心動,他情不自禁的低頭吻上她的唇,如同糖果般的甘甜,這一次,他只是貼上,又猛地離開,不敢嘗下去,不是退縮,而是……說不清的狼狽。

他風間千景有天也會幹偷親這種事,在他的世界裏是只有女人自動上門,他根本不需要做這種沒形象的事。

苦惱的抓了把額前碎發,真是……喜歡到讓人懊悔了。

懊悔到忍不住又將薄唇覆上她的臉頰,一寸寸的親吻,漸漸游離至她的頸項,懷裏的少女因觸感不禁嬌-吟了一聲,他像受到無法抵擋的誘惑般,舌尖一路向下舔舐,牙齒撩開她胸前的衣襟,熟練的探索到她的酥軟的肌膚,落下一片片緋色的花瓣……

風間沈浸在那一片純美的春光中,幾欲快要失控的想將她吞噬,緋色雙眸燃起幾點寂火,忽明忽滅,無聲中掠過她莞爾的笑顏,募地,心尖上一絲顫抖,他慌得將木夏推開,手忙腳亂的將她敞開的衣襟合上,又出神看她,一動不動的……發呆。

狼狽的發呆。

他到底幹了什麽事情!?他竟然主動去侵犯一個女人!?

有那麽多女人投懷送抱,他也鎮定自若,掌控著一切,他一直都是游戲的主導者。

這一次,卻沒有了鎮靜與自持,風間有點茫然了,像陷入一個巨大的網,讓人頭皮發麻,又哭笑不得。

是她,在他生命裏泛濫成災,逃不掉……

心跳聲震耳欲聾的吵雜,這輩子第一次為女子的心顫不已,他無措的起身動步,轉身就走,再也不看她一眼,怕失控,怕墜下,一場落荒而逃。

“風間,我說,你怎麽了?見鬼了啊?”

不知火在石廊撞見了那狼狽狀的鬼族首領,追在他身後,也不見風間停下。

忽然他剎住腳步,折過來,劈頭一句,“蠢女人真是麻煩死了!”

不知火一楞,想他風間千景也會遇到棘手難辦的事,而這種事居然是和女人有關?

半是好笑道,“以風間你的做法,不是直接扔床上做了?煩惱這種事,實在是多餘啊。”

做了!?風間微不可見的不自在一瞬,輕咳一聲,皺眉道,“一想到她的哭臉,連嘴都親不下去。”

“風間你真是……你這樣真是慘不忍睹啊。”不知火抱著雙臂靠門邊,頭次看見這位把女人玩得天南地北摸不著方向的風間大爺,也會迷失到出現這種狀態——為女人發愁。

於是作為兄弟皆下屬,某位情場經驗值沒某人一半的不知火肩負了開導教育的工作,嘛嘛,今晚去花街喝上幾杯,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聽完不知火那不著邊際的啰嗦,風間煩不勝煩,該死的,本大爺怎麽突然和人說這種事情,他風間千景也淪落到需要聽人教唆了!荒唐!

心中一種隱隱難耐的躁意,風間pia走了不知火,正要回屋睡覺,身後忽然下起了雨,惠裏從另一頭走來,清清嗓子說,哎呀,木夏小姐還在亭子那,惠裏去給她送傘。

他邁出的步子又頓住,還是極荒唐的改變主意,不耐煩的找了把傘,沖進了雨裏。

嘴上那一句‘到處亂跑的女人死麻煩’消散在檐下的水滴聲中,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

木夏坐在亭下,伸手接住雨滴,心事如雨絲一般綿長,人非人,鬼非鬼,這輩子能愛誰?

她沒有辦法不去承認自己是鬼族的事實,也沒有辦法忘掉作為人類那時的一段初戀,那個雨天,原來是個錯誤的遇見。

淡淡的嘆了口氣,木夏側臉看向涼亭延伸下去的小路,路旁開滿了紫陽花,花葉在秋雨裏變得深沈的墨綠,突然,一雙木屐闖進視野,她擡眼向上看,月白色的和服上有繡有大朵的曼珠沙華,視線再往上,是男子那瘦削的下巴,英挺的鼻梁,緋色瞳仁牢牢的註視著自己,傲慢中有不知名的溫柔。

“蠢,還不快點過來。”風間打著一把青羅傘站在雨中,不耐煩的催促,一臉‘本大爺親自來接你,識相點’。

“餵,你是專門來給我送傘的?”木夏歪頭笑起來。

風間嘖道,“該死的,所有人都啰嗦死了。本大爺叫你過來。”

這家夥今天怎麽那麽奇怪。木夏趿上木屐正要起身,低頭發現胸前的衣衫有些淩亂,她盯住那些紅疙瘩,自言自語,“誒?是被蟲子咬了麽?”

青羅傘上悄悄幾點落紅,傘下的男子將臉執拗的撇一邊,雙頰上似有紅葉映下的闌珊。

“快點,你想讓本大爺等多久?”

“哦。”

楞楞的吭了聲,木夏低頭鉆進風間的傘下,思緒不自覺的跳至曾經的一幕,忽然奇怪的笑了。

“你笑什麽?”風間沈著一張俊臉,渾身不自在。要說‘執傘侯佳人,雨中同漫步’這種文藝的事,有天他風間大爺也會做,又是荒唐事一件。

木夏撇撇嘴,轉話問,“教我劍術吧,我真的很想學。拜托了。”

“你再啰嗦,本大爺就把你扔出去淋雨。”

“餵,你教不教。”

“不教。你再……”

“算了,不用你扔,我自己閃。”

木夏說著就快步沖進雨裏,頭也不回。

她這樣的決絕,並不知身後的男子條件發射的將傘挪至了前方。

結果,被雨淋透的是他。

嘴角一抹苦笑,風間保持著為她打傘的姿勢,任雨水從頭頂澆至全身。

誒?雨停了麽?

木夏擡頭一楞,冷不丁的回頭,恰好瞥見風間火速收回傘,狼狽不堪的把臉轉過去。

“我說,你怎麽淋得這麽慘?”木夏故意捉弄的問。

“少啰嗦……啊欠!”風間死沒形象的打了個噴嚏,透明的雨滴順著他淺金色的發落下,流淌過下巴,嘀嗒一聲綻開在兩人之間。

心湖上泛起一圈漣漪,木夏無奈的吭了聲,“笨蛋。”說著就抽出裏袖,為他擦掉臉上的雨滴。

“……”

風間一動不動的望著少女,俊臉上的懊惱在局促中乖順下來,那皺緊的眉也緩緩舒展,這樣……是有點慘不忍睹了。

朦朦朧朧的雨幕在天地間一望無垠的延伸,暈染了天空的藍,樹葉的綠,紫陽花的紫,青羅傘的青……傘下他和她並肩走過落紅滿地,他偷偷的瞥了眼身旁的她,唇角一絲淺笑,以後每個雨天,都會來接你。

翌日,紫陽花開滿了後-庭院,葉尖上還留有昨夜的雨滴,一股強勁的氣流襲過,嘩啦啦的又是一場雨。

“看清楚了,好好練。”風間姿容瀟灑的將刀收於鞘內,轉身一挑眉,“練得不好,就不要說是本大爺教的。”

“放心,不會丟你的臉。”木夏很是自信的拿起了風間送給她的武士刀,有模有樣的揮。

“喝!”

“……”

“哈!”

“……”

“喝哈!”

“你給本大爺認真點!”

話音剛落,風間擡起腳往某人身上踹過去,“腰挺直!”

木夏扶著那差點被踹成兩半的腰,咬咬牙,扭頭嚷著,“痛死了!你就不會輕點啊?”

“你扭來扭去,扭個毛?”

“我哪有扭,明明就照你的樣子做的。”

“做就做得認真點!”

“好吧,你再做一次。”

……

後院的侍從們全紅了臉貼在柱子後偷聽,哎呀哎呀,想不到少爺這次的情人如此奔放,女上男下的,果然容易俘獲少爺的心啊~~~~~

惠裏將這些重口味的侍從們轟走後,又一臉詫異的盯著木夏那把短刀,好像在哪見過。

這一廂,木夏拎著那把刀累得氣喘籲籲,而風間是一眼都沒瞧上她那破爛劍術,滿臉都是不屑。

“該死的,半鬼就是死不上道!蠢死了!”

“哦呀,你聰明。你是純鬼!你全家都是純鬼!!!”

“該死的,你再說一次試試看!我宰了你!”

“純鬼什麽的,最討厭了!”

木夏嘴上罵得起勁,手上也不得閑,抄起刀就朝風間砍去,她原以為他會拔刀宰過來,結果他只是側身一個閃躲,她腳上突然一拐,眼看就要親吻上大地,但木夏就是死怕疼,摔也要連累某人一起,她揪住風間的衣服,‘啊啊啊’的叫破了嗓子,也叫得另一廂侍從們的心思蕩漾~~~

“你啊夠了沒?該死的,快從本大爺身上起來!” 少女那兩片柔軟壓在胸膛上,風間神色覆雜的瞪住趴在他身上的某人,意外的心旌搖曳。

木夏翻去一個白眼,“起來就起來,本來就是你自己墊過來的。”

“閉上你的嘴!”

“你生什麽氣啊?”

因運動太久,木夏也出了一身汗,她習慣性的撩了撩衣襟,也忘了這是大一號的男裝,加上之前的動作幅度,此時此刻,某人從某種視線角度,剛好瞥見她那若隱若現的酥-胸……

這女人是在勾引,還是蠢到沒有防備心?風間毀形象的又偷瞄一眼那誘人的春光,迅速別過臉,咬牙切齒道,“你再不起來,本大爺不敢保證會對你做出什麽事情來。”

神經大條的木夏還要湊近了他的臉詳細問,“你想做什麽啊?”

攥緊的拳頭上跳出了青筋,風間壓抑住快暴走的神思,緩緩道,“宰了你,吃掉。”

“宰了我,就沒人還你錢啦。”木夏呵呵的笑,顯然未懂某人的深意,自顧自的爬起來,見躺在草地上的風間依舊未動,好奇的問,“哎,你打算在這睡覺過夜麽?”

“……”

風間擡手蓋住雙眼,從指尖縫隙看見她那沒心沒肺的笑容,一瞬間的無力,頹敗,懊惱,為什麽我會愛上你,愛到這樣慘不忍睹……

“誒,你怎麽奇奇怪怪的?”木夏伸出手,示意要扶他一把。

風間將指尖搭在她的手心,直直的看著她,說,“你,別想逃開我的掌心,我……”

末了兩字,突然堵在了喉口,說不出。他凝望她許久,眉眼間是深深的愛戀,一生一世只愛這一個女人。

“放心,我還沒還清錢,是不會逃的。”木夏打著哈哈,移開了視線,又被那樣的目光包裹著,她怕自己有天也會迷失,這樣的男人,太危險。

“你蠢死了!!!”風間對某人不著道的回應,心中一陣暴躁難耐,他撇開她的手,立即抽身離開,懶得看她一眼,見一眼都覺得心寒。

嘛,奇怪的家夥。木夏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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