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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你的幫助。”

“琉生先生,我今天過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問你。”

“什麽。”

“這個東西,你是不是曾經在哪裏看到過呢?”

奈葉將裹著從血泊裏弄出來的那顆綠色水鉆的塑料袋推到了琉生先生的面前,懷揣著一份期待看著他。

她現在想要知道的是,這顆鉆到底是笠原澤香的還是真兇的。

“怎麽樣,琉生先生,有想到什麽眉目嗎?”

“這個,我是認得的,因為她在案前一天才來我們店裏做過這副指甲。”

“真的嗎?”奈葉驚喜出聲,“那麽琉生先生還記得那個人是誰嗎?”

“我記得,那個人是……”

深夜,奈葉依然在燈下孜孜不倦地翻看著東西,不過這一次不是卷宗,而是朝川光流的小說。

今天結璃不知是從哪裏聽說了琉生先生的事情打電話過來給她,她將部分能說的事情告知了結璃,她順口問了結璃一句有關犯罪人的心理,結璃告訴她,在朝川光流的書裏似乎有相關的線索。

於是,熱心的結璃就將所有的她有的朝川光流的小說都送過來給她。

只是,要一本書一本書翻過去找那麽一個自己都不熟悉的情節還真是件大工程。

奈葉熬夜到了淩晨卻還是沒找到半點所謂的相關情節。

“好麻煩!”結璃這個混蛋也不直接幫她找到了再送過來,好歹是看過的人,總比她找起來要方便一點吧!

“要是這本書的作者能過來幫著我一起找就好了!”

“啊啦,還沒有睡嗎?妹妹。”

“光先生?抱歉,吵醒你了嗎?”

因為書太多的關系,奈葉沒有搬上樓,就直接放在了客廳裏,是燈火太亮所以吵到光先生了嗎?

“嘛,不關你的事呢,是我自己的原因。”眼角的餘光正巧瞥見一堆熟悉的物什,朝日奈光的眸子閃了閃,隨意地抽出了一本書,狀似無意地詢問道,“妹妹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書?”

“其實是我同學推薦的,只看過一本,感覺那位作者寫得很有深度,觀察也細致入微,罪犯的心理描寫抓得非常好。不過還來不及一本本細看,今天是為了找一個相似的情節的,聽我同學說,這些書裏面有相關的描寫,我想揣摩一下犯罪者的心理。”

奈葉的據實相告解答了朝日奈光的疑惑,又憶及適才下樓時聽到的奈葉的自言自語,猜想她必是為了琉生的案子所以這麽努力,也猜到必是案情有了進展……

朝日奈光在詢問了奈葉想要找的情節之後輕輕巧巧從壘得半身高的書裏隨意抽出了一本,也沒細看,只隨意地翻著頁,奈葉疑惑地看著光先生的動作,卻見他突然停頓下來,將某一頁攤開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啊,沒錯,就是這裏!”奈葉驚喜地接過書細細看起來,並順口稱讚起來,“光先生真是幫了大忙了,對了,原來光先生也是這個作者的書迷麽,居然這麽駕輕就熟地找到了我要的地方。”

“啊,這個麽,”朝日奈光端起神秘莫測的笑容,意味深長地道,“不是你說,要是這本書的作者能過來幫著你一起找就好了的麽?”

“誒?”光先生說著話的意思難道是……“誒!”

“就是這麽回事呢,妹妹。”“現在正式跟你介紹我的另一個身份好了,暗黑系小說家,筆名朝川光流。”

翌日清晨,扶著昏昏沈沈的腦袋,奈葉一杯黑咖啡下肚,只覺苦味從嘴蔓延到了腸胃。

最近還真是喝咖啡過了度,等這件事情了了,她得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再碰它了。

昨晚偶然知道結璃最喜歡的作家竟然是朝日奈家的四子也就是近在咫尺的朝日奈光這件事情令得奈葉很是驚訝。

不過,這件事並不重要,今天是琉生先生出來的日子,她還要接琉生先生去一個地方呢。

真不知道對方看到她和琉生先生時會是什麽表情。

昨晚借助光先生的小說,她大致也揣測出了真兇犯案的目的是為了什麽,只是,還缺少了最重要的佐證,也就是說,即便知道了真兇是誰,沒有證據,她還是沒有辦法拿她怎麽樣。

“琉生先生,你現在是什麽感覺呢?”被自己信賴的人陷害,若不是偶然現了線索,只怕時至今日,還被蒙在鼓裏。

“她只是,走錯了路。”就像他,一開始也只是一念之差。

琉生的聲音帶著幾分悵然,幾分迷惘,幾分遺憾。

“我沒辦法像琉生先生想得這麽灑脫呢,畢竟,她是想要你頂罪的,不是嗎?”

“謝謝你為了我擔心,但是,這件事裏,只怕,還是有誤會。”

“有什麽誤會!她假惺惺地一面說要救你,另一面誣陷你的就是她!她――”

“奈葉醬,冷靜下來。”琉生安撫著險些暴走的奈葉,溫柔地說道,“謝謝你。”

奈葉忍了忍,沒再說話,心中卻還是有些忿忿不平,而後更是氣得不想說話,一直到――

“佐橋太太,冒昧打擾了。”

46劇本(祭奠)上

佐橋夫人開門時,朝日奈琉生的態度溫文爾雅落落大方,奈葉不由受到他安穩鎮定的氣質感染,浮躁的心思漸漸沈靜下來,面容也帶上了幾許平和——雖然只是強自偽裝出來的。

“今天怎麽會想到要過來。”佐橋夫人的表情先是驚訝,接著又露出了溫婉的笑容來,熱情地將奈葉和琉生招待了進去。

交代了傭人泡茶,佐橋夫人就入座同奈葉、琉生閑聊起來。

“琉生你終於是出來了,在警察局關了這麽久,還真是苦了你這孩子了。”

“勞佐橋太太您費心,我沒事了。”

佐橋夫人的表情要多真摯就有多真摯,口氣也無比地誠懇關切,猶如慈母對遠行歸來游子的諄諄關懷。要不是奈葉早就現了疑點,還真是要被她唬過去。

清了清嗓子順帶整理了思緒,奈葉露出笑容來佯作開心地附和道:“可不就是,琉生先生可真是被笠原澤香的案子給害得很慘,幸好之後找到了證據證明真兇其實不是琉生先生,不然還真不知道會不會就直接被當成真兇給判了刑!”

說著,奈葉像是突然察覺般頓住,刻意向佐橋夫人解釋道:“對了,上次沒有跟夫人你說吧,那個被害者的名字叫做笠原澤香,同樣是琉生先生的客戶,不知道佐橋夫人你是不是聽說過她?”

“笠原澤香……”佐橋夫人極認真地蹙起眉思索著,好一會才恍然又露出優雅的微笑,“原來是那個女孩子,她的話,我見過幾次呢。沒想到,生了這種事的人,居然會是她。”

說到最後,佐橋夫人的面容顯出了淡淡的憂傷,似乎也是在為這個早逝的生命感到遺憾。

“沒想到原來佐橋夫人也認識她呢,”奈葉似是現在才知道這一巧合,口氣中也為這憾事流露著幾分哀愁,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佐橋夫人在笠原小姐生前是否還見過面呢,若是沒有的話,那真是更加遺憾了。”

“唉,也是我們沒有緣分,我已經好些時候沒見過那孩子了。”

將佐橋夫人搖頭嘆息的動作盡收眼底,奈葉的心上壓的石頭越沈了些,她潤了潤有些幹澀的唇,又問道:“那麽,笠原小姐的私人宅子呢?不知道佐橋夫人是否有去過,那裏就是案現場呢。”

“笠原小姐的私宅嗎?我從前倒是去過一次,之後倒是再也沒去過了。”

“這段時間都沒有嗎?”

“是啊……”頓了頓,佐橋夫人修剪得極為精致的眉毛微微地挑起,敏銳地問道,“生什麽事了嗎?”

彼時,窗外的大雪開始融化,微暖的陽光照射進來,一點點滲透熨帖著奈葉仿佛置全身於雪地的徹骨寒意。

恰好此刻傭人泡了茶端過來,奈葉謝過後立刻捧了一杯在手心裏汲取溫暖,也不再顧及佐橋夫人的問話,一徑沈默起來。只是在琉生一道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奈葉輕不可見地微微點了點頭。

琉生的心底泛出大片的無奈和苦澀,溫柔的笑容中也帶上了幾分勉強,他牽了牽嘴角,卻現對著佐橋太太已經沒辦法再像往日那般毫無芥蒂。

許久,他端起茶杯,淡淡地笑開,語氣輕而淺,仿若無聲:“這一杯茶裏面,應該沒有再下藥了吧。”

語畢,端起茶一飲而盡。

“琉生先生!”

奈葉的呼喊包含兩層意思。

一是覺得琉生先生實在輕率,怎這麽輕易就將底牌給掀了開來,二是擔心茶杯裏真被下了藥,琉生先生喝得也實在是太沒有防備了些。

琉生喝完茶後抿了抿猶濕潤著的雙唇,襯得那雙時常繚繞著霧氣的清潤雙瞳格外迷離,他勾出一抹清淺絕美的笑來,安慰奈葉道:“別擔心,佐橋太太還不至於無故對我們下藥。”

對這番變故極為驚訝的佐橋夫人起初沒有反應過來,而後,她心知該是她不知哪裏露了馬腳,諸多隱匿已是藏不住了。

“你們今天果然是有備而來,剛才那番話原來也只是試探而已嗎?”優雅的婦人毫不見畏怯之色,輕描淡寫著微笑起來:“雖然不知道你們試探出了什麽,但是,琉生,你既然說出了這句話,是不是代表,那晚的事情你已經全部記起來了呢?”

“沒有哦,我很多事都還是不記得。”琉生唇角勾起的弧度未褪,半垂著眼搖了搖頭,“而且,現真相的人,其實是奈葉醬呢。”

“誒,奈葉嗎?”佐橋夫人的眼睜了睜,而後又了然地輕笑出聲,“沒想到再一次敗在了你的手上呢。”

再一次……奈葉的嘴角僵了僵,避開了佐橋夫人的視線說道:“其實很簡單,夫人的水鉆,沒註意掉在了笠原家裏了吧。”

“但是那應該沒辦法證明兇手就是我吧?”

“夫人忘了,那是琉生先生的美容院剛推出的美甲。鉆是由專人打磨的,僅此一家,琉生先生又怎麽可能認不出來。至於做過這套美甲的人,只要去美容院問一下,有警方辦案的話要得到資料不難。”

擡眸看見佐橋夫人含笑不語,奈葉的心頭泛過一絲掙紮,又續道:“而且,笠原澤香家每天下午都會有家政公司的人去打掃,那枚鉆只可能是案當日留在現場的。可是夫人適才卻說很久沒去過那個地方了,這豈不是謊言?”

“原來竟是這裏出了紕漏。”

佐橋夫人的表情實在太過鎮定了些,完全不像是一個犯人會有的表情,奈葉終於忍不住脫口問道:“我不明白,佐橋夫人你真的就是少女失蹤案的那位共犯嗎?”

佐橋夫人的眉眼柔了柔,笑得越溫婉細致了:“是的喲。”

“我查了資料,少女失蹤案幾乎都是近一年時間來生的,而夫人你的女兒大約也是死於一年前。夫人這麽做,是為了螢嗎?”

這一次,佐橋夫人沒有說話。

奈葉抿了抿唇,依舊堅決地問:“如果夫人是為了螢,那麽夫人為什麽還要對與螢年齡相差無幾的少女下手呢?”

良久,佐橋夫人啟唇,溫婉的嗓音隱隱地帶上了恨意:“因為,不先找人洩的話,在真兇面前,我會藏不住的啊。”

那樣的話,她還怎麽花時間一點一點潛伏在那個女孩子身邊,在最關鍵的時刻給她致命一擊呢?

“真兇,那是什麽意思?”難道說螢的死亡還另有隱情嗎?

佐橋夫人不願拘泥在這個話題,於是淡淡地引到了另一處上:“吶,知道嗎?那些女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和螢相似的部分呢,可是,每一次看到時,我都情不自禁想要毀掉它們。”

“什麽!”

“她們不配和螢一樣呢,明明是和螢截然不同的性格,身上卻擁有和螢同樣的部分,我接受不了啊,那是對螢最大的褻瀆。”

對佐橋夫人此刻身上散出的濃重的陰郁氣息深深打了個寒戰,奈葉情不自禁伸手想摩挲一下自己的手臂回覆一些溫度,在她身旁的琉生卻先行一步將她裹覆在了他溫暖的懷抱裏。

情急間,奈葉也顧不上太多,只貪婪地汲取著那懷抱裏源源不斷的暖意,忍不住滿足地想要喟嘆,卻終是忍了下來,先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

“那麽,你為什麽又會放過我?”

她記得,佐橋夫人也曾經說過,她跟螢某方面很像的,不是嗎?

佐橋夫人沈默了很久,也怔怔地註視了奈葉很久,好一會兒,才用了一種極輕柔的聲音敘述般說起話來。那聲音,像極了慈母疼惜寵溺地呵哄著幼兒入睡,帶著幾許迷蒙的甜蜜。

“因為,你哭了呢。”

“哭…了?”

“是啊,你為了螢的畫作哭了呢。”

這麽溫柔的孩子,這麽敏感的孩子,如果是能夠懂螢畫作的她的話,一定可以成為螢的好朋友呢。有一瞬間,佐橋夫人仿佛是看到了螢在對她微笑,似乎也對這個決定躍躍欲試著。所以,她實在是不忍心對她下手呢!

就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放過了她嗎?這一刻,奈葉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她沈吟了會,又皺著眉奇怪地詢問:“那麽,佐橋夫人為什麽要綁架梓先生呢?”

梓先生跟佐橋夫人有什麽糾葛呢?值得佐橋夫人這麽大費周章地去綁架他?

“或許是因為小時候就在琉生那裏做美容的關系,螢不知何時曾經見過朝日奈家的兄弟,我是後來看了螢的日記才知道,原來朝日奈梓是螢第一次暗戀的人呢。”

佐橋夫人的口吻帶上了回憶的神思,奈葉梳理著佐橋夫人的話,很是為梓先生和被誤綁的椿先生不值:“那樣的話根本就是濫綁無辜吧!你都不會覺得愧疚嗎?”

“是的,我確實後悔了。”佐橋夫人很直接就承認道,“所以我後來沒有再對朝日奈梓下手呢。”

因為後來,她現了更重要的事啊。朝日奈梓的事情與之一比較,反而顯得無足輕重了呢。

對佐橋夫人此刻的口氣有些不滿,奈葉卻也沒多生事端,只是詢問了另一個問題。

“那麽,你又為什麽要嫁禍琉生先生呢?你不是,一直把琉生先生當兒子看待的嗎?”既然是兒子,又怎麽會忍心讓他替你頂罪呢?

佐橋夫人的臉色頓時晦澀起來,優雅的面孔也不禁有些扭曲,一字一頓說出的話像是咬著牙擠出來的一般。

只聽得她不覆溫婉的聲音極緩極緩地說道:“因為哪,他背叛了螢啊。”

“和殺害螢的真兇和顏悅色以禮相待,明明知道笠原澤香喜歡他也不嚴辭拒絕,只是一味地妥協……實在是看不慣哪,這種行徑,同背叛了螢有何異?”

“佐橋夫人,這話從何說起?”佐橋夫人的話奈葉是聽得雲裏霧裏。

“……你明明是知道所有的吧,螢和笠原澤香的事情。”

“從聽到你看了螢的日記我就開始懷疑了,現在看來,你果然是知道了吧?”

朝日奈琉生不答反問,只是這疑問句裏,卻包含了濃濃的肯定意味。

“確實呢,螢瞞著我們戀愛了,又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經歷了對方劈腿,而劈腿的對象竟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她才會有那麽一副絕望之作吧!青鳥之死,那是螢的心跟著死了啊!”

佐橋夫人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也不停地揚高著,逐漸嘶啞起來,帶著歇斯底裏的意味。

“而你!朝日奈琉生!”佐橋夫人怒瞪著琉生,美目裏迸射著憤怒的火焰,溫度節節攀升,幾乎能將人熾灼成灰燼,“螢一直把你當成哥哥,什麽事情都對你講,可是你竟然在她死後,跟著害死她的女人糾纏不休甚至縱容她到了沒有底限的地步,你說!我怎麽可能不恨你!”

朝日奈琉生不偏不倚直直地對上佐橋夫人的視線,久久沈默著。久到連奈葉都幾乎要以為是琉生先生無言以對默認了佐橋夫人的控訴了的時候,朝日奈琉生溫柔的嗓音終於堅定地響了起來。

他說:“不是這樣的。”

47劇本(祭奠)下

“不是這樣的呢,佐橋太太。”

像是為了強調一般,朝日奈琉生清晰地再度覆述了一遍。

彼時,窗外瑩白的世界一塵不染,在陽光下熠熠地反著光。

冰冷,但卻澄凈。

奈葉恰好擡起頭來,對上了身旁朝日奈琉生的側臉。

銀粉色的長在窗外光點的照耀下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襯著潔白的雪顯得格外聖潔,奈葉恍然就回到了陪雪織去畫廊的那個上午,琉生先生也像是天使降臨人間一般幹凈得不容褻瀆,悄然就出現在了她和佐橋夫人的面前。

仿佛是時光流轉,讓她們都回到了彼此第一次正式見面的那個時候,奈葉沒由來的就想到了,什麽叫做輪回。

只是,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奈葉在琉生先生的臉上看到了類似於憐憫與哀傷的表情。

再也回不去那個上午的心境,也再也回不到可以毫無芥蒂的曾經。

奈葉的心上驀地泛起一股酸意,她立時閉了眼低下頭,用力眨了眨後重又再睜開,安靜地聆聽等待著琉生先生的解答。

“什麽不是這樣的!螢就是被那個頂著好朋友的名號卻在背後捅一刀的笠原澤香背叛了的吧!那個賤人不僅勾引了她的男朋友,還對著螢落井下石了吧!她根本就是殺害了螢的罪魁禍!”

佐橋夫人雍容優雅的臉龐因為激動的怒吼而顯得有些猙獰,氣急敗壞地瞪視著琉生先生,像是恨不得下一秒就將他撕碎。

只是很快,她的表情又恢覆了往日的親善溫柔,臉上也像是沐浴在聖潔的光芒中一樣靜謐而又滿足,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事情,以著一種詠嘆稱頌的口氣呢喃起來:“不過還好,她總算是死了,死在了我和螢的手裏。我相信螢也一定沒有遺憾了,我為她完成了她的心願呢。螢……”

佐橋夫人像是完全沈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一直不停地重覆著螢的名字,奈葉看著她此刻專註的神情,突然就想起了案之後去琉生先生工作的店裏偶遇佐橋夫人的那一天,她曾經說過的“我們都已經不再有遺憾了”這句話。

原來,那句話,是這個意思嗎?

“螢的死,跟失戀無關,也跟笠原澤香無關。”

朝日奈琉生的聲音一時間像是石破天驚,驚醒了沈思中的奈葉,更驚醒了迷怔中的佐橋夫人。

佐橋夫人立刻就忍不住想要反駁,卻被琉生搶先了一步:“或者還可以說,支撐螢走出失戀那段時光的人,正是笠原澤香。”

“不可能!笠原澤香明明搶了螢的男朋友!”

“佐橋太太是憑什麽這麽篤定的呢?螢的日記麽?”

“沒錯!”佐橋夫人口吻堅定吐字清晰,仿佛擲地有聲,“螢的日記裏說過她和笠原澤香成了好朋友,後來又寫到搶走她男朋友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除了笠原澤香,還會有誰!”

對於佐橋夫人的反駁琉生絲毫不亂,溫柔的聲音沒有波瀾,依舊和緩而又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只是奈葉從中卻仿佛聽出了一絲淡淡的惆悵:“那是教螢作畫的老師。那個女老師不僅搶走了螢的男友,螢也是後來才知道,那個老師還私自將螢的畫作當做自己的作品交出去參了賽。”

“……什麽?”

佐橋夫人的表情霎時僵住,有些不敢置信。

“笠原澤香是螢的好朋友,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鬧上那場比賽,事情鬧得很大,那個女老師甚至因此再無法在美術界立足下去,算是為了螢報了仇。”

琉生邊說邊註意著佐橋夫人的樣子,見她只是無聲地張合著雙唇想說什麽卻又無言可說的樣子,清潤的眸子中劃過了一抹不忍,卻還是堅持著要將真相說出來。

“在那之後,笠原澤香又一直鼓勵支持著螢,這才伴著螢一起走過了那段情傷,也是在那之後,螢才畫出了那一幅《青鳥之死》。”

“那不是代表了螢心死了嗎?”佐橋夫人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表情落寞著,顯然琉生的話她是聽了進去。

“青鳥雖死,吾夢猶存。”

琉生的話讓奈葉頃刻瞪大了雙眼,這句話她不可謂不熟悉,這是雪織曾經兒戲般寫在窗戶上的字,當時只是覺得這句話不錯,卻沒想到,卻是雪織歪打正著了嗎?

只聽得琉生的聲音繼續說道:“對螢來說,被戀人和老師這兩個極親密的人聯手背叛她固然難過,固然曾到過絕望到心死的地步,但是在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好朋友的幫助下,她還是走了出來。”

“《青鳥之死》那一幅畫作,是螢在祭奠她死去的愛情,但同時,更是她對夢想的希冀,對友情的讚禮。”

“不可能的!”

佐橋夫人像遭遇了滅頂的打擊,臉色一時間灰白起來,她拼命搖著頭,想要將琉生的話拋之腦後,可琉生的聲音卻像是魔咒一樣緊緊箍住了她,如影隨形著,令她幾乎快要瀕臨崩潰的邊緣。

“不可能的!笠原澤香她明明就是個賤人,她怎麽可能——”

“我相信琉生先生說的話。”

奈葉輕輕地一擡眼,收拾好適才聽聞真相後所有的心潮起伏,格外認真地對上了佐橋夫人的視線,刻意加強語氣一樣重覆道:“我相信琉生先生說的是真的。”

“你憑什麽相信!”佐橋夫人立刻搶白,口氣中帶上了癲狂的味道,“不過是個局外人,你憑什麽做出判定,你有什麽資格!你憑什麽!”

“就憑……”奈葉輕咬著下唇,露出一個帶著幾分慘然悲憫的微笑,口氣極淡地說道,“就憑,《青鳥之死》的畫作上,螢繼續用了她們友情的證明作簽名。”

對於佐橋夫人此刻接近瘋狂的歇斯底裏,奈葉似乎是能夠感同身受的。

因為,如果笠原澤香真的從來沒有背叛過螢的話,如果她真的如琉生先生所說一直都是螢的好朋友並支撐了螢重新煥生機的話,那麽,佐橋夫人的報覆行動,不啻於是斬殺了螢對於這個塵世的最後一份留戀。

那是,螢對這個世界最溫暖的記憶。卻是由佐橋夫人,這個對螢最覺愧疚最想要有所補償的母親,親手將之毀滅的。

這種顛覆的痛楚與悔恨,佐橋夫人自然是不願接受。而奈葉除了能夠體會到佐橋夫人的感受之外,更為她的舉動覺得心痛。

“友情的證明?”

奈葉組織了一下語言,將自己從種種跡象中現整合的線索敘述了出來:“是的,那是一對粉紅色的櫻桃夾,螢和笠原澤香兩人分持一個,作為她們友情的證明。”

“笠原澤香的那一個,在螢死後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她一直都帶在頭上,可見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螢。而螢,她對這個夾珍而重之,甚至將它等同到了與畫畫並重的地步,為此,她便將這個夾作為了她畫作的唯一簽名。”

“螢的畫作上,作為簽名的那兩個小小的黑色圓痕,其實就是夾上的兩顆櫻桃。一大一小,相互緊密依偎著,正如螢和笠原澤香,她們相互給予對方溫暖。”

“我想,螢一定是十分信賴並且依賴著笠原澤香的。而笠原澤香也絕對從頭到尾都陪伴在螢的身邊,從未背叛。否則,螢絕不會在《青鳥之死》的畫作上,依然用了櫻桃夾的簽名。”

奈葉一直覺得笠原澤香的性格很糟糕,也看不慣她太過自私霸道的行徑,更是對她侮辱了繪麻以及對琉生先生百般糾纏的事情諸多不忿乃至不惜為此戲弄了她,但是平心而論,對於笠原澤香給予螢的友情,奈葉不得不給這個女人一聲讚美。

對於一個內向的朋友堅持陪伴並且堅決維護,不惜為了朋友放□段大鬧比賽會場,陪伴朋友走過情傷重新振作,而在朋友死後,一直用著自己的方式紀念著她們的友誼。

沒有誰從來惡劣,也沒有誰對所有人都惡劣。

笠原澤香將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部分給了螢,所以,她能夠成為螢的救贖。

“原來竟然是這樣嗎。”

無需再問螢的真正死因了。螢的郁郁而終既然不是為了情傷,那自然只可能是因為她剝奪了她作畫的權利。

真是諷刺呢,失去了女兒時才明白自己虧欠了她多少,於是用盡了自己的全力想去彌補,可惜,到頭來才現,原來一切,還是咎於自己。

佐橋夫人的臉上露出的平靜的笑容,斂去了周身的戾氣,她的面容祥和得不可思議。

“奈葉的解釋入情入理,所以我可以接受,而琉生你更是沒有欺騙我的理由。”

尤其是,在笠原澤香對你做了那些事之後。

不知道等你重新記起她曾欲對你做的事之後,是不是還能夠這麽無私地為她辯解呢。

可惜,她卻是,看不到了。

佐橋夫人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絕美而釋然的笑意,帶著幾分輕松撥下了警察局的號碼,而後,在等待警車到來的時候,她將一瓶藥劑遞給了奈葉。

“這是……?”

“不管是那位警官還是琉生,只要飲下這瓶藥劑都可以痊愈,只不過,這裏只有一人份的量。”

“誒?”一人份的量?那豈不是不夠!“沒有第二份了嗎?”

“雖然有,但我卻不想交出來呢。”佐橋夫人笑顏如花,奈葉卻看得只想磨牙,“我到底還是你們的敵人,不要這麽毫無防備地索取啊。”

佐橋夫人一臉笑意地看著奈葉,將所有的情緒都用笑容釋放著,掩飾著,她只謔笑看著奈葉,問道:“我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你,你想讓誰活下去?”

她想讓誰活下去……嗎?

奈葉有些無措地摩挲著冰冷的藥劑瓶身,看著琉生先生至今依然溫柔彎起漫不經心的眉眼,呆楞著,在自己都還沒有察覺的時候,話語就脫口而出:“我不希望琉生先生死去。”

佐橋夫人聞言眸光一閃,剛想說什麽,卻聽得奈葉的聲音又接著響了起來,而這一次,明顯是已經做出了決定:“但是,我也不希望警官先生死掉!”

“琉生先生是家人,所以我不希望他死,但是警官先生的生死也不應該是由我來決定!”

“不管是你還是我,我們都沒有資格決定人的生死!”

“我想讓兩個人都活下去!即便知道困難,我也一定會找到第二份解藥的!”

“呵呵。”

“哈哈,哈哈哈!”

佐橋夫人的笑聲由起初的輕笑變成了大笑,接著笑聲終於遏制不住回蕩在了房間裏,她邊笑邊說道:“還真是你的風格的回答呢,奈葉。”

“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有想做的事情的時候,一定要去做,一定不要讓自己後悔。”

“如果今天你的決定會讓琉生死去,你也依然會這麽選擇嗎?”

“會!”

奈葉的斬釘截鐵讓佐橋夫人更是笑彎了眉眼,她抹去眼角似是因為大笑而流出的眼淚,口氣中的笑意更加的明顯。

“我從來沒有說過,不服下這劑藥,兩個人就會死吧。”

“誒?”奈葉楞住,表情也呆呆的,“但是你不是說讓我選擇誰活下去……”

“那是玩笑啦玩笑,故意說嚴重點不行嗎?算是滿足我這個馬上就要失去自由的人最後一點的惡趣味~~”

佐橋夫人笑睨著奈葉,臉上慈祥而又欣慰。

如果是奈葉的話……

“琉生服下的藥劑效果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退,對身體沒有什麽損害的,這一瓶,其實是那位警官的解藥。”

如果是這般溫柔的奈葉的話……

和她看著長大幾乎等同於親子同樣溫柔的琉生……

“一定要幸福呢。”

“什麽?”

“不,沒有什麽。”

是的,沒有什麽呢。因為,如果這兩個人在一起的話,是一定會幸福的。

“現在兇手已經認罪,據她供認,兇器已經被扔掉,朝日奈琉生案就此告一段落。”

“那麽,我們就先回警局了。”

神奈郁子極為官方公式化地朝奈葉和琉生一頷,轉身準備告辭。

“等一下!”

奈葉突然叫住了她,將手裏的藥劑遞了過去。

“這是羽田警官的解藥,如果不放心的話可以請專家檢驗一下。”

神奈郁子的眸子亮了亮,動作比之前快了許多從奈葉手中拿過解藥,聲音也揚了幾分,多了絲情緒:“多謝!”

“不用客氣。”

目送著佐橋夫人和警官小姐相繼離開,奈葉和琉生也起身準備告辭。

“佐橋太太說的兇器,真的被扔掉了嗎?”

琉生疑惑的聲音喃喃著響起,並不是向奈葉詢問,更多的只是自語。

奈葉只當不經意回眸瞥了臨窗茶幾上那只巨大而仿真的青鳥一眼,就快步跟上了琉生先生的腳步。

“誰知道呢,大概吧。”

佐橋夫人既然是抱著覆仇的心思殺了笠原澤香,兇器自然是會祭奠在螢的跟前,最好還是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

這座青鳥雕像,佐橋夫人打造出來當做螢陪伴著自己,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那麽兇器最可能就是藏在這雕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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